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承天八索》全集【精校版】 作者:TV帝 【更多免费好书 登陆八零电子书 http://www.txt80.com 】 请支持正版,版权归作者所有! 幽宝 第一章 杀尸(1) 在去年大约四月份的时候,认识了一位奇人。 怎么说是个奇人呢,其实他就是个道士,胡子邋遢,穿一身青布道袍,在我家楼下连站了三天。 没别的,就想要我祖传的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是祖宗传下来的,老爹过世后传给了我。上面刻着通冥幽宝四个字,玉质挺不错的,原先找人鉴定,据说有千多年的历史了。 这样的古董,没千八百万的,我都懒得搭理。 可这道士,却硬是从我手里白要过去了。 原因,就是他打算带我去西双版纳,见识一下这枚玉佩的真正用途。 我一向喜欢冒险,这比在家写东西有意思的多。 老道士抵押给我很大一块金子,说是从山上挖来的。 这话我自然当放屁,砖头大一块金子,什么山能挖出来? 知道我不信,老道士手一掐,给我弄了个法术出来。这法术差点把我家给毁了,具体先不说,总之,我信了他的话。 第二天,收拾了东西,带上玉佩就跟着老道士上路。 我们不坐飞机,而是坐火车去的。 老道士怕高,瞧他那娇惯的模样,我很怀疑他是个骗子。如果不是之前的法术效果还残留脑海,我早就报警了。 到了西双版纳的地界,老道士带着我,就靠两条腿在山里钻来钻去。 那一段路太长了,我两条腿都走肿了。 直到第三天,老道士指着前面一片小山村说,那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说是小山村,其实就几栋破房子,还是茅屋,原生态的味道在这里四处弥漫。 老道士应该与这里的人很熟,到了这地方就四处跟人打招呼。 我跟他身后左右看看,掏出相机想照相,却被老道士一巴掌打在手上:别乱拍,这里有规矩,回头捣出乱子。 别看老道士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手劲大极了,这一巴掌给我拍的呲牙咧嘴。 我把相机放回包里,一边搓着被拍疼的手,一边问他:咱们到底来这干嘛的? 一路都沉默寡言的老道士自顾自地走着,头也不回的给我回了一句:帮人忙。 什么忙? 杀尸。 哪个尸? 尸体的尸。 哦……我一个字出口,立刻回过神来:等等,杀尸是什么意思?我听过人杀猪杀鸡鸭鱼的,怎么尸体还要杀? 猪羊牛鸡鸭鱼包括人,之所以用杀这个词,是因为她们还活着。如果是死的,肯定就不叫杀了。应该叫鞭尸。 哦。我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弯,不懂老道士说这话是啥意思。 但随后我就明白了,活着的才能叫杀,那么杀尸,就是杀活着的尸体?尸体还能活吗?那不成僵尸了。 咱们来除僵尸的?我有些迟疑地问。 算是吧。嗯,就是这了,跟我后面,进去别乱说话也别乱看更不要乱动东西。老道士说着。 我往前看,才发现我们已经来到一栋茅草屋前。 屋里漆黑一片,没有电灯也没有火烛,不知道房子主人是不是有怪癖,在门口还挂着一双黑布鞋。 听说农村有人在门口挂辣椒的,但没听说过有人挂布鞋的。这是准备腌着吃还是怎么着? 我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布鞋,跟在老道士后面进了屋。 一进屋,眼前就彻底黑了,紧接着,我就听到屋里传来“呵”的一声粗重喘息声。这声音,像极了鬼片中鬼怪的呵气声。 这时,我听到一个老人开口:你来得很早。 这声音中气十足,和刚才的呵气声明显不一样。 老道士嗯了一声,说:东西找到了。 黑暗中,老人接口说:放在桌子上吧,我正在喂尸,不方便见人。 老道人也不多话,转过来对我说:把玉佩给我。 我有些犹豫,但还是把玉佩给了老道士。都到这了,还怕什么,骗我也没必要拿一块大金砖骗吧。那东西我可是找人看过了,纯金,不是假货。 老道士把玉佩拿着往一边走了几步,我听到轻微的“啪嗒”一声,估摸着他是把玉佩放在了所谓桌子上。 接着,老道士一把拽住我的袖子,把我拉出了屋。 这就完了? 老道士出了门,瞥我一眼,说:当然不能完,不过他忙着,等完事了再说。 老道士身材瘦弱,头发半黑半白,披散着,如果不是一身道袍,我只当他是个叫花子。可如今,看他站在门口神情自在的镇定模样,却又觉得有一点高人风范。 不要老看着我,我又不是姑娘,有什么好看的。你可以在四处走走,但不要跑远,也不要乱说话,只许看,不许动。老道士叮嘱我。 我早就受不了跟受困的鸭子似的杵在那,一听这话,嗯了一声就走开了。 小山村并不大,房屋也就那么十几栋,偶尔能看见几个人,都是面无表情的冲你点点头就走开了,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我只走了一会就觉得无趣,这有什么可看的啊,到处是山到处是树,想看我不能自己跑哪座山看去么。 有心找人聊聊打发时间,却发现忽然间一个人也没有了。 正在这时,我听到后面的方向传来一声极为凄厉的嘶吼声。 这声音说不出像什么,总之绝对不是人能发出来的。 我转身的时候,正看到老道士跟屁股着火似的,一头钻进了刚才的黑屋子里。 出什么事了? 我赶紧往回跑,跑动中听到四处传来啪啪的关门声,扭头看,刚才经过的几个屋子门都关死了,一点缝隙也不留。 这是什么个情况,看起来很像那种有妖怪来了,各家各户关门闭窗躲起来的模样。 等我跑到黑屋子前,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摔打的声音,好像有人在里面群殴。 这是打起来了? 我的玉佩! 顾不得屋子里漆黑一片,我一头钻进去,只听到老道士大喝一声:孽障! 紧接着,我感觉一阵腥风扑鼻,眼前忽然更黑了,一股好似从人嘴里喷出的热气冲我脸上扑了过来。恶臭无比,我只感觉脑子一片眩晕,两腿也开始发软,差点就瘫倒在地上。 没等我反应过来,那股热气就消失了,前面又是一阵杂乱声。 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声音了,因为脑袋一片空白,恶心得想吐。胃里像钻进了无数的虫子在翻腾,有东西一直往嗓子眼冲。 天旋地转,我双手胡乱抓着,想扶住墙壁什么的,可却什么也抓不着。 就在这时,我感觉手臂被人抓住,那人一用力,直接把我拉出了屋。 外面一片光明,但我却觉得十分刺眼。眼前有些模糊,依稀可以看到,站着的好像是老道士。 让你不要进来,偏偏不听!老道士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 我还有余力嘟囔一句:你什么时候让我不要进来了。 可随后,就感觉额头滚烫,像被人用烧红的烙铁印了上去。 我疼的啊一声叫出来,想用手去摸额头,却被人一把抓住胳膊,动也动不了。 耳边传来老道士的声音:不要乱动,你吸了尸气,现在不除,你这辈子都完了! 湿气?风湿病? 有一只手忽然捏住我的嘴,接着不知是药丸还是什么东西,反正圆滚滚的,被人塞进嘴里在嘴上一拍,我下意识就咽了下去。 随后没过几秒钟,我哇的一下就吐了。 即便依然晕的不成样子,可我仍能闻到那股恶臭的味道,就像腐烂的尸体。 吐了半天,越吐越清醒,越清醒鼻子前的那股味道就越浓,越浓就越想吐。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我差点把嗓子眼都吐出来了。 过了很久,直到胃里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从喉咙里吐出来后,老道士递给我一碗水:喝下去,别吐出来,不然小命难保。 我很想用水漱漱嘴,但听他讲的那么吓人,也顾不得干净不干净了,仰着脖子把一碗水喝了干净。 这水也不知是不是放了糖,喝起来甜的腻人。 见我喝完了水,老道士拉着我的胳膊,离那堆恶臭的东西远点,又递给我一把米:两手抓着别动,什么时候感觉热了就把米扔掉。 我哦了一声,把米抓在手里,老老实实地站在那。 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湿气能让人吐成那样。 尸气就是铜甲尸的气,普通人闻到三天就会化脓而死。老道士简短的回答。 什么玩意?铜甲尸?僵尸?我翻了个白眼,这是在拍电影吗?不过刚才的确有一股气喷到我脸上,然后就跟中毒的似的翻江倒海的吐。 不要不信,这世上有太多东西你都信不了。如果不是看在你祖上的份上,我也不会带你来。老道士说。 你认识我祖上?这话刚说出来我就知道自己问错了,老道士连我屁大点的小事都能算出来,那知道我祖上是谁也很正常。 我不认识,但听说过。你只是个普通人罢了,这次带你来,只是为了了结与你祖上的一段缘。老道士说:为了防止你继续闯祸,现在你可以问你想问的。 我手里抓着米,看看不远处那堆腥臭难闻的东西,问:我们到底来这干嘛的? 不要问我重复的问题。老道士回答。 如果此时能用QQ表情来形容的话,我想我会发一个流汗的表情。 可是,除了这个问题,我实在想不到该问什么。 老道士也不吭声,就站我旁边跟柱子似的。我憋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问题:刚才在屋里的是什么? 人。老道士说:还有铜甲尸。 幽宝 第二章 杀尸(2) 铜甲尸?是不是和小说里写的那样,是尸体炼成的东西?我继续问。 差不多。老道士说。 如果我是记者的话,那老道士绝不是一个很好的采访对象。这家伙回答问题也太简短了,简短到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开始冷场了…… 我觉得气氛十分尴尬,就在这时,从黑屋子里走出一个老人。他身上穿着短袖布衫,下面是破旧的青色裤子,黑色布鞋。看起来就像一个刚从地里回来的老农,但一身肌肉却标明,他虽然看起来像七十岁,但想把我打趴下绝对用不了七秒钟。 好了?老道士看看他。 嗯,好了。老农回了一句,随后看向我:就是他? 嗯。老道士的回答越来越简短了。 看起来像个普通人。老农皱起眉头。 的确是个普通人,这一脉没落了。老道士回答着,语气中带着一点说不出的悲伤。 你们在说什么?我问。 呵呵呵,没什么。小伙子身子很硬啊,连炼尸房都敢闯。老农眉头舒展,笑着说。 我没告诉他。老道士替我回答。 你也不怕把他害死。老农又皱起眉头:该教的规矩起码要教点。 没必要,了结后我就送他回去。老道士说。 老农皱着眉头想说什么,但却没说。他们在这跟打哑谜似的,可把我好奇到极点。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老农问。 你还要多久。 两天,再过两天是阴时,应该能炼成。老农说。 那就两天后。老道士说。 他们说话的时候,我感觉手里开始慢慢变得滚烫。想起老道士之前的话,我赶紧把手里的米扔掉。 低头看的时候,却吓我一跳。原本白花花的米,此时已经大部分乌黑了。 老道士往地上的米堆看了下,随后表情略微放松了一下。 我们在这住三天,三天后完事了送你回去。老道士说。 那我的玉佩……? 还你。老道士的回答依然简短。 有他这话,我多少放心了。这时,我听到老农说:小伙子,想不想见识一下铜甲尸? 铜甲尸这东西,在很多小说都可以看到。据说是尸体用秘法炼成的,刀枪不入,上面还有什么银甲尸,金甲尸,最厉害的是飞天夜叉。那是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玩意。 小说毕竟是小说,再说了,既然是尸体炼成的,肯定不怕刀枪。你见过尸体喊疼嘛?能喊的话,那就是假死了。 不过,真正的铜甲尸,估计没人见过。 我本就是为了这些神秘的东西来的,老农这一邀请,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不行,他尸气刚除。老道士一口给我拒绝了。 老农扬起眉毛,但没继续说下去。他不开口,让我怎么说?厚着脸皮贴上去的事我干不来,这个该死的老道士,大老远把我骗过来吐的跟鞋拔子似的,还不让我看铜甲尸,太坑人了。 老农出来后没多久,各家各户的人就都出来了。 他们依然各自走动,该干嘛干嘛。我看了下,几乎都是大人,没看到有孩子。 这时,一个老太太喊了声:吃饭。 山村的人都朝她走过去,老农说:走吧,先吃饭再谈别的。 老道士点点头,看我一眼便走了。这个怪老头,我心里暗暗咒骂一句,跟在他身后。 小山村的人都在同一个地方吃饭,那是一块巨大的圆形石桌,起码有几千斤重,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弄来的。 饭菜很简单,一人一个大碗,里面有米饭和荤素菜。素菜我能看出是什么,但肉就吃不出来了。肉质很有嚼头,但也很嫩,比鸡肉什么的好吃多了。 我看看四周,村子的人都闷声不吭的吃饭,我也不好意思去问。 一顿饭吃完,老道士领着我去一间房,那是给我们居住的地方。 屋子摆设很简单,一张木板床,上面铺着褥子还有一床被。屋里的木桌上摆着一盏油灯,青铜色的,看起来很有年头了。 在我好奇的注视中,老道士从怀里掏出一面八卦镜挂在床上方。又摸出一把铜钱,在地上好似随意的撒了一下。 晚上不要看镜子,不要乱动铜钱。老道士叮嘱着。 我哦了一声,好奇地问他:这两样东西都干嘛用的? 镇尸。老道士说。 镇什么尸?铜甲尸?我更好奇了。 老道士点点头,也算回答我了。 铜甲尸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不是真穿着铜做的盔甲啊?还是只用来形容它坚硬无比?我问。 是形容。老道士说。 我家那枚玉佩用来干嘛的? 这个问题,似乎引来了老道士的注意。他用一种诡异的表情看着我,像是非常的纳闷。 难道你祖上什么东西也没留下来?他反问我。 留了啊,玉佩不就是吗。 我是说例如告诉你玉佩是什么,或者其它的像书籍一类的。老道士解释说。 那没有。哦,不对,我记得以前好像看爷爷那有一本古书,好像叫通冥鉴还是通冥什么。后来爷爷去世就连遗物一块烧了。 老道士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盯着我,我被他看的十分忐忑,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唉……老道士忽然叹口气:烧了就烧了吧,反正你们已经没落了。 我听你说好几次我们这一脉没落了,我祖上难道是和你们一样的吗? 老道士点点头,仿似在追忆一般:你祖上是一脉能人,通天彻地,很有神通。不过时间比神通更厉害,连你们都没落了,我还……算了,跟你说这个有什么用。 他没把话说完,我也猜不出他没说的那半句话是什么。 我就坐在老道士旁边,看着地上胡乱撒下的铜钱,又想起一个问题:你之前说两天后,两天后打算干什么? 没等老道士用看白痴的眼光瞅过来,我就醒悟了:哦,是杀尸。可是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啊。你们要杀的什么尸?铜甲尸吗?可是为什么要用我家的玉佩呢。 那不是铜甲尸。老道士摇摇头:是一只活尸。 活尸,是尸变的一种。尸变有五,红毛绿鬼天生地养,这四种各代表一种极端,很难对付。我们要杀的,是一只地养尸。 还有一种呢?你不是说有五种吗? 第五种……老道士停顿了一下,不知是在整理思路还是在想别的。过了一段时间,他才回答我:最终一种,是人魂。这一种,几乎与常人无异,很难分辨,也最难对付。因为它有活人的气息,却有活尸的法能。 哦,你的意思就是它很像变色龙,跟卧底似的,说不定身边的谁谁谁就是它。 嗯,可以这样形容。老道士说。 我觉得自己当时脸色肯定很难看:那我们这周围,不会也有这种东西吧。 问这话的时候,我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人魂尸很难出现,古往今来,几千年了只出过三次。老道士说!所以你即便想遇到也遇不上。 我嘴巴一抽:还是别让我遇见最好。 想想,你认识的人可能是一种尸变的象征,随时会变成呲牙咧嘴的怪物扑向你,多可怕。这有点像一些恐怖漫画里提到的,可以变成人形的怪物,例如寄生兽。 地养尸是什么样的? 难以形容,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带你去看。老道士说。 我想了想,又打个哆嗦,连忙说:我只是好奇问问,还是别看了。 活尸是不是都很残忍,像丧尸一样吃人肉喝人血,或者像一些鬼片里演的那样吸人精气? 吸人精气?那只是鬼片,不是真的。老道士说:活尸是尸变,与生人不同,所以人之精气神予它无用。不过吃人肉喝人血倒是会,就像人吃猪牛羊鸡鸭鱼一样。不过只有红毛绿鬼尸会这样。 地养尸不吃? 不吃。 那你们杀它干嘛? 除魔卫道。老道士回答。 呃,这是什么说法?此时,我觉得老道士很像那种迂腐的正道人士,碰见看似邪恶的东西,管你害不害人,先宰了再说。 这有些像我们在野外看见了老虎,不管它吃不吃人,我们总觉得它随时会扑上来咬你一口。 是不是觉得我很迂腐?老道士说。 我有些惊讶,这老头不仅能算,还能看透人心。 所谓地养,务必以极端地势来养尸。就像人出生,以母亲子宫为所,胚胎成长最终生育。而地养尸,必须以特别的地势来培养。人要生育,地养尸也要,只是方式不同。一种极端地势,很难利用第二次,毕竟这种尸变是夺天地造化。所以,它们会不断寻找另外的地点来培养后代。可是极势之地哪有那么好找,如果被它们走出山林,进入城市。 老道士没说完我就明白了,假如一个正常人看见一具尸体走在大街上,第一反应就是逃跑,第二反应就是消灭它。而活尸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于此就会演变成活人和死人的战争。 所以,在它们走出山林前,必须除掉。老道士总结性的说了一句。 幽宝 第三章 杀尸(3) 那它们不是很无辜。我说。 如果它跑到你所在的城市,你会不会觉得很无辜?因为我告诉你,你信了,所以你知道地养尸不吃人肉。但其他人呢?会有多少人信老道我的话?如果今日我没带你来,你恐怕也不会信。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还是点点头,证明他说的有道理。如果是几天前,老道士在我面前大谈阔论活尸,我肯定给他十块钱让他该滚哪滚哪去。 不过,它们的确是有无辜之处,但为了活人,我们必须站在对立的一面。老道士叹口气,说:如果是几百年前,倒不需要用这种方法,只要困住它,不让它走动就可以了。可惜如今道力缺失,连你们这一脉都能没落,此时不除,恐怕以后就没人能除得了它了。与其等日后看它与人间冲突,不如现在就杀掉。 老道士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果断,带着让我心惊的杀气。 我可能是被老道士震住了,很久都没敢开口。 那只地养尸现在在哪?我问。 不知道。老道士说。 不知道……我有些冒汗,这算什么回答。 所以才带你和玉佩来。 啊?我惊讶的发声。 通冥玉佩可探邪物,用你这一脉的灵血催动,应该可以找到它。不过你们这一脉没落的太厉害,一点道力也没有,到底能探多远我也不知道。可通冥玉佩偏偏只能你们这一脉用,不然我也不用把你这个毛头小子弄来了。老道士说着,一脸的惋惜模样。 感情玉佩就是雷达,我是雷达操作员,而且钥匙只有我这里有一把。这钥匙还有DNA检测装置,非本人不能用。 太坑人了这消息…… 你们也不怕它跑远了。我说。 那也没办法,以我的能力,单独对付不了它。所以,才要请铜甲尸助阵,不过现在炼制铜甲尸异常困难,噶木的铜甲尸起码还要两天才能真正的炼制成。老道士说。 噶木,原来那老头叫这名字,可真够怪的。 你早点歇息吧,不然晚上可能熬不住。老道士忽然说。 啊?晚上难道还有什么特别的事?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撒铜钱挂铜镜。老道士说。 我没敢再问晚上究竟会发生什么,因为我怕自己的心肝会从胸口跳出来。 这也太吓人了,我以为是来探险解密的,可聊一会就变成要跟活尸战斗,而且还要放我的血。太可怕了,太没人性了。 虽然心中有些忐忑,但不知是不是之前呕吐搞的精力下降,躺在床上没多久我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老道士还端坐在床边。 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紧张兮兮的把手指往他鼻子那凑,想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你干什么?老道士突然开口,差点把我吓死。 呃,没什么,我就想问问你现在几点了。我说。 你不是有手表吗。老道士说:看天色,应该是戌时了。 鬼知道这代表几点,我往手表上瞅了一下,七点零七分。 肚子咕咕叫了几声,老道士端坐在那,说:桌子上有吃的,还算温热。 我下了床过去一看,的确放着一碗饭。我一边拿筷子往嘴里扒拉,一边问:你吃过了?什么时候出去的? 酉时三刻。老道士的回答让我有些喷饭。 酉时三刻是什么时间?这又没百度,干嘛不用二十四小时来回答我。我一边吃饭一边掰着手指算时辰,只知道子时是十一点,子后面是什么来着?孙?好像不对…… 晚上我们干嘛?我问。 睡觉。 呃……我感觉有些噎的慌,这刚睡醒就睡觉,难道这里一点夜生活都没有吗? 如果你想出去看看铜甲尸的话可以去,但夜晚的铜甲尸野性很大,噶木不会太克制它。铜甲尸不喜欢吃人。 没等我放松下来,老道士又来一句:它只喜欢杀人。 我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口饭呛住嗓子眼,咳的眼都泛白了,也没见老道士过来关心一下。 这都什么地方啊,白天屋子里炼尸,晚上把铜甲尸放出来,怎么感觉跟吃完饭遛狗似的。 不过有老道士这番话,我可打死也不敢出去了。 为什么要把铜甲尸放出来? 炼尸,吸食天地精气。 屋子里不能吸吗?精气应该不会被房屋阻碍吧。 如果把你放在一个小屋子里呼吸,你会不会闷,时间长了会不会想揍人?老道士说。 我想了想,可能会。 那我们干嘛不晚两天再来? 炼尸很困难,我怕噶木治不住它。这是最后两天,很容易出事。老道士解释说。 越说越吓人了,我脑子里浮现一只恐怖的尸体拖着铁链到处游荡,遇人杀人遇屋拆房的恐怖模样。 你为什么不到噶木的房间里去帮他,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也来不及去啊。我好奇地问。 老道士从床上下来,手一抖,也不知用什么就把油灯点亮了。 昏暗的油灯照耀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诡异。 你希望我离开这个房间去帮他? 其实我很想说不,但一股子正义感在心中蔓延,张口说:嗯,万一他出了事多不好。 嗯。老道士点点头,往外面走。一边走,他一边说:这里不仅噶木在炼尸,每家都在炼。如果被铜甲尸冲进来,你躲在床上别动,等我回来。 我张张嘴,真想抽自己几巴掌。死道士,这不明摆着坑我吗。 可是,我实在张不开嘴让他留下,那和抽自己没区别。 老道士丝毫不讲情面,坚决而果断的出了门。 门板关上时那啪嗒一声,预示着我心就此降到了谷底。 有没有搞错啊,这到底什么地方啊,每一家都炼尸?我白天看的时候,周围起码十几家,那不是有十几只铜甲尸? 想想一堆尸体冲进屋,对我呜呜乱叫,张牙舞爪的模样,我也顾不得吃饭了,赶紧跑到床边,缩在八卦镜下。 时间过的异常缓慢,每次我觉得过了很久,抬起手看表,才发现只过了几分钟。 老道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既期盼门被打开,又害怕门被打开。这心情太矛盾了,让我有点混乱。 死老头,也不给我留点桃木剑黑狗血什么的,这屋里除了一盏破油灯和一个碗一双筷子外,什么也没有了。 万一真有铜甲尸进来,八卦镜能挡住吗?铜钱到底有啥用?难道可以引诱铜甲尸去捡钱而不伤害我? 怎么想也不可能,我开始后悔这么冲动的相信老道士了。如果不是冲动,现在我应该在家嗑着瓜子看电影,或者跑去KTV跟朋友吼几嗓子。 而现在,我只能缩在一面铜镜下,像一个即将被侵犯的娘们。 就在我担惊受怕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凄厉嘶吼。 这声音和白天听到的几乎一样,一刹那,我感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难道这就是铜甲尸的叫声?这什么狗屁玩意,炼尸就炼尸,怎么还那么大动静。 第一声嘶吼过后,紧接着又响起几声略微弱的吼叫,接着,外面就开始一阵杂乱声还有人声。 屋子里也没个窗户,我想去门口看看或者听听动静,却又怕从门缝看到什么怪东西。 因此,只能继续萎缩在床上,竖起耳朵仔细听。 嘶吼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来,间隔大概十五分钟。 听着听着,我反而习惯了。反正就是个叫,有什么可怕。如果它不叫的才可怕呢,谁知道这玩意干嘛去了。 然而,这种想法刚出来没多久,我就觉得,这次嘶吼声好像间隔的有点长。 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了。 这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没声了呢? 四周都安静了,刚才的纷杂声好像我的幻觉一样。但我知道,那绝不是幻觉,我还没神经紧张到那种地步。 怎么办?要不要先把油灯抓手里?要真冒出个尸体,劈头盖脸先砸一顿。 不过也可能它一把抓住油灯,然后把我按在床上劈头盖脸削一顿。 老道士说,铜甲尸最喜欢杀人了,像我这种普通的青年,是最适合被杀的。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门板“嘎吱”一声,被人大力推开。 啪嗒一声响,两块门板撞在墙上,我吓的啊啊大叫起来。 叫什么叫?老道士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带着一脸的不耐烦,我看到他从外面慢腾腾地走进来。 我长出一口气,捂着胸口:吓死我了。 老道士皱起眉头,看看我没吭声。但他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即便油灯很暗,我依然看的一清二楚。 想起老道士曾说,我祖上一脉,曾经是很厉害的人物。这老头肯定觉得,我这种表情愧对祖上威名吧。 感觉耳朵一阵发烫,心里有点羞愧。 我以为是铜甲尸冲进来了。 哪有那么容易,如果铜甲尸能乱跑,那还炼什么尸。老道士没好气地说。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老道士很不喜欢我。 或许他觉得,我祖上很厉害,到我这一代,却十分普通。心里觉得很失落吧,这从他之前说话的语气可以听得出来。 可是,这能怪得了我吗?别说什么法力了,就连妖魔鬼怪的事,我都只在小说和电影里看过。家里人从来没说过这方面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因为破除迷信搞的太厉害了? 刚才我还听铜甲尸在嚎,怎么现在没声了?我转移话题问着。 时间过了,今晚的炼尸也就结束了,当然不会再有声音。你要听的不过瘾,我带你去当面听听?老道士走过来说。 我被他一番话噎的难受,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老道士走到油灯旁边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袖子烂了一块。好像被人撕下来一样,耷拉在一旁。 你受伤了?我有些吃惊。 幽宝 第四章 杀尸(4) 没有,只不过被铜甲尸抓了一下。老道士一脸平静地说。 虽然不知道老道士有多厉害,但从他连续几天穿越山林从来没有劳累的样子看,这老头远比其表面更强悍。最起码我们俩打起来,我估计他一只手就把我揍趴下了。 噶木也不是个善茬,这俩人加一块,竟然还会被铜甲尸抓到。难怪老道士说,杀地养尸的时候,需要铜甲尸助阵。 我不禁对这种传说中的怪异尸体起了更大的兴趣,铜甲尸,到底是什么模样? 可是,想起白天只被铜甲尸喷了一口气就吐成那样,我又怕了起来。 不过回想起来,铜甲尸当时估计就在我面前,也幸好屋子里很黑,不然让我睁眼看到一副鬼脸在眼前,还不当场吓死。 老道士没和我说太多话,端坐在床上,摆了一副常见的养气姿态,闭上眼不吭声了。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一点多,刚才经受一连串的惊吓,此时老道士回来,我高度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有他在旁边,我觉得安心很多。 躺在床上,看着老道士的后背,我忽然觉得,眼前像是有一座高山。 老道士的气质,与他行事的神秘,让我愈发的感兴趣。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老道士已经出门了。 估计白天没什么可怕的事,不然他不会留我一个人在这。 所以我穿上衣服鞋子,也开了门出去。 外面依然很平静,让我奇怪的是,这么一大片山林,却从没听过鸟兽的鸟声。 难道铜甲尸还能吓住这些野生动物?想想也不是没可能,野兽的直觉一向比人更灵敏。 先前也说了,小山村并不大。出了门,我就看到老道士站在黑屋前和噶木老头说话。 早上好。我走过去,跟他们打起招呼。 老道士眼皮子都不抬,回我一句:现在中午了。 我尴尬了一下,讪笑一声,站在旁边不吭了。 倒是噶木老头很和气的冲我笑笑,说:昨晚睡的不好吧。 还行。我笑着说。 能睡到这个点,不行也行了。老道士插了一句。 如果不是觉得打不过他,我肯定抽他一顿…… 呵呵。噶木老头笑了笑,说:饿了吧,一会就吃饭了。 没事没事,我不饿。我连忙摆手:对了,你们在聊什么? 老道士看我一眼,说:你不懂。 废话,你都没说我怎么懂。这老道士,再看我不顺眼也不能这样吧,起码我还能当雷达用呢。有用处你都这样对我,要是我一点用也没有,你还不把我扔沟里自生自灭。 没事,说给他听听也可以。噶木老头笑着说。 我一直都觉得,这老头太亲切了,真讨人喜欢。不像死老道士,整天沉着脸,拽的二五八万,我又不欠你钱。 我们刚才是在讨论,是不是先找出地养尸的位置,不然万一真跑太远就麻烦了。噶木老头说。 哦,这个我昨天也在想呢,听说需要我的血和我家玉佩一块用?我说。 噶木看了一眼老道士,说:你倒知道的不少,的确是这样。不过现在那枚玉佩被我用来镇压铜甲尸,以加快炼尸速度。所以,如果用来探寻地养尸的位置,可能会有些麻烦。 这有什么麻烦的,拿出来用就是了。炼尸慢那么一会也没什么吧。我不以为然地说。 所以说你不懂。老道士在一旁面无表情地说:通冥玉佩可以连通幽冥,让铜甲尸吸取精气的速度加快,但相对的,炼尸人与铜甲尸的联系就跟不上了。所以,如果取出玉佩,铜甲尸会很暴躁,可能会出一些乱子。 我并不怀疑老道士的话,就像他第一次对我说有铜甲尸时我没怀疑一样。因为在此之间,我也经历过一些对常人来说匪夷所思的事件。 所以,我带着询问的语气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还怎么找地养尸?难道你们俩镇不住铜甲尸吗? 当然可以。噶木说:所以说只是有一些小麻烦,主要问题是,这些麻烦大部分落在你身上。 啥意思这是?怎么说着说着,又拐到我身上来了。杀尸要我家的玉佩,用玉佩需要我的血,现在找地养尸还要落我身上一些小麻烦? 我可以肯定,从噶木嘴里说出来的小麻烦,对我这种普通人来说,肯定是麻烦到极点,说不准就有性命之忧。 不用担心,有我们在,你不会有事的。噶木老头笑着说。但我越看他越像意图拐卖人类的恶魔。 我不由自主地把眼睛瞄向老道士,似乎是察觉了我的小动作,老道士嘴巴一张就要说话。 我来给你解释一下具体的事情吧。噶木老头接着说,老道士看他一眼,又闭上了嘴。 首先,取出玉佩需要在子时,那时阴气最重。铜甲尸可以在那个时候吸取到足够的精气,所以即便没有通冥玉佩也无碍。但过了子时,阴冥之地的精气就会减少,此时就需要通冥玉佩来沟通幽冥进行补充。 我怎么感觉,取玉佩就好像跟狗抢肉呢? 这话只能想想,自然不能说出来。噶木老头接着说:所以,我们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内,必须要找到地养尸的位置,然后把玉佩还给铜甲尸。 那是我家的玉佩,怎么成铜甲尸的了。我很有怨言。 虽然算不清十二时辰的具体时间,但一个时辰代表俩小时我还是知道的。两个小时已经很长了,足够做很多事情。 最关键的问题时,取玉佩必须由你来做。因为你的血脉和通冥玉佩相连,铜甲尸不会对你有太多戒备。如果换做我们的话,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攻击,那就得不偿失了。噶木说。 我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露出了狐狸尾巴。 不但找地养尸落我头上,连从铜甲尸身上拿玉佩的活都归我,这不是压榨么。 可是,呆头呆脑自个儿送上门的我,能拒绝这个吗。 噶木老头说的好,这活没有一点危险性,只是要放点血在身上涂满,这样才能和通冥玉佩连通,不被铜甲尸攻击。 能涂满整个人的血要多少我没什么概念,但想来需要不少。而噶木又说了,取玉佩必须得在血凝固前,不然的话,还是会被铜甲尸攻击的。这个时间,大概有五分钟。 虽然噶木把这件事说的轻描淡写,就像拿筷子吃饭一样简单,可从老道士的表情来看,这事显然要比他说的复杂。 你确定我没有生命危险? 确定。噶木点点头。 我又看向老道士,再问一遍:你也确定。 老道士原本低着的头抬起来,看我一眼,过了几秒钟说:没事。 有他这句话,比噶木说一百遍都有用。不知怎么的,我就对老道士有信心。既然他说没事,那肯定就没事。 那行,我干了。 好。噶木笑眯眯的,然后从背后摸出一把刀。 我被他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放血。老道士替他回答。 一碗半血,放的我有点晕。 等放完了我才想起来,取玉佩是晚上,为什么放血是现在? 噶木把血碗放回屋,而老道士则回答我的问题:需要再加点东西,你血脉里的灵性太低,不够用。 这算是一种打击吗?不过我倒觉得无所谓。 老道士从怀里摸出一枚血红色的药丸递给我:把它吃了。 我接过来一手扔进嘴里,味道有些苦:这是什么玩意? 补血丹。老道士回答说。 还别说,吃完这颗药丸后,我觉得刚才损失的血似乎都补充回来了,也没那么晕了。 不过,这明显是心理作用。按照老道士的说法,这枚补血丹顶多帮我补回一半的血。不过有这就够了,起码我不用感觉天旋地转。 等我们吃完饭,噶木还没从屋里出来,估计配置灵血要花不短的时间。 老道士带着我回了屋,开始叮嘱我一些注意事项。 铜甲尸是以强壮身躯的武者炼制,先天带有一丝暴虐,所以你动作要轻,不要让他觉得你可能产生威胁。例如手脚乱动这些,都不可以有。 拿玉佩不也要举手吗? 老道士瞥我一眼,接着说:其次,铜甲尸在子时吸收精气,会散发尸气来保护自己。所以,你必须屏住呼吸。虽然灵血可以维持五分钟,但以你的体魄来说,憋气时间顶多一分半。你要记住,一旦吸入尸气,灵血就会失去作用,铜甲尸就能认出你。如果出现这种情况…… 应该不会吧,一分半就算两百米也跑完了。 老道士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直到看的我浑身发毛,他才说: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你就算死,也要缠在铜甲尸背后等我们去救你。要记住,正面对抗,任何人在铜甲尸面前都是死路一条。 幽宝 第五章 杀尸(5) 老道士让我从床上起来,然后走到我背后。忽然间,我感觉自己背后像被蛇缠住一样,一双胳膊像钢筋一样缠在我的腰间,我感觉肋骨都要断了。 没等我喘口气,腰间一松,老道士的话从背后传来:这是蛇缠法,你可以找棵树练一下,不要单纯的以臂力去缠。你的力气对于铜甲尸来说,比儿童还不如。 我感觉后背有些发凉,这活难度也太高了。 还有,取走玉佩时,要把玉佩贴在额头慢慢后退。额头是天门所在,沟通天地阴阳,只有这样,玉佩才能护住你不被铜甲尸攻击。后退的时候一定要慢,呼吸起码要在离开铜甲尸五十米外,这是其尸气散播的最远距离。 五十米……我默默计算了一下,顿觉有些乱。 来回就是一百米,接近二十米内就要慢腾腾的。这要算起来,一分半钟也就堪堪够用。 或许是觉得这活对我来说的确很困难,老道士给我一个大大的鼓励:完事后,三天后送你回去,那块金砖你可以留着。 玉佩呢? 也还给你。 这绝对是一个惊喜,光是那块大金砖,就值好几百万。为了这几百万,什么活我不能干,哪怕杀人放火我也认了! 当然了,放火可以,真让我去杀人也下不去那个手。 在确定我记住所有的事情后,老道士又开始闭目养神。也不知道他整天有多累,往床上一坐就闭眼,也不怕哪天眼睛一闭再也睁不开了。 时间如流水,很快就到了晚上。 吃完饭,老道士带着我直接去了噶木的屋子。 屋里依然一片漆黑,我听到噶木和我们打招呼:这么早就来了。 老道士嗯了一声,对我说:不要出声,可以随便坐,但不要乱动。看着你的手表,十一点的时候,屏住呼吸等铜甲尸出去。 我点点头,但随即想起来,这么黑的屋子,他根本看不到我。 在无聊中度过三个半小时的时间,熬人到极点。我不知道自己的手表准不准,但指针指向十一点的时候,我立刻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这个时候,我听到一声沉闷的呵气声。 铜甲尸! 除了这怪异的呵气声外,还有一声声类似念咒的声音,估计那是噶木。 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呵气声离我越来越近,我下意识地把手脚都缩在身旁,眼睛睁大了想看清前面。 只是,前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这时,原本还有些光亮的房门猛地一暗,我看过去,正见到一个约一米九左右,雄壮无比的身躯,把门口挡了一大半。 那身躯与常人无异,但借着月色,却能看到一丝微弱的泛光。 这就是铜甲尸吗? 没等我看清楚,这具铜甲尸便迈开沉重的步子向外走去。它每一步落下,我都感觉地面像在颤抖,由此可见,铜甲尸的力量之强,当真无与伦比。难怪老道士说,正面对抗,没人是铜甲尸的对手。 只是,不知道老道士和噶木所谓的治住是怎么治的,难道那不是正面对抗? 加上老道士上次回来后,衣袖被铜甲尸撕下来一片,以此看来,那老头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在铜甲尸离开房间后,噶木也跟着出去了。 我看到他手里抓着一根长长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一边走还一边弯腰在地上撒东西。 没多久,外面就响起铜甲尸震天的嘶吼声。此时我距离它更近,听到的也更加清晰。愈发觉得,这种炼尸而成的怪物强大无比。 可以呼吸了。老道士的声音响起。 我这才想起来,老道士一直在我旁边没动。 张口吐出憋很久的一口气,又连续几次深呼吸后,才觉得身上又充满了活力。 刚才那就是铜甲尸?我问。 老道士嗯了一声,说:子时到了,你在门口站着别动。 我依言站在门口,远远的,看到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四处跑动的那个估计是噶木,而站着不动的则是铜甲尸。 即便隔得很远,依然能感受到铜甲尸身上那股凶煞之气。 老道士说,铜甲尸子时出来是吸收天地精气的,我原本以为可以像电视里那样看到一股粗壮的气柱自天上贯穿而来,可现在看来,所谓吸收精气,普通人是看不到的。或许老道人能看到,不是说修道的人都能开天眼吗。 这时,我听到老道士说:把衣服脱掉。 啊? 快点,不然时间不够了。老道士的语气出奇的严厉。 我不由自主听从他的吩咐,迅速脱掉身上的衣服。 内裤也脱了!老道士说。 有种想死的感觉:这里不会有女人吧? 再废话就把你扔铜甲尸面前去。老道士说。 这老道士,还真够狠的。我一边暗骂,一边快速脱掉自己唯一的遮羞布。 见我衣服脱完,老道士开始在我身上抹东西。那东西是液体,有些温热,估计是我的血。不过这血都放出来半天了怎么还是热的,难道一直放炉子上温着? 随着身上涂抹的血液越来越多,一股子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 这什么味?我说。 能让你保命的味。老道士说:胳膊抬起来。 我觉得自己就像在洗澡,而老道士是一个搓澡工,只是,这个搓澡工服务态度忒差了。 大概两分钟左右,我浑身上下包括最隐私的地方和脚底板,都被涂上了东西。 老道士抹完最后一处后,说:去吧,玉佩在铜甲尸头上,拿的时候一定要稳,不要碰着它。 这就去了?我有些担心,光靠血来防护,是不是不靠谱啊。要不要再抹点黑狗血什么的? 答案是我差点被老道士一脚踹屁股上。 按照老道士的嘱咐,我快速向着铜甲尸方向跑去,也许是为了不打扰我,噶木老早就躲开了。等我进去差不多五十米范围,已经不见他的影子。 我不知道五十米到底有多远,但估摸着差不多,就开始闭气了。 二十米倒是好算,有个差不多就行。 隔着二十米,我不敢多看,只记得自己闭气时间不能算很长,时间宝贵。 放缓了脚步,慢慢地向铜甲尸接近,二十米的距离,我觉得自己像在走两公里。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铜甲尸的样子在我眼中也越来越清晰。 我一直走在它的背后,所以也只能看到背影。但即便是背影,依然给我喘不过气的沉重感。 高大的铜甲尸身上只裹着简单的布条,雄壮的身躯赤裸裸的暴漏在月光下。我不知道所谓铜甲尸是不是与其肤色有关,但在月光的照耀下,它身上的确泛着一层青铜光色。 这是犹如钢铁巨人般的怪物,人为制造,却很难控制的杀人机器。如果它发了疯,连噶木这个本命炼尸人也扛不住。 此时,我距离铜甲尸已经不到两米。 我看到,在它头顶漂浮着一枚玉佩,那是我祖上传下来的通冥宝玉,可沟通阴阳幽冥,让铜甲尸更快成长。 此时,这枚玉佩以一种我难以理解的方式,悬浮在铜甲尸的头上。我甚至可以看到,在玉佩上,透着明亮的光彩。 这种温润的光彩,在黑夜中却像灯泡一样。 走到铜甲尸的身后,我屏住呼吸,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散发着凶气的铜甲尸。太高大了,太威猛了,这玩意不会突然转身吧? 呼吸已经有些憋了,我不敢再迟疑,小心翼翼地伸手,把玉佩握住,又慢慢缩回来。 在我握住玉佩的时候,铜甲尸身子轻微抖动一下。它这一抖不要紧,我的手也跟着吓得一颤,一下碰到铜甲尸的头发上。 也不知道这尸体怎么炼的,头发跟钢丝似的。 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如果有意外,肯定不是好事。 老道士教我的蛇缠法,根本没练几次,看铜甲尸那雄壮的模样,恐怕一巴掌就能把我拍死。 我拿着玉佩,慢慢的往后退,铜甲尸一直仰着脖子,似乎是在吸食天地精气。玉佩只是让它抖了一下,没有别的反应。 看来老道士说得没错,这活有惊无险。 在退出二十米范围外,我已经快憋不住气了,感觉脑子都有些想炸开,赶紧转身往回跑。 跑了一会,估摸着超过五十米了,甚至能看到老道士在门口站着的身影后,我才敢张口喘气。 可这一张嘴,我的脸色就变了。 因为我清楚地闻到一股腥臭气息,这和我第一天来的时候,被铜甲尸喷在脸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遭了,难道我还没跑出五十米外? 与此同时,我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震天嘶吼声,转头一看,魂魄都要吓飞了。 巨大的铜甲尸,此时竟然不知何时面对着我。 像在宣布攻击一样,铜甲尸仰天嘶吼一声,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像我扑来。 我吓的狂叫一声,撒开腿就跑。 老道士,救命啊!救命啊!我大叫着。 幽宝 第六章 杀尸(6) 老道士早已发现我的危险,立刻向我跑来。 我不知道铜甲尸的速度到底有多快,但可以肯定,比我快! 一声尖锐无比的哨声,像要贯穿我的脑海。一瞬间,我脑子里像被扎了一根针,腿一软,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这一倒,把我心都倒凉了。 回头一看,怪了,铜甲尸没再追赶我,而是站在那里浑身不断颤抖。 我不敢再看,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跑。腿还是有些软,这时,铜甲尸又是一声嘶吼,我转头看到,它以比之前更迅捷的速度向我追来。 那双巨手已然张开,估计被它抓住的一刹那,就可以撕开我的身体。 老道士的速度很快,但是,他没有铜甲尸快。 在老道士距离我还有几米的时候,我已经闻到背后传来的那股热气了。 那不是热气,而是铜甲尸用来保护自己的尸气。老道士说过,普通人被尸气侵袭,三天就会化脓而死,可见这种尸气毒性多猛烈。 老道士,救…… 我一句话没说完,就感觉脖子被人掐住了。 那股力量大的无法形容,只是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被电线杆砸在脖子上一样,几乎要折断了。 我似乎看到,老道士脸上带着惋惜,带着惊诧,带着一丝丝后悔。 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却感觉脖子上的巨手松开了。 紧接着,老道士飘然而至,一把拽住我往后面一甩。 他的力量大的非人,我虽然瘦弱,但起码一米八的个子一百多斤,就被他一手甩开七八米远。 不知道是不是老道士虎口夺食惹恼了铜甲尸,这家伙沉闷的吼叫一声,一手抓向老道士。 孽障!退!老道士也不知使的什么法,我只看到一团火光在铜甲尸胸前爆开,那么威猛的怪物都被炸的后退。 趁此时机,老道士也后退几步。 他是背对我的,我只看到他胳膊在前面动,估计是在拿东西。只是看不动他拿的什么,而这个时候,噶木也从远处追过来。 我这才知道,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把笛子。 刚才那尖锐刺耳的声音,估计就是噶木的笛子发出的。不过这是什么笛子,能发出那种要人命的声音。 天五行,地灵神,缚!老道士大喝一声,脚一跺。我看到铜甲尸四周的地面好像泛起了一团金线,只是唰的一下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 铜甲尸此时像被什么绑住一样,在原地不断挣扎。老道士的身子也在颤抖,只是幅度不大,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噶木从后面追来,扬手在铜甲尸身上撒下一团东西:镇! 他说着,一手拍在铜甲尸背后。 这老头的确不愧他那一身肌肉疙瘩,铜甲尸如此巨大的身躯,都被他一掌拍的往前冲几步。 老道士身子猛往前冲,半蹲着,一脚扫在铜甲尸腿部。隔着七八米,我都能听到一人一尸脚步碰撞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就像两根石柱子撞在了一起。 铜甲尸被老道士一脚扫中,直接倒地。这也和噶木那一掌有关系,如果没有他先让铜甲尸失去重心,估计老道士一脚也无法凑效。 这俩人估计不是第一次配合,在我看来,已经非常精妙。 在铜甲尸倒地后,噶木从天而降,一拳打在铜甲尸背后。 巨大的铜甲尸抬头凄厉的嘶吼一声,却在地上无法动弹了。小山村的其它屋子,依序传来几声嘶吼,像是在回应一般。有一些屋子甚至响起了杂乱声,像有人在打斗。 噶木的拳头收回后,我看到铜甲尸背后有一根泛着银光的东西,像一把锥子,难怪它嚎的这么惨。 也不知是真累着了还是做给我看的,噶木老头伸手在额头抹了一把汗,转向我说:你这小家伙,可差点没把我累死。 老道士哼了一声,语气有些沉:快点把它弄回去,还要准备找地养尸。 噶木应了一声,提着巨大的铜甲尸向黑屋子走去。途中不免经过我这里,我看到,铜甲尸依然眼瞪着看我。这种武者尸体炼制而成的怪物,除了浑身泛着青铜光,力大无穷外,与常人看起来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不时从嘴里冒出的尸气,还是暴漏了他的身份。 噶木提着铜甲尸离开了,老道士走在我旁边,站的像根柱子:伤着没有? 呃……好像,没有? 那就起来去把你衣服穿上,马上准备找地养尸。老道士说。 呃,我这一身不洗洗吗? 完事了再洗,现在没时间。老道士说,语气带着强烈点不满。 可是你拽什么啊,又不是我的错,你们没给我尺子,鬼知道多远是五十米啊。知不知道憋气能憋死人啊,再说了,我刚才吸了点尸气,这到底有没有事啊。 老道士显然不准备继续关心我,自个儿往噶木的屋子走去。我暗骂一声,只好跟在他后面,在门口把衣服捡起来穿上。 血粘在衣服上,衣服又混着血粘在皮肤上,别提多难受了。 玉佩呢?老道士从屋里走出来。 我把握在手里的玉佩拿出来,老道士接过去,用一张纸包住。 拿纸包住干嘛的?我问。 老道士没回答,右手并作剑指对着玉佩一点,纸张无声无息的燃起。 太神奇了,我惊讶地张大了嘴。这时,老道士拿着燃烧的玉佩,迅速往我额头贴上。 我被吓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人一把抓住。那手臂强劲而有力,后来我知道,抓住我的是噶木。 说来也奇怪,纸张虽然在燃烧,但贴在额头上却只有温热的感觉,并不会觉得烫。同时,我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额头流进了脑中,一片清凉,从未如此清醒过。 闭息,凝神,想象你可以用脑子看见东西。老道士提醒我。 我按照他说的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想象。让人无法相信的事发生了,虽然闭着眼,可我仍然看到了四周的场景。清晰无比,像是白天一样。周围略带了一丝青光,但并不妨碍视线。 看到了,我看到了!我惊喜地说。 向更远处去看,找出地养尸。老道士吩咐说。 我觉得自己现在很像人形间谍机,通冥玉佩的确有不同凡响的能力,竟然让我闭着眼就可以看到超过几公里的地方。而且这个范围,还在不断延伸。 西双版纳在古代傣语为“勐巴拉那西”,意思是“理想而神奇的乐土”,这里以神奇的热带雨林自然景观和少数民族风情而闻名于世。 像噶木这种奇模怪样的炼尸人属于哪个民族我不清楚,但雨林风光却可以看得仔细。 只是,现在时间紧迫,即便在通冥玉佩的帮助下,我观黑夜如白日,也没时间去仔细看风景了。 地养尸身材高大,比铜甲尸更加雄壮。你若看到一团黄黑之气在移动,那就是地养尸的所在了。老道士在一旁提醒着。 我看到有很多红色的气,模糊不清,那是不是什么活尸?红毛尸?我将看到的场景说出来。 那是人的血气,不用管,抓紧找地养尸。老道士在一旁催促。 我哦了一声,继续延伸着视野。 现在我已经难以计算自己视野究竟扩散了多远,延伸速度远比我想象中的更快,大部分区域都是一掠而过,让我有种在坐飞机的感觉。 粗略估计,就这么一会,我视野延伸已经超过了一百公里。要是按时速的话,估计我已经超音速了。 也不知道地养尸究竟藏到什么地方,找了这么远还看不到所谓的黑黄之气。 这时,我已经感觉浑身发烫,额头的温凉变得火热,身上的血液都有种要被抽出来的错觉。 你道力不够,灵血中添加的东西只能引发你血脉中的潜能,但不能长久。这样下去,时间久了身体就会衰老腐朽,看来我高估了血脉传承的能力。你继续找,如果感觉脑子里有东西要冲出来就停止。老道士说着,语气中带着担忧。 那不是白费了功夫。我心里有些愤愤,耗费我一碗半的血,还差点被铜甲尸掐死,哪能不出点成绩。 视野延伸的速度再次加快,所有场景如幻影般闪过,连那人兽的血气都无法看清了。 额头的火热感越来越强,到最后几乎和火烧一般。 这种疼痛,让我紧握着拳头,牙齿咬的咯嘣作响。 浑身的血液都像要冲进脑子里,我估计自己最多再坚持半分钟,如果半分钟内还是找不到地养尸,只能放弃了。 其实像这样的事情,结局是注定的。如果找不到地养尸,老道士就无法完成杀尸,带我来西双版纳就等于旅游,顺便见识一下奇人异事。那么,我也就没必要写下去了。 所以,在最后我脑子几乎要炸开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前方一团黑黄之气在缓慢移动。 说是缓慢,那只是相对我的视野延伸速度而言,实际上,这团气息移动的速度已经很快。 找到了!我大喊一声。 把识海收回来,快点!老道士催促着。 有了延伸的经验,回缩也就快了很多。几乎是一刹那,仿佛眼前出现了一个黑色通道,我的视野瞬间就回来了。 由极快到静止,巨大的落差感让我身子一晃,一脑袋撞在了门板上。 我哎呦一声,捂着脑门,却听老道士说:找到地养尸了,拿去镇压铜甲尸吧。 接着,我脑门的火热感消失,睁眼一看,老道士已然把玉佩递给了噶木。 幽宝 第七章 杀尸(7) 这俩死老头,好歹先关心我一下才对啊。 没事吧。见噶木进屋后,老道士这才问候我一声。 还行,就是脑子还有点晕。我揉着脑门。 这颗养神丹睡前服下,明天就好了。唉……老道士递给我一颗药丸,完了还看着我摇摇头叹气。 这是什么反应?我被他弄的很不自在,怎么说我也出大力了,不谢谢我也就算了,还叹气!? 得,我跟一老头子叫什么劲儿。 没我什么事了吧,没事我睡觉去了。我说。 老道士嗯了一声,我揉着脑袋,转身离开。 通冥玉佩给了我一次飞的体验,很神奇,也很吓人。唯一让我遗憾的是,因为来去的速度太快,完全没注意到地养尸的模样。 老道士的丹药也不知道用什么做的,一个个都有种怪味。 吃下养神丹后,我躺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夜,是我最近几个月睡的最安稳的一觉,一夜无梦,直到天明。 第二天起来,老道士依然不在房间,这老头精力远比我这个年轻人更加旺盛。 从房间出去后,正见到小山村的人都聚集到了一起。 噶木老头站在最中间,挨家挨户的发东西,而老道士则站在一旁像块石头。 我走过去的时候,东西已经发完,村子里的人像是没看见我,各自离开了。而噶木老头则笑着冲我点头,问候了一声。 吃完饭跟我去山里。老道士说。 去山里干什么? 采药配丹。老道士简短的回答,依旧让人无奈。 我点点头,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带我去,但心里觉得,能多有点见识还是不错的。 头不疼了吧。噶木老头问。 嗯,不疼了。我回答,还别说,老道士的丹药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效果相当好。一夜过去,我不但头不疼了,走路也有劲了。 那就好。噶木老头点着头。 随意聊了一会有的没的,我们就去了吃饭。吃完饭,老道士二话不说,领着我就往深山里走。 你要采什么药?走在路上我问他。 灵药。老道士回答。 我已经开始习惯他这种说话方式,继续追问:那要配什么丹? 凝土,解毒。 两种丹药?都干嘛用的? 老道士忽然停下来,他的眼睛炯炯有神,盯着我不放:你对这些有兴趣? 嗯,还行吧,只是比较好奇而已。我被他看的有些发毛。 老道士眼神一下暗淡下来,继续走路,但还是解释给我听:地养尸于极端地势而生,可借地力,凝土丹可破解。解毒丹,给你用的。 给我用?难道我也要去? 通冥玉佩除了可探寻地养尸外,还有镇压之用,但必须你这一脉活血为引。 放点血你们带去就是了。我有些惶恐,开什么玩笑,怎么这会连杀尸都有我的事了。 必须要新鲜的。老道士头也不回地说。 对了,我昨天看到地养尸还在不断移动,它离我们很远吧,能追上吗? 铜甲尸可借金铁遁地,一瞬三里,我们可借铜甲尸追它。老道士说。 太神奇了。我感叹着。 这时,老道士又停了下来,他看着我,忽然问:昨天铜甲尸为何没有掐死你? 如果是部动画,我的脑袋一定会冒出三条黑线。 什么叫为何没掐死我,难道它掐死我你高兴啊。 老道士接着问:你身体有没有特别的反应?例如感觉体内有气在流动。 我感觉了一下,完全没有,便对他摇摇头:没有啊,挺正常的。 奇怪。老道士有些疑惑的摇摇头,随后又转过身继续走。 这老头,搞什么名堂,说话也不说清。 我们走了很远,多少公里我不知道,但时间却很清楚,整整四个小时。 走惯了水泥马路,出门小车代步,再去走山路就像入了地狱一样。四个小时候,我已经累的像狗。而老道士,脸不红气不喘,没有任何迹象标明他累了。 我很怀疑,这老头是不是出来前吃了兴奋剂。 这时,老道士终于弯下腰,拔了一根开着黄花的植物。我不知道那棵植物叫什么,看起来很普通,黄花中间露出几缕蕊。老道士把几瓣花朵摘下来放进手里的布袋封口,然后递给我:拿好,不要用丢了。 我哦了一声,下意识接过来。拿到手上才想起来,我又不是你徒弟,凭什么让我拿啊。 这玩意就是灵药?我好奇地把鼻子贴近布袋,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普通草药。老道士回答。 咱们还要多久能采完?我问。这个问题很重要,因为我已经累到不行,很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顺便吃个水果什么的。 不知道。老道士回答我。 我忽然发现,老道士给我的答案,很多时候都模棱两可,只有少数情况下,他会给我一个清楚的答案。 能不能休息一会啊。我说。 不行,天黑前必须采完药,子夜前配置完成,子时一过,我们就要去追地养尸。老道士态度坚决。 得,老道士一看就是那种意志坚定,不轻易因他人意见而改变决定的人。这样的人,你要么离他远点,要么就按他说的做。 这个地界,这种时间,我只能选择后者,按他说的做。 几个小时候,在我累的直吐舌头,老道士终于采到最后一种药。 据他说,这支在泉水旁生长的灵药,有非同凡响的功效。世间百毒,只要配置得当,没有它解不了的。 此时,天已经黑了大半,我估算了一下,走回山村起码要五六个小时,这还是以我们精力旺盛,马不停蹄的快走为前提。 可现在,我累的只想睡觉,肚子也饿的咕噜噜直叫。以我个人而言,走回山村用十七八个小时也不足为奇。 咱们怎么回去,这要走回去,天都亮了。我脑袋耷拉着,用力把背后挂着的大布袋往身上托了托。这一袋子都是老道士采的药,虽然不重,但这个时候恰恰是压死我这只骆驼的最后一麻袋采药。 缩地而行。老道士回答。 以前在电视里就见过,神仙掐个法诀,脚一跺,瞬息百里,这叫缩地成寸。 老道士用的,比电视剧里更高级一点。 手一晃,我仿似在他指尖见到几缕幽光。那光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痕迹,如果背景是一张黄纸的话,恰像一道符。 五行道,地灵,缩地法,行!老道士轻喝一声,拉住我的胳膊,踏步前行。 眼前的画面一晃,等再站稳时,我发现面前的景色突然变的陌生。 这就是缩地法? 没等我回过神来,老道士又踏出一步,场景再次变换。周围的树木花草山石河流如水中映月,极其梦幻,一晃而过的画面,让我有些眩晕感。 真正停下来时,我清醒了一下脑袋,抬头一看,惊诧的发现,我们已经回到了山村里。 我靠,这也太快了!我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接着后脑勺就被拍了一巴掌,老道士的声音紧接着传来:胡言乱语! 我嘿嘿一笑,不敢再多说。不过这缩地法也太神奇了,几个小时的路程,短短十几分钟我们就走完了。 你速度这么快,找地养尸的时候干嘛不直接用缩地,铜甲尸一瞬三里也没你快吧。我好奇地问。 我治不住地养尸。老道士的回答很简单,也很实诚。 我这才明白,他是怕自己先到了地方,搞不过地养尸。而噶木带着铜甲尸速度慢,万一赶不上他就嗝屁着凉了。 这老道,原来也怕死。 不过话说回来,老道士这样也很厉害了,起码我见过的奇人里,会缩地的就他一个。 我听说修道的都有各自的门派,你是属于哪一家?这个问题是我刚想到的,据说修道门派自古流传,像什么峨眉,青城都算是。 五行。老道士回答。 五行?那是啥门派?我一脑门雾水:那我祖上呢? 老道士回头看我一眼:你不知道? 我把背后的采药又托了托,说:我哪知道啊,家里就没和这有关的东西,也许我爷爷知道,不过他从来没说过。 老道士沉默了一会,随后说:你祖上,属八索。 幽宝 第八章 杀尸(8) 八索?绳索?那是什么玩意。我只知道古代人发明文字前,遇到事就用绳索打个结。可结打的多就纠结了,这个结到底因为啥事打的? 面对我的疑问,老道士显然没准备解释。 采药给我,你去吃饭,一会到房间找我。老道士把采药接过来说。 我哦了一声,带着满腹的疑问去了吃饭的地方。 回来得挺早,来来来,抓紧吃,今天事多。噶木老头已经在那,见到我客客气气地端来一碗饭。 我已经饿得想吃自己,见到饭也不客气,一边猛往嘴里扒拉,一边说:老道士也不地道了,带我出去这么长时间也不提醒我拿点东西垫肚子,差点饿死我。 呵呵,他就那个脾气,时间长你就习惯了。噶木老头笑着说。 得了吧,我可不愿意习惯,还是早点完事我回去吃泡面。我说。 噶木老头笑笑,没接腔。 吃完饭后,各干各的事,我已经习惯山村的人沉默寡言没人情味,这里除了噶木老头外,都属僵尸的。嗯,包括老道士。 回到房间后,正见老道士摆弄那些草药。 那里有刀,放半碗血。老道士简单明了地指着背后。 我看到那里放着一把锋利的小刀,还有一个碗。 又放血啊……我嘴里有点发苦,这都什么事,动不动就放血,把我当什么了,血库吗? 这血干嘛用的?我拿起小刀,放在自己的手腕上问。 解毒丹。老道士回答。 这个答案,让我下定决心,在自己手腕上狠狠划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吃过饭,没感觉太疼,一股温热感顺着伤口流出来。我连忙把碗放在手腕下,看着血慢慢流进去。 等血流了大半碗后,我扭头对老道士说:快满了。 碗边有凝血草,咬碎了敷伤口。老道士一边忙活一边回答。 我哦了一声,低头看,碗边还真准备了几根草。 把草放进嘴里嚼了嚼,我呸,差点没吐出来。终于知道老道士的丹药为什么都有股怪味了,这原材料也太难吃了。 把草咬碎,混着唾液敷在伤口上。清凉的感觉,让我浑身都在舒坦。 一手捂住草药敷着的伤口,我看向老道士。他正把采回来的各种草药按照不同的手段配置着,有的捣成泥状,有的手一抖就裂成了几块,最神奇的是两颗红色的果子,被他托在手里用火烤着。 这火可不是我们平时用的,而是从他手中升起来的。简直跟马戏表演似的,我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出去等着。老道士说。 啊?不用我帮忙啊。其实我是想说,我还没看过瘾呢。 有些散发毒气,你可以留下来。老道士的答案,再次击败了我,败的毫无悬念。 我丝毫不怀疑他是说真的,这老道士虽然神神秘秘的,又像僵尸,但很有些手段,没必要骗我这个普通人。 离开房间后,我也不知道该干嘛。回头看看,房间里的火光更大了,我想象了一下老道士梳理整齐扎在后面的头发被烧着,就忍不住笑起来。 不过随后我就想到一个问题,天黑了,子时快到了。铜甲尸不是每到子时就会出来吸食天地精气吗? 怎么办?要不要找个地方躲躲? 我往四周看了看,除了那些房子外,外面空无一物。想避开铜甲尸,躲树后面等于自杀。可躲进屋子里的话…… 老道士这里有毒气,其它屋子也有铜甲尸啊。 这些人都什么毛病,一个人炼也就算了,怎么还带组团的。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说,山村里最厉害的肯定是噶木。最起码,能每天出来吸食天地精气的,只有噶木的那一只。 忽然间,我感觉背后刮过一阵风,紧接着脖子上一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准乱动,敢动就杀了你! 我脑中一片空白,这什么情况? 咦?背后那人发出一声惊疑:你不是这里的人? 他明显是一个年轻男子,可是,为什么要劫持我?我头微微低下,看到架在我脖子上的是一柄剑。 这都什么世界啊,不仅有铜甲尸,还有人用剑。 不是,我是被人带来的。有仇报仇,可我跟你没仇啊,你还是放了我吧。 被人带来的?什么人带你来的? 一个老道士。 这里还有道人?哼,竟然和炼尸人勾结,回头一并杀了。 这个年轻人口气很大,杀气很重,也不知道小山村的人怎么惹着他了。 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要带你来这?年轻人用质疑的口气问。 我家有一枚祖传的玉佩,他们能用上就带我来了。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嗯?能给炼尸人用的玉佩一定不凡,那东西是你祖传的?难道你祖上也是修道人? 呃,老道士说我祖上属八索。我回答。 八索一脉……年轻人似乎有些惊讶,随后又说:堂堂八索一脉,又为何会跟炼尸人勾结,你一定是在骗我! 我真想翻白眼,老老实实说话反而不信,难道非要我撒谎说自己是路人甲? 又不是拍电视剧,刀啊枪啊什么的多危险啊。更重要的是,子时差不多到了,铜甲尸估计没多久就出来了。万一被它看到我们俩…… 我实在不觉得自己运气有多好,万一被掐死,可真是死的冤。 就在这时,熟悉的嘶吼声再次出现,远远的,我看到噶木的房门被打开。一个雄壮的身躯出现,铜甲尸仰着脖子吼叫着,带着狂烈的气势从屋里走出。 我几乎要被吓死了,身后的房门嘎吱一声打开,只听到身后传来哎呀一声,架在脖子上的剑也被人一把拨开。 我吓了一跳,猛地跳开,转头看,老道士一手提着一个身穿青衣,貌似古代侠客的年轻人。 他是谁?老道士问。 我…… 没等我回答,年轻人大叫一声:看剑! 在我目瞪口呆中,老道士一手夺下年轻人手中的剑,另一手提着他往屋外扔了七八米远,随后把我拽进屋,啪嗒一声关上了门。 外面,铜甲尸的嘶吼声再次响起,如此的清晰。 这样,没事吧……?我犹豫着问。 老道士没回答,拿起手里的剑看了看。随后,他打开门,像阵风一样冲出来。等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人。 门再次被关上,那个年轻人似乎有些发愣,等他清醒后,第一反应就是挥拳朝老道士脸上打去。 我实在不忍心看下去,敢对老道士动手,活腻歪了这是。 果不其然,没等年轻人一拳奏效,老道士已经率先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年轻人痛叫一声,整个人都被踹飞了,像块烂泥一样撞在木板墙上。 墙壁轰隆一声,狠狠摇晃了一下,可以猜想,老道士这一脚有多重。反正年轻人在地上躺着闷哼,再也没力气站起来。 老道士拿着剑走上前去,看他那样子,我有些心慌。这老头该不会想杀人吧。 你是降魔周家的人?老道士忽然问。 年轻人原本躺在地上哼哼,听老道士这样问,一下愣住了。 你,你怎么知道? 老道士把剑丢在他身旁,一脸淡然:降魔剑放你手里浪费了。 虽然屋里只有一盏油灯,但我能感觉到,年轻人的脸色一定青红不定。老道士就这样子,没事喜欢打击人。 哼!知道我是周家的人又怎么样,与炼尸人勾结,我一定要降魔卫道! 老道士满脸平静,丝毫没有被指责的尴尬:难道周家的人没告诉过你,与你们周家结怨的炼尸人属左门殓尸吗。炼尸,殓尸,同音不同语,能拿到降魔剑,你一定是周家的继承者。看来,周家也没落了。 年轻人似乎被老道士说傻了,愣在那一动不动。 我在一旁站着,觉得自己就像在看玄幻电视剧。虽然最初在老道士展示了道法神奇后,我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但我没想到,来到西双版纳能看到这么有趣的事情。 你是……?年轻人迟疑着问。 五行一脉。老道士说。 原来是五行脉的前辈,可是,你刚才说这里的炼尸人和与我们周家结怨的殓尸人不同是怎么回事?不都是炼尸吗? 七十年前,左门殓尸偷入周家,意图取周家祖上躯体炼制邪尸。被发现后,大开杀戒,自爆邪尸杀了你们当时的家主和十几名直系子弟,因此结下了大仇。不过,这里的炼尸人是炼制铜甲尸,武者躯体皆用大代价换取,否则的话,我也不会找他们来助阵。 助阵?你们是要…… 杀尸,地养尸。我在一旁插嘴。说完,我偷偷看了眼老道士,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这让我松口气。 幽宝 第九章 杀尸(9) 地养尸!难怪我从西南方来的时候,曾远远看到一股昏黄之气,原来是地养尸。年轻人大为震惊。 拿着你的降魔剑离开吧,这里没有你的仇人。老道士说。 不行!既然知道地养尸出现,我也要助一份力!年轻人扶着墙壁站起来,那把剑也再被他抓在手里。 你……只是累赘。老道士说。 年轻人呃了一声,满脸尴尬,可随后,他看向我,说:他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去! 他是八索传人,灵血有大用。老道士说。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突然有种自豪感。 那我也要去!我周家降魔剑可破邪气,也能助一份力。我周家也有神行法,除非你绑着我,否则我一定会跟着。年轻人的语气很坚定。 老道士看看他,随后摇摇头:随你吧。 听到老道士这句话,年轻人脸色微微放松了一下,随后,他看着我拱手拜了拜:是我冒失了,没想到你真是八索一脉的传人。 我哪经历过这阵仗,以前从电视里看古人拱手互相问候不觉得有什么,轮到自己做却感觉特别别扭。 老道士的丹药炼制差不多了,为了不妨碍他,我和年轻人在一边小声聊着。聊了一会才知道,所谓降魔周家,是流传几百年的一个世家。一直以除魔为己任,说通俗点,就是抓鬼杀妖怪的。 他名为学海,据说家族已经不再想着降魔了,所以才给他取个学海,意为学海无涯,希望他能做个学子,报效国家。 只是,周学海一直自豪降魔世家的荣誉,学习什么的,真不是他的特长。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从广州跑到西双版纳。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混淆殓尸与炼尸的区别。如果不是老道士及时出现,估计这会已经酿成天大的误会。 当然了,以铜甲尸凶猛的模样,最后被撕成肉条的肯定是周学海。 铜甲尸的威名,周学海自然知道。只不过现在炼尸极为困难,已经很多年没听说有人炼制铜甲尸成功了。 主要原因是铜甲尸与炼尸人本命相连,这辈子成就成,不成也不容许别人接着炼。而为了防止半成的铜甲尸可能会尸变,在本命炼尸人死后,铜甲尸也是跟着被销毁的。 这些属于秘闻范畴内,老道士一向不喜欢多讲话,从周学海嘴里知道的事,比这几天从老道士那听到的多几倍。 在得知今晚铜甲尸就能炼成,然后连夜去追地养尸后,周学海显得有些激动。 他从未真正和活尸战斗过,偶尔仗着祖传降魔剑杀一些小鬼头就了不得了。再说了,现在人口基数大,阳气旺盛,城市里很难找到鬼物。不然的话,他也不用千里迢迢跑来西双版纳。 老道士的炼丹接近尾声,手上神奇的火焰开始熄灭。 我看了看手表,接近凌晨一点,子时快要结束了。过了子时,铜甲尸就能炼成。 这时,老道士忽然站起来,把手里的几枚丹药塞到我手里:呆在屋里不要出去! 房门被打开,他呼地一下窜了出去。与此同时,我听到外面传来铜甲尸凄厉的嘶吼声。这次的声音比往常更大,而且一声连一声,看老道士急匆匆的样子,估计是出事了。 周学海提着剑,也跟着要往外跑。我连忙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去帮忙啊。他一脸的理所应当。 你知道铜甲尸多厉害吗,老道士和噶木俩人一块才能治住它,就你,去了他们还得照顾你。我毫不客气地说:虽然我只是个普通人,但我见识过铜甲尸的厉害,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老道士起码会道法,你会什么,使剑? 周学海被我说的满脸通红: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就呆这就行了,他们俩都不是普通人,没事的。我说。 周学海看看门板,似乎是被说动了,点点头,随后他问:噶木是谁? 噶木就是炼这只铜甲尸的人。 哦……周学海点点头。我们俩就站在屋子里,听着外面传来铜甲尸震天嘶吼声,不时传来砰砰的巨响,大地仿似在震动。几缕难闻的气息从外面透进来,我一闻就知道这是尸气。 看来铜甲尸今天暴虐的可怕,隔这么远都能把尸气传过来,我隐隐为老道士担心。 这是尸气!周学海脸色有些难看,连忙低头在口袋里翻来翻去。 你在找什么?我问。 解毒丹!他一边回答一边继续翻找,很快就翻出来两枚丹药。他先自己吞了一颗,随后把另外一颗递给我:快吃下去,不然尸气侵袭就没命了。 我自然知道尸气的厉害,不过上次闻了一点点也没什么异常啊,老道士也没帮我再解毒。这次隔这么远,应该没事吧。 见我有些犹豫,周学海一脸焦急地说:快吃下去啊,铜甲尸的尸气很厉害,就算闻到一点也可能会破坏你的身体。 见他说的这么可怕,我不敢多想,赶紧把解毒丹吞下去。周家的解毒丹比老道士炼制的好吃得多,起码味道没那么难闻。 吃下解毒丹后,尸气的味道果然减轻很多,我对周学海说了声谢谢,又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铜甲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都暴躁的厉害,外面的打斗声持续了很久。 老道士如此厉害,再加上噶木老头都无法快速制伏铜甲尸,可以想象,外面的场面有多激烈。 如果不是顾忌铜甲尸的凶猛,我真想出去看看。周学海在一旁也是干瞪眼,老道士出去不短时间了,能瞬间制住他的人,配合别人却无法收拾铜甲尸,周学海也明白自己出去等于白瞎。 你怎么会见识铜甲尸的厉害呢?这种尸气剧毒无比,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周学海纳闷地问。 用来镇压铜甲尸的,是我祖传的一枚通冥玉佩。这枚玉佩可以探寻地养尸的位置,所以需要我去取回来。过程有些麻烦我就不说了,总之,我距离铜甲尸非常近,还摸过它头发,硬的像钢丝。我略带一丝炫耀意味地解释着。 原来如此。周学海点点头:那枚通冥玉佩现在还用来镇压铜甲尸? 应该吧。我迟疑着说:我也不太清楚,估计炼成以后就不用了。 打斗声又持续了一段时间,铜甲尸的嘶吼声越来越弱,到最后几不可闻。 传进房间的尸气也愈发的稀薄,估计这家伙是被打趴下了。 又过了一会,房门被推开,老道士走了进来。 这次,他身上的道袍更烂了,呼吸也有些喘。 一炷香后,准备去杀地养尸。老道士走到床边,端坐在那里摆出养气的姿势。 一炷香是多久我不知道,但也没有太久老道士就睁开眼,把我和周学海喊了出去。 噶木已经准备好了,巨大的铜甲尸就站在他身旁,威势无比。 都准备好了?噶木老头面容少有的严肃。 咦,他是?噶木看向周学海。 降魔周家的人,带上吧。老道士说。 噶木点点头,也不多言,拍拍铜甲尸的胸口。巨大的铜甲尸微微弯腰,从嘴里喷出一口腥臭的气息。 我心情忽然难以言喻的激动起来,杀尸,从未见过从未听闻的奇事。 老道士再次用符纸把通冥玉佩包住,燃起后贴在我的额头上。 凝神,指给我们方向。老道士说。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显得轻车熟路。视野快速延伸出去,自山林草木上掠过。浮影一般的场景变化,让我有点飘飘然。 地养尸离我们很远,找了一会终于看到那股通天的黄黑之气。我连忙大叫,指着自己所看到的方向:地养尸在那里! 这时,我听到老道士喊了一声:走! 身子如腾云驾雾般,周围风声呼啸,也不知是老道士用了缩地法还是跟着铜甲尸借金铁遁行。 老道士说,铜甲尸借金铁可瞬息三里。这速度已然相当快了,而且遁行有我无法理解的神奇之处。这么高的速度,人除了感受巨大风力外,并没有太多不适。 行走间,无论是老道士还是噶木老头又或者周学海都没有说话,这种寂静不让人恐惧,反而激的热血沸腾。 我一直牢牢跟住地养尸,看着那股气向前方飞速移动。 一路上看到很多血气,地养尸偶尔也会从中穿行,血气便会四散或移到另一边。只是比起地养尸的速度,它们太慢。 血气代表着人,而散掉的血气,我估计是人死了。 难怪老道士一直要杀掉地养尸,这种怪物的存在,一定会和人类起冲突。再珍稀的老虎也是老虎,只要伤人,就必须打死。 而另一点,虽然能感受到铜甲尸身上传来的凶煞气息,但那股腥臭难闻的尸气却没有传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铜甲尸已经炼成,噶木可以自由收敛它的尸气。 我们一路穿行大约二十多分钟,终于来到地养尸附近。 截住它还是跟在后面?噶木老头问。 截住它!老道士语气斩钉截铁,不可动摇。 很难理解老道士为什么执意要杀死地养尸,就好像有时我难以理解那些没事凑热闹的围观者。和你无关的事,搀和什么劲? 可世上有太多这样的人,不管从身手还是从搀和的热闹来说,老道士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也许是因为已经找到地养尸的具体位置,老道士提醒我回缩视野,随后从我额头取下了玉佩。 这一次时间很短,而且养神丹有着神效,睁开眼后只是头略痛,并没有其它反应。 我看到噶木伸手在下面拍了拍,嘴唇颤动几下。身下忽然发出低沉的吼叫声,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们一直都坐在铜甲尸的身上。 幽宝 第十章 杀尸(10) 突然间,前行的速度猛然加快,好像穿越虫洞一般。眼前场景一晃,再看时,已是另一番景象。 老道士拽着我,从铜甲尸身上跳下来,周学海和噶木老头紧跟其后。 此时,我是站在铜甲尸旁边的。看着那雄壮身躯,泛着微微青光的皮肤,以及不断自面孔七窍流动的黑色尸气,我忍不住打个寒颤。 铜甲尸的模样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恐怖,有点指甲,却没有探出唇外的獠牙。没有青面鬼脸,如果不是尸气攒动,几乎与常人无异。 但我却知道,以铜甲尸的威能,那不算太长的指甲,足以划开不算太厚的铁皮。 早先与周学海聊天时,他告诉我,铜甲尸最厉害的地方是身体。铜筋铁骨,力大无穷,是人形的堡垒。更早的古代,甚至有铜甲尸专门的法术,只是现在失传了,只留下强大不可匹敌的身躯。 我们所站立的位置,是一条小河边。水流不算湍急,河边长着高矮不一的草木,见到的几只小动物因铜甲尸的威势,被吓的四处逃窜。 地养尸以土为本,我们以水克土,但它必定想避开这里。噶木,隐去铜甲尸的气息。你,把手伸过来。老道士说。 啊?干什么?我一边伸手一边问。 老道士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我胳膊上划开一个口子。他一边从怀里掏出空白的纸符,一边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放血。 此时此刻,我真觉得自己像一座移动血库。 老道士手法很专业,让你不觉得太疼,但血哗哗直往外流。他用手指蘸着我的血,在纸符上画了起来。 鬼画符一般的东西,我是看不懂。 足足画了八张纸符,我觉得自己脸色都有点发白了,老道士才说:在一旁等着,还要再用。 有句话叫,生不如死,这就是我的真实写照。 用我的血也就算了,态度还不客气。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老道士说话很有气势,让我打心底信服。这种情绪太怪异了,可我想不明白。 这时,老道士从四周折了几根木棍,分别插在四周。他手一撒,手上的血符轻飘飘地落在八根木棍上。 天五行,起灵火,通冥宝玉指阴灵!开!老道士轻喝一声,手并作剑指对着符纸点下。 凭空忽然刮起一阵阴风,我身上只穿了一件T桖,这会冷的直打哆嗦。这种寒冷,是从骨子里发出的,寒气像从脚底板一直冲到脑门。我抱着膀子,连打几个喷嚏。 快到旁边来。周学海一把将我拉开:那是地府阴气,普通人受不了的。 我一边打哆嗦一边问他:还真有地府啊。 当然有,只是地府和常人理解的不一样。周学海回答说。 这也太冷了。我在原地蹦跳起来,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是阴气袭身,我看那位老前辈是想用地府阴气引地养尸过来,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你忍忍吧,估计一会就好。 正说着,听见老道士又喊了一声:隐! 那股子寒气忽然间消失不见,可偶尔又会冒出几缕。这时,老道士又走到我旁边,拽过我的胳膊取了血画出几道符。 这次的符又干嘛用的?我问他。 镇尸。 啥叫镇尸我也不明白,老道士一向都是丢给我一个莫名其妙的名词就撒手不管。如果我是他徒弟,那他一定不是个好师傅。 噶木老头已经带着铜甲尸不知道躲哪里去,而老道士布置完这一切后,也拉着我们躲在草丛后。一张纸符在我们眼前飘荡,这是张能隐去我们气息的符纸。 万一地养尸不来这呢?我蹲在草丛旁问。 地养尸移动就是为了寻找极势之地,我以五行灵法配合你的灵血引出地府阴气,布置了假的阴地,它一定会来。老道士的话充满了自信。 那它来了之后要做什么? 以镇尸符压住它,噶木会驱动铜甲尸纠缠,我要准备引水。老道士回答。 引水?靠水就能灭掉地养尸? 不是普通的水。周学海在一旁接话:是带有灵性的,克邪驱鬼,像普通人知道的符水就是一种。 别说话,来了!老道士忽然说。 我们都立刻闭嘴,屏住呼吸,看着被老道士伪装起来的空地。说来也奇怪,原本插在地上的半根木棍,此时都不见了影,怎么看都像普通的空地。 我的眼睛四处瞅着,可怎么也看不见地养尸。那股冲天的黄黑之气,也一直不见影,难道老道士感应错了? 这不应该,以老道士的能力,他说来了就肯定来了。 就在这时,我感觉身上突然像压了千斤重担一般,没来得及提防,一下就撅着屁股趴在了地上。 沉重的压迫感,毫无缘由的落在身上,我快要被压的吐血了。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老道士伸出手,在我背上轻拍了一下,立刻就轻松了许多。 我有些艰难的撑地爬起来,低声问:怎么回事? 老道士没回答,神色凶狠地瞪我一眼。我赶紧闭嘴,不敢再开口。 周学海要比我好很多,那把降魔剑被他举在头顶,像是撑住了什么东西。他神色略带一丝紧张,死死盯着前方空地看。从他眼神中可以看出,那片空地一定是出现了什么东西。 可无论我怎么睁大眼,空地依然是空地。 就在我不知所以然的时候,空地忽然翻滚起来,像地震了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老道士大喝一声,伸手在地上猛地一拍。像山撞上了大地,四处都轰隆一声,空地范围突然间亮起了八道火光。 那火红的耀眼,瞬间就点燃了附近地面。隐隐的,一声来自地下的沉闷吼声响起。 老道士唰的一下窜出去,抬脚在地上猛地一跺:出来! 地面轰然破裂,一团黑气窜出来。老道士弹腿后跃,伸手燃起手上的三张镇尸符,用力一甩。 与此同时,凄厉的嘶吼声在山林里响起。带着轰隆隆的巨响,一个凶猛的身躯撞到身前的树木,从山林里冲出来。 铜甲尸,被噶木老头灌注一生心血的怪物。 此时,它浑身为尸气环绕,右手握拳,冲着黑气狠狠打了过去。 老道士的镇尸符紧贴在黑气上,一声闷吼,黑气迅速回缩,就像被惊动的蚁群。一个不算很高的怪异身躯,逐渐显现。 铜甲尸的一拳,重重击在了地养尸的胸口,沉重的闷响,好似山都要被击穿。 然而,看似不强壮的地养尸纹丝不动,一只黄褐色,有几道黄气缭绕的胳膊从黑气中探出,一拳打在了铜甲尸的身上。 相比之下,铜甲尸要弱上一些,被这一拳打的后退几步。 三清律,五行法火,镇邪!老道士大喝一声,原本贴在黑气上的镇尸符突然爆裂,炸开了三团巨大的火花。 法令火!袭!老道士再次捏出了一道法诀,炸开的三团火花,瞬间化作三条火蛇,围绕冲天的黑气旋绕起来。 速度快的眼睛都无法跟上,只是一刹那,黑气就被火蛇团团围住。远远看去,就如一条通天的火柱。 然而,只是眨眼的功夫,黑气就像被引燃的炸药。火柱被冲开,像雪花一样四溅。 有几片落在我身上,吓个半死,却发现一点也不烫。 一个身影如兔子般跳出来,我听到周学海大喊一声:前辈,我也来帮你! 这个愣头青,我依旧躲在草丛后面一动不动。 连铜甲尸都被一拳打退,我去凑这热闹不找死吗。 周学海的加入,并没有给局势带来好的变化。那把降魔剑我也没看出特别的作用,顶多像削土豆似的把黑气一块块切下来。 可黑气太多了,而且还在不断再生,靠那把破剑想立功太困难了。 老道士的镇尸符没有奏效,场面立刻就陷入被动。 而被击退的铜甲尸,也嘶吼着冲了上来。刚才被击退,似乎激发了它的凶性,黑色尸气从七窍中喷出,如烟龙飞舞。 地养尸的黑气与之纠缠,像被烈日融化的白雪,一阵阵黑烟冒出再凭空消散。偶尔有几缕落在地上,那原本青翠的草木立刻萎缩发黄最后枯死。 幽宝 第十一章 杀尸(11) 这毒性,看的我一阵后怕。幸亏第一天来的时候老道士就在旁边,不然我小命早没了。 一阵尖锐的笛声响起,铜甲尸皮肤上的青光越来越明显,即便隔开十几米,我依然听到它体内发出砰砰的声响。 像被注入柴油的坦克,铜甲尸狂吼一声,双手直接探入黑气之中。它的右脚在地上狠跺一下,两只粗壮的胳膊瞬间发力,一只浑身被黄气缠绕的人形物被它硬生生从黑气里抓了出来。 纵然离开了黑气,地养尸的样子依然不可见。黄色的气体如附骨之蛆缠绕,把它整个遮掩住。而这股黄气,似乎也有非同的毒性。就连铜甲尸布满尸气的胳膊,都被腐蚀出了几个洞。 然而,铜甲尸是没有痛感的,抓出地养尸后,它转过身双手用力,似乎想把地养尸摔出去。 只是,地养尸的力气比它更大,两条黄色胳膊反抓铜甲尸的肩膀用力一拖。铜甲尸嗷叫着,硬被拖倒在地。 略显矮小的地养尸抬脚在铜甲尸身上猛踹一下,仿若万吨大山一般,铜甲尸被一脚踹进了地里。 我听到附近传来一声闷哼,估计是噶木。铜甲尸与炼尸人本命相连,假如它受了伤害,在炼尸人身上也会反应出来。 而由此可见,地养尸的确厉害无比,连可比龙虎的铜甲尸都扛不住它的力气。老道士曾经说,地养尸以地为生,只要站在地上,要多大力气,它就有多大力气。要多稳,它就能多稳。因为它就是大地,坚固,不可动摇。 老道士一直游走在旁,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用我的血画出的灵符已经用完,不过我记得他还配了一颗凝土丹,不知为什么还不用。 不过,凝土丹怎么用的? 至于周学海……铜甲尸被一脚踹进地里,而一直拿着降魔剑削黑气的他,此时成了被攻击的对象。 地养尸无声无息,不像铜甲尸那样爱嘶吼。但它的劲力,却比铜甲尸更大。 一只胳膊拿过去,周学海举剑就砍,却只砍出了几颗火星子。地养尸的胳膊也太坚固了,那么锋利的剑砍下去都没用。 如花岗岩一般的巨手反过来一把抓住降魔剑,随手一拉,周学海惊叫一声,被拉到了地养尸的跟前。 地养尸手一松一探,就向周学海的脖子抓去。这要被它抓住,周学海铁定命丧当场。 老道士比我看的更准,在地养尸抓住周学海的瞬间他就冲了过来。 一只大脚飞踹,把周学海踹开了地养尸的攻击范围。然而,他自己却暴露在巨手之下。 老道士的威胁,显然比周学海要大的多。对周学海,地养尸只是简单地想要捏死。而对老道士,它却伸出两只手,胳膊上缭绕的黄气此时也如龙出海,化作两根铜棍狠狠捣向老道士的后心。 这是无比危及的时刻,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老道士死了,我们在场的人谁也活不了。 突然间,又一道身影从我头顶掠过。我只来得及看到,那是一个壮硕的身躯。 砰的一声巨响,掠过我头顶的身影硬接两根黄气棍,此时又被打的飞回来。几滴猩红的液体滴落在我手上,那是血。 有了噶木顶住黄气棍,老道士身子一缩,堪堪躲过两只巨手的袭杀。但地养尸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抓手变拳,砸在了老道士的背上。 连铜甲尸也无法抵抗的巨力,让老道士身子猛然一沉,像坠落的流星冲向地面。 就在身体即将与地面接触的刹那,老道士如一只大雁,手掌在地面轻轻一撑,整个人翻滚着跳开了。 这一段动作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太难。 别看老道士头发一半花白,显得年迈不堪,但身体比那些体操运动员也不遑多让。 与此同时,地底一声大吼,一双大手从地下探出,抓住地养尸的腿猛地甩开。在地养尸重心不稳,摇晃一下的时候,浑身泛着青铜光色的铜甲尸从地下窜出,一把抱住地养尸不放。 原本跳开的老道士,一只手撑地,在原地犹如陀螺般转了一圈。随后他双腿弯曲,在地面狠狠蹬出,身子腾云驾雾似地飞跃起来。 我看到他的手在地养尸头部位置猛拍一下,随后老道士便翻滚着从地养尸的头部跃过。而铜甲尸浑身都发出嘎吱的爆响,地养尸硬是扒开它的手臂,一只手抓住它扔了出去。 如此巨大的铜甲尸,像一块小石头一样被扔了出去,毫无反抗之力。 不是铜甲尸太弱,而是地养尸太厉害。只要立于地面,就难以击败。 以老道士那手火柱都没伤到它,铜甲尸打几拳也跟没事儿似的,至于周学海,压根就没碰着它。 落到地面的老道士,此刻也返回身。只是,他没有立刻攻击,而是站在那摇晃了几下。看起来,老道士似乎受了伤。 想想也是,刚才地养尸那两拳砸下去,要是普通人早就被砸的筋骨尽断,脾脏出血死掉了。老道士能撑着返身回攻,已经相当了得了。 而这时,我发现地养尸似乎有些奇怪。 它浑身缭绕的黄气都在不断颤抖,一时浓一时薄。到最后,黄气竟然顺着它的七窍钻了进去。而地养尸的样子,也显现在我面前。 比起铜甲尸,地养尸要显得恐怖许多。 躯体破烂,不时有一些黄气在孔洞间钻进钻出,就像蛆虫一样。尤其是脸部,也不知埋在地下的时候被什么虫子拱过,烂的不成样子。身上就几块破布,耷拉在那飘飘散散的似要掉下来。 没有了黄气遮掩,地养尸看起来就和电视里的丧尸差不多。 眼见地养尸显露真身,老道士立刻从嘴里噗的喷了一下,双手分别在空中连续划动着。 一道道青色幽光跟随指尖在空中画出道道神秘的符咒,黑夜中,光符无比显眼。如皓月当空,浮在空中不断闪烁。 地养尸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竟然迈开步子要逃走。而它逃走的方向,恰恰是我所在的位置。 我吓的立刻站起来,转身就跑。可是,无论我多快,都比不上地养尸。 也许是被攻击的次数太多,地养尸看见能动的就认为是敌人。那双不断有黄气钻进钻出的尸爪向我后心抓来,回头看见这一幕,我的心都要吓飞了。 突然,一个强壮的身躯出现在我身后。 我一开始以为那是噶木,可看清后才发现,那是铜甲尸。 地养尸的尸爪砰的一声撞在铜甲尸胸口,我甚至看到,那爪子从铜甲尸后心探了出来。 黄气被吸入体内的地养尸虽然无法遁地逃走,但身体坚固度和攻击力道都比之前提高了很多,不然的话,也不能一抓洞穿铜甲尸的躯体。 天五行,开六道!幽冥水道!老道士在不远处大喝一声。 茂密的山林中,突然响起了湍急的河流声,那声音沉闷无比,像从九幽之地流出。一股股阴冷的气息蔓延,我仿若看到一道翻滚着青黑之气的河流,自天空泼洒冲下。 老道士喊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懂,我只知道,地养尸现在遇到了真正的威胁。 它的尸爪从铜甲尸胸口退出来后,并没有继续攻击,而是站在原地抖个不停。 原本在它体内流窜,不时可见的黄气,突然间消失了。破烂躯体的孔洞中,反而出现一道道青黄幽光。 那些光和老道士的光符不同,反而如水在流淌。看起来无比绚丽,有种让人沉醉的神秘感。 身前的铜甲尸轰然倒地,在它胸前的大洞里,也有青黄幽光在流淌。老道士从远处走来,他脸色平静,只是身子有些歪,一手还捂着胸口,看来受伤不轻。 它们这是怎么了?老道士的沉稳,让我也放下心来,便站在那问。 我打开了冥道水,水淹地养尸,一会它就会消散。老道士说。 那铜甲尸呢?我看看躺在脚下一动不动的铜甲尸,有些担心。连地养尸都受不了冥道水,那铜甲尸不也要死。怎么说,它也是为了护住我才被地养尸伤到,因此被冥道水一起攻击的。 老道士没有解释,走到铜甲尸旁边蹲下来,伸手画了一道光符,用手按在铜甲尸的伤口上。幽光时隐时现,老道士站起来:等收拾了地养尸,我把冥道水送走就行了,没什么事。 我彻底放下心,又想起他的伤势,便问:那你呢,没事吧? 还好,死不了。老道士敷衍着说了一句,随后把注意力放在了地养尸身上。 死不了最好,不然我这断的几根老骨头找谁赔去。噶木咳嗽着,从树林里走出来。 硬接了地养尸一击,以噶木老头如此壮硕的身躯,依然受伤不轻。一瘸一拐地走到老道身旁,噶木老头先看了看铜甲尸的伤口,随后皱起眉头。 回头补你两枚龙虎丹。老道士说。→文·冇·人·冇·书·冇·屋← 嗯,算我没白帮你,不然别说铜甲尸牵连我心神受伤,光是修补铜甲尸被冥道水侵袭就要花不少代价。噶木老头笑了一声,但随后又咳嗽起来。 对了,周家那小子呢?噶木老头问。 我在这……周学海提着降魔剑,从另一边走过来。 他似乎也伤的不轻,咳嗽起来比噶木老头还厉害。 怎么,受伤了?噶木老头问。 没什么,只是老前辈那一脚踢的有点重,估计断了两根骨头,修养一段时间就好。周学海说。 之前他差点被地养尸杀死,幸好老道士一脚把他踢开,不然的话,结局就不是断两根骨头了。 那还好。嗯,在这等会吧,要灭地养尸还需要点时间。噶木老拖说。 周学海点点头,提着剑走到跟前。 大概还要多久?他问。 半柱香。老道士回答。 那也很快。周学海点着头,又问:听说地养尸是以极势之地而生,之后会再寻极势之地培养后代,所以它们移动的时候都会带着尸丹。只要找到合适的地方,就可以取出尸丹,配合死尸再次衍生新的地养尸。 嗯,是这样。老道士回答。 尸丹是地养尸一身精华所在,应该很难被冥道水侵袭吧。周学海问。 嗯,大概再过一会就可以了。老道士说。 那看来……我要尽快了。周学海说。 他这话听起来很怪,不仅我觉得怪,连老道士也转过身看他。 就在这时,周学海突然一剑刺过去,老道士闷哼一声,虽然躲了一下,但仍被刺穿了胳膊。 幽宝 第十二章 地养尸丹(1) 你干什么!噶木老头大喝一声,举起手中的笛子就要砸过去。 忽然间,我感觉自己浑身都不对劲,竟然不由自主地冲出去,挡在周学海身前。见到我挡在前面,噶木老头只能停住。 降魔剑我不太会用,不过,上面抹了我殓尸一脉的独门秘药。没有我的解药,一时三刻你就会尸毒攻心,变成一个死人。周学海看向一脸平静从胳膊里拔出降魔剑的老道士,而他的话,让老道士不由皱起了眉头。 而这位八索传人,吃了我殓尸虫丹,身体都要听我的话。假如你们乱动,第一个死的是他。周学海的话,让我心里一凉。殓尸虫丹?我什么时候吃过那东西? 你不是周家的人?老道士皱着眉头问。 当然不是。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手里会有周家的降魔剑?周学海笑了一声:你以为,周家这么多年为什么执意要找我们殓尸一脉的麻烦。不仅仅是因为七十年前他们当代家主死在我们手里,还因为他们的降魔剑被我们夺走。 这是你们的恩怨,我不想知道。你想拿走地养尸的尸丹来培养尸王?老道士问。 不愧是五行一脉,脑筋转的很快。周学海点点头,随后语气变得凶狠:现在你最好让开,等我取了地养尸丹,就会给你们解药。 老道我不在乎性命,你算错了这一步。老道士语气平淡。我听得出,他说的是真心话。这老头子,真的不怕死。 最初他没有一个人来找地养尸,恐怕是因为一个人治不住,不想白白死去。而如今,再过半柱香的功夫,地养尸就会被冥道水灭掉,他也就无所谓了。 你不怕死,但八索传人呢。以你们如今的身体,能挡得住我多久?你死的无所谓,八索传人和这位炼尸前辈呢。周学海说。 我那时已经不能开口,不然我很想配合周学海说,我也不想死。 或许是被说中了弱点,老道士眉头皱的更紧了。 噶木老头也有些紧张,看看老道士,又看看周学海。此时,老道士和他都受了伤,铜甲尸也不能驱动,而周学海的伤微乎其微,就连所谓断了两根骨头恐怕也是假的。真打起来,说不定我们三个都得死。 之所以不想打,纯粹因为周学海觉得时间不够,否则的话,这种人一定不介意把我们全部杀光。 我们怎么相信你取丹后不动手。噶木老头问。 地养尸丹需要以地气温润,我没有把握段时间内杀掉你们。你们也可以选择不信,但我不会给你们太多时间考虑。现在我只数三个数。周学海说。 我在他前面听的毛骨悚然,感觉自己小命随时都可能葬送在这片土地上。 三……周学海开始倒数。 我看到老道士眉头皱的更紧了,而噶木老头也冷着脸不知想些什么。 二…… 一……最后这个数喊出来,我的心都像要停了。 就在这时,老道士忽然让开了身子。 你可以取丹,但必须先把他的殓尸虫解掉。老道士说。 可以。周学海很果断的从背后伸手,丢了一颗药丸在我嘴里。我立时感觉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滚,但没几秒钟就平静了。随后,我感觉自己浑身都恢复了知觉,手也能正常抬起来了。 你们离开这里吧,我会放出尸虫在百米范围内。如果被我发现你们依然在逗留……周学海没有说完,但谁都明白他的意思。 把解药给我。老道士说。 周学海掏出一个瓶子丢过去,老道士接过来打开闻了一下,随后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噶木老头有些迟疑地看着地上的铜甲尸。 你放心,殓尸一脉与你们炼尸人不同,铜甲尸对我毫无用处。周学海说:两柱香后,你们可以再回来。 听他这样说,噶木老头也不犹豫了,拉着我就走。 我们三人前后走了大概几十米,我觉得很不甘心。凭白的竟然被这小子耍了,而且还喂我吃什么尸丹,把我当木偶傀儡一样。 我们就这样走了?我问。 不然呢,殓尸一脉最为狠毒,有许多阴险招数。凭我和老道如今的身体,还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你还被牵扯进来。噶木老头说。 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能很恨地咒骂几句了事。 对了,他要炼什么尸王,那是什么东西?我想起老道士之前说的话。 解释起来很麻烦,总之就是类似铜甲尸一样的,但阴毒许多。倘若真被他炼成了,恐怕又有不少麻烦。不过真没想到,堂堂降魔周家,连降魔剑都丢了七十年。难怪现在他们深入检出,几乎不问世事。噶木老头叹着气。 先找地方调养伤势,一会去取你的铜甲尸。老道士说,他的语气很不好,估计这老头现在也郁闷的厉害。 好不容易费大力气收拾了地养尸,结果却为他人做嫁衣。这事放谁身上,都得郁闷的想吐血。 不过以我目前对老道士的了解,他既然肯让步,那这事绝不会彻底结束。老道士不怕死,他肯让周学海取走尸丹,一定是不想白死。 所以,等伤好之后,恐怕他还得去追周学海拿回地养尸丹。 走了几分钟后,老道士停下,随意坐在地上,打开周学海给的瓶子。 那是一瓶解药,但我很怀疑其实是毒药。对周学海这种阴险小人来说,把毒药当解药给别人一点都不稀奇。 你不怕他拿毒药害你?我担忧地提问。 老道士摇摇头,把瓶子倒过来,从里面落下一颗紫红色的药丸。在月光下,这枚药丸反射着紫红色的微光,看起来很有种魔幻感。 如果这是毒药,我能分辨出来。老道士很自信地说,随后一口把药丸吞了下去。 噶木老头站在一旁,不时地向山林里回望,估计是在担心他的铜甲尸。 他会不会把铜甲尸也一块抢走?我问。 应该不会。噶木老头说:铜甲尸与我本命相连,虽然暂时无法驱动,但我能知晓它的一举一动。如果那个混蛋敢抢我的铜甲尸……哼! 噶木老头怒气冲天的举起手中笛子,却不料牵动了伤势,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对了,刚才谢谢你驱动铜甲尸帮我。不然的话,我就被地养尸打死了。我看着噶木老头,由衷的感谢他。 铜甲尸帮你?噶木老头有些纳闷,随后他语气惊讶地说:铜甲尸胸口被打穿的洞,是因为它帮你抵住了地养尸? 是啊。怎么了?我更觉得纳闷,铜甲尸都是由炼尸人驱动,你有什么好惊讶的。 这只铜甲尸炼制时间太快,我们俩的心神还没有合一,接了地养尸的地气棍,我受伤不轻,心神出现紊乱,而它被地养尸打出了凶性,有一段时间不受我控制。我一开始还担心它会不会凶性大发帮倒忙,没想到竟会主动救你一命。 原来不是你驱使它救我的啊。我惊诧极了。 不是。噶木摇摇头:这可真奇怪了,铜甲尸一向很凶,只会杀人,怎么会主动救人呢? 会不会它其实是想杀地养尸,只是凑巧在那个时候跑到我面前了。我猜测着。 应该是。噶木老头嗯了一声,但他脸上,依然存在一丝疑惑。 周学海的阴险,让我们心情极差,也没太多话要说。 老道士在一旁静静的解毒,没有传说的黑气冒出来,他安静的像死人。我很担忧,想把手指探他鼻子下看看是否还有气,但顾虑到噶木老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静坐。 在我的手表指针指向凌晨两点二十分的时候,老道士长吁了一口气,一股腥臭难闻的味道从他口中传出。 五行火灵,燃!老道士手捏法诀,轻喝一声,一簇火焰冒出,空中滋啦一声响。那股难闻的味道,也就此消失。 没事了?噶木老头问。 老道士嗯了一声,随后站起来往山林里走去:时间到了,走吧,取回你的铜甲尸。 我们三个前后行走,没多大会就回到了离开的地方。 铜甲尸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一道道青黑幽光在其七窍上流窜,看着很是吓人。 而地养尸,早已消散,什么也没留下。那把降魔剑也被带走了,老道士径直走到铜甲尸身前,捏诀念咒:天五行,开六道,冥道水,散! 铜甲尸体内的幽光忽闪忽闪的,很快就消散了。站在我旁边的噶木老头松了口气,连忙走上前去查看。 现在怎么办?我问他。 先回去,养好伤去找他,拿回地养尸丹。老道士神情漠然地说。 幽宝 第十三章 地养尸丹(2) 铜甲尸受了极大的损伤,而且因为冥道水的侵袭,必须要经过特别的修复才能继续驱使。 因此,我们回去是由老道士施展缩地法。带着两个人加一具铜甲尸,老道士依然没有费太大的力。 回到山村只是眨眼的功夫,噶木带着铜甲尸回黑屋子养伤,而老道士则带着我回到房间配置丹药。 即便噶木和铜甲尸都受了伤,小山村依然死寂一片。 这些人,也太没人情味了吧,都没人出来关心下吗。我吐着怨言。 他们全身心都放在炼尸上,常年与尸为伍,生性薄凉。老道士说。 我看噶木老头就挺好的。我反驳说。 他……是一个另类。老道士话中有话,但没有解释太多。 地养尸的攻击除了巨力外,还有地气侵袭。这是一种与铜甲尸尸气差不多的手段,都有腐蚀生灵的作用。只是,尸气以毒为攻,而地尸气除了腐蚀性外,还有侵袭人体内脏,化凡肉为岩石的古怪能力。 这有点类似西方神话中美杜莎,只是那个头顶长满蛇头的女王是用眼睛,而地养尸是用在极势之地带走的特别地气。 老道士说,极势之地不同的话,地养尸的地气也会不一样。之前灭掉的那只,是在九阴黄泉地养成,所以地气为黄,不仅可让人化作磐石,更可使人体沾染九幽黄泉气息。时间久了,人就会被邪魔入侵,坠入黄泉。 这是神话般的手段,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我在信与不信间徘徊,但考虑到老道士施展的种种神奇道法,我还是信了大半。 也因为如此,老道士和噶木看似只骨头断了几根,实际上,最危险的还是黄泉地气。 眼见老道士忙活着配置解除黄泉地气的丹药,我在一旁像呆头鹅。 无论炼制丹药还是治疗骨伤,我都是外行中的外行,一点忙也帮不上。这种有着神奇效果的丹药,配置起来极为麻烦,原料份量和种类更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就连一些药材中的精华提取,都分有不同的方式,看的我有些眼花。 老道士做得很熟练,跟他比,那些所谓的中医,实在没法看。 基本上所有的药材我都叫不上名字,而且其中有一些还甚有灵性,如成精了一般。 时间虽然很晚,但我一点困意也没有。今晚经历的事情实在过于神奇,让我的大脑始终处于兴奋状态。 为了不让自己无聊到去外面看月亮,我只能没话找话的跟老道士聊天:这事算完了吧,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老道士一直忙着的手停了下来,随后又继续摆弄手中的药材:你想什么时候走。 我想了想,可没想出个具体答案。 实话说,我现在还真不怎么想走。在这里所经历的事,完全符合我的冒险要求。虽然危险了点,但在这个睡屋里都随时可能遭遇地震,抢劫,无故倒塌的社会,哪里都不是绝对安全的。 我很想说,要不……我别走了? 不过考虑老道士平日的态度,估计他会一掌打晕我,直接把我送回家。 我不会道法,连功夫都不会,就一个普通的青年。跟着老道士,完全是累赘,而且能累死他。 养好伤之后,老道士打算寻周学海报仇,拿回地养尸丹。 这绝对是个危险性十足的活儿,只要看老道士对所谓的尸王如此忌惮就明白,那东西不会比地养尸差。 等我炼好丹药,明日送你回去。老道士忽然说。 我有些愣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总有些惋惜。 不过,玉佩不能立刻还你了。倘若真被他炼成尸王,通冥玉佩会有大用。老道士说:那块金砖你可以变卖掉,待我事了,会亲自上门还你的玉佩。 哦……我又愣了一下,但这一次,我没有太想要回玉佩。老道士想用,就给他用吧,反正那玩意放我手里,迟早有一天也是要卖掉。更何况,老道士还给我一块金砖,够我花大半辈子了。 之后,我没有说话,老道士也一直忙着配丹。 我在床上坐了很久,天蒙蒙亮的时候,忽然发困,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我浑身发凉,差点被吓死。 因为做了一场噩梦,被如丧尸一般的怪物撕碎了吃掉。而老道士,竟然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手里还颠着我的玉佩,一脸得意。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的太真实,醒来后一身都是冷汗。扭头看看门缝,一丝光亮透了进来,天已大亮。 老道士出乎意料的呆在了屋子里,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在他身边摆了三盏青铜油灯,几道纸符洒落在地。 我想着他是在驱散黄泉地气,而且看起来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了。就悄悄地溜下床,打开门走了出去。 小山村平静的吓人,日头正当午,却没见一个人影,估计都去吃饭了。于是,我也跑去聚餐的地方。 那里果然有十几个村民端着碗大口嚼着,见我到来,没人吭声,只有一位大婶闷不吭声的递来一碗饭。 我接过来,一边吃一边瞅着。奇怪的是,噶木老头今天竟然没来。 吃完饭后,我到噶木老头的屋子去看。房门紧闭,敲两下也没人应,只是忽然传来的低吼声,吓得我赶紧跑开。 这老头,肯定是在弄他的铜甲尸。 村民从我身边走过,回到房间继续炼尸。一时间,我发现人人都有事做,唯一闲着没事干的,就是我了。 或许,我真的不该留下?这是一种孤寂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像是没人要的孩子。 西双版纳的温度很好,不冷不热,现在也不是雨季。在外面看着美丽的山景晒着太阳,说不出的惬意。 我就这样独自在外面坐了一下午,直到夜色将晚,被人喊去吃饭。 回来时,老道士刚好从房间出来。 治好伤了?我问他。 没那么快,只解了一半。我去给噶木送龙虎丹和养伤药,回来后送你走。老道士说着,抬腿迈步向噶木老头的房间走去。 我站在原地愣住了,因为离开的时间来得太快。 我在房间里坐了一会,老道士回来的速度,远比我想象中更快。 在此期间,我想了很多,都是关于走或者留的。 走的话,我不舍,因为太多玄奇将离我而去。 留的话,我太傻,在这个圈子里几乎无法生存。 老道士回来后,对我说:有没有要拿的东西?如果没有,我这就送你走。 我看看屋里,没有一样属于我的东西。来的时候老道士说只需要两天,所以我连换洗衣服都没拿。唯一带来的就是玉佩,而现在,要交给老道士用。 没有东西要拿,我们走吧。我能感觉到,自己语气有些落寞。 老道士没有立刻动,他站在那看了我一会,直到我也抬头与他对视,他才垂下眼皮:那就走吧。 而在那一刻,我分明从老道士眼中看到一种名为挣扎的情绪。 老道士的缩地法神奇到使人震撼,即便已经历了两次,这第三次仍让我震撼的无以复加。 从城市到西双版纳足足一千多公里,可老道士带着我,不到半小时就回去了。 为什么来的时候不用这个?我问他。眼前已是城市的郊外,往前看,已可以清楚看到高楼大厦。从山林到高楼,这种反差,让我有些像做梦。 我不由自主地看向老道士,很怀疑这几天的经历是否是南柯一梦。或许下一刻我眨眨眼,老道士就会消失不见。 怕吓到你。老道士说。 这种解释有些牵强,但也不无道理。 就送你到这里,再往前去不好。老道士说。 我哦了一声,问他:你……这就回去? 老道士点点头,我们俩沉默了一小会,老道士挥挥手,示意我离开。我往前走了一段路,不时回头看他,然而在一次回头,老道士却已经不见了。 幽宝 第十四章 地养尸丹(3) 回到城市后,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家,那种梦幻感越来越重。 我知道,自己还没完全从那种刺激感摆脱出来,或许过段时间就会好。 只是,从此以后,或许我再不会有这种经历,再没机会见识老道士神奇的道法,也没有机会见到救我一命的铜甲尸。 或许,只有等老道士追回地养尸丹,还我玉佩的时候还能再见他一面吧。 从那天起,我又恢复了以往的闲散生活。 老道士的金砖我没有动,每次看到这块黄橙橙的砖头,我就会想起西双版纳的冒险。现在回想起来,连第一次中尸气吐的翻江倒海,都觉得那么美好。 在家闲了一段时间,又不想写稿子赚钱,反正有老道士留下的金砖打底,这辈子吃穿是不用愁了。 闲来无事,我不断翻找着家里留下的老古董。父亲过世后,和爷爷有关的东西都被我搬回来。 古籍一类的很少,偶尔有几枚近代的铜钱啊大洋啊银元一类的。我不是收藏家,也没资本干这行,那些古董都被我放进一个檀木箱子,扔到了楼梯间。 老道士说,我祖上属八索。 什么叫八索? 我在网上搜了一下,解释很多,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例如说索是书籍的一种称呼,有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四种时代称呼。 但在我看来,这种说法太过扯淡。 而最靠谱的一种说法是,八索为八卦,是古人对八卦之术的原称。 我不禁想,难道我祖上是摆摊算卦看风水的? 在网上很难搜到与八索有关的东西,甚至可以说一点也搜不到,这的确有些奇怪。 而关于八卦则比较容易理解了,据说在上古时期,伏羲大神创先天十六卦。而先天之术凡人难解,天地不容,后世灭商的姬发就给改成了后天八卦。 这段神话一般的传奇事件是否为真我不知道,但八卦这东西的确存在着。 在易经中记录,“易有太极,始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可以说,八卦包含了宇宙万物,天地阴阳。这种说法比较广泛,也很惹人遐思。 如果说我祖上属八卦一脉,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八卦包含的东西太多,沟通阴阳,探寻万物都在其中。 老道士属五行脉,所用的道法都与天地五行有关。而我祖上这八卦脉,显然比他高级多了。难怪在说起我祖上时,老道士很是推崇,但在我看到我啥啥不懂时,又一脸愤愤。 家里留下的东西中,除了那枚被老道士借走的通冥玉佩外,再没什么与玄奇有关的了。我有些失望的把檀木香放回楼梯间,拍拍身上的灰,心里不由有些苦恼。 你说那么多东西,当年我爹怎么就舍得全烧了呢。 想起老道士听说通冥鉴被烧时的震惊神色,我这叫一个懊悔啊。当初要是再大一点,从我爹手里抢走就好了。连老道士都震惊的古籍,一定非同凡响,甚至可能记载了八索一脉的独有秘术。 毕竟如果只是一本人物传记或者万物载册的话,以老道士的见识,说不定根本看不上眼。 唉……这已经是我回来后,不知道第一百几十次叹气了。 爷爷啊,您要在天有灵,就托个梦把通冥啥的给我托回来吧。我心里念叨着,又坐回了电脑前。 现在网络信息传播的很快,再加上通讯设备那么发达,前一秒看到的东西,说不定下一秒就被传上网了。 老道士在西双版纳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那通天的火柱就算瞎子也能看到,但网上关于西双版纳的新闻里,却没有这一条。 难道这老道使了什么道法,抹去普通人的记忆? 这也很可能,虽然对普通人来说,人类的大脑神秘无比。但对于修道人来说,最神秘地道法他们都会,抹去记忆又算得了什么。 这些人,是无法以常理来推断的,因为他们的存在就已经推翻了所有的常理。 每日每页,我都在回想西双版纳的三天。这段经历实在很神奇,印象深刻,这种滋味,我已经很久没体会到了。 而在我回到城市的第十三天,有人敲响我家的门。这人很有礼貌,但表情很严肃,他站在门口时自我介绍是这样说的:你好杨先生,我是周广运,来自广州。这次来找你,是因为一位前辈对我说,你能找到我周家的降魔宝剑。 我愣了一阵后,把他请进屋。 谁告诉你我能找到你们周家的降魔剑?我纳闷地问。 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道,他说只有你,才能让周家的降魔剑失而复还。而从你的语气来看,我没有找错人。 老道士? 我心中纳闷无比,亲自把我送回城市的他,又怎么会让周家的人来找我? 更何况,周家的降魔剑被周学海那个阴险小人……哦,或许那家伙根本不叫周学海。 你们家的年轻人,有叫周学海的吗?我问。 周学海?听到这个名字,周广运表情明显一呆。随后他神情有些悲伤:的确有这么一个人,不过在七年前,他就死了。 死了……那家伙果然不叫周学海。可是,事情怎么会如此巧合。 来个与周家有怨的殓尸人,不但拿着周家降魔剑,还用七年前已死的人为名。难道,他与死去的周学海认识? 这个想法在脑海一闪而过,并没有得到我的重视。因为我想起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老道士为什么告诉周家,我能找到降魔剑? 无论从哪方面来想,这件事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降魔剑在那个小人的手里,我怎么可能找得到。 很抱歉,我无能为力,没办法帮你找到降魔剑。我说。 也许作为普通人不能,但你是八索一脉的传人,有了这枚玉佩,你一定可以找到。周广运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枚玉佩,正是我祖传的那一枚。 这玉佩怎么会在你手上?我接过来,一边翻看一边疑惑地询问。 是那位前辈给我的,这是八索一脉的通冥宝玉,过于珍贵,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假的。周广运笑着说,玉佩交到我手上,他明显松了口气。 通冥玉佩可以探寻很远的地方,不过我虽然能用,却不会用。我说。 这个无碍,使用通冥宝玉只需你这一脉的灵血,至于其它的,自然由我周家负责。 我嗯了一声,问: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不行。周广运摇着头:那位老前辈说,你灵性未开,借助血脉力量使用通冥玉佩的时间只能持续很短时间,估计不够找到降魔剑的。所以,需要把你带去降魔剑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这样可能性比较大。 哦?是要去哪里? 山西高平。 山西离我这并不是太远,不过高平市在哪我就不知道了。 周广运只告诉我这么一个地名,然后留下一张机票以及五千元现金。 正常来说,我手里有金砖,连祖传的玉佩也拿回来了,干嘛还要去冒险?别说其他人无法理解,就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 只要我装傻充愣,这辈子就能安安稳稳地做个小富豪。什么纷争,什么宝剑,根本与我无关。 可是,我脑子里总浮现在西双版纳的三天。 老道士的身影尤为清晰,特别是他每夜在床前端坐的背影,随着时间流逝,不但没有淡化,反而愈发的高大起来。 看着那张机票,我决定,带上玉佩去一趟。 因为我有太多的困惑需要解答,而这些谜底,只有老道士能解。 原先对于高平一点也不了解,从长冶机场出来后,上了去高平的大巴,与人闲聊才知晓,这高平市大有来头。 据说,高平是上古炎帝的故乡。炎帝是什么人? 咱们华夏子女号称炎黄子弟,说来还都是炎帝和黄帝的后人。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炎帝也算我的老祖宗。 而另一点,高平市在古战国时期,曾发生过著名的长平之战。 秦国大将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国俘虏,号称人屠,更为称为秦国战神。 这样一个地方,与殓尸人产生联系一点也不奇怪。四十万俘虏被坑杀,那得多大怨气,无论小说还是电影,经常把这里当作一个玄奇背景不无道理。 幽宝 第十五章 地养尸丹(4) 只不过,殓尸人拿着降魔剑到这来是要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周家的人消息很灵通,我刚下大巴就见到了周广运。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辆车上?我跟着周广运上了出租后问他。 你忘了,你的机票是我给买的。有个晚辈一直在机场候着,确认你上了来这里的大巴。周广运笑着说。 我也笑了,说:你不怕我装糊涂不来?回头让你周家的在机场蹲两天也见不着我。 他说了,你一定会来。周广运说。 我哦了一声,看来,老道士不仅道法厉害,看人的眼光也很准。 你周家好歹也是个大家族,怎么在这连辆自己的车都没有?我问,在电视里经常看到那些大家族的人每去一个地方,都有车在旁边候着。好像他们在全国任何一个地方,都会备辆座驾。 不方便。对于我的疑问,周广运的回答如老道士一般简单。 我明白周广运的意思,周家可是传承已久的降魔世家,论底蕴,不会比任何家族差。 而降魔剑,是他们周家最珍贵的宝物,却在七十年前被殓尸一脉夺走。 这是无法说出口的耻辱,以周家的能力,七十年来一直无法追回降魔剑,所以最近十几年越来越低调。 而来到高平,以周家的底子,肯定认识几家大户,找辆好车天天免费接送问题不大。只是,这样一来,就会被人注意。 好端端的,你周家的人来高平做什么?总不是为了来旅游吧。 为了追回降魔剑,连价值上千万的通冥玉佩都给我还回来了,我倒可以理解周广运的心思。 有时候家业越大,就越是一种拖累。 出租车在一栋很普通的宾馆前停下了,我跟着周广运下车上楼,进入一个房间。 房间里有一个年龄大约六十多岁的老人,以及两个和周广运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子。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周家上一代的家主,也是我的叔叔周伯光。周广运指着那位老人,随后又指着两名中年男子:这个是我堂哥周广济,堂哥周广生。这就是那位前辈提到的八索一脉传人。 你们好,我是杨天佑。我笑着向他们点头。 呵呵,不用太客套,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周家上一代家主周伯光周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我:不错不错,看起来蛮有灵性。小杨要是什么时候想学点东西,可以随时来找我周家。别的不说,在斩妖除魔这个圈子,我周家还是有几手的。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激动了一下。但随后一想,有找你周家学不如找老道士学了。最起码,老道士那手五行道法看着就很厉害。而周家的至宝降魔剑,除了锋利外,平凡无奇。更何况,我天生怕麻烦,练剑什么的最麻烦不过。 嗯,好,如果有这个想法,一定会去麻烦周老爷子。到时候,你们别嫌我烦就行了。我还是客气地说。 周老爷子呵呵笑了两声,点点头不说话了。 而周广运的堂哥周广济则走过来跟我握握手,说:其实我们一开始没有报太大的希望,毕竟这种麻烦事谁也不想沾惹。不过你还是来了,别的不说,光是这份心意,我周家没齿难忘。 周广生也走来说:广济说得没错,天佑你虽然是八索一脉,与我周家没有太多联系。但今后只要有麻烦事,找人去我周家报个信儿,能帮你的不能帮的,我周家绝不推辞。 这俩人把场面话说的热火朝天,谁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对我来说,这辈子恐怕没有能麻烦周家的事。不过常言道,多个朋友多条路,有他们这句话,起码在广州一带,我可以横着走了。 好了好了,这些客套话不要说了。周老爷子笑着摆摆手,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让周广运递给我:今后有事,就给老头子我打电话。无论你是想拜师,又或者出了什么麻烦。广东省周边,老头子我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我双手接过名片,很重视的放进了口袋。周广济两兄弟的话,远远比不上老爷子这张名片。以他的身份地位,说出来的话就收不回去。不过,能让他如此重视,我倒挺自豪的。这其中,有祖上的光耀,也有帮他们找降魔剑的功劳。 都不是外人,事情急,就别耽误了。广运,给小杨说说。周老爷子发话。 周广运点点头,随后看向我:降魔剑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我周家有与降魔剑联系的宝贝,能窥探到大概的位置。上一次,是在西双版纳。七十年来,我们只发现了这两次。对方似乎不准备以秘法遮掩降魔剑的气息了,再加上此处是怨气冲天的恶地,我们怀疑,殓尸一脉准备在这里做什么大动作,还很可能为我周家准备的一次陷阱。 这个……我可能知道殓尸人准备做什么。 周家四人齐刷刷地盯着我,周广运有些惊讶地说:你知道?殓尸人要做什么? 我有些纳闷,难道老道士没告诉他们西双版纳的事情? 殓尸人在西双版纳抢了一枚地养尸丹,准备炼尸王。我说。 地养尸丹?周家的人更是惊诧,周老爷子皱起眉头: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当时我就在旁边。难道给你们玉佩的老道士没说这些吗?我问。 没有。周广运摇摇头:他只给我们玉佩,告诉我们你的地址,说你可以帮我们找到降魔剑。 这老道到底想干嘛?我纳闷极了,把周家拖下水却又不告诉他们地养尸丹的事情,他想害周家的人? 完全没理由啊,在小山村的时候,误以为殓尸人是周家的人,老道士还在地养尸的手中救了他。所以,他不可能与周家有仇,又怎么会想去害周家呢。 除非,殓尸人的身份老道士早就知道,所以,他救下了殓尸人,并让其拿走地养尸丹炼就尸王。 难道说,老道士与周家之间,有什么连周家人都不知晓的恩怨? 难道我在无意间,踏入了一场狗血的剧情桥段吗。 这有些荒唐,我实在不愿相信老道士那么阴险的人。可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我的猜测没有可被推翻的理由。 周家的人比我更疑惑,我想不明白的事,他们更想不明白。 随意猜测不可取,事实往往与想象有很大差距。周老爷子眉头舒展:现在最重要的,是夺回我周家的降魔剑。如果有机会的话……灭掉殓尸一脉! 周老爷子说这话时的神情,与老道士极像,果断,带着一丝杀戮气息。 看来,这位笑眯眯的老头,也不是和善的主。 这群人,不会在我帮完忙后杀人灭口吧,怎么说,降魔剑丢了七十年也算奇耻大辱了。把我杀掉,以免消息外传,这对周家来说再正常不过。 我开始为自己担心起来,这趟高平之旅,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那就别耽误时间了,开始找降魔剑吧。周老爷子说。 通冥宝玉带来了吗?周广运问。 带来了。我点点头,掏出玉佩递给他。 周广运接过来看了下,而周广济和周广生,早已取来了火烛,墨线,香,纸符和桃木剑等传统的作法工具。 纸符早已用朱砂画好,周广运让我站在房子中间,四周用墨线拉起围成一个四方形,一只朱雀形状的火烛被放在南方。 一切就绪后,周广运着降魔道袍,手持桃木剑,伸手挑起几张纸符,默默念咒。不消一会,纸符燃起,周广运手向前一探,烧着的纸符噗的飞向朱雀火烛。 同时,他大喝一声:上请佑圣真君,法令四方神,朱雀陵光神君速速前来,斩妖除魔如律令! 朱雀火烛的引线被纸符啪的一声点着,一簇火焰升起,恰如朱雀仰天吐出一缕神焰。 忙活了这么一阵子,只点着了朱雀火烛。 相比之下,老道士显然高明的多,简单的纸符包裹,燃起后往我额头一贴就行了。而周家,又是火烛又是念咒弹墨线,别提多麻烦了。 火焰燃起后,周老爷子在一旁提醒我:小杨,把玉佩贴在你的额头,我们会为你加持道法。不过,必须在朱雀火烛燃尽前找到降魔剑,这种道术我们一天只能用一次。 真麻烦,还一天只能用一次,我愈发怀念和老道士在一起的日子了。 把玉佩贴在额头上,过了很久,玉佩上逐渐传来了温热感。而闭上眼之后的黑色世界,也逐渐恢复了光明。 我尝试着把视野延伸,却发现虽然清晰度只比老道士差一点点,可延伸速度却大大不如。一旦视野延伸速度过快,眼前所看到的场景就有些模糊。如果像西双版纳那样把速度提到极致,恐怕我什么也看不到。 幽宝 第十六章 地养尸丹(5) 不过,比老道士强上一点的是,周家的道术,可以借通冥宝玉指引我寻找降魔剑。 就好像脑子里有一个透明雷达,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从这一点来说,周家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很快,我就找到了降魔剑位置。 出乎我意料的是,降魔剑并不在高平市区,而是在一片荒野中。 远远的,我就看到那片低谷尸横遍野,头颅,躯干散落各地,触目惊心。 降魔剑浮于半空,一道道黑气在四周游荡,其中隐有人影,时而传出哭嚎的声音。这声音凄厉而飘忽,听的人头皮发麻。 黑气如风,飘来荡去,不一会就把降魔剑包裹在内。然而没过多久,一道刺目的金光乍现,黑气如雪花般烟消云散。而我,也被这夺目的金光逼的收回视线。 找到了?见到我睁开眼,周老爷子立刻问。 我点点头:找到了。 在哪里?周广济和周广生立刻围过来,而周广运似乎累的不轻,放下桃木剑后站在那直喘气。 我被他们三个盯的心惊,连忙说:是在一片荒郊,有好多尸体,还有很多黑气。降魔剑就在半空,我是被一道金光逼回来的。 金光?是降魔剑在镇邪!周老爷子皱起眉头,这让他脸上的褶子显得更多了。 可是,高平市的荒郊,怎么会有很多尸体?殓尸一脉,没那么大胆量吧。周广济疑惑地问。 不,通冥宝玉能开法眼,从法眼看到的未必是真,就像普通人看到的世界也未必真实一样。小杨以法眼看到的尸体,应该不是真实存在的。刚死的人,无法产生那么多邪气,能让降魔剑发出辟邪金光镇压的,绝对是怨气冲天的鬼物。 周广济低头思索起来,而周广生忽然说:会不会是长平古战场?天佑来的时候说,殓尸一脉想靠地养尸丹炼就尸王,长平古战场应该是绝佳之地。 周老爷子眼睛一亮,拍了一下手:不错,长平战场的确是殓尸一脉的福地。四十万赵军被杀,怨气冲天,多少年来无人可镇压。几代天师和高僧联手都只能暂时压制住,如今天地渐衰,能炼法的人越来越少,再过几十年,说不定这些怨魂就会冲出来。到时候,又免不了生灵涂炭。 老爷子似乎说的跑题了,我在一旁听的迷迷糊糊,只听懂四十万赵军被杀的事情。有人说,赵军是白起赶着,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的。 这种说法,我觉得只适用于网络写手,没事挖坑不埋别人就埋自己。 人赵军傻啊,四十万是什么概念?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城市整个市区人口才六十多万。 人多力量多,人多也能壮胆,赵军虽然投降,但你让人家挖坑把自己埋了,可能吗?赵军是四十万人,又不是两个人,你以为人家古人就二啊。 说起来,我也跑题了。对于怨魂啊,生灵涂炭啊一类的,我都是有听没懂。再说了,就算听懂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是道士也不是和尚,做不了法念不了咒,保卫世界和平这种事,还是交给老道士去干吧。我就回家抱着金砖睡觉,能半路顺手牵个闺女回家就满足了。 经过一番商讨,周家四人最终确定降魔剑是在长平古战场。 时间不等人,他们决定立刻动身。至于我,任务已经完成,去不去都是自愿。 在他们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时候,我问周广运,知不知道老道士在哪。 周广运说,老道士把玉佩交过来后就离开了,什么也没说。 听他这话,我有些失望,原以为这次来,能再见到老道士,没想到这老头啥也不说,把麻烦丢给周家自己拍拍屁股不见人影。 正如那句话:你掏一掏口袋,不留下一丝回忆。我望一望前方,只看到一张笑脸。 这话是我送给朋友表述他爱情的,拿来形容老道士有点不合适。但我多期望出了这家宾馆抬头,就看到老道士笑眯眯地站在前方。 不过,他那张老脸,至今为止我没见笑过。 很快,周家的人就收拾好了东西。 临走前,周广运对我说:如果没事的话,就早点离开高平。毕竟夺回降魔剑的主战场虽然在长平,但难保对方不会来找你。通冥宝玉的探寻功能,可是他最大的障碍。 这番话,听我极为贴心。如果是老道士的话,可能会说:跟我走。 走到地方就会让我伸胳膊,伸手就是一刀,然后才告诉我要放血。 相比之下,周家的人多么善良啊。 算了,谁爱干嘛干嘛去吧,我管这么多闲事干嘛。 不过,我倒没打算立刻回去。本身就是闲不住的人,既然来了高平,就到处转转吧。好歹买点土特产一类的带回去,也算支持高平市的经济发展了。 高平,中华民族人文始祖炎帝的故里,据说炎帝就葬在离市区几十公里外的一处山村。 高平的特产不多,黄梨是一样。我一向不喜吃梨,所以看看也就算了。再说了,这个季节也不是吃梨的时候。 所以想来想去,与其在这逛街,倒不如去炎帝陵墓看看。 传说炎帝人身牛首,头上有角。古今传下来的炎帝像,其头上都有两处凸起的地方。在我看来,不但不像牛角,反而像现代画像中的恶鬼。 这种想法,多少有点不敬祖先的味道,但想想,上古时期的一些大人物,例如女娲啊,蚩尤啊,都被描述的跟怪物似的。放现代来看,绝对属妖怪系列的。 去炎帝陵不算很麻烦,因为那也属于高平市的一个著名景点,跟人合租车或者坐大巴都行。 去的路上,出租司机和我们同行的几人说:这炎帝陵,全国好多地方都有,谁也说不上真假。不过我觉得还是我们高平的最真。像我们这的炎帝陵墓,有专家说从几千年前的轩辕黄帝时期就有了,你说,全国有哪个地方时间这么久的。 司机一口普通话说的字正腔圆,很有当播音员的才能。对于他所说的真假,在我看来,除非挖开陵墓,否则哪个地方也做不得真。 不过炎帝的陵墓,谁敢挖?这可是流传于神话中的上古时代老祖宗,说不准就真有那奇奇怪怪的事会发生。我经历的古怪事情,见识到不符合常理,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不在少数。所以对于这种事,我更是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 到了炎帝陵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壮观。 即便是在深山中,依然建起了宏伟壮观的大殿。这种金碧辉煌的主殿,自然是后人修筑的。殿后留存的古建筑,还有一些五谷庙建筑群。 只是,年代久远,有一些已经倒塌在历史的尘埃中,难以复原。还能伫立于山中的,都经过了修筑。 五谷庙的历史据说有一千年,这也是很久远了。与前面的大殿相比,这种千年古屋显得更具有神秘感。 在五谷庙之后,就是炎帝陵墓,被古屋环绕,仿若卫士。 那是一座巨大的土堆,看起来平凡,却又能感觉到一种宏大的气势。仿佛在你面前的不是陵墓,而是一尊天神,撑天踏地,俯瞰人世间。这种历史的沉淀,让人忍不住遐思,在上古时期,是不是真有那么些人可以呼风唤雨,掌控天地。 以老道士的能力来看,古代有神仙一流的人物存在,也不是没可能。 像我的祖上,为老道士所推崇,被降魔世家所敬畏,必定有难以言喻的大神通。作为八索一脉的传人,别说继承祖上的神通了,连事迹都不明了。我唯一记得的祖辈,就是爷爷,但那也是一位普通的老人。 死于农村老家,无人问津,每年有叔伯姑姑记得去烧纸罢了。 而我的叔叔伯伯姑姑一类,更是普普通通,艰难而坚定的活在这红尘俗世里。 虽说是一处山村,但来往的人还是不少的。不少游客在这拍照留念,露出大大的笑脸。 我不喜欢拍照,一是不上相,二是觉得没有意义。 在炎帝陵墓前站了一会,观赏了这种带有宏大气息的圣地后,我打算离开。 而这时,有个人来到我旁边,说:没想到,八索一脉的传人,还会瞻仰炎帝陵墓。 还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我心里一惊,转头看过去。当看清那人的脸后,我后心猛地一凉,浑身汗毛唰的炸立起来。 那人看向我,笑着说:怎么,害怕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长平吗?我惊愕不已,这不仅仅是恐惧,更是疑惑。 我为什么一定要在长平。那人笑的更欢快了。 那我看到,操纵降魔剑的是谁。 你猜猜?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一脸的无害。 幽宝 第十七章 地养尸丹(6) 我很喜欢猜,但这种时候,却无比厌恶这个词。 你猜猜……让我怎么猜? 你是谁?我不再去想长平古战场有谁,反正那是周家的事,与我无关。相比之下,我更关心眼前这人的身份。 殓尸一脉,从来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周学海,也可以叫我别的名字,随意。他说。 你不是周学海。 我当然不是周学海。他笑的更欢了,说:如果你也是周家的人多好。 他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是周家的人。而且,就算我是周家的人,又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不是要炼尸王吗?到了这种时候,我反而不是太恐惧了。周围这么多人,我就不信他敢动手杀我。 我是想炼尸王,不然千辛万苦和你们混在一起,冒着差点被地养尸杀掉的危险干什么。他转过头看向炎帝陵墓,忽然说:上古的始祖炎帝,据我殓尸一脉的古籍所说,确有其人。体魄之强,古往今来难以匹敌。这样的躯体,如果炼成尸王,该多强大。 他说的煞有其事,虽然脸上带着笑,但话语却让人听的惊愕无比。他是认真的? 这是殓尸一脉的遗憾,无法见识到最强的尸王体魄了。他转过头看我:你说对不对? 这人是个疯子。我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因为只有疯子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但同时我也松了口气,最起码,以始祖炎帝来炼就尸王,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但我始终有个疑问,为什么要炼尸王的人出现在这里,而长平古战场操纵降魔剑的又是谁?难道,殓尸一脉不仅仅有一个传人? 这有很大的可能,像周家子弟无数,而能从他们手中抢走降魔剑的殓尸人,又怎么会只有一根独苗。 人所想象的,往往与现实有很大的差距。他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话听起来很耳熟,好像不久前有人曾在我耳边说过一般。但一时间,我想不起是谁说的。 你想知道那个老道士去哪了吗?他提出一个我心底最关心,却最没能想到的问题。 你怎么会知道他去哪里了?我疑惑地问。无论从哪方面看,老道士和眼前的这名殓尸人都不可能产生交集。除非,老道士如我所猜测的那样,早已知晓殓尸人的身份,一切都是做给我们看的。 此时,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殓尸人刚才那句话熟悉了。 因为这句话你所猜测的,往往与现实有很大差距,不久前周家老爷子才刚说过。 这是巧合吗? 谜团越来越多,就像漩涡一样,而我,就是漩涡中起伏的一艘小船。一不小心,可能我就会命丧黄泉。这漩涡,不该由我来趟。 看来你只关心我到底是谁,而不是很想知道他去了哪。殓尸人状似无奈的耸肩:如果你想知道自己猜测是否为真,可以再去西双版纳一趟。那个炼尸人老头,说不定会给你个答案。 西双版纳……噶木…… 这事怎么会和噶木扯到一起,难道在我离开后,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也很可能,我虽然是八索一脉的传人,但什么也不会。老道士一只手就能捏死我,所以他如果骗,也只会骗噶木老头。 可是,他骗噶木是因为什么呢? 越是猜测,我就发现离真相越远。 想的多了,也就乱了。殓尸人并不准备帮我解惑,而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吗? 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地摇头回答。 他笑出了声:当然是来找你了。难道,你忘记八索一脉的血,都很有灵性吗。 我心里一惊,这家伙难道真准备光天化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杀手? 放心,我没打算要你的命,但如果你反抗的话,那就说不准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阔口小壶冲我摇了摇,又摸出一把手指长短的小刀递给我:自己来吧,如果是我动手的话,可能会很不小心。 我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唐僧。不是大话西游里那个啰嗦鬼,而是西游记中人人都想吃的唐僧。 老道士没事喜欢给我放血,现在来个殓尸人,竟然也专门找我放血的。 最重要的是,我还不能反抗,更不能叫屈,要不然放血就变成要命了。 长痛不如短痛,我咬咬牙,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等血流了差不多大半壶,我才捂着伤口,把壶和刀都还给他。 殓尸人笑眯眯地把壶收起来,说: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如果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而不是在长平,你可以亲自去长平古战场看一看。到了那里,你就知道原因了。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走。不急不忙,像是来散步的。 这待遇,与老道士相比,实在差的离谱。老道士给我放血,好歹还会塞颗补血丹,而他呢,啥啥没有,连声谢谢都不说。 就这态度,下次再拿把刀威胁我!再威胁我!再威胁我……我还给你放血。 不知道是不是老道士给我的补血丹有特别效果,每次放血后,伤口很快就凝血结疤了。 眼看血已经停流,我把袖子放下来遮住伤口,看一眼殓尸人消失的方向,随后便离开了这里。 来炎帝陵墓是偶然,但偶然中却遇到了殓尸人,与他的对话,更令我疑惑丛生。 或许是因为殓尸人没有过于伤害我,所以我心中的恐惧大大降低,更是在随后的几分钟内,决定去长平古战场一趟。 此时距周家四人离开不过一个小时,现在赶去应该还来得及。 只要到了那里,或许一切谜底都知晓了。 长平古战场,可以算作一个地名,实际上,炎帝陵墓这附近也算作长平范围内。 只是,我所说的长平,是指当年四十万赵军被坑杀的地方。那里,是整个古战场的中心,是提到长平人们第一个会想到的地方。 四十万赵军被坑杀之地,范围极广,就连本地人也说不清到底自哪里起,至哪里终。考古学家挖掘出的尸骨坑,多半是埋葬了几百人的地方。相比几十万的死亡数量,这点人不值一提。 所有有很多人认为,在长平的地下,必定有一处上十万人的尸骨坑。只是日月变幻,斗转星移,那处只需想想便令人毛骨发寒的地方,已经不知被藏到了哪里。 我以通冥玉佩看到的尸骨遍野,想来应该就是巨大的尸骨坑。只有延续几百年的极恶之地,才能令几代天师和高僧联手都无法彻底灭除。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通冥玉佩用的多了,即便没有它辅助,仍能模糊感觉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长平古战场,大秦帝国战神白起凶名最盛之地。离那还有很远,我便看到漫天的黑气时隐时现。半空中,一道亮光乍现,迅如奔雷。 这里处于一片荒野之中,没有人来。 我小心翼翼地前行,不断眺望那片黑雾。因为我总觉得,那里面潜藏着一只凶物。或许,正是殓尸人所说的尸王。 尸王,这名字一听就不是好东西。地养尸起码还能算自卫,但尸王这种东西,以尸丹养成,以死者怨气为食,说它不伤人我绝对不信。 周家四人也不知道去哪了,荒野中没看到一个人影。 偶尔会凭空传来低沉的呼啸声,像风,又像怪物在吼叫。 这时,远处有一人往这边走来。 我吓了一跳,左右瞅瞅,赶紧找了个土堆藏在后面。 那人慢腾腾地走,足足用了十分钟才走到我面前。当看清他的面容后,我大吃一惊。 来人竟然是周广运! 他不应该和周家三人一起夺回降魔剑吗?怎么会只他一个人往外走。 我从土堆后面走出来,喊了他一嗓子。然而,他却像没有听见,自顾自地往前走。 我看到,他面容呆滞,像被吓丢了魂的孩子一样。 我又喊了他一声,他终于听见了,却仍然一脸呆愣地看着我,不说话,也不动。 你怎么在这里?周老爷子呢?我问。 他看着我,双眼无神,呆呆地说:死了,都死了。 死了!?周老爷子和周广济两兄弟都死了?这怎么可能…… 周家的降魔术虽然不如老道士的五行法,但也有其可取之处。而且,有上一代家主周老爷子亲自坐镇,怎么会三个人都死在这? 长平古战场,在我去炎帝陵墓的一个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到底怎么了?我拉住周广运的胳膊追问。 都死了……全都死了……周广运喃喃地说着:活着的,全都死了……该死的,活过来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急的冒汗。 都死了!他们都死了!他活了!周广运突然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眼泪鼻涕都混在一起流了出来。 谁活了!?是不是尸王炼成了?我抓住他急问。 周广运状似疯癫,根本听不进我的问话,不断重复都死了这句话。 我在一旁听的又气又急,可又没有办法。周广运疯疯癫癫的,一会哭一会笑,说着乱七八糟的话,听也听不懂。 远处的黑雾不断收缩,隐约可见,其中有人影在动,还不是一个两个。 那又是谁? 正当我疑惑时,周广运突然甩开我的手跑开。一边跑他还一边大喊着:都死了!都死了!又活了!哈哈!又活了!都死了…… 一声声金铁交鸣,我想去追周广运,又被这声音吸引。循着声音去看,顿时悚然。 幽宝 第十八章 地养尸丹(7) 在黑雾中,竟出现一群手持兵器,身着盔甲的古人。他们四散跑动着,像是在逃。而在他们身后,一团漆黑无比的雾气不断游动,那些古人一旦被雾气追上,来不及发出声响就被吞噬了。 贴身带着的通冥宝玉,传来了一阵温热感。这种温热自胸口一直延伸到双眼,眼前一热,那些不断跑动的人影都消失了。 然而,眼前所看到的,却让我更加惊愕。 一直隐藏在黑雾之中的降魔剑,不断迸发出辟邪金光,自地下涌出的黑色怨气大片大片的消融。隐约可见一个身影端坐在降魔剑下,纹丝不动。黑气无法侵袭他的身体,往往距离还有一米范围就被辟邪金光打散。 而在他身边不远处,一道模糊的影子正在不断游走,游动间,怨气仿似被吸走一样,立刻就清空了不少。 很显然,有人正借助降魔剑的力量压制四十万赵军怨气,以便那道游走的影子吸收。 这,是在炼尸王? 端坐于降魔剑下的人,显然不是我见过的殓尸人,他是谁? 杀了周家三人,吓疯周广运的是不是他? 这些疑问,没人能给我解答。 唯一知道答案的周广运,已经疯疯癫癫地离开了。我回头再找他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 真想大骂两句,这算什么个事儿啊! 该管事的死了,疯了,跑了。 不该管事的我留下了…… 黑雾收缩的速度越来越快,或许是因为尸王吸收了足够地下死气,成长速度越来越快。原本只是模糊的影子,现在越来越清晰,已经能看出具体形态了。 比起地养尸,尸王显得更加高大和雄壮,不比铜甲尸差。这还只是最初的样子,真正炼成后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 这种由千年死气炼就的邪物,绝对会惹出大患。我在一旁看的直冒火,却没有丝毫办法。也幸好那人正在操纵降魔剑没功夫理我,不然我离得这么近,恐怕早就被杀了。 就在这时,我身旁突然刮起了一阵风。紧接着,一个身影出现了。 我惊诧莫名,扭头一看……老道士!竟然是老道士! 刚刚出现的老道士方站定,就噗的张口吐血。我看他脸色惨白,胸前早已被血染红,衣衫凌乱,恐怕之前就已经受了伤。 老道士出现的地方,与我相距不过一米。 这种凭空出现的方式,应该就是缩地之法。那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缩地之法瞬息跨越人类难以企及的距离,如果出现的地方有一个人会发生什么? 两个人融合?还是有人被撞飞出去。以那种速度来算,如果能被撞到,应该瞬间就成肉泥了。 这种紧张的时刻还想这种问题,我都不知道自己脑袋里是不是装水泥了…… 老道士明显受伤不轻,喘息声出奇的重,时而咳嗽一声。 我站在那有些愣神,正想着是不是要喊他一声,老道士盯着前方黑雾说:把手伸出来。 熟悉的句子,熟悉的桥段,我突然有种莫名的激动。 我下意识地伸出胳膊,老道士看也不看的伸手凌空划过,手并剑指浮空回引,手腕一阵温热,一道血线自空中划过一个抛物线,在老道士身前聚成一颗血球。 与此同时,一颗丹药被老道士弹指送过来:服下补血丹。 我接过丹药,有种想流泪的冲动,还是老道士好,放过血还知道给我颗丹药。比起那个殓尸人,好十万八千里。 在我仰脖子吞丹药的时候,老道士伸出右手食指拈在血球上方,划起了空符。 这种神奇的空中符咒,比电视里演的纸符更加神奇,也更加绚丽。一道道青色幽光,以黑色雾气为背景,看起来温和却又神秘。 老道士以手指划过最后一道痕影,整道空中符突然闪亮了一下,老道士像抓东西一样握住符咒往血球里一拍,轻喝一声:五行灵法!水灵神,疾! 做完这一切后,老道士突然剧烈咳嗽一声,又猛吐出一口血。 我连忙到他身旁:你怎么受伤了? 没事。老道士推开我,站直了身子:血灵雾水会暂时压制死气和尸王,我去抢回周家的降魔剑。这是一张聚灵符,以你的血为引,可助你施展通冥宝玉的威能。见我拿回降魔剑后,你要请来地府转轮王,法相镇阴魂。不然的话,尸王炼成,他就会拿走降魔剑,任由赵军古魂涂炭生灵。你我都已入局,镇不住这场灾,都要死于非命。 老道士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但句句骇人听闻。 地府轮转王,那不是十殿阎罗中的一位吗?难道这世上真有地府? 而且,如果四十万赵军阴魂冲出来作乱,我和他都要死?这什么道理?摆明坑爹么。 有人说,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生不如死。 要我说,这世上最最痛苦的事你活得好好的,突然发现自己要死了,而且,还是被一个死老头害死的。 如果老道士没让周家拿着玉佩找我,我也不会来高平,也就不会听殓尸人的话来长平,这事也就和我没关系了。 可现在,如果不能阻止眼前的灾祸,老道士要死,我也要死,而且还是死于非命。 什么叫死于非命,就是出门被车撞死,在家地震砸死,洗澡被水淹死,吃饭被饭噎死。反正都不是好死法,说白了,死的冤枉。 老道士没准备听我叫屈,被道符控制的血舞已经融入黑气中。原本清晰无比的黑气,以极快的速度消散,没多久,就逼近了降魔剑位置。而那个不断游动吸取死气的身影,也不断后退,直到退回降魔剑辟邪金光的最外围。 显然,它对辟邪金光有畏惧,不敢沾惹。 一直端坐于降魔剑下,如磐石一般的身影,终于动了。 他站起来,身形并不算很雄壮,却有种令人生畏的气势。一双眼睛,即便透过层层黑雾,依然如利剑一般穿透而来。 这绝对是一个大敌,连老道士都如此慎重,必定难以对付。不然的话,老道士不会说只抢回降魔剑。 从这点来说,降魔剑是关键。 如果没有降魔剑的压制,赵军阴魂可能早就冲出来了。而对方,显然也没有能力应付如此庞大的阴魂军队。 正当我思索的时候,老道士忽然一声不吭的快速前行。与两周前相比,他的速度和身形都差了很多,我开始担心,伤势会不会让他无法担此重任。或许,我应该期待周老爷子和周广济两兄弟死前已给予对方重创。 最让我看重的不是那个人,而是一直没有太大动静的尸王。 此时的尸王,已经很接近实体了,看起来和铜甲尸很像。只是当黑气消失后我才发现,它堪比铜甲尸的雄壮躯体是灰白色,身上有几大块黑色的斑点。犹如僵尸的獠牙探出唇外,缓缓张和,远比常人更宽大的尸口不断喷出灰白色的气体。 这种一种连死气都无法承受,沾惹便消散的尸气,远比铜甲尸更加可怕。更令人恐惧的是,在他胸口长了好几张可怖的人脸,婴儿头大小,扭曲的面容,状似痛苦。远远的,我总觉得那几张人脸很熟悉,却又看不太清楚。因为那脸面扭曲的太厉害,似哭似笑,诡异到了极点。 老道士已经冲到了血雾前,可消融死气的血雾自动让开了一条通道,任由老道士进出。 一直不动的尸王突然喷出一口灰白尸气,胸口的几张人脸同时发出尖锐的哭笑声,凄厉又刺耳。像要刺穿人的耳膜,我听的脑子都要炸开。 即便我捂住耳朵,那种尖锐无比的叫声依然清晰。这声音好似从你脑子里发出来,而不是从耳朵里传进去。 通冥玉佩再次传来了温热感,刺耳的叫声减弱了许多。虽然还能听见,却不至于受不了。 我凝神看向前方,老道士已经与尸王短兵相接。 就算是地养尸,老道士依然勇猛无比,亲身上阵不断攻击。而面对尸王,老道士却远远遁走,隔空以符咒化作火龙攻击,根本不敢接近。 这固然有其伤势在身的原因,但也说明尸王的可怕。 站在降魔剑下的人一直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老道士与尸王游斗。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因为老道士一直没有得手,尸王的速度很快,虽然不断被火符逼退,却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如果那个人也加入战圈,以老道士此时的身手来看,凶多吉少。 虽然老道士临走前给我一张灵符,但这东西怎么用?血滴上去就行了?还是要全部抹一遍? 老道士每次给我放血都放很多,如果只用几滴,我总觉得不靠谱。 另外,轮转王真的可以用通冥玉佩召来? 我忽然发现,通冥玉佩好像动漫里的宠物球…… 幽宝 第十九章 地养尸丹(8) 我又多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应该怎么帮老道士。 尸王的速度越来越快,动作越来越顺畅。一开始老道士的火符它每次必中,而现在,已经躲过去两次了。 再这样下去,我死定了。 这时,我一直担心的事发生了。 立于降魔剑下的人,终于动了。他伸手一抓,像要撕开什么东西。而随着他的动作,老道士刚刚发出的火符噗的一声散了。 尸王趁此时机突然近身,灰白色的尸气直捣黄龙,向老道士的面门喷去。同时,它双手直插老道士胸口。这要被那双灰白色的锋利尸爪插中,以尸王的力量,绝对可以把老道士当面包一样撕开。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老道士的面前突然出现一抹金光。如屏障一般,尸气撞上去发出吱吱的声音消散,而尸爪则被阻挡了一眨眼的瞬间。 只是这一瞬间,老道士身子一扭,绕开尸王,直扑降魔剑。 在我耳边,也传来他的声音:以灵血点中聚灵符,宝玉贴胸口,跟我念! 天地五行! 我下意识地跟着老道士声音做起来:天地五行! 灵血通冥! 灵血通冥…… 法令!十殿轮转王!神兵火急如律令!! 法令!十殿轮转王!神兵火急如律令!! 通冥宝玉瞬间如千年寒冰般冰冷,一道黑色幽光自玉中射出,眼前出现一个漩涡。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身影,自旋涡中踏步而出。 那道高达一丈的人影,自漩涡中一步步走出。不断转动的黑色漩涡,深邃的似要收人魂魄。我只看一眼,就脑袋发晕,魂魄都要冲出来。 没有耀眼的光,一切都如平常。但哪怕是个瞎子,也能从眼前这高大的人影身上感受到如海一般沉重的压力。 神威如狱,神恩如海。 轮转王为地府十殿阎罗,不是神,不为仙,却有传说中的神仙难以企及的威势。 因为阎罗主掌生死,要你三更死,留不到五更。 这世上,真有阎王? 看着眼前一步踏出漩涡,站在于地方,如泰山一般巍峨的身影,我有些愣神,又有些惧怕。 虽然他立于我眼前,相隔不过三米,却无法看清他的身形与面容。 好像在他身前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抵住了我的目光,不可被看透。 这就是老道士所说的十殿轮转王法相,像可吸走一切的黑洞,在他身边尽是黑暗。这是震撼魂灵的黑暗,不可被照亮,更不可直视。 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不远处时刻涌现的地下阴魂,已经引起他的注意。 我无法分辨这到底是真的阎王,还是以道术汇聚灵力而成的假象。 但他却在我的注视下转身,一步步迈向前方长平古战场。浮在半空的黑色漩涡无声无息的消散,又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依然不断地旋转着。 而此时,老道士刚刚扑到降魔剑前不到两米的地方,眼看下一秒他手一抓,就能拿走降魔剑。可一直立于降魔剑的人,却右手高举成爪。降魔剑在空中一阵颤动,忽的落下。 老道士猛拍一下胸口,一口血雾从口中喷出。他手并剑指,凌空挥动,画出了一道闪现红光的血符。 五行法,灵符指路,血光诛邪!老道士大喝一声,血符化作一道暗红色光柱,直向那人冲去。其中更有点点青光时隐时现,仿似繁星。 这道法看似绚丽,却让剑下人影像见了鬼似的慌忙躲开,再无之前那般镇定。 十殿轮转王依然不急不缓地走着,只是他身形高大,一步迈出抵得上常人三四步。眨眼的功夫,已到了黑雾外围。 原本嚣张追着老道士的尸王,如狼碰上了狮子,胸口几张扭曲的人脸发出急促的尖叫声,不断后退。 轮转王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尸王的身上,他就像毫无意识的直行旅人,没有打算停下。 只是,地下阴魂衍生出的死气,却都被吸入他身后的漩涡。原本可见的阴魂,也都诚惶诚恐地跪拜在地,不敢抬头。自轮转王走过,也被吸入了漩涡不见。 而随着吸入的死气和阴魂越来越多,漩涡的旋转速度也越来越快,吸扯力也增加了许多。不远处的死气和阴魂,都被扯过来送入旋涡中。 倘若给轮转王一些时间,他应该可以把所有的死气和阴魂都镇压,送入轮回。 被老道士一道血符避开的人影,刚刚站定,就听见空中传来“嗖”的一声破空响。我在远处看到,老道士一把抓住不断下落的降魔剑,伸手一拍后,转手甩了出去。速度快如闪电,让人来不及反应。 那个人影想要跳起抓住降魔剑,却见老道士凌空一脚落下,逼得他不得不返身躲开。 而降魔剑以极快的速度自空中掠过,在我惊诧的注视中,竟然一剑刺穿轮转王的胸口。 这老道士,受伤那么重吗?这都什么眼神啊,怎么往自己人身上插。 老道士一脚逼退敌手,落在地上,手捏法诀,全力大喝一声:五灵法,法乱天地,爆! 轮转王的胸口和后心,以降魔剑为中心,突然亮起了金光。这金光一开始还很微弱,眨眼间就变得夺目。 没有什么声响,金光瞬间蔓延了整个天地,将四面八方都包裹在内。这光过于刺眼,我只看一瞬间就被激的直流眼泪。 而在我闭上眼睛前,正看到老道士被那人一掌打在后心,如枯木一般倒落在地没了声息。 过了很久,我睁开眼时,漫天的金光已经消散。 眼前的黑雾烟消云散,又恢复了一片荒野。人影,尸王,轮转王都消失了。 我不再迟疑,撒开腿往那边跑,终见老道士趴倒在地的身影。 我连忙跑到那里把他扶起来,老道士面如白纸,嘴角的血迹一连延伸到胸口。原本梳理整齐的发髻也凌乱无比,如果不是胸口还略有起伏,我真当他已经死了。 我扭头在四周看了看,打伤老道士的人早已不见影子。而尸王不知道是消散还是被他带走了,没有直接杀死老道士,看来对方也受了伤。 现在也顾不得好坏了,我从老道士怀里摸出几颗丹药,补血丹我能认得出来,其它就不知道。如果一不小心把老道士给吃死了,他肯定天天做梦要掐死我。 所以,我把一颗补血丹塞进他嘴里,又学着电视里托着他的下巴一张一合帮他咽下。 只是没等我托两下,老道士就挥手示意我不要再做了。他睁开无神的双眼,虚弱不堪地说:再托下去,我下巴就脱臼了。 我忍不住笑出来,老道士似要转头看,可他实在太虚弱,便问我:封住了吗? 我看看四周,什么也没有,没有死气,没有阴魂,应该算封住了吧。 尸王和他呢? 不见了。 老道士哦了一声,颇为遗憾地说:还是没能留下他。 我说:知足吧,好歹把这地方封住,咱俩都能活了。 老道士小幅度的摇头,说:降魔剑被他带走了,他一定会再找一个地方重炼尸王。不过,十殿轮转王司阴魂殿,尸王必定受创不轻,想要重炼也很困难。 那真的是地府阎王吗?我好奇地问。 只是一种法相,道力凝聚而成。跟你讲你也不懂,就当作是真的吧。老道士没什么兴趣给我做科普,说:把那颗青色的养生丹喂我吃下。 我找出青色的养生丹,喂老道士吃下。他双手平摊,闭上眼睛,缓缓地呼吸。 我知道他是在养伤,便不再说话。 老道士说,轮转王是法相,道力凝聚而成的假象。法相这东西我偶尔也听说过,但起码要有真实存在才能凝聚出法相吧。这世上,不存在无中生有的东西。 轮转王的威势,震撼人心,不可言喻。至少,我想不出有什么词语能用来形容。 在老道士养伤的时候,我拿出通冥玉佩仔细端详着。 玉佩除了刻有字外,还有一些花纹。平时不仔细看不知道,凝神观看后却发现,这些花纹原来是各种动植物以及实在看不出意义的纹路。 所有东西都刻的很小,只能模糊辨认。 连十殿阎罗的法相都能招来,我愈发对祖上的神通感到惊奇。难怪老道士当初如此推崇,不无道理。 同时,我也为自己觉得可惜。祖上这么厉害,到我这一切却无知的可怕。如果老道士不出现,或许过几年我真把这玉佩换钱花了。 最近我觉得自己身体很怪,例如之前的一次,没有用通冥玉佩,我竟然可以看到死气和阴魂。 这在遇到老道士之前从未发生过,看着手中的通冥玉佩,我开始疑惑。到底是因为老道士给我吃的丹药,还是因为通冥玉佩用的多。 不过,我最大的疑惑反而是老道士本身。 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是在哪里受的伤。操纵降魔剑的是谁,殓尸人拿我的血做什么,又为什么让我去西双版纳找噶木老头。 而且,来长平也是殓尸人提醒我的。倘若我没来这里,只靠老道士一个人,估计死定了。 难道我之前猜测是真的,老道士真的认识殓尸人,所以他在西双版纳放走殓尸人,而在高平,殓尸人又提点我过来帮老道士。 可这说不通啊,老道士是来阻止对方炼尸王的,而拿走地养尸丹的殓尸人不就是为了炼成尸王吗? 幽宝 第二十章 地养尸丹(9) 各种疑惑,让我脑子里乱成一团麻。这一切的谜底,恐怕只有等老道士醒来后才能揭开了。 过了很久,老道士终于长吁一口气醒转过来。 没事了?我问。 他摇摇头:伤很重,只是恢复了一点元气。 我看看老道士的脸色,依然苍白,但比起之前要好一些。 我扶着他站起来,问:现在去哪里?先找个地方给你养伤吧。 老道士嗯了一声,第一次听从我的意见。我扶着他离开长平古战场,上了一辆出租。见老道士一身血迹,司机满脸惊惧。 我掏了两百块放在副驾驶位:开车,找一家安静的宾馆。 不。老道士反对说:进了市区就停。 我立刻醒悟过来,老道士把身上的血衣脱下,只穿一件内衫。他的衣服都充满了古味,虽然不是道袍,却很有古代高人的风范。 在高平市的市区,我们下了车。老道士把卷成一团,已经看不出太多血迹的衣服抱在怀里,由我扶着前行。 我们找了一家不算很大的宾馆住下来,老道士端坐在地上继续养伤。而我则躺在床上一会看电视一会看看他。虽然有太多的疑问,但这个时候,显然不适合询问。 老道士的养伤持续很久,我中间出去买了三次饭,每次回来他都一如既往,纹丝不动。 问他要不要吃饭喝水也不坑,幸好他胸口依然缓慢的起伏,这让我放心许多。倘若老道士突然死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干嘛。 虽然我没有参与太多,但总觉得这些事情都和我有关联。没有老道士的庇护,或许我活不了多久。 在第三天的时候,老道士才缓缓睁眼。那时我正在睡觉,被他起身的动作惊醒。 伤养好了大半,可元气不是那么容易恢复了。我急急忙忙出去给他买了许多增加营养的补品和食品,老道士慢慢的吃着,脸色也越来越红润了。 我坐在一边嗑着瓜子,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你在哪受伤的?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啪”的磕开一颗瓜子,说:想起来了就问呗。 那我不告诉你。 如果我这时候在喝水,一定会喷老道士一脸。有没有这么万恶啊,这算捣蛋吗?干嘛不告诉我啊。 说说呗,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嘛。怎么说,我也帮你个大忙呢。 你不帮的话,活不到今天。老道士头也不抬,看也不看我一眼。 跟这个死老头说话也憋人了,真后悔长这么大咋没去少林寺练武,不然非揍他一顿。 不过,老道士也没继续为难我,给出了解释:在西双版纳,被铜尸阵伤的。 铜尸阵?和少林寺十八铜人阵什么关系? 噶木。老道士忽然说出这个名字。 好端端地说噶木老头干嘛?可随后我就反应过来,顿时惊愕起来。老道士的伤,是被噶木老头打的? 你怎么会和噶木打起来?我追问着。 老道士的沉默,让房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看着我说:尸王。 噶木想要尸王。老道士说:如今的俗世,铜甲尸已经难以大成,他要借尸王将铜甲尸推向最高。 你怎么会知道。 那个殓尸人告诉我的,噶木承认了。 又是那个殓尸人。我越来越疑惑,他到底想做什么。一会帮老道士,一会帮自己,现在还把噶木老头给卖了。好像中立派,但我怎么看他都不是好人。 那你为什么要周家的人来找我? 我要去西双版纳验证,所以只能借周家的手来拖住尸王。 但是周老爷子三人都被你害死了,周广运也疯了。我带着谴责的语气说。 他们想要夺回降魔剑,而我给了他们想知道的消息。老道士表情漠然:各取所需,我没有害他们。 老道士说的不无道理,但对我来说,这个理由难以接受。 随后,老道士告诉我,噶木的铜尸阵被他破了,一些未成型的铜甲尸都被打碎了。只有噶木的本命铜甲尸受损不大,但想要再结成铜尸阵,短时间内不可能了。 只是,这种以铜甲尸为卒的阵法,让老道士受了很重的伤。他强撑着一口气,耗费精元用缩地法赶来长平阻止尸王。本就做好了以身殉道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我也会在那。 我告诉他,是殓尸人让我去了。老道士依然没有惊讶,只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你是不是认识那个殓尸人?我问他。 老道士摇摇头:噶木认识,但我不认识。八索一脉的灵血有镇邪作用,殓尸一脉根本无法用,我也不知道他拿你的血准备做什么。 连老道士都不知道原委,我就更糊涂了。 对了,周家的事怎么办?你当初去他们那说了降魔剑的事,现在他们家来四个死三个,还剩一个也疯了。周家,会不会来找我们麻烦?我有些担忧地问。 不会。我告诉他们的是真消息,周家自然能明白这一点。老道士毫不在意地说:更何况,他们现在的注意力更应该放在降魔剑上面。这种至宝,只有周家的人能用,而现在……周家肯定会大吃一惊。 我明白老道士的话,那个操纵降魔剑的人,难道是周家的子孙?可是,他为什么要帮别人杀自己家人。周老爷子可是上一代家主,这种身份的人,在周家也算祖宗级了。 可以想象,周老爷子三人死在长平,以及出现一名可以操控降魔剑的殓尸人,这两条消息,必定会在周家引发地震。 我放下了担心,随口问一句:既然这样的话,就没我的事了吧。 或许没有。老道士说:但殓尸人既然取走你的灵血,必然有用。倘若他以后还需要…… 老道士的意思我明白,说不定过段时间我就被人当人型血库给抓走了。 太坑人了……我就算去医院献血200毫升,好歹也能拿个献血证。现在算什么,谁想要谁割,割完了心情不好说不定还得揍我。 生不如死啊,悔不当初,为了一点点冒险精神跟老道士去了西双版纳。这回可好,惹了一身骚。 那我应该怎么办? 老道士微微眯着眼,说:这场局的主使人是噶木,倘若给他时间,把铜甲尸与尸王合二为一必有大祸。 所以……? 所以,我们要去找帮手。 去哪找? 噶木的铜甲尸出自云南魏家,为天尸支脉。如今噶木打算引出赵军阴魂炼就尸王,已算为害人间。我要去找魏家的人,让他们自己清理门户。 魏家?是和周家一样的世家吗? 嗯。老道士点点头:天尸一脉为钟家所创,最早于秦朝钟家便靠天尸术独霸一方,连始皇帝也奈何不得。只是随时间而逝,百家争鸣,各大道家开宗立派,钟家被挤去了现在的云南。在南宋期间,更是因金宋两国灭辽,大军铁骑进攻,钟家死伤惨重。自此钟家当代四大弟子各为其政,各为其主,才开创了天尸四大家。不过,钟家依然为主脉,其他三家虽然自立,却也以钟家为首。魏家传承了铜甲尸一脉,很是了得。 我看铜甲尸也没什么厉害的啊,连地养尸都打不过。我有些不以为然。 老道士摇摇头:噶木的铜甲尸不过刚炼成,只能算最低等的。相传魏家初立,其镇族甲尸乃是以秦国古尸,大将军王翦炼成。通天彻地,武力难以匹敌,仅有钟家的天尸能压制。 这么厉害?现在还有吗? 现在没有了。老道士说:蒙古铁骑踏遍各地,一战屠百万,天尸四大家顽抗一偶,差点被绝了户。否则的话,以今日这天地,天尸一脉早就出来称王称霸了。 真的假的。我有些不相信,蒙古军队虽然有一段时期天下无敌,可那是天尸啊,移山倒海的大能力,普通人再多也打不过这种怪物吧。 你以为蒙古铁骑只靠肉身就能无敌于天下?老道士嗤笑一声:不要小看天下群雄,各国各地谁没点底子,如果靠马就能游走天下,杀尽四方,游牧民族怎么会被困在边境千年。历史是人为,但人能篡改历史。如果你相信书上写的,那你见过历史抒写过道法神奇吗。 我默然,不再反驳。老道士说得很有道理,年月过的久了,史书上写的也不全是真。否则的话,这世上哪还有那么多未解之谜。 那魏家愿意出头吗?我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或许会,或许不会,但总归有希望。老道士也不确定。 一听老道士这话,我就觉得希望肯定不大。这年头,谁愿意没事乱出头啊。再说了,噶木虽然是从魏家得的炼尸法,可这又不是古代,还真有师门清理门户的事吗? 不过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说不准就跟常人想的相反。我问老道士,打算什么时候去。 他想了想,说等伤养的差不多,大概三四天之后再走。 闲着没事的时候,问起他与噶木之间的关系。老道士说,他与噶木认识不算久,也就这两年的功夫,说交情也有,但算不上深。不然的话,当初找噶木帮忙杀地养尸,也不用以龙虎丹为代价了。 不过,老道士为什么去杀地养尸一直令我感觉奇怪。对此,他的解释是师门遗命。 幽宝 第二十一章 地养尸丹(10) 老道士的师父在离世前留下密函,告知某年某地有地养尸出世,务必杀死。老道士思想很传统,所以遵从师命守在西双版纳等待地养尸出世。只不过他没想到地养尸那么机灵,刚出来就跑了。不然的话,也就没有我被他带去西双版纳的故事了。 三天很快就过去,老道士的伤养好了大半。面色逐渐红润,中气也足了。看着他这幅样子,我愈发的轻松。只要老道士没事,前面就算有悬崖……傻啊,肯定不跳。 去魏家的路上,老道士讲了些这一脉的规矩。 天尸一脉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忌讳打探所炼尸体的身份。 因为为了保证炼尸能发挥最大能力,尸体生前的三魂七魄会被打散,诸如生平经历,七情六欲有关的都要被抛弃。留下的,大多是武者本能。这样的话,炼尸才有成长到最强的可能。当然了,也有因为魂魄遗留了一丝记忆,导致后来超脱炼尸人的控制反叛的事情。 这件事在天尸一脉也是秘辛,就像周家丢了降魔剑七十年不敢吭声一样,算得上耻辱。好比人养的狗,养了十年回头再咬伤你,说出去太丢人了。 另外,新尸极易受干扰,所以各个房间不能乱闯。不然的话,很容易惹出人命。如果出了这样的麻烦,别说魏家帮忙出头了,老道士和我恐怕都走不出去人家的门槛。 最后一点是,魏家的人年幼便开始练武,火气很旺。所以,少开口少看人少做事,以免惹是非。以老道士的本事虽然不惧,但我还不行,可能随时被人一巴掌拍死。 老道士说这话的时候,看我就像看一只苍蝇。 死老头,我哪点像苍蝇!长的不像,说话也不像!我都没说你长的像苍蝇拍呢。 西双版纳已是第二次来,噶木的事,让我对这片美丽的净土有了阴影。 我忽然想起曾问老道士,为什么山村的人都冷冰冰的,唯独噶木很热情。老道士当时回答我,他是个另类。这是不经意间想起的疑问,用来打发时间。 第二次被问起这个问题,老道士沉吟了一阵,说:噶木其实原本是魏家的人。五十年前,被魏家捕尸堂堂主收养。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反出魏家,这种家族对弟子要求很严格,一旦反出,不杀也要废除所有功法,以免外传。但噶木没有受罚,魏家默认他的离开。 这件事,也是噶木告诉老道士的,说不清真假。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面必定有什么故事。 谈起噶木时,老道士脸色平静,但语气总带着一丝不自然。我知道,他还是纠结着噶木欺骗他的事。更何况,铜尸阵差点杀了他,对这样一个人,老道士没恨得咬牙切齿已经心胸异常宽广了。 我们到魏家的时候,是中午。 阳光明媚,一片鸟语花香。魏家座落于一片深山,于一座山谷中开辟了空地,安放宅子和族人。 这是当初为了躲避蒙古骑兵,不得已才躲来这。骑兵再厉害,在山里也是没了爪和啄的老鹰。 老道士告诉我,这方圆几百公里,都属于魏家的领地。任何人都不可以在这里争斗,以免惊尸。违反者,熟人还好说,陌生人直接就宰了喂狗。 哦对了,魏家没狗…… 我们是从一条略高的小路穿行而来,看到魏家宅子的那一刻,我深深地被震住了。 在这茂密的丛林中,硬是出现一片空地。一间间古典民宅错落有致的安放各处,黑压压一片,最中央是三层高足足十五米的主宅。这仿似群星拱月一般的气势,让人呼吸都忍不住停顿。就像眼前出现一只远古凶兽蛰伏,一旦惊动,势必惊天! 据老道士说,在深山的某一处,魏家还在山体里硬生生掏出了一座祠堂。那座高达一百多米的大山,几乎被整个掏空。 如此浩大的工程,非人力可为,是由魏家几百年前最强的几具古尸联手打出来的。在那一天,冲天的尸气,几乎腐蚀了方圆百里范围。老道士说,连他师父说起这一段时,都深深的敬畏。 这一番话,让我对魏家有些惊惧莫名。 这样的家族,比起周家强大了不知多少。几百年来,即便魏家最弱的时候,也无人敢来挑衅。 我无法想象,在一千多年前,天尸一脉仍为一体的时候,连始皇帝也奈何不得的时期,该有多么强大。不说颠覆整个地球,想轻易夺取帝位也应该很容易吧。 不过,天尸一脉没有这么做,其中原因,连老道士也说不清。那个时代太古老,或许发生了很多令人惊奇的事。毕竟先秦练气士的大名,在很多地方都有提及。能在那个乱世登临帝位,问鼎天下的始皇帝,也不太可能是普通人。 我跟在老道士身后,沿着小路行走,没走出多远,就上了大路。魏家在宅子前修了三条主道,各有大约十米宽。平整严实,走上去很是舒坦。 由此可见,魏家在这片区域的势力有多么庞大,堪比古代的小国君主了。 前面的迎宾宅,突然涌出了七八个人。快跑着向这边来,我有些紧张,小声提醒了一下。老道士背着手,不急不慢地走着,说:无妨,我已与他们说过,是来迎我们的。 果不其然,来人为首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跑到我们跟前就恭敬地微微低头问:可是五行脉的前辈高人? 老道士点点头:魏老头呢? 那个壮汉更是恭敬:堂主正在与家主做事,忙不开身,所以吩咐我来迎您。他说,见到您就立刻请过去。 老道士再次点头,由着他们带路。我在后面边走边看,对老道士愈发的惊奇了。这老头真那么厉害?连魏家都如此盛情。 迎宾宅只是普通的宅子,最壮观的是高七米宽七米的大门。通体由黄梨木外铺铜板制成,这样的大门加起来少说几千斤重。 高七宽七,七七四十九,是所谓的大衍之数,没想到炼尸家族也这么注重这东西。 路上,那汉子一边请我们走,一边小声地介绍。 老道士似乎也好久没来了,点着头时而看一下四周。 进了迎宾宅就是一条石子大路,宽有二十米。一路通行便是主宅,也就是魏家家主和各堂堂主以及家族元老居住谈事的地方。 魏家共有四堂,炼尸,捕尸,藏尸,刑罚。 炼尸并不是传统意义的炼尸,毕竟身为天尸支脉,家族的每个子弟都会炼尸。这一堂的主要工作是在捕尸堂带回新尸后,打散可能没消散的三魂七魄,做一些最基本的炼制,随后就可以交给需要的家族子弟了。 而捕尸堂,顾名思义就是抓尸体的。可能有人问,尸体都是死的还用抓么,抬回来就是了。实际上,包括老道士所说的红毛绿鬼天生地养人魂四种活尸,都可以被炼制,只是炼起来极为麻烦。 而有一些尸体,虽然未成活尸,却也有了行动攻击的能力,甚至有一些只比五大活尸略差。所以,捕尸堂也就派上了用长。 至于藏尸堂,自然是收藏尸体的。因为捕尸堂随时可能抓回来一些天赋异禀的奇尸,一些普通的武者尸体就会空闲下来。而藏尸堂会分类以特殊手法存放,保证他们躯体不坏,并且还能时刻锻炼躯体强度,等以后用的时候,起步就很高了。 这有点像酒窖,美酒藏的越久越好。 而刑堂,主掌家族刑罚,四大脉都有这一堂,有时候遇到需要配合的事情,还会互通合作。 我们一行人所穿越的通道,都是普通子弟所居住的地方。一路上,看到不少人好奇地看着我和老道士,又有些敬畏前方带路的壮汉等人。所以只远远地看着,偶尔小声议论一下。 最终,我们来到了主宅之前。 近距离观察这座主宅,心中敬畏就更深了。 最高处十五米,占地十几平方公里。依照家族地位来分,家主最高,堂主次之,元老再次。天尸一脉统一坚守的原则时,给家族活力的才是地位最高的。所以老家主退位成为元老后,还比不上新任的家主,哪怕这是他孙子。 主宅谈不上金碧辉煌,古色古香,看起来很是寻常。但我却知道,这里面住的,随便出来一个都能在大城市引发屠戮。 把我们带到这后,除了壮汉外,其他人都退下了。 进入主宅,屋里点着烛灯,不算很亮,总感觉有股子阴寒气息。我看了眼老道士,他神色自然,目不斜视的前行。 这老头,胆子真大。感慨一句后,我看到前面的大堂站了几个人。他们围在桌子前,似乎商量着什么。 壮汉快走几步报告,几人都回过头,十分热情地走过来说:五行脉的高人,终于再见到你了。 老道士拱手说:彼此,彼此。 第一次见老道士这么客气,但转念一想,魏家这么强,老道士这样做也没错。 在场与老道士最熟悉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看起来极为瘦弱的七八十岁老头。一见老道士,他就哈哈大笑,上去就是一巴掌拍在老道士的肩膀:你这牛鼻子,没事的时候也不知道找我喝酒,亏我多年前帮你那几场。 幽宝 第二十二章 石兽(1) 老道士轻轻挥手拨开老人的胳膊,淡然地说:你是捕尸堂的堂主,出入阴宅,那种地方我怎么能去。 原来他就是捕尸堂的堂主,这也太老了吧。我心里想着,便多看他几眼。老人似乎察觉到了,微微偏头看我一眼。其眼神凌厉无比,但下一瞬间又温和起来,像是我的错觉。 这就是八索一脉的当代传人了吧。老人问。 和他一起的几个老人也都好奇地看着我,这让我有些不安。老道士嗯了一声,说:八索一脉没落,带他来见见世面。 哈哈哈,你五行脉也是与八索有渊源,帮他一把也没错。捕尸老人笑了笑,随后拉着老道士的手往桌前走,边走边说:五行脉源出五典,懂的最多,你来帮我们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我也好奇地跟上去,对于老人说的五典,一窍不通,应该是类似典籍的东西吧。老道士的五行脉,和典籍有什么关系? 走到桌前,我看到桌上放了两块石头,雕刻成了兽形。只是略微有些抽象,一只像猴,一只像虎,都与平常所见有区别。 老道士走到跟前,看了几秒钟,忽然惊疑一声。 还真被你看出不对来了,我们几个老家伙,可是看半天没看出所以然。捕尸老人说。 旁边的几位老人都瞪他一眼,仿似在责怪说话口没遮拦。老人也不以为意,说:自己看不懂还不肯承认啊,你们几个死要面子的。 几位老人都有些尴尬,索性不再理他。 老道士拿起一只石兽仔细端详起来,过了一会他问:从哪弄来的? 去地下阴宅时无意找到的,看着挺怪就带回来了。捕尸老人回答。 两个都是在那地方找到了? 捕尸老人呃了一声,与旁边的几位魏家老人对视一眼后才迟疑着说:另一个,是他送来的。 噶木?老道士看向捕尸老人。 我心里顿时一惊。 是他。捕尸老人点点头:我们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他还会回来,而且,送了这么一件怪东西。如果不是我刚才地下阴宅拿了一件同样的,还真看不出怪。 老道士沉默起来,看着石兽不说话。魏家的家主,堂主一流也安静地站在那,时而看我一眼。 过了一会,老道士说:这样的东西,我师父曾收过一件。以他老人家的博学也看不出所以然,只是能察觉到奇异之处。这东西水火不侵,万法难伤,似乎天然就能隔绝道力。 如果我用铜甲尸呢?捕尸老人问。 老道士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你可以试试。但我师父说,他曾于古籍中见过描述类似的东西。有兽,生而为石,天地奇珍,毁之必亡。 捕尸老人嗯了一声,一脸的不以为意,看得出,他没放弃自己的想法。 老道士放下手中的石兽,看着捕尸老人:他是亲自来的? 不知道,家族子弟到的时候,只看到这东西和一张纸。纸上告诉我们,这东西送给家族。很奇怪,他为什么要送这件东西却不说明原因? 在场无人能猜出缘由。 魏家的现任家主,年约五十,头发半黑半白,不是很健壮,就像个普通的老人。我突然发现,凡是有大能力的老人,看起来都很普通,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气质内敛,返璞归真。 五行一脉,向来只管五行内的闲事。这次登门拜访,必定有赐教。魏家家主笑着说。 老道士摆摆手:谈不上赐教,这事,与噶木有关。 哦?捕尸老人和魏家家主对视一眼。 老道士像没看到他们的小动作,说:噶木炼成铜甲尸,却意图借地养尸丹炼就尸王,从而合二为一将铜甲尸推至顶尖。非但如此,我找他质问时,还险些丧命铜尸阵中。长平四十万阴魂,一旦放出,无人可镇。噶木不顾天意,更不顾人命,这等作为,你们魏家不会不管吧。 魏家的几个堂主都沉默了,连捕尸老人也如此。只有魏家家主脸色尴尬地说:噶木已经不是魏家的人,我们没有权力…… 你也是这个意思?老道士打断了家主的话,看向捕尸老人。 捕尸老人与他对视一眼,随后默然。老道士脸色平静,没有因此动气。只是一甩袖子,对我说了个走字就离开了。 他都走了,我哪还敢逗留,赶紧跟在后面。 从主宅出来没多久,捕尸老人就从后面追上来了。 老牛鼻子,这事我也没办法。这中间牵扯很多东西,关系家族最大的利益。家主不说话,我做不了主。捕尸老人面色为难地说。 我知道,不怪你。但魏家既然这样说了……老道士停住脚步,一脸淡然地说:那我杀掉噶木,也就与魏家无关了。 捕尸老人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张口欲言,但始终没说出一句话来。 老道士也不多话,喊着我离开了魏家宅子。 再次走上山间小路后,我很是惋惜地回头看看隐约可见的魏家大宅:咱们真这么走了啊?那噶木老头的事咋办? 本来就没报希望,只是提前与魏家打个招呼。既然他们不出手,那就由我来。老道士说,话语斩钉截铁,充满杀伐之气。 我看魏家好像有什么隐瞒的事情。 嗯。老道士点点头:那两件石兽很不一般,比我师父收藏的更加完整。噶木不会无缘无故送来魏家,他与魏家的关系曾经势如水火。这次送东西,要么知道我准备来找魏家出手,要么就有其它原因。 会是什么原因呢?我问。 不知道,应该和石兽有关。老道士说。 那……要不然咱们半夜把它偷出来? 老道士瞥眼看看我:你去? 我讪笑,缩缩脑袋不敢应声。 魏家那都是僵尸窝,进去一只一口就把我啃的骨头都不剩了。人家被威胁都是:你敢来!?来了让你站着进来横着出去。可魏家都是让你站着进去,啥也不出去。 那咱们现在去找噶木?去哪找?我又问。 老道士摇摇头:不知道。 啊? 啊什么啊。我又不是神仙,要能知道他去哪了,还用找你去寻地养尸吗。 我嘿嘿笑,老道士想了想,说:不过,噶木送给魏家一件石兽,想来必有原因,而且可能关系重大。魏家捕尸堂的堂主与我关系莫逆,连他都不肯为我说话…… 所以,我们去找石兽?我猜测说。 不是。老道士摇头否定:我们要找和石兽有关的消息。连捕尸堂主都能从地下阴宅挖出来石兽,这东西恐怕有些数量,就算找到我们也不知所以然。噶木如果真与石兽有关联,必定会有消息传出。我们循着消息,一定能找到他。 我和老道士在西双版纳逗留了一段时间,并没有找到噶木的踪影。所以没有再耽搁,老道士用缩地法带着我离开。 再次停留的时候,已到了一座山上。 不算很大,但林木茂盛,时而听见鸟兽的叫声。在前方,一座小道观耸立在山腰,离我们不是很远。 老道士一边走一边说:这座山五行脉已经居住了几百年,山中鸟兽虽有生老病死,却从未被宰杀过。所以不要随处走,可能会碰上野兽。 我哦了一声,老道士不再说话,不急不缓地前行。 很快,我们就进了道观。这是一座小型道观,占地几十个平方,分了几间屋子。与魏家宅子相比,实在拿不出手。 道观门也没上锁,老道士一把推开后,有些感慨地说:当年五行脉兴盛时……唉,算了,与你说这些干嘛呢。这几间屋子,你住左边第二间。那里曾是我师弟的住所,其它房间不要乱进,不要探究。 哦。我点头应了一声,探头往第二间房里看了下,简单朴素。没有太多的摆设,一张床,一个蒲团,一张桌子,上面摆了纸墨笔砚。 我师弟很喜欢写字,以前在这间屋子里经常写着写着就唱起词来。老道士说。 哦,那他现在去哪了?我进屋抹了把桌子,没太多灰。 师父升仙没多久,有一天黑夜,我听到他屋子里有怪声。再去看时,就不见了人。至今,也不知是死是活。老道士语气略显悲伤,看得出,他与师弟的感情很好。 这么诡异。 是很诡异。我在山里四处找,也没找到他留下的踪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这二十多年来,我已经放弃了。他是个福人,自有天相护佑,应该死不了。老道士说。 我很是惊愕,老道士的五行道法十分了得,连魏家如此大的家族都对他客客气气。可就是这么一位奇人,师弟当晚失踪,连找二十多年都没找到。 这件事,诡异的让人毛骨悚然,我不禁想起那些神鬼事。 算了,不说这些了。老道士脸上依然带着缅怀之色。 对了,你带我来里干嘛?我问。 石兽。老道士说:我师父曾收有一块,就放在道观里。 那拿出来咱们研究研究。 老道士嗯了一声,走进一个房间,没多久就出来了。在他手里,有一个木盒子。样式古色古香,有独特的韵味。一眼望去,盒子上的花纹让人心神安宁,似找到了依靠。 幽宝 第二十三章 石兽(2) 老道士和我一起进了另一间房,把盒子放在了桌上。 这间房的摆设更简单,桌子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放。床上有着被褥,和他师弟那间截然相反。我估计,这是老道士自己的屋子。 这时,老道士已经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垫了红布,一共放了三样东西。 一本颜色青黄,看起来很老旧的古籍。一把仅剩半支的玉钗,最后则是另一只盒子。 老道士把小盒子拿出来打开,里面依然垫有红布,而红布包裹着的,则是一件石兽。 与魏家的石兽相比,这一件要小很多,而且似只有一半。样式方面,比较偏向怪物,牛头人身,背后生有两根骨刺,右手上还有一点凸起。 我师父说,这是他的师父传下来的。师祖当初刚得到的时候,石兽还未完全封闭,竟能见到一丝血肉。只是没过多久,就完全闭合了。 道法无用,师祖又怕蛮力坏了这奇异的东西,所以追查几十年未果,只能遗憾的传下来。老道士说。 啊?你的意思是说,这件石兽当初是活的?我惊诧极了。 或许是。老道士也不太确定:也正因为如此,在魏家见到两件石兽后,我才会惊讶。这东西,着实不一般,或许,噶木是查到了什么,才以此与魏家交好。 那魏家肯定也知道点什么,不然不会因为两件怪东西就关门闭户。他们说噶木给了一封信,只写把这东西给魏家,看来一定是假话。我有些气愤地说。 你与我想的一样。老道士点头,把手上的石兽翻来覆去观察着。 给我看下。 老道士没有犹豫,把石兽丢到我手上。 这东西别看不大,可却很重。普通的石头巴掌那么大,顶多几斤就了不得了。可这一块,粗略估计起码在二十斤以上。就冲这一点,足以证明他很怪。 这石头材质没问题吗?怎么这么重。我问。 老道士回答说:普通的石头,之所以重,或许是因为里面有不一般的东西。 要不,我们把这东西切开看看?我提议说。 不可。老道士摇头说:这东西我总觉得诡异无比,古籍上说,毁之必亡。 古籍也不一定全对啊,古代的东西说不定和现代不一样呢。就像山海经上的东西,大部分在如今都找不到了。 我师弟失踪的那晚,在他桌子上,就放有这件石兽。老道士说。 我心里一阵惶恐,差点把石兽给扔了出去。 正在这时,胸口挂着的通冥玉佩,突然传来了滚烫的感觉。 我连忙把石兽放下,把玉佩从衣服里掏出来。通冥玉佩发出淡淡的黑光,几不可见,放在手上就像被火烧过的铁棍。虽不说烫的人血肉焦黑,却也几乎让我无法忍受。 怎么回事?老道士问。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烫的厉害。我看向石兽:会不会和这东西有关? 八索一脉,贯通天地幽冥,或许这东西与你这一脉有关系。老道士说。 我拿着玉佩想了想,试着把它靠近石兽。玉佩上的黑光愈发的明亮,但温度也越来越高。我被烫的头皮发麻,几乎想把它扔了。 而就在玉佩离石兽还有不到十厘米的时候,石兽的头部位置,忽然冒出了一点点黑气。没有味道,在空中飞快地消失了。而玉佩的异状,也跟着不见。 呃,那是什么?我惊诧地问。 老道士闭上眼,像在感应什么。过了会,他睁开眼,很是震惊地说:精气。 精气?那是什么? 凡有道行的,都需精气十足,越厉害的人,精气越旺。即便是普通人,也有精气,一旦流失过多,轻则大病,重则暴毙而亡。这,相当于普通人所说的生气,是生命的体现。老道士解释说。 听明白他的话后,我立刻就愣住了。这意思是,石兽还有生命? 可以这么说。老道士脸上的震惊很快便褪去,但随后,他说出一件更让我惊愕的事情。 石兽万法难沾,所以我曾带着石兽在十几年前找人鉴定。最后得知,这东西的存在的历史,超过六百年。 这也太难以置信了。我几乎要叫出来,这死老头,该不会是诳我的吧。他的师祖拿到这东西的时候,石兽还能见到一丝血肉。而刚才,他又感受了石兽溢出的精气。 也就是说,这只石兽活了整整六百年甚至更久? 太扯淡了,虽然人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可再能活的乌龟,也没有超过两百岁的。有一些奇特的生物可以活超过一万甚至理论上永生不死。 可这是石兽,绝不是什么细菌海草,怎么可能活了六百多岁?外星人吗?尼玛当拍异形入侵第二十二部啊! 我把已经恢复正常的玉佩放在石兽头上,没有再出现异状,也没有黑色的精气飘散,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疑惑不解,我把玉佩放回胸口,又拿起石兽。也许是一种错觉,我总觉得,石兽好像变轻了。 这次,石兽和玉佩依然没发生奇异的事情。 刚才的事情,绝对是个大发现。可是,我和老道士都没有抓住,除了知晓石兽这一刻依然有生命外,再无其它发现。 要不……我滴点血试试?我提议说,但又想,是不是最近被放血成瘾了,人家不说话我都想割自己一刀。 可以试试。老道士回复的简单明了,随后从怀里掏出一把利刃。 看着明晃晃的刀刃,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最后,以我成功满足自己似乎变态了的心理,咬牙给自己一刀。 滴血在石兽上,依然没有反应,而且这次老道士没给我补血丹,亏大发了。 现在怎么办?我问了一声,但却见老道士拿着刀像在思索。 没多久,他回过神来,看着石兽,像下定了决心:切开它! 啊?我有些惊讶,问他:你刚刚不是说,古籍上写这东西毁之必亡吗? 师弟失踪的那天,屋里除了有石兽外,地上还有一把斧子。老道士说:我只以为他失踪是和石兽有关,现在想来,师弟不会平白无故在屋子里放斧子。说不定,他在当时是要切开石兽,所以才发生诡异的事情。 老道士这样的猜测,我倒听不出能反驳的地方,很有理。但是,这东西过于诡异,他不怕死,可我怕。 噶木可还带着铜甲尸到处跑,准备炼尸王呢。万一咱们切开后真出了事,哪还有人去制他?我找了一个理由,正当的让我自己都佩服自己了。 老道士皱起眉头想了一阵,随后有些遗憾的放下手中利刃:等杀掉噶木就切开他。 我在一旁直点头:嗯嗯,等杀了它立刻就切,横切竖切剁成四块。 这场石兽鉴定,最终以老道士伸手给我脑袋一巴掌为结局。 我嘿嘿笑,见他把石兽重新放回盒子后,蹭到旁边,指着木盒里放的古籍和玉钗问:这两件干嘛的? 古籍是我五行脉的秘本,你可要学?拜师后,我可以教你。老道士说。 我看看他,这老头表情严肃,不像在开玩笑。说实话,我倒真想学学五行道法,别的不说,光那手缩地术就很厉害了。等我学成后,别的不说……我要当出租司机谁他妈能抢得过我!? 不过,老道士总没事就给我放血,我怕还没学会缩地法就被他弄死了。 等等吧,我考虑考虑,嘿嘿…… 老道士轻哼一声,像是在说:求你了么。 玉钗呢? 提起玉钗,老道士竟然奇迹般的有些失神。虽然眨眼的功夫就恢复,但就算瞎子也能看出,这支半截的玉钗,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小说和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如果不是的话,那作者太狗血了。 不过,老道士没给我见证作者狗血的机会,直接把装着石兽的盒子放好,啪嗒一声关上了木盒。随后,他一声不吭地走出房间,刚出门就停住。我以为他忘记什么东西,没想到他偏过头,对我说:出来,去你屋里呆着去。 死老头子,翻脸就不认人了。我在心里嘀咕着,闷着头回到自己的房间。 老道士一去不回,在他师父的房间也不知干嘛。而我,则躺在木板上,四处乱看。 这房间东西太少,看的再仔细,几分钟也就看完了。 老道士的师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看老道士的样子,应该也就五十多六十岁左右,他师弟应该比他小不了多少吧。 只是,不知道究竟死了还是在什么奇怪的地方活着。 想起老道士的师弟,我就好奇,倘若刚才真切开了石兽,会发生什么? 幽宝 第二十四章 石兽(3) 在床上翘着腿躺了有十来分钟,后背疼得要死。这床板也太硬了,老道士也没给我床褥和被子。 我从床上下来,在桌子前立了几分钟。桌子上摆放整齐的有两叠宣纸,一叠空白,一叠写有字。 大多写的是诗词,有些我熟知,有些没看过,也不知是古人的成就还是他师弟自己创作的。 我从下面随手抽出一张,看到这样一段话:今日何来与君争,悲哉……吾不欲为,天意弄人,何苦,何苦……错了,错了…… 无厘头的一段话,看也看不明白,纸的一角有些褶皱痕迹,想来应该是他师弟写完心情有些激动吧。 看来,老道士的师弟纵然失踪时是个年轻人,可放到现在来说,当年怎么着也是个文艺青年。像我这种普通青年,只能仰望了。 这时,我听到外面传来“啪嗒”一声。 紧接着,老道士一声大喝:何人敢来五行脉捣乱,给我留下! 我放下宣纸冲到房外的时候,正见老道士站在原地沉默。他安静的有些异常,仿似刚才的怒喝是别人发出的一样。 再往别处看,没有什么人啊。 这老头搞什么,耍我啊! 但出于好意,我还是问了一句:刚才出什么事了? 不用你管。老道士毫不客气地斥责我一声,然后回了屋。 死老头,不看你厉害,早一砖头拍死你了。我暗骂一声,悻悻地回了屋。 一直到月儿高挂,我的胃纠结着是先吃肠子还是先吃食道的时候,老道士依然没出屋。 我实在饿得受不了,只能出了房间去敲他的门:老道士,咱们晚上吃什么啊? 老道士沉默着,屋子里点了一盏油灯,昏黄昏黄的。老道士手上拿着一张纸,他出神地盯着纸看。昏暗的油灯,照在他脸上,竟显得有些老态。 我看他有些出神,就又喊了一声。这一次,老道士反应过来。他把手中纸举起来,手腕微动似乎要做什么。但随后,却又皱着眉头放下了。他一边慢条斯理地把纸折起来放进口袋,一边说:山中有野果,也有俗食,要吃什么自己弄。东西和碗盆都在右数第一间屋子。你弄自己吃的,不用管我。夜深之后,不要随意走动,没有特殊事情,不要来扰我。 死老头,怪脾气。 这话也只能想想,转身出门到了右数第一间屋子,我脑门有汗还有黑线…… 这什么年代了,竟然是老农村的土锅。墙边有一摞柴火,我从锅边拿起火柴盒,再抓起一把稻草……这玩意真能烧菜吃么? 半个小时候,整间柴房都是烟。我跟个非洲黑人似的从烟里咳嗽着跑出来,从外面看,这屋子和失火没多大区别。 最让我气愤的是,花费这么长时间和代价,连衣服都差点烧着了,可是火依然没冒烟。 这是为什么!? 对了,锅旁边那个能拉动的木棍是干嘛的? 太坑人了……我从柴房旁边的大缸里泼水洗脸,心中怒骂。可骂完之后还是得吃饭,这大半夜的吃什么? 山上有野果,可也有野兽啊。 听说以前有姑娘在深山里被野人拖走,几年后抱个野人孩子回来的。我不是姑娘,可要真被拖走了也受不了啊。 最终,等柴房烟散了,我找了几个生冷如铁的馒头,泡着水吃了。 这日子太苦了,我开始庆幸没答应老道士之前的提议。这要真做了他的徒弟,不被弄死也得被苦死。 就这么来回鼓捣,起码费了两三小时。我看看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 老道士的房间依然亮着油灯,这老头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整天都神神叨叨的,跟着了邪似的。 算了,我管他干嘛呢,还是去睡觉吧。 进了乌漆吗黑的房间我才想起来,老道士不仅没给我油灯,还没给我被褥! 这算不算特殊事由?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老道士房前,踌躇着到底要不要敲门,还是在木板上先将就一夜?这老头脾气怪的厉害,回头要给我扔山里去怎么办。 就在这时,我听到老道士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进来吧,转圈磨面呢! 我有些尴尬,推开门进去,老道士依然坐在桌前。桌子上,一张纸平铺在那里,有些褶皱的痕迹。 嘿嘿……其实也没啥事,我就想问问,晚上睡觉这被褥……我挠着后脑勺,有些不安地说。 房间床下有箱子,被褥都在里面放着。老道士说。 哦,知道了。我点点头,转身要出门。 等一等。老道士忽然喊住我,待我回过头后,看到他脸色有些不自然地说:来我旁边坐着,问你些事情。 我有些疑惑地走过去坐下,老道士一向很自主,要做的事哪怕再危险也一定会去做。这点,从他受了伤依然敢独自阻止尸王就可以看出来。那次如果没有我在一边协助,他肯定早死了。 这样一个心高气傲,有大能力的人,又怎么会找我来问事情?难道,他是想问八索一脉的事?可我之前也说了,根本一点也不知道啊。 这张纸你一看。老道士把桌子上的纸往我这边推了一下。 我拿过来看,纸上写了一段字,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女儿家的笔迹。 上面写着:母病危,需木灵丹解救。若要了断尘缘,不送也罢。 我看明白了,这上面说,有个姑娘病得很重,几乎要死了,需要一种叫木灵丹的药来治。木灵丹……估计是五行脉的东西。 如果想结束尘缘的话,木灵丹就不要给了。 可是,这嘛意思?尤其是把这张纸给我看,嘛意思? 这封信,是她女儿送来的,上面所说应该不为假。这木灵丹,你说我到底送还是不送?老道士问。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如果真能救命当然要给。呃……这木灵丹是不是很贵啊? 不是很贵。老道士摇摇头:而是无价之宝。木灵丹是以成了精的木妖,取其一生精气炼化而成。不说让人返老还童,起死回生,可这世间百病,几乎没有不能解的。在上古年间,木灵丹还是很容易炼制,可如今……我五行脉只剩两颗,这也恐怕是全天下最后两颗了。用掉之后,再也无人能炼制。 我听的一愣一愣的,按老道士这么说,木灵丹还真是无价之宝。别说感冒发烧了,估计就连癌症晚期也能治愈。 这可是个好宝贝,难怪信上说不送也罢,可能也想到这一点了,怕老道士舍不得。 那送不送你看着办吧,这事我就不能乱出主意了。我说。 我就是想不到才要问你!老道士脸色愈发的不自然,看着像要发火。 那就看她和木灵丹,在你心里哪个更重要了。我又不知道你们俩的关系,怎么帮你决定啊。我回答说。 老道士沉默了一会,随后缓缓说:在二十几年前,她曾为我伴侣,我几乎要为她弃道还俗。但后来出了一些事,我们决断了。 我滴……没想到老道士年轻时还是风流大少啊。我心里一阵感慨。 虽然决断了,但如果当初感情特别好,而且出的事也不是太让男人无法忍受的话,看在往日情分上也救一命吧。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要怎么与你说……老道士踌躇了半天,我第一次见他这样犹豫。过了很久,他终于叹口气,说:罢了,往昔的事已经过去,人都不在了,我还在乎那些做什么,就与你说了吧。 我突然有种预感,如果这时候给我来叠瓜子,再来瓶可乐就好了…… 老道士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过了一会,说:这事,要从二十五年前说起。那时我学艺有成,师父命我下山历练,也就是做做斩妖除魔的事情。她就是我那次下山遇到的,或许是因为山上呆的久了,第一次见她,我就被迷住了,到最后,竟因为她几乎与师父反目成仇。 把她带上山的第七天晚上,出了一件大事,那一次,我是平生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师父出手。 那天晚上我听到外面传来她的惨叫,出去看,正见师父一掌打在她的腹部。她口吐鲜血,面如黄纸,几乎要死了。师弟当时也在场,拉住我,让我不要管。可我如何能不管,也正是那次,我对师父与师弟出手,让我是兄弟俩的关系就此冷淡。 我不是师父的对手,更何况旁边还有师弟。 被制住后,我央求师父不要杀她,无论什么事有我来扛,哪怕废我一身道行。 师父对我破口大骂,说她是妖女,是来盗取五行脉的秘法和木灵丹。这话我怎么能信,那时无论怎么看,她都只是普通女子。 所以我对师父说,倘若她死了,我也必定殉情。 师父终究舍不得我这个弟子,便把她赶出山,并勒令我不准再下山。 但是我气愤不过,之后终有一天跑下山。可无论我怎么找,都再也找不到她。一连十几天,我都昏昏然,不知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我自小就在山上与师父学道法,除了道法,我什么也不会。 所以,我只能再回去。而回归山门后我才发现,这次,换成师弟带一个女人上山。这种情形,与我当初无异。 幽宝 第二十五章 石兽(4) 对于师弟的行为,师父同样大发雷霆,命师弟立刻送那女人下山。 这种行为,让我的火立刻就冒了上来。我和师弟同时与师父顶撞,坚决要把这女人留下来。我想着,倘若我无法得到红尘中所谓的情,就让师弟得了吧。 我们两兄弟的关系,如亲的一般。师弟只比我晚来山门一年,我们一起吃住二十多年,即便有之前的那档子事,却也不会影响太深。毕竟他怨的是我对师父出手,而不是打伤了他。师弟是个重感情的人,这一直是我和师父最欣慰的事情。最起码无论以后我们谁继承了五行脉道统,都不会起纷争。 在那个女人上山第五天,我们两兄弟与师父争执不下的时候,有一伙人突袭五行观。他们的身手不一般,但却被师父与我师兄弟二人合力打死了大半。剩下的,愤恨地离开了,叫嚣着还要再来。 那一战,师弟为了护我,被对方偷袭,中了冥毒。 冥毒,是以九幽之地的毒物,配以纯阴女子初潮炼制而成的奇毒。毒性猛烈,倘若不及时救治,一时三刻就会化为寒毒水。 而解救方法,要么以纯阳道法逼出毒素,要么服下纯阳的天地珍果。还有一种,则需要纯阳命格体质的女子与之交媾,将毒素转至女子体内。这样,师弟便能获救,而那名女子则不出三日要亡。 五行一脉讲究道法自然,所以无纯阳功法。而天地奇珍,又哪里这么容易找到。至于那纯阳命格的女子,一时三刻又如何能找得到。 可意外的是,师弟带回来的那名女子,正是纯阳女。 别无他法,为了保住师弟的命,我们只能征求那女子的意见。她答应了,没有任何犹豫,因为师弟在她最危难,差点被几个恶棍强暴的时候把她救回来。 所谓事有天定,一饮一啄,天命不可违。 在师弟和那名女子进了房间后,师父忽然跺脚大骂着:孽缘啊!真是场孽缘!早知今日,我当初……唉!孽缘啊! 我问师父到底怎么了,你知道师父告诉我什么吗?老道士忽然停止讲述,转过来问我。 我隐约能猜到一点,但不是很确定,便摇头。 老道士呵呵一笑,这笑的苦涩,笑的无奈,笑的眼睛都红了:师父告诉我,这个纯阳女子,正是我之前带回来的那个。师父那天废了她的功法,把她赶下山,以道术给她易容换貌,并点散了她的记忆。可没想到,时隔不久,师弟下山找我时,偶然遇到她被几个恶棍欺负,竟又给带上了山。 天下大事,天注定九分,师父妄要夺那一分,却将我害苦了。 看着紧闭的房门,想着我曾深爱的女子与师弟巫山云雨,我几乎想一头撞死在山上。那一天,我离开了道观,在外游离足足半年之久。因为我忘不掉,她是我亲手送进了房间。 老道士讲到这一段时,整个眼眶都红了。我能感受到,他心里那股悲伤和愤恨以及悔恨。 唉……他叹口气后,继续说:回到道观后,她已经走了很久。师父告诉我,那晚冥毒入体,与纯阳之体或许产生了什么反应,让她恢复了记忆。她记起了一切,几乎如疯癫一般。 本身女子为阴,纯阳女子活不过二十九。但师父因为愧对我与师弟,更因要她解冥毒感到愧疚,所以拿出一颗木灵丹为她续命。倘若不是这颗木灵丹,她活不到今日。而如今,恐怕她的冥毒又将发作,不及时救治,活不了几天了。 说到这,老道士的眉头紧皱起来,随后他接着说:她离开五行观没多久,师父就病倒了,一年后升仙离世。而师弟,在三个月后也失踪了。五行道观,一夜之间人去楼空,我消沉了很久才恢复过来。 老道士说完这一切,我忽然想起房间里,曾在宣纸上看到的那段话:今日何来与君争,悲哉……吾不欲为,天意弄人,何苦,何苦……错了,错了…… 救她吧。沉默良久好,我对老道士说:她比木灵丹重要,无论对你,还是对你师弟。天意弄人,怪不了她。 老道士没有立刻回答,依旧沉默,很久后他对我说:你休息吧,我要再想想。 我知道以老道士的个性,如果做出决定,一般人绝对无法改变。这个时候劝是不起作用的,还不如省点唾沫填肚子。说起来,那俩馒头是不是有问题,怎么感觉肚子咕噜噜直翻腾呢。 离开老道士的房间后,我把门轻轻带上,自门缝中看到,老道士盯着桌子上的纸,皱着眉头思索。 这老头,也有你难的时候。我撇撇嘴,不过那个女人的确很可怜。即便我是个男人,可设身处地地想一下,无论老道士还是她,恐怕在当时都要疯了。换做我,估计直接把那个什么师父给宰了。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虽说这是和尚讲的,可你道家也不能太无情无义吧。这样的师父,不要也罢。 这一夜,可差点没把我折腾死。半夜起码去拉了四次,几乎要脱水了。 如果不是考虑老道士没事给我吃自制的补血丹,我都想问问他,有木有诺菲沙星啊……救命啊…… 早上起来的时候,浑身没劲,两腿都在发软。扶着墙走了一会,溜到了道观门口。抬头一看,正见老道士站在山间小路。 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一会又皱着眉头,像在回忆什么。没一会,抬头看看道观,也正看到了我,表情不由得一怔。 我被他看的浑身更软了,就一脸抽抽的抬手冲他打招呼:嗷哈油~~ 不要学日本人说话,当年的抗战,我有几位师伯都是死在战火中的。老道士一脸淡然地走过来。 我顿时愣住了,这死老头还是个愤青呢。 我讪笑一声,问他:今天准备干嘛?继续研究石兽,还是去找噶木的消息? 都不是。老道士大跨步走进了道观,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我们去河南。 啊?去那干什么?噶木在那? 救人!老道士回答。 没想到一夜之间,老道士就做出了决定,这速度够效率了。 河南在五行观哪个方向我不知道,但跟着老道士用缩地法赶路,没用太久的时间就到了地方。 这种一步迈出,瞬息几公里的神奇道法,即便接触了很多次,依然觉得震撼。 我不知道现在位于河南哪个城市,老道士带着我上了一座光秃秃的小山。 这座小山,位于一片山林之中,就像中年男人呢的秃顶一样。 老道士轻车熟路,带着我快速前行。我跟在他后面一路小跑,累的跟狗一样,问:你以前是不是来过这啊,怎么这么熟。 老道士身子顿了一下,随后训斥我一声:废什么话,快点赶路。 紧赶慢赶,用了半个小时我们终于到了地方。这个时候,我几乎要虚脱了。昨晚本来就两腿发软,早上老道士摘了点野果充饥,当时吃饱了,可现在又饿的前心贴后背。 在这座小山的山巅之处,是一片高矮不一的山棱,老道士带着我爬上爬下,很快,前方出现了一个洞口。如果没有老道士带路,就算从天上飞着看,也发现不了这山洞。 因为山洞上方有一层斜着的石岩,从半空中看,与地面恰如一个整体。 我们爬过去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山洞里的人。我看到,一个年轻女孩从山洞里走出来。 这是一个漂亮的女生,具体容貌就不描述了。头发扎成了马尾,穿着普通的牛仔裤和纯白色T恤,很清纯靓丽。 你来了。她看着老道士,脸色不是很好看。 老道士点点头,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往里走。我看到那个女生咬咬嘴唇,似乎想要阻拦,但还是没有伸手。 老道士进去后,那个女孩看看我。我有些不好意思,这辈子也没被太漂亮的女生盯着看过。 那个……我叫杨…… 没等我羞涩的介绍完,这姑娘扭头就进了山洞。 混蛋! 都走了,留我一个人干什么?风中凌乱么? 得,一咬牙,我也跟着进去了。 幽宝 第二十六章 石兽(5) 山洞里并不是很黑,而且出乎我意料的竟然有盏电灯。别的不说,光是电灯这一条,就把老道士的五行观给秒了。 不过,这灯电源从哪接的? 我好奇地四处看,瞅着可能出现的发电机。 跟个贼似的,看什么呢!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点火气,悦耳,却又让人不痛快。 我抬头看,正是刚才见到的那个漂亮姑娘。 谁是贼啊,好奇一下而已,不让看不看了呗。我小声嘀咕着。 这个山洞不是很大,充其量有四十多个平方。山洞里很光滑,没有尖锐的棱角。虽然相当于一个大通间,但还是按生活作息分了几类。 进来时,靠近洞口的位置放了锅碗油盐米菜一类的东西,还有一个延伸到山洞深处的水管。靠里面的位置有柜子,梳洗台,床一类。 而在床上,铺着厚厚的皮毛褥子,一个面色发黑的女子就躺在那里。老道士站在一旁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第几天了?老道士忽然问。 一直把我当贼盯着看的年轻姑娘哼了一声,走到床边看着那个女人,有些悲伤地说:第五天了。 为什么不早点去找我。老道士带点斥责的语气。 你要想来,早就来了,以为我们不知道吗!年轻姑娘声音立刻大了起来,一脸愤恨地说:我妈为了给他解毒才会变成这样,这一切都是你那个混蛋师父做…… 混账!老道士转过身,一脸低沉:这话由不得你说。倘若不是为了解掉你天生带有的冥毒,她也不会发作的这么早。以木灵丹的药性,起码可以让她活到七十岁。 是,没错!我妈的确是为了救我。但源头呢?如果不是你师父,如果你们当初没有丢下她不管,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这都是你们害的!你们都是混蛋! “啪”的一声脆响。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老道士一巴掌打在那姑娘脸上。一巴掌抽完,老道士脸色恢复了淡然:这一巴掌,是为你生死不明的父亲打的,也是为我师父打的。天地君亲师,不可辱。如果你不是她的孩子,如果你不是我师弟的女儿,我一巴掌就打死你! 你打啊!你打啊!打死我吧!五行脉了不起,谁都敢杀!如果不是我妈当初死命拦着,我们这一脉早就去找你们算账了! 老道士不再理会她,转过身看着那个女人。这女人不但脸色发黑,身上也隐约有股黑气。虽然离得远一点,但仍能看到她凸起的血管,像钻进了蚯蚓一样不断鼓动起伏。而她的模样,更是如一百多岁的老人,满脸皱纹几乎耷在一起,胸部微微起伏,像一个活死人。 你们用草木鸟兽的精气为她续命?老道士又问。 不然呢!那姑娘有些泼:难道要等你们五行脉好心拿来木灵丹吗。 草木鸟兽如人一般,命有所长,亦有所短。你们修的是小道,这种精气损你们的德,也折她的命。即便我拿出木灵丹,她恐怕也活不过两年。老道士说。 我们怎样不用你管!就知道你根本不舍得!赶紧走,看着碍眼!最好永远别让我见到你。等我学有所成,我妈所受的一切,都要从你们五行脉身上讨回来! 看得出,这姑娘杀气很重。我缩缩脖子,暗自庆幸拒绝老道士收我为徒。不然就这么一漂亮姑娘,打不舍得打,也可能根本打不过。回头人家找上门来,我还不等死么。 这时,老道士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那姑娘立刻没声了,连呼吸都屏住了。 我想凑近点,又怕挨揍,只能伸长了脖子在远处看。那是一个似木似金的盒子,说不出来的怪,古朴到了极点,没有太多花纹做装饰。 老道士把它打开,一缕淡淡的青色幽光飘荡,离的老远就闻到一股醉人的药香味。泌人心扉,我忍不住深呼吸想多吸两口,却再没闻到那股药香。 老道士伸出两指,捏着有缕缕幽光如仙带舞动的药丸,一手点在床上女子的下巴,在她嘴巴微微张开时,把木灵丹送了下去。 木灵丹需半个时辰能开始出效,她会很痛苦,你看着点。另外,你这一脉的精气,不要再传给她了,损人而不利己。你既然决定在这一脉活下去,就多想着点自己。这是三枚养生丹,不是太重的伤都可以治好,给你留在不利的时候用。老道士从怀里掏出另一个木盒递给那姑娘。 我不要!你走吧!她看也不看,一脸担忧地望着床上的女人。 老道士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把木盒放在一边的桌子上,随后从我身边走过,出了山洞。我看那姑娘一眼,她回头瞪我一下:他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呃……这就走这就走……我想说点什么告别的话,可想想又说不出来。得,还是赶紧走吧。 出了山洞后,老道士站在外面像是在等我。 我问他:你不等她醒了之后说会话吗? 无话可说。老道士回答我。 我扭头看看山洞,灯光斜着透了出来,可以想象,那里有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正期盼着母亲醒转。 老道士再次叹了口气,随后往来时的路走去。我从背后看他,突然间觉得,他老了。背有些驼,头发也白了很多,与之前相比显得沧桑许多。 或许,这就是老道士的劫,只是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迈过去了。 我们下了山之后,老道士用缩地法赶了一回路就停下来。我看看,还没到五行观。 咱们不直接回去了?我问。 山上的伙食你吃不惯,就在这边买点吃的吧。老道士说。 我看看前面,已然出现一个小镇子。我们俩一前一后进了镇子,寻找卖食物的地方。我已经打定主意,起码也要买一百斤肉一百斤肉一百斤肉!在山上的日子太苦了,而且这日子不知要苦到什么时候。我又不是老道士的徒弟,干嘛总跟他混一块。 走着走着,我突然听到一声吆喝:快来看了,新出土的好东西,就这货色,起码也是千八百年前的东西。有买绝对不赔,没人买我明天就给捐了去。 老道士停住了脚步,向吆喝声出现的位置走去。 老道士的异状,自然引起了我的注意,这老头向来不做无意义的事情。 我跟着他往吆喝声方向走,没多久,便看到那里围了一圈人。一个个子很矮,却身体健壮的中年男人提着手里的东西大声喊:都来看看啊,过了这村儿没那店了啊!半小时,就半小时,没人要我就给捐了去,弄点银子买汤包吃。 怎么卖的啊?有人问。 不二话,五万起价,谁出的高谁拿走。男子说。 这么贵,你小子不会又坑人吧。有人又说。 瞧你说的,我王老二啥时候也没坑过人,混这行的谁不知道我天生手幸啊。别人不敢去的地方我敢去,别人不敢摸的东西我敢摸,别人找不着的东西,我能找着。自称王老二的人,脸上带着得意的神色。 这时不用问老道士我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因为王老二手上提的,正是一件石兽。虽然不知道石头雕刻成的兽是不是都算一类,但这件,看起来有些不一般。否则的话,老道士干嘛往这走。 但老道士只是在那站定,不说话,也不前行,隔着一堆人时而看看石兽时而低头。 那东西是不是……我拉拉他的袖子小声问。 老道士微微点头,右手轻拍了我的胳膊一下。开始我没反应过来,过后才明白,他是让我不要说话。 我们俩在那站了有一会,老道士忽然转身就走,紧接着,有人报价:十万! 什么情况?不要了?我一阵纳闷。才报价十万,老道士送我那块金砖卖出去好几百万呢。他还说是在山上挖的,怎么看也不像缺钱的人。 我跟上老道士的步伐,正要问他,却见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老道士皱眉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至今为止,我没见他皱过多少次。然而每一次的结局,非死即伤。 幽宝 第二十七章 石兽(6) 老道士带着我绕过人堆,前行了很远,买了一些熟食和包子。我一手抓一个大包子,流着口水混着油水往肚子猛塞,而老道士却像来旅游的一样,带着我四处转。什么米店啊超市啊衣服店啊,到处跑。 这老头到底想干嘛? 一下午跑来跑去,跟老道士一块逛街,比和女人逛街更累。 这老头完全是非人类,一下午腿脚就没闲着。偶尔大发慈悲在一个地方站会,没等我一屁股把人店里的板凳捂暖,他抬腿又出了门。 这样一个陌生地方,如果我带了钱,早找个旅馆休息去了。可来前考虑老道士的缩地法比什么交通工具都厉害,还能省钱,所以身上一个钢镚多没带。 老道士身上倒有,可我不好意思,也不敢找他要。 这老头一下午神神叨叨的,肯定有什么原因,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恐怕又要给我放血了。 转眼间,天黑了,万家灯火闪亮。我与老道士窝在一个巷子口,他站在那不说话,而我则拼命吃包子。 一下午的时间,我吃了起码十三个大包子,可还是觉得饿。但神奇的是,老道士竟然有一手袖里乾坤的绝活。一堆东西提到没人注意的地方,往袖子里一塞就没了。 我一边吃包子一边想,要是缩地法配合袖里乾坤,然后开个快递公司,那还不赚翻了。董事长,快递员,公关包括快递车我都兼任了。 我蹲在巷口,时不时往外面看一眼。 小镇的人这个点已经关门闭户,要么看电视要么睡觉了。偶尔能听到几阵打骂和儿童的哭喊声,一些乡镇的野狗野猫也就跟着汪汪喵喵地叫起来。 月儿只有一个小伢儿,散发着朦朦的光亮,挂在犹如黑幕一般的夜空上。几点繁星或多或西,精心的点缀这夜色。 这是个宁静的小镇,没有过多的喧扰,让人的心神都忍不住静下来。 老道士就靠在墙边,一身青布长袍偶尔随风摆起,看着他腰间的黑色腰带,我忽然想起港台片的林正英。只可惜,那位演员因为车祸而过早的离去了,给世人留下诸多遗憾。 我啃完最后一个包子,打了个饱嗝,一股猪油味混杂口气散了出来。 吃饱了?老道士忽然问。 嗯。好久没吃这么饱了,这包子味道真不错,你也吃几个吧。我心满意足地说。 吃饱了,把胳膊伸出来。老道士说。 你大爷!!我忍不住骂娘。 当然了,这种骂娘只能存在心里。或许有一天我忍不住的了……那我就找片芦苇荡,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对芦苇骂吧。 把胳膊伸出来后,老道士一声不吭的伸手一划。胳膊猛地一热,却见老道士右手指在我胳膊上抹了一下,随后在左手的符纸上画起来。 也不知道是否被人割的多了,最近有种一天不放血不舒服的感觉,这是不是上瘾了? 老道士画好了几张符纸,递给我一张:贴胸口。 我依然把符纸贴在胸口,说来也怪,这东西没有用胶水,却一下就贴上去了。隐隐有种温暖的感觉在胸口环绕:这是什么东西? 驱瘴。老道士说:行尸虽然没有太多的尸气,但指尖与牙齿都有尸毒,这张符可以护住你的心脉。 哦。我好奇地摸摸胸口,可随后我就愣住了。 行尸?那是神马玩意? 走吧。老道士招呼我一声。 我赶紧站起来,却不妨蹲的久了,两腿又酸又麻。用力在地上跺了几脚,眼看老道士已快不见了人,我连忙跟上去。 行尸是什么?干嘛突然给我这种符?我紧跟在老道士旁边问。 今晚会遇到,以防万一,那种东西以你的能力无法自保。老道士解释说。 呃……又不是一定会碰到。 跟着我就一定会碰到。 那我不去行不行? 行。老道士说:但行尸可能会跑出来,没有我在一旁,那些东西很危险。 呵呵呵呵呵……我一脸抽动的笑着,感觉浑身都在发毛。 你想想,深更半夜的,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偶尔一阵小旋风卷起几张破报纸塑料袋什么的凌空飞屋,而你抬头一看,却见到街面的尽头出现几个摇摇晃晃,嘴角流血脸色发青,穿着古人服饰的尸体。 这种情况……尼玛是拍电影啊!!! 老道士仿似曾来过很多次一般,带着我左转右转,从几个小巷口横穿而过。 这地方你以前来过?我问他。 老道士嗯了一声,随后停下来,低声叮嘱我:进去后,你去找石兽,我来缠住他们。 他们? 买走石兽的人。老道士说。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哪?我纳闷地问,一整天都到处转,老道士也没跟踪过谁啊。 气息。老道士说:这些你不懂,等以后再与你解释。石兽会你与的通冥玉佩发生感应,就按上次在道观那样的异状寻找吧。 我哦了一声,突然又紧张起来:可是,万一真出来行尸怎么办? 自求多福,等我去救你。老道士说:但那可能带来更多的敌人,你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呵呵呵呵呵……我又神经质的笑起来:要不,我还是在外面给你把风吧,要是来了人,我就喊你跑。 老道士转过头看我,盯地我浑身发软,很是害怕。这老头的气势太骇人了,不说话时比说话还让人恐惧。 于是,在老道士的带领下,我们俩翻过墙,进了这间农家小院。 此时如果可以唱歌的话,我想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好想逃跑啊。 院子不是很大,主人家盖了二层小楼,外面贴着瓷砖,在月光下反射地淡淡的光亮。老道士看着前面亮灯的一间屋子,指了指另一边,示意我过去。 我怀着十分的恐惧,一路小跑贴着墙过去了,再转头时,老道士已经轻飘飘地走到亮灯屋子前。他看似随意,却没有一丝脚步声,在这种时候,比鬼还像鬼。 老道士也没说让我怎么做,我只好贴着墙边继续走,想找扇窗户爬进去。 正在这时,另一边响起了一声冷哼。这声音很大,惊的我浑身都在抖,后心全是冷汗。 紧接着,我听到小楼里响起了脚步声以及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你是何人!这是我的家,你怎么进来的!一人大声训斥着。 我蹲在另一边的墙角,听见老道士回答说:天尸四脉行尸脉,好端端的为何要来这镇子上。 老道士的语气很霸气,但我却在想:他都这么厉害了,干嘛把我这个累赘带上,还让我去偷石兽。这老头,总是做怪事。 原来是同道中人。此处是我行尸一脉的住所,豢养了几头小尸,所以每年都会派人常驻。今日有些事情,否则定请老兄喝酒。有人说。 老道士问:天尸四脉就属你们这一脉最喜为恶,闹出不少麻烦事来,否则世人那里知晓拍那种鬼神片子。把你们今日的主事者叫出来,我问几句话就走。 还不快去。我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我被吓了一跳,看看左右根本没人,难道见鬼了? 还在等什么?又是一声,这次再听,原来是老道士的声音。太厉害了,难道这就是武侠小说里所说的什么千里传音? 我不敢再耽搁,摸索着往屋后去了。临走前听到有人呵呵笑着说:原来是前辈高人,不知今日来所为何事。 老道士回答:你们今日的事我见了,这种东西,我也有消息。倘若你们要,便要,不要,我便走。 我听的又是惊讶又是气恼,这老头到底想干什么?怎么连这事都告诉别人了,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后面的话我就没听了,想着趁人都出去,赶紧把石兽偷出来。老道士说那话,估计就是为了吸引屋内还藏着的人都出去。 只是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是有多嫩。光想着屋里有人,却忘记老道士给我一张驱瘴符,是可以在行尸攻击下短暂保命的。 屋后果然有一个窗户,只是窗户禁闭。我拨了几下,怎么也开不了。 就在我焦急的时候,屋里却传来了走步声,我赶紧蹲下来连气也不敢喘。这时却听到老道士在说:叨扰几位,实在过意不去。 前辈太客气了。给我们带着这东西的消息,我们感激不尽。有人笑着回应。 这老头,怎么进屋里来了?那还要我进去吗?我一脑袋雾水。 一行人走过后没多久,窗户突然发出轻微的咔嚓声,紧接着打开了一个小缝。我几乎要被吓死,以为有人出来了。可过了一会,窗户旁边依然没有声息,这才敢慢慢站起来探头去看。 屋里已经黑了,耳朵贴在那也听不出有人的呼吸或走动声。 幽宝 第二十八章 石兽(7) 我把窗户小心翼翼地打开,尽量轻地爬进去。光是爬这个窗户,就用了我好几分钟。 进屋之后,是往楼上走还是去一楼让我难住了。因为一楼空荡荡黑漆漆的,而二楼却有一丝亮光,甚至能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 我想起老道士的话,便掏出通冥玉佩。也许是因为距离比较远,通冥玉佩还没有发生异状。看看楼上的光亮,考虑一下之后,我还是往楼下走。 一楼很黑,我屏住呼吸,小心地走下几阶楼梯,踏在了客厅的地板上。 通冥玉佩依然没有反应,我左右看了看,屋里太黑,几乎什么也看不到。我只能一手拿着玉佩,一手摸着墙壁前行。 没多久,我就摸到了一扇门。 耳朵贴在门上,没听到里面有声音后,我轻轻把门拧开走了进去。 这里实在太黑,只有我一个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前面伸手不见五指,脚步声在屋里显得有些大。让我意外的是,这屋子进去没几步,就到了楼梯。 如果不是我很小心的一步步蹭过去,说不定已经摔下去了。 我走了一会,忽然感觉玉佩有些温热了。 这是异状,我欣喜不已,步子也加快了。玉佩的温度越来越高,这次的异状来的比之前更大,看来石兽近在眼前。 就在玉佩几乎要滚烫的时候,我忽然听到“嗬”的一声。 这很像人的呼吸声,但在黑暗之中,显得那么粗重,像是从喉咙里喷出的气息一样。 “嗬”又一声,我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这次没有听错,这里真的有东西。 随着呵气声的响起,隐隐有一股气息吹到我的头发上。那气息带着一点点腥臭味,没有铜甲尸那么浓烈,但依然难闻无比。 我一动也不动,扶着墙壁两腿都在发软。 这里空无一人,只有时而响起的“嗬”气声。 这时,我忽然听到几声铁链碰撞的“哗啦”声。在我脑海里,立刻浮现起几只和电视里一模一样的僵尸,被铁链拴住脖子,却依然蹦跳着向我逼近的情形。 那是无比恐怖的时刻,我想逃走,却又不敢妄动。 我期待房门立刻打开,无论来的老道士还是别人,因为人在黑暗之中,心中的那种恐惧,会被无限放大。 就在这时,墙壁上响起了“滋啦”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墙壁上擦过。铁链的哗啦声不断,声音已经逼近我跟前,我甚至能察觉到,只要我身子一动,或许就能摸到一具冰冷的躯体。 手中的通冥玉佩烫的吓人,但我却感觉浑身发冷。 因为有东西,已经碰到了我的后背。 而在我的眼前,隐约出现两对绿光。那不是萤火虫,而是什么东西的眼睛。 这种时候如果再呆着不动,我的下场是必死无疑。老道士给我的符咒只说能驱瘴气,却没说能杀行尸。 我“啊”的一声大叫,也顾不得会不会惊扰谁了,抱着头弯腰转身就想跑。 可是,一双冰冷无比,粗糙犹如磨石一般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要陷进我的肉里。我能听到自己肌肉与骨头被紧紧勒住的声音,痛苦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通冥玉佩忽然大亮,我惊恐地看到,在自己身边,站着一个穿着黑布褂的光头男人。它的眼睛只有白色,像一个瞎子翻着白眼。整张脸都光亮下都透着慎人的惨绿色,一对长长的獠牙探出唇外,还滴下了两滴粘稠的液体。而它抓在我胳膊上的爪子,粗大如怪物一般,完全不似人的手。长长的指甲,甚至已经扎入我的肉里。 紧接着,通冥玉佩光芒一收,我听到噗通一声,胳膊上的力道突然消失了。 是通冥玉佩护住了我? 正当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耳边却又传来一前一后两声“嗬” 而房门,也砰的一声被人大力推开,一声啪嗒后,屋里的灯亮了。我扭头一看,门口正站在三个满脸怒火的男人。 再把头转回来,却见两只与之前一般无二的行尸,正缓缓退回特制的阴暗处。被通冥玉佩弹飞的那只行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似失去了活力。 外面的人一个过去查看行尸情况,其他人则进入屋里向我逼来。 你是什…… 一人开口话还没说话,就听到楼上传来一声怒喝:你竟……! 一声声巨响,我面前的几人都脸色巨变,有两人立刻回头冲出房外。 然而,没等他们冲出去,就被人硬生生从中间穿过。 我的胳膊再次被人一把抓住,耳边响起老道士的声音:走! 老道士拉着我,风风火火地横冲直撞,门口的几人咬牙却拦不住他,被老道士随后一拨就纷纷撞在了墙上。 这些人这么弱?看魏家可不是这样,一个个中气十足,一看就是能打的。 到了门口,老道士一脚踹在门上。两米多高的铜皮门,竟被他一脚踹飞出去,这力量,简直可比铜甲尸了。 但就在这时,从楼上窗户飞身跳下两个人,而屋里也紧跟冲出两个人。这四人将我们围成一团,齐声大喝:天地玄法,一脉通行!奉请茅真君,法令群尸展五行! 连响三声嘶吼,屋里一阵胡乱冲撞的声音,三道身影如魔神一般,带着滚滚腥臭气息自屋顶落下。 哼,少了金尸和土尸,我倒要看你们这五行尸阵如何困我!老道士一声不屑地冷哼,撒开拉住我的手,伸手凭空画符:天地五行,法令天地,火灵神出,真火辟邪符! 一道散发着淡淡红光的纸符在半空闪现,随后一分为三,分别冲向三只行尸。 茅山正法,法咒神威,请灵附鬼神,急急如律令!有一人轻喝,捏出法咒冲一只行尸指去。 被指中的行尸扬起头颅冲着月牙嘶吼一声,身上忽然冒出一堆粘稠的黑色液体。在辟邪符的照耀下,在行尸身上不断游动,着实令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三道真火辟邪符,都被这只行尸接下了。但老道士的火符哪那么容易接,当初在西双版纳,连地养尸都要受创。而尸王,更是不敢硬接老道士的符咒。 三道真火符如炮弹一样在水行尸的身上炸开,这只可怕的怪物没有任何声息,砰的一声倒飞出去,撞进了墙里,在屋内发出连续翻滚声。 而此时,老道士的第二道符咒已然完成。 天五行,金灵神现,斩妖除魔急急如律令!一道金光灿灿的符咒立刻化作三道金色金光,一反常态冲着前方拦截的三人射去。 那剑光如天龙出海,势不可挡。几人脸色巨变,纷纷躲开。 而趁此时机,老道士拉着我一步迈出,周围场景剧变,再稳定时,已然出了城。 停下来后,老道士喘息一声,没等我问话,再次一步迈出,之后又是一次。 三步迈出,起码离那小镇十公里远了。 这一次,老道士喘的更厉害了。我看他胸口起伏不定,似是受了伤,连忙要搀住他。 无妨。老道士挥挥手:四大支脉果然不可小觑,区区一个五行堂竟然如此厉害。若不是以你做吸引偷袭,怕还收不了他。 以我做吸引?我一瞬间就想明白了,难怪觉得老道士这次很怪,这么危险的事还把我带上,原来是我把当饵了。 但是,行尸脉我也没觉得多厉害啊,两道符咒就跑出去了。当初对付一只地养尸,老道士还废了半天功夫呢。 对于我这个疑惑,老道士解释说那是五行堂主被他打晕收走,所以威力最强的金尸无人可控。而土尸又被通冥玉佩击倒,短时间内无法控制。不然真被他们组成五行尸阵,想离开要废很大功夫。 这都是你设计好了的?包括通冥玉佩会击退行尸让它无法被控制。我惊讶地问。 老道士嗯了一声,我有些震撼,又有些恐惧。老道士的老谋深算,让我有种被当作棋子的感觉。这样一直跟着他,对我来说到底是好是坏。或许,我不该被他所谓可能被人找上门来的威胁所吓到。 这时,老道士袖子一抖,竟抖落出一个昏迷不应的男人来。 你抓他干嘛?这个男人应该就是老道士口中的行尸脉五行堂主,看起来很普通,只是即便昏迷了依然满脸刚毅之色。 问噶木的下落。老道士回答,随后掐个法诀冲五行堂主点去。 老道士一指点去,五行堂主眉头皱了一下,随后猛地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挥拳就向老道士打去。 幽宝 第二十九章 天尸脉(1) 只是,凭他那三拳两脚,在刚清醒的情况下,如何是老道士的对手。被一脚踹在胸口,飞出去好几米远。老道士一步迈过去,抓起他的脚踝,在我惊恐地注视中,把五行堂主破麻袋一般“啪嗒”拍在了地面上。 血花四溅,五行堂主发出惨痛的闷哼。 老道士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噶木在哪里。 唔,唔不……知道!五行堂主发出含糊不清的怒喊声。 老道士也不跟他废话,一脚踢在他腿上。咔嚓一声响,五行堂主惨嚎一声。 老道士此时如一尊杀神,浑身的杀气让人忍不住打寒颤。看着地上血肉模糊惨嚎不已的五行堂主,我缩缩脖子,啥也不敢想了。 连行尸一脉都参与了,噶木是不是给四大脉都送去了石兽?老道士又问:告诉我他在哪,我可以放你走。否则的话,这世上折磨人的手段老道我会的不多,但还是能拿出来几手的。 然而,五行堂主无论老道士如何威逼利诱,甚至真的下狠手,却依然不说噶木在哪。最多是来一句,这只有家主知道。 这种话,老道士自然不信。别看五行堂主现在像一滩烂鱼,但其本身可强悍的很。若非老道士之前偷袭成功,给他下了禁制,暂时禁锢了其一身道力,想这样折磨他,要废的功夫就大了。 直到五行堂主奄奄一息,命悬一线,老道士终于撒了手。 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让你们甘心如此,甚至连死都不怕。老道士皱着眉头,一脸疑惑。 呵呵呵……大秘密,一个大秘密,不告诉你,死也不会说。五行堂主像疯了一样大笑起来。 老道士摇摇头,一掌打在他后心。五行堂主顿时没了声息,我被吓了一跳:你杀了他? 没有。老道士从怀里掏出两颗丹药塞进五行堂主的嘴里,默默念咒一指点在其后脑勺上。随后站直身子说:他与我无怨,杀了他就与行尸一脉交恶,不值得。 我呼的出了一口气,虽然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杀与被杀都很正常,就像周家老爷子和周广济两兄弟,死在长平在社会上连朵水花都没溅出来。但如果老道士真在我面前杀了人,恐怕晚上我都得做噩梦。 他死活不开口,我们怎么办? 等。老道士一脸平静地说:时机到了,自然能找到他。 留下五行堂主独自趴在那死活不知,老道士带着我,直接回了五行道观。 如他所说的那样,回去后什么也不做,每天就是看看风景打打养生拳,一副对石兽再也不关心的模样。 我几次想催他,见他这番悠闲,加上之前的种种神奇,心里又不自禁地选择相信他。 或许,老道士说得没错,时机到了,自然能找到他。 只是,在这破山上能等到时机吗?鸟兽的屎尿倒不少。 五行脉所持有的石兽,老道士也没拿出来再研究,好似那只是一块普通石头。看他一连两天都这样,我也懒得问了。 然而,在第三天的时候,正打着养生拳的老道士忽然收势,冲过来拉着我一步就迈出去了。 缩地法内我没胆子问,等停下来,位于一处山脚后,我才来得及开口:怎么了? 老道士仰头看着面前的大山:找到他了。 他在这山上?你怎么知道?我纳闷到极点,老道士每次都会给我惊奇,而且想破头也不明白。 五行堂主吃了我的丹药,你在这等着,我上去看看。不见我回来,不要乱跑。若遇见人问你,便说是迷了路。老道士叮嘱完就开始登山。 牛!牛的厉害!我忍不住感叹,这不跟卫星定位差不多了么。看来除了出租车司机和快递公司外,我还可以再兼任一份私家侦探的活。难怪那么多人要学道法,这赚钱也太容易了。 眼前的山极其陡峭,山棱如刀削一般,而且光滑无比。整座山都呈现略显发黑的颜色,凑近了,更有种淡淡的腥臭味。这味道很是熟悉,我仔细想了想,忽然觉得,几乎与那晚在行尸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难道,这里和魏家宅子一样,属于行尸一脉的? 抬头仰望,老道士如插翅的大雁,脚尖在山棱上轻点,飘飘然地就上去了。那身形飘逸,让人忍不住叫好。 很快,老道士就返身回来,我问他:怎么没到最上面?我看你才上不到一半。 老道士脸不红气不喘,再次皱起了眉头:有人破了我的药,除非动手,否则上去也无用了。 随后,老道士一脸严肃地盯着我看:你要记住,天尸四脉都不简单,即便当初我师傅与师弟都在的时候,也很忌惮。这种传承久远的家族,底蕴很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得罪。上次击伤五行堂主问话,已算得罪,如果这时再冲上去,便一发不可收拾,再无缓和之地。 我点点头,想起魏家那几个看似普通的老头,以及如皇宫一般的宅子。 那噶木在不在上面?我又问。 老道士摇头说:不确定,行尸气息混杂,难以察觉铜甲尸的味道。倘若有天师道的高人就好了,以他们的手段,必可以轻易分辨铜甲尸。 那我们……等? 老道士嗯了一声,与我一起找个树林,随后他掏出几张用朱砂画好的符咒,捏起法咒轻喝一声:天地五行,地掩万灵,隐! 几张符咒飘落在地,我没感觉到任何改变,而老道士则老神自在的端坐在地上看着前方大山。这老头,是不是晃荡我。嘀咕着,我也蹲下来跟他一起看山。 你既然不能确认噶木在这,干嘛还突然跑过来。蹲着无聊的时候,我问。 老道士说之前通过五行堂主感应到噶木的位置,在赶来的时间里,五行堂主的位置移动了不少。所以他必须要上山才能确认,可丹药被人破掉,什么也感应不到了。 或许,噶木在我们来之前就离开了。 又或者,他其实根本没上山,五行堂主在见过他之后才来到这里。 但不可否认,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我们最接近噶木的时候。 这山是不是有什么名堂?我刚才靠近的时候,闻到一股和行尸同样的臭味。 嗯,这是行尸脉的驻地。老道士说:自天尸四脉分家而立后,行尸一脉选了这里作为家族栖息之地。这里靠山靠水,地势凹洼,属难得的聚阴之地,对炼制行尸很有帮助。行尸一脉仅存的一只金翎尸,就藏在山下阴气最重的地方。 金翎尸?那是什么? 老道士解释说:行尸要成,首要尸变。这种尸变非活尸变,而是刚死不久因怨气留存或特殊刺激而成的。简单的来说,与电影里的僵尸很像,但活动却比电影中顺畅许多,根本不需要蹦跳。行尸身兼皮厚,在月夜下可吸收星月精华修炼,更可结成很多种行尸阵法。这就是为什么行尸力量和躯体都不如铜甲尸和天尸,却仍能占据四脉之一的原因。那天见到的五行尸阵只是其中之一,少了金土两尸,剩下三只根本算不得阵。 但也正因为如此,四大脉中,以行尸脉人最多。 清末时,是一段乱世,死了不少人。所以行尸脉大举出动,收取合适的尸体,更引出不少乱子。那时的僵尸吸血案,就是由此而被百姓传闻。 也正因为行尸脉当时与清朝接触最多,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影响,才把行尸分为红蓝白金四翎。 红翎尸自然最弱,金翎最强,若由金翎尸结成尸阵,无论哪一种,都非一两只铜甲尸可对抗。即便天尸主脉的天尸,也仅能对阵三只金翎尸。不过,行尸脉如今只剩下一只金翎尸,大势已去。但其它三脉的情况也差不多,否则的话,行尸一脉早被钟家收回去了。 我点点头,心里却翻江倒海。没想到清朝闹出的有名僵尸事件,竟然是行尸一脉外出收尸所为。人言可畏,而且我倒觉得,那时必定有清政府支持。否则的话,以天师道,龙虎山,茅山等道派的力量,灭掉行尸脉还不是小菜一碟。即便天尸四脉合而为一,恐怕也对抗不了这么多降妖除魔的门派吧。 说起茅山派,上次与行尸脉在小院里打斗,我好似听到有一人请了茅真君,那不是茅山拍的始祖吗。 对此,老道士也不甚清楚,估计又是一段秘史。 我们在山下等了很久,从山上偶尔能见到下来一两人。 我等的有些焦急,便提议让老道士抓个舌头回来问话。但老道士说,行尸级别越高,就越能掌控其它行尸。而行尸一脉人尸一体,惊动金翎尸,怕是很难收场。 或许,这也是魏家为何不愿出手对付噶木的原因。老道士说:倘若噶木真的以尸王将铜甲尸推至顶级,那魏家必定愿意以任何代价换取噶木回归家族。而魏家,也将以两只顶级铜甲尸的大势,〖贼吧Zei8。Com电子书下载:txt80.com 八零电子书cc〗直逼主脉钟家。 那四大脉要是按实力来说的话,怎么排?我好奇地问。因为四大脉中,还有一脉老道士始终没说。 幽宝 第三十章 天尸脉(2) 钟家的天尸,最高是古老相传的旱魃。但这种非尸非神非鬼非妖的怪物,已经千百年不出了。如今钟家只有普通的天尸,以可施展法力称雄。而铜甲尸,力大无穷,很难被伤到。行尸又能结成阵法,所以各家都有所长有所短。只是天尸的法术克制其它尸类,加上本身就是主脉,才能排在第一。论实力的话,只比其它支脉强上一筹而已。 还有一脉呢? 老道士摇摇头:这一脉已销声匿迹三百年之久,很难找到他们的踪迹。在四脉中,以他们最为神秘,被称为秘尸脉。因为,他们只炼制五大活尸。谣传,他们中有人成就人魂活尸,在家族引发大乱。元气大伤,不得不退隐。 只炼制五大活尸? 五大活尸老道士曾经说过,红毛绿鬼天生地养和人魂。 地养尸我见过,以老道士的手段,在当时依然要靠噶木和铜甲尸牵制,趁机给地养尸丢进凝土丹,让其护身地气收敛归体,且不能遁地而行,这才能靠冥道水灭掉。即便如此,当时参战的几人包括铜甲尸,都受了很重的伤。 当然了,“周学海”是假装的,而噶木究竟有没有受伤很难确定。在我看来,他应该是受伤了,地养尸的那两棍的确很厉害。但他或许故意撞上去,然后借伤势隐而不出,让老道士独自奋战。这样,才方便“周学海”最后抢走地养尸丹。 思索着,我和老道士就这样在树林里等了一整天,依然不见噶木的踪迹。我很怀疑,这只堪比老道士的老狐狸,早就离开了这里。 这样等也不是办法啊,有没有别的法子?我问。 没有。老道士简洁地回答,但他也意识到,或许真的无法等到噶木。 或许,我们应该从源头着手?我尝试着提议。 嗯?老道士转头看我。 你看,噶木想要炼铜甲尸,哦,最顶级的铜甲尸。但同时又给行尸和甲尸两脉送去石兽,而现在行尸脉也在收集这个。我觉得,这可能是个大计划。既然是大计划,就像你说的,总有消息露出来。我倒觉得,应该考虑谁会参与这个计划,而他们终究会有一个计划的实施地点。我们跟着这个人,比单纯寻找噶木更方便。既能找到噶木,又能知晓他究竟想做什么。 老道士听完后,略想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赞赏我一下:你说得不错,很有道理,让我考虑一下。 我心中窃喜,但同时,我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或许是人,或许是什么事。总之,有什么东西没被考虑进去。 过了一段时间,我的提议得到老道士的实施。 从行尸脉的大山上,下来了一个看似普通,很文静的年轻人。 老道士盯着他,带我远远吊在后面。 这只是个年轻人,不是什么大人物吧?我纳闷地问。 老道士一边走一边说:世上奇珍数不胜数,只是需要机缘才可得见。这人是行尸脉上一代天风堂堂主的儿子,名为欧阳奇,也是现在的天风堂副堂主。在二十几年前,我曾见过他,那时他便这幅模样。算算年纪,他今年并不比我小多少。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想象那人下山时的模样。真是不可思议,真有那种可驻颜的奇果吗?要真有这种东西,我挖来开一片果园,那还不赚翻了。 不得不承认,我的理想实在不远大,不是出租司机就是果农,反正脱不了广大劳动群众的干系。或许,这是老妈曾经的教育过于深刻,要做一个对老百姓有用的人。如果做不了,就做一个能好好活下去的人吧,哪怕活的卑微一些。 天风副堂主欧阳奇的脚步愈发的快了,看似普通的迈动中,却一步可跨出五六米远,比一般人小跑都快。 老道士带着我走不了太快,而缩地法又快的离谱,眼见人要跟丢,老道士忽然转过头狠狠瞪我一眼。 这一眼,瞪的我三尸神炸跳。怎么了,好端端的干嘛这么凶,吓死我了。 紧接着,老道士站定身子看我:把通冥玉佩拿出来。 我还纳闷他为什么不继续跟踪反而停下来,见他这样说,就把玉佩掏了出来。老道士接过玉佩,拿一张符纸包起来,手一抖引燃后,贴在了我的额头上。 怎么不走了?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的我一边感受视野变化的新奇,一边好奇地问。 你走的太慢,以道符帮你又会被他察觉,只能以通冥玉佩来看。希望,在你极限之前,他能到地方。老道士语气略显低沉地说。 我不禁有些尴尬,同时也有点气恼。 凝神,跟着他。老道士在一旁提醒。 我没好气的嗯了一声,把视野快速延伸,很快,就跟上了欧阳奇。 这家伙走路时快时慢,有时还四处绕山路,像是要摆脱谁。或许,他早已发现了我们,所以才会在后来加快速度。老道士说得没错,行尸四脉,都不可小觑。 天风堂是干嘛的我不知道,老道士也没解释,但估计也跟阵法有关。能身担一堂之主,绝不是小角色。更何况,欧阳奇的父亲是上一代堂主。放到现在来算,怎么着也是隐退的老古董吧。有些类似在长平战场死去的周家老爷子,只是不知两人谁更厉害些。 这次视野延伸的持续时间,比以往更长,粗略估计,到现在起码也有二十多分钟了。而欧阳奇这二十分钟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如百米冲刺一般。 当我感觉头痛感袭来的时候,他终于停在一处平房前。 我看着他敲门进去,便把所看到的一切告知老道士。 随后,脑门的滚烫感消散,睁眼看,老道士已把通冥玉佩拿了下来。 你最近有没有奇怪的感觉?老道士没有立刻走,反而更加异常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很是有些古怪。 没有啊,除了能吃一点。我说。 奇怪了……老道士摇摇头:在西双版纳铜甲尸没杀你已经很奇怪了,而现在,使用通冥玉佩的时间也延长了接近一倍。看你的样子,恐怕还没到极限,这真是怪了。 呃……我张张嘴,问他:这是好还是坏啊? 当然是好事。老道士说: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只可能是你体力产生了道力,以道力加与己身,沟通天地灵气。但你却没有任何异常感。或许,是因为通冥玉佩原因? 我摇头,表示不知。不过知晓这事儿有好没坏就放心了,至于其它的,管那么多干嘛。 老道士只想了一下,便不再说这事,而是带着我继续前行。 路上我问他,以通冥玉佩延伸视野看到的东西,不是只有我自己能看到么。而他为什么每次都不问具体在哪,直接就去了。 老道士说:你身无道力,我以己身道法为你护持,彼此心神在一定程度上相连。以五行脉镜中水月秘术施展,就可以完现所看到的场景。 他这么解释,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在我闭眼的时候,老道士还有别的动作。 等过段时间,或许你该回家再找找八索一脉遗留的东西。这对你来说,有利无弊。老道士提醒说。 我点点头,回想着家里还有哪些东西可以翻找,要不,回老家一趟? 因为已知晓具体地点,老道士带着我以缩地法前行,离那栋屋子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停了下来。如果距离再近一些,缩地法产生的道力波动就会被对方察觉。 以老道士之能,费点力气,就算到对方门前不被发觉也是可以的。但考虑一旦遇到噶木,必定有场大战。如果那时道力不济,结局可想而知。 留下我一个人后,老道士孤身前往探查情况。没多久他便如一阵风回来,告诉我,欧阳奇还在屋里。不过那里人不少,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还是决定远距离跟踪。 与此同时,老道士递给我一颗养神丹,以便我精力快速回复。 也不知道欧阳奇他们在房间里商量什么,花费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才出来。 一见他们走出房间,我忍不住激动起来,连连扯动老道士的袖子。对我这种行为,老道士一巴掌拍在我手上,疼的我呲牙咧嘴,感觉像被铁板拍过一样。 欧阳奇几人出来后,上了一辆越野车,大约七八个人,还有几个拿了大包。看他们那样子不像去做事,反而像去旅游的。 车尾部冒出一股烟气,如脱缰的野马飞快驶上了大路。老道士带着我到了他们离去的房前,探查里面不再有人后,便以道法开了门锁走进去。 房间很普通,没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老道士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后,便与我离开并把门锁上。 我们找了一个楼顶,老道士破坏了天台的门锁,确定不会有人上来后,这才再次让我使用通冥玉佩跟踪。 很快,伴随着那股熟悉的温热感,我跟上了越野车。 车子在脱离主干道,向城外驶去后,开始提升速度。看着周围树木后退的速度,越野车此时的码表应该已超过一百四十公里。 幽宝 第三十一章 天尸脉(3) 这个速度对普通车来说,已经极快了。 这边的山很多,所以车子时快时慢,但平均来说,速度还是不低于一百公里。 也不知他们要去哪里,二十多分钟后,我的头痛感越来越强烈,玉佩也越来越烫。像铁块,又像针一样往脑子里钻。 而越野车,却依然继续奔驰在道路上。我捏紧拳头,咬牙坚持。因为老道士始终认为我是累赘,他带着我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我能使用通冥玉佩。我不想被他看轻,因为我祖上是八索一脉,是为天下都敬重的八索。 四十分钟,这一次,我足足坚持了四十分钟。 玉佩的温度,已如即将融化的铁饼,让我在最后几乎忍不住大叫起来。老道士已看出我无法再坚持,便及时把玉佩取了下来。 拿下玉佩后,老道士没有立刻问我,而是拿着玉佩静静看我。 我大口地喘气,抱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那种痛楚,是从脑子里出来的。像整个脑子都在收缩,然后突然扩散地让你以为脑袋要爆开。这是一种常人无法忍受的苦痛,即便是我,也死咬着牙,连眼泪都要忍不住。 过了很久,头痛感才慢慢降低,这时我已能感觉到嘴里一股腥味。用手抹一把,竟已出了血。 很不错。老道士看着我:非常不错。 我能感觉到,这是他由衷的赞叹。一股欣喜之情,冲淡了痛苦。 我对着地上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抹了把嘴角,说:我看到他们往山上去了,走吧。 老道士又看了我几秒钟,随后点点头。在临行前,老道士对我说了一句话:八索一脉,的确不凡。 缩地法每次都让人感到如梦似幻,很快,我们便到了最后看到的那座山。 这是一座很普通的山,周围有一些散落的小山峰,不是很高,大约几十米最高不过百米。山林茂盛,一条小溪自山上恬静的流淌下来,在阳光下反射下波光粼粼。 这是一片灵秀的山水,让人不舍打扰。 就连老道士也忍不住说了一声好地方,能被他这样夸,必定不凡。 越野车就停在山路的入处,车里已经没人,应该都已上山。 这么一群有别世俗的怪人,为何要上这座山呢?旅游?观景?绝不可能。 我们登上山路时,看到一些草儿被踩断的痕迹,还很新鲜。可见,那群人确实来到了这里。 顺着山路前行,一路有溪水伴随,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声,在山林里显得格外悦耳。只是,我和老道士没有观景的心情,踏着小路快速奔走。 很快,我们来到一片山涧,溪水就是从山涧中流出。而脚踏的痕迹,也自这里消失。 山涧如黄山一线天,极为狭窄,阳光已无法完全投射进去,因此显得有些黑。看着略显黑暗的山涧,我看向老道士。而他,已顺着一段窄路走进去了。 老道士在前,我在后。山涧中有悬壁山棱乱石,路不是很好走,不知那群人为什么要走这里。 而前方,越走越宅,却隐约透出一点亮光。估计再走不久,便能出去。 老道士走的不算快,毕竟对方刚来不久,万一在哪逗留,很容易发现我们。这里任何一点声音,都会被山壁反射从而变得很大。我已经尽量拿轻步子,却还是发出了踏踏的声音。 至于老道士,如鬼魂一般,随意走着却一丝声音也没有。 这就是差距,无法弥补,但这也是老道士为什么带着我这个累赘也敢孤身前来的原因。 艺高人胆大,或许在他心里,对方只是一群蚂蚁,用食指能碾死,用小拇指也能碾死。但我们来这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追寻秘密。 一个连天尸两大脉都急切想参与的大秘密。 正在这时,老道士突然停下不走了。此时,距离山涧出口还有不到十米。光亮已经透进来很多,从乱石的缝隙中可看到,外面是鸟语花香的世界。 停住身子的老道,转过身看向右侧悬壁。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正见到一些奇怪的花纹。走近了再看,原来是几幅壁画。 我们所看到的是第一副,或许是最后一幅,而在来时的路上,还有几幅。只是那边太黑,不注意根本看不到。 这是什么?我问。 古人的画。老道士回答。 我翻了个白眼,这我当然知道,但画的是什么意思? 图案因年月和风雨璀璨,色彩黯淡。老道士上前伸手轻轻抹了一下,随后收回左手,凑的更近。我在后面看到,图案残缺的很厉害,好像是几个人站在那,看不出有什么特殊。 年代很久远,侵蚀的有些严重。我只能勉强认出画上有三个人,一个在上,两个在下。上面的人身边有些迷糊的线条,似乎是在低头观察下面的人。虽然能看清他们的动作,可要让我说出个味道来,我却无能为力。 看了一会,老道士掠过这幅残缺壁画,后退几步,又发现了一幅。 这一幅比之前残缺的还厉害,依旧三个人。一人在上,两人在上,几乎与之前差不多。只是,上面的那人,却是平躺在两人上方,而下面的人,却在抬头。 再往后退,又是一副。在第三幅壁画上,就出现了很多人。 那些人围成一个圈,圈中也有一个人,平躺在地上。周身有着白色的层叠线,把人身体略微遮挡。这时,我注意到,图上方依然有云彩。而云彩的上面,不知是污迹还是什么,有一处黑黑的东西。 看了一会再移动,还有第四幅和第五幅。只是,这两幅壁画已经被侵蚀的难以分辨,仅留下一些模糊的线条。 老道士把前三幅图又重新看了一遍,随后在原地停了一段时间,像是在思考。我不敢打扰,只能自己多看看壁画,希望可以发现什么。 只是,无论我看多久,都看不出意义。好像就是一群人在围观,围观什么很难猜测。 这时,老道士招呼我一声,让我继续前行。 不看了?我问。 嗯,看完了。 都画的什么? 不知道。 我真想抽这老头两巴掌,不知道还看两遍,而且思考那么久,装气质摆POSS啊。 或许与他们的目的有关。老道士又说。 我郁闷不已,还以为会发现什么东西,却连老道士也不懂壁画的意义。 或许,那只是古人随手的涂鸦,就像我们游玩山谷有时也喜欢画个人像啊写个字一样,没有特殊意义,只是纪念罢了。但这壁画真那么简单?我一直不这样认为。 出了山涧后,立刻接触到挥洒的阳光。有些刺眼,前方是一处山谷,刚出去我就心惊肉跳。因为之前看到的那群人,正在山谷中忙活着。 老道士反应的快,拉着我唰的一下回到山涧中。 我们在那倾听很久,这才确定没人发现。老道士与我在阴暗中探出头,见到那群人立于谷中的一个水潭旁。 这是要洗澡还是洗衣服啊? 没人能回答我这个问题,因为那群人只是站着,时而有人互相议论两句。 过了很大一会,水潭里翻腾了浪花。像是有什么东西浮出水面,因为有人的声音大了些,被我听到说:里……竟然……坏事。 他们中有一人伸手把东西捞了过来,用力拖上岸。我这才惊骇的发现,那是半具人身,但只剩下腰和两条腿了。 随后,有三人移动位置,从三个方位把水潭围起来。而剩下四人,则以四方位也站定。让人骇然的是,在这四人身边,竟隐约出现四个人影飘忽不定,更有阴云自其体内翻滚吹出,远远的都能感到一股子阴寒气息。 小天风阵!小阴阵!老道士忽然惊疑一声。 我看向他,一脸求解的神色。老道士低声说:小天风阵是行尸脉天风堂的尸阵,最低三人,最高不限。据说上古曾以三千人,硬是卷走了蓬莱仙岛。不过这只是传说,做不得真。但天风阵的确不凡,有绞杀之力。 行尸脉的尸阴阵是以阴年或阴月又或阴时出生的女子为本,将形体转实为虚,以其体内的纯阴之气,各占据一个阴位,组成阵法。可吹出阴寒刺骨的气息,冻结万物。其中更含有死气,如地养尸的黄泉气一般,很难驱除,是很歹毒的阵法。 天风阵与尸阴阵配合,更是威力倍增。一座小潭而已,为何要动这么大的阵仗? 天风阵的行尸呢?我怎么没看到? 老道士摇摇头:不清楚,但看他们所站的方位,分明是天风阵的阵势。 就在这时,潭水那边,有四人轻喝一声。阴寒之风吹的更大了,而潭水,也如被搅动一般,泛起了浪花。 水花越翻越大,连远在几十米外的我都能看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本应清澈的潭水翻滚中,竟反射出黑色的东西,好似有什么东西,正注入这潭死水。 我看向老道士,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那边,没有想要解释。 随着时间流逝,浪花愈发的大了。潭边四人的阴影行尸,也如一阵狂风般,在水面来回搅动。很快,潭水就形成了一个漩涡,一簇簇浪花奔腾着冲刷着岸边。 我不禁猜想,这群人难道打算用风把水抽出来? 龙吸水的例子不在少数,倘若风力够大,这种事完全可以做到。但区区四个人,是不是有点艰难了。更何况,负责小天风阵的三人只是站着,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没有天风助阵,他们怎能完成这件事?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潭水忽然“哗啦”一声,一道巨大的黑影冲了出来。没等我看清水花四溅中出现了什么,却感觉胳膊一紧,瞬间被老道士拉离了原位。 一道浪柱砰的一声打在山壁上,四散的水点冲我们俩劈头盖脸的洒下来。老道士轻喝一声,右手在头上飞快划过几道空痕:天五行,号令四方水,退! 幽宝 第三十二章 天尸脉(4) 带着点点黑光的潭水,如撞在墙壁上的橡胶球,纷纷弹了回去。或打在山壁上,或打在四处草木堆里。我惊恐的发现,那些被潭水沾染的草木,眨眼间便枯萎发黑。 这水里有毒!? 但同时我也知道,我们被发现了。不然,那道水柱怎么如此凑巧就打在我们躲避的位置。 原本静立在潭边的三人,此时也终于露出了獠牙。三道人影,自谷中的树林里冲出,速度不算很快,但威势十足,全是遮住了头颅的行尸。 他们冲来的时候,原本负责尸阴阵的四人,竟纷纷噗通跳入潭中,眨眼不见了影子。水中冲出的那道影子,也显出真面目。竟是一条浑身绿油油,带着一点红色圆斑的巨蟒。 这蟒起码有人头粗细,头尾相连起码十几二十米,吐着信子盘踞在我们刚才的位置。或许是我们离的最近,它竟张开大口扑了过来。 我吓得面无人色,哪里经过这种阵仗,顿时两腿发软,也顾不得弘扬先祖威能了。 而老道士临危不惧,怒喝一声:孽畜! 一道火符在眼前亮出,砰的化作火龙,翻腾着击在红斑蟒身上。此时,欧阳奇已带着两人三行尸逼近,他们只是在一边看着,没有急着向前。一看就知道,这是打着坐山观虎斗的打算。 如我猜测的那样,欧阳奇肯定出了行尸脉就发现我们。只是因为无法摆脱,干脆将计就计,引出潭中巨蟒与我们相斗。而他们的人,则趁机入潭。 潭中到底有什么,连老道士口中最不喜水的行尸脉也如此急切的前来,即便被我们发现也不放弃。 眼见火龙扑来,红斑蟒突然嘴一张,吐出一团黑水。这水中隐有风雷鸣动,比之前更刺骨的阴寒气息铺面而来。我抱着膀子打哆嗦,而老道士的脸色更沉了。 火龙一头撞在黑水中,爆射四散的绚丽火花,两者同时湮灭。然而,红斑蟒却借此时机冲到了跟前,巨大的蟒身简直如同传说中的神龙,从那张开的蟒口中,我甚至看到一团蠕动的嫩肉。 涎水顺着巨蟒嘴边粗糙的皮肉流下来,滴在地上化作一阵黑烟。 老道士手一扬,正准备画符,却听闻一阵细微的“嗖嗖”声。我惊恐地看到,自欧阳奇那方向,飞射而来三道利刃。在山壁的棱角处刮过,顿时崩裂为碎片。没等我松口气,那些崩裂的利刃如狂风骤雨一般袭来。 老道士一把推开我,顺势一指在我胳膊上划道口子,引了血出来。随后他左手画符:天地五行,号令八方风神,散! 暴雨般的风刃在距离老道士不足半米处,化作轻风吹过。而此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把刚画完符咒的老道士一口吞了下去。 红斑蟒! 完了!我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吞下老道士的红斑蟒脖腹蠕动几下,我清楚地看到,一个人形曲折不断起伏。 待老道士真正进了肚子,红斑蟒吐着信子,盘起蟒身,竟把如脸盆大小的头颅转向我。 我那时真的想哭,有种想尿又尿不出来的急迫感。这是无法抗拒的恐惧,在这种奇兽面前,我没有丝毫抵抗力。只能身体贴着墙壁,两腿打颤。 远处的欧阳奇三人,似乎发出了冷笑声,我看不见他们的表情,或许那只是我的幻听。但我知道,他们一定在得意,在等待红斑蟒将我吞下去的那一刻。 对了,我可以请轮转王!长平古战场,轮转王如神一般的威势,至今记忆犹新。 咒语怎么念的? 我忽然间好像失忆了…… 红斑蟒已经急不可耐,吐露着长长的信子,恐怖的蟒身如脱弦利箭扑来。 手持着通冥玉佩的我,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正在这时,红斑蟒的身势忽然扭曲的一下,大脑袋偏过我的身子,一头撞在了山壁上。整座山都仿佛被震动了,一些悬壁上的碎石顺着山壁哗啦啦掉下来。 只听“砰”的一声,一道混杂着血肉的红色雾气在眼前炸开。我看见一道身影,自血雾中呼啸而出,一双大手狠狠拍在地上:天地五行,地灵神出!崩! 大地瞬间抖动起来,如地震一般。我站的位置,正是红斑蟒的身子旁。那道血肉炸了我一身都是,腥臭难闻,比当初被铜甲尸的尸气喷中还要恶心。而地面的颤动,又如坐船一样,我再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我吐的太难看,把红斑蟒刺激到了。它嗷的狂吼一声,巨大的蛇尾自远处收回,抡起来发出呼呼的风声,直向老道士打去。 这一尾抽中了,不比当初地养尸那一拳差多少。这种时候,倘若老道士受了重伤,面对行尸脉的七人七尸,我们俩的下场可想而知。 对方显然与我想的一样,道道凌厉无比的风刀在山壁上刮出一道道痕迹…… 然而,此时的大地颤抖愈发厉害,最后竟如巨浪一般。 道道石柱刺穿地表,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红斑蟒的巨尾来的最快,将老道士身后的几柱大石整个拍碎,人头大小的石块飞射而出,不少都打在老道士的身上。 但被此一阻,本就重伤的它已无力再快速抽出第二鞭。欧阳奇三人的风刀,亦将石柱割的七零八碎,但这种风刃比之蟒尾还不如,仅破开几道石柱就消散了。 老道士的地崩之术范围很广,连同欧阳奇等人所在的位置也包括在内。一道道石柱如刺天利剑,三人不得不狼狈躲开。 此时吐完的我感觉好受了些,老道士也不管红斑蟒就在我旁边,飞身跃起,如大鸟一般轻点石柱前行。看他那样子,是想先拿欧阳奇三人开刀。 不得不承认,老道士的勇猛已经超过我的估计。行尸脉的人,更是无法理解,他从红斑蟒肚子里出来后,怎会还如此凶猛,跟吃了补药似的。 就在这时,谷中潭水哗啦几声响,四道人影冲天而起。阴风阵阵,卷起无数落叶刮来。 老道士口中念咒,一指点去,在漫天落叶中破开了一个通道。而那些看似普通的叶子,经由欧阳奇等人的趁机加势,也如刀子一般,在山壁上画出了一道道痕迹。我吓的头皮发毛,大叫一声,从红斑蟒身上跳过去。 有这个大家伙挡着,起码不会把我割成肉条。只是,我没想到自己跳去的位置,正是红斑蟒巨大头颅处。一蹲下,立刻就见到两只灯笼版的蛇眼瞅着我。 说灯笼大有点夸张了,但灯泡大小还是没问题的。 你想想,脸盆大小的蟒头,一口能把人整个吞下不带剔牙的。这样一颗蟒头要做成菜…… 不对,不是做菜。我的意思是说,这头太大了,太恐怖了。尤其是那绿油油的眼珠子,一个劲地盯着你看。 我忽然想起童年的那句广告词:再看!再看就把你喝掉…… 红斑蟒信子吐了吐,血盆大口微张,看它这模样,我真想在山壁里挖个洞把自己埋了。正在这时,连续的噼里啪啦声,红斑蟒身子剧烈抖动起来,我看到,面对谷中的那一面,血花四溅。 行尸脉的攻击到了,我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躲到了这里。不然的话,早就切成馅了。连红斑巨蟒都承受不住的攻击,我又怎么能受得了。 受到如此剧烈的伤害,似激起红斑蟒最强烈的凶性。 它嗷吼一声,声如巨浪,几乎要震破我的耳膜。巨大的蟒身再次转动,抬起那硕大的头颅,巨嘴一张,再次吐出一口黑浪。这黑浪中还带有血肉,它一口吐出,便如没了骨头一般轰然落地。 四溅的溪水泼我一身,刚好冲刷了一些红斑蟒的血肉。 那口带血的黑浪,像加入红斑蟒最后的愤恨,力量大得出奇。幸运的是,它要攻击的对象不是老道士,而是对面的行尸脉。 眼见这口黑浪冲来,几人都像兔子一样四散而逃。但红斑蟒的攻击速度太快,仍有两人躲闪不及,被喷个正着。 这两人负责小天风阵,距离最近,被一口黑浪淹没,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湮灭了。而与他们相随的行尸,一只如相同的结局,另一只被毁了半个身子,估计治好也残废了。 欧阳奇逃的最快,跟残余的四人大鸟掠景,借助风势踩着凸起的峭壁就要逃。 老道士轻喝一声,施法引潭水化作箭羽射去,却被阴风吹歪了准头,只伤不死,在空中洒了几许血滴。 这些人又阴又狠,有阴尸助阵,逃走的速度便如风一般。老道士倘若用缩地法追,必能追上。但他或许是考虑我还在谷中,为防万一,只能沉着脸哼两声,又走了回来。 我窝在山壁的拐角,看占据已定,该走地走了,该死的死了,该活的还活着。这才敢把脑袋伸出来,这时,红斑蟒身子抖了一下。我吓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下意识一脚踢了过去。 红斑蟒的身子坚硬无比,我脚像踢中了石头,疼的呲牙咧嘴。而红斑蟒原本翻面朝天的头颅啪嗒一声转过来,一对绿油油的眼珠子死盯着我。看它那模样,但凡有一点力气,也得把我吞了。 幽宝 第三十三章 天尸脉(5) 我吓的活蹦乱跳,直接踩着红斑蟒的身子就去老道士那了。红斑蟒的头颅又动了动,似是想转过来。我估计,它现在肯定不想吞我,想拿尾巴当鞭子抽死我。 只是,被老道士点破了腹部,一个巨大的血洞几乎折断了它的身子。我翻过来才看到,它背后已被割出无数伤痕,血肉纷飞,鳞片洒落四周,看起来颇为凄惨。 老道士也不管它,拉着我走到潭水边,吩咐说:用通冥玉佩看看下面有什么? 我惊魂未定,被老道士一巴掌拍在后脑才算清醒。拿出通冥玉佩后,老道士一把贴在我脑门上。视野顺着潭水延伸,这是另一种新奇的感受。 潭水四处波动,初时黑乎乎的,越到下面却越清晰,好似水里也有太阳照耀一般。 视野很快延伸到潭底,别看时间短,可粗略估计,这潭水起码有二十米深。下面不是很平整,能清楚看到被巨大蟒身碾过的痕迹。 而在潭水的东侧,出现一个通道。此时的我是以视野潜入水中,倒也不怕遭遇什么怪物,索性顺着通道钻了进去。 通道不短,比水深还要长一些,大约三十米左右。没多久,我就见到了岸。那是一片巨大的空间,在陆地的一边,一口棺材歪斜着。棺盖已被打开,我看了下,里面只有一点点金色的渣子。 再往别处看,已无第二条出路。老道士也看出了情况,便把通冥玉佩从我额头取了下来。随后问我:会闭气吗? 我想了想,问:会游泳算不算会闭气? 算。老道士点点头,随后一脚把我踹了下去。 我下意识想开口,却被灌了一肚子水。这水阴寒刺骨,进了肚子就跟零下四十度吃冰块一样。 这时,上面又落了一人,原来老道士也下来了。 我只说自己会游泳,可没说自己会潜水啊。当下扑腾着就要上去,而老道士一把拉住我的领子,跟拖死狗一样拽着我下潜。 这个比喻太不恰当,但我真有这种感觉。 好在有老道士陪伴,也没什么好怕的,有他拉着,我闭眼闭嘴闭气就是了。 过一会,我肺都要炸了,却感觉浑身一松,却是出了水面。 扒拉着岸边,我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大声训斥老道士:你,你个老,老……差点,哈,哈……差点没憋死我。 如果留你一人在那,怕他们再回来。老道士解释说。 我呃了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这老头,心还挺细。 你刚才说我老什么?老道士忽然问。 啊?老……呃……我脑袋瞬间蒙圈了,紧接着,感觉扒在岸边的手指被人一脚踩下来,钻心的疼。 你个老东……咕噜噜噜…… 再次爬上岸,老道士已经站在那口棺材前面研究了。 知道这老家伙心眼小,我也揍不过他,干脆当没发生过。 这个地下空间很大,比用玉佩看到显得更大。粗略估计,起码有几百个平方,说话走路都有不断的嗡嗡声。 也不知这是天然形成还是古人挖掘的,如果是人为,那恐怕又是惊天地的大手笔。就算以现代科技,想在山里挖出个高达几十米的巨大空间也很不容易。更何况,进来的入口只有潭水下的通道,挖掘机器也开不进来。 我看了四周,感觉没什么好看的,就蹭到老道士旁边。见他看得出神,就问:发现什么了? 老道士沉默着弯腰,从棺内取出一点金色渣子,用手捻了捻,又凑近了端详一会。他不说话,我只能自己找线索,最方便,自然是看整个棺材。 无论棺盖还是棺体,最引人注意的地方,便是隐隐散发迷人的香气。这种香气微不可闻,你越用力越闻不到,不注意的时候,反而愈发的清晰,像直接刺激脑子产生的错觉一样。 我听闻如今医学的高超手段,可直接刺激人的脑神经,就算你不吃饭,依然可以感受到吃饭的那种香味。很神奇,但用处不大。 棺木平平无奇,没有特殊装饰和花纹,不通过鉴定,很难看出是什么时代的。不过让我奇怪的是,即便在如此潮湿的地方,棺木上依然干燥无比。摸上去有隐隐的温热感,下一秒却又消失了。 只这两条便可以确定,这幅棺木很不一般,或许,是葬什么大人物的。据说一些古代的达官贵人,就喜欢找处奇怪的地方,用特殊棺材,希望来日能复活或者在地府过得更好。 这地方已经够奇怪了,位于山体内,由潭下进来。而潭里,也不知是自己生长还是被人放养进去一条巨大的红斑蟒,光看那蟒躯,起码也有几百米光景了吧。 由此来说,这棺木起码在两三百年前就有了。 看出什么了吗?我又问。 老道士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纸,将棺内的金色渣子一粒不少的捻起来,然后包好,慎重的放进怀里。 我在一旁看的好奇无比,跟着老道士一条是因为我怕死,第二条就是我想让生活更刺激一些。可老道士光看不说话,跟哑巴似的,这不摆明急我吗。 又探查整处地下空间没有异常后,老道士这才抬手把棺盖提起,重新盖上。动作轻而小心,像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随后,老道士一手引燃了一张纸符,挥手向山壁上方甩去。火光一闪而逝,老道士却似看到了什么,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我看的这叫一个急啊,恨不得把老道士脑袋扒拉下来安我脖子上去,这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也许是察觉到我好奇无比,焦急万分,急不可耐,老道士这才施施然地说:这棺木原是悬在上面的,被人落了下来。看痕迹,应是那些人所为。 他们大老远从行尸脉过来,不惜引我入局也要得到这里的东西,秘密,自然就在棺木里。不过,东西都被他们拿走了,我取得的,只是一点残余。 你刚才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老道士忽然问。 我想了想,说:闻到点香气,又感觉棺木有点温热,似有似无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老道士点点头,带些赞赏的语气说:八索一脉的灵血的确不凡,即便身无道力,依然可以察觉到异常。 随后,他话锋一转,说:这棺木里所放的东西,应是一人的遗骨。 遗骨?骷髅?我有些惊讶,这些人废那么大劲就是为了拿人死后的骨架?这到底是行尸脉啊还是盗墓派啊。就算盗墓也没有喜欢拿骨架的吧,变态啊。 老道士自然不明白我心里的怪异想法,继续解释说:连我也很惊诧,这骨架存在的时间不短,但即便微小的碎骨上,依然能感受到纯粹的道力。浩荡如天,正气凌然,所以你才会感觉温热。其实那不是棺木,而是碎骨上遗留的道力。 啥意思?我一脑门雾水。 老道士解释说:人修道力,可施法,斩妖除魔。然而死后,尘归尘,土归土,一生所修都将化为乌有。这也就是那群和尚所说的,人生百岁,只是一副臭皮囊。但这副骨架,竟连碎骨都残余道力,让人惊骇。 或许,这是古时的大神通者说不定。我想,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研究这种怪异的现象,或者想从中取得其它好处。 什么好处?我追问。 老道士说:我也不明白,可如果不是的话,又为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我们都想不明白,所以老道士才包好剩余是碎骨,打算回去后仔细研究。 最后再确认一遍没有忘记查看的地方后,老道士带着我离开这里,自潭水中,又返回了地面。 出来后,我大呼几口气,在水里的感觉太不好,有种将要窒息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潭水过深了。 抬头看去,半截行尸的身子,以及巨大无比,横躺在山涧中,血肉模糊的红斑蟒。这一切都标明,刚才发生了一场大战。看到这些我才想起来,我们仍处于危险之中。 跟着老道士前行,半途的行尸被我们无视了,而红斑蟒躺在那一动不动,像已经死了。 老道士看了看,忽然像想起了什么,问我:你想不想要一件护身宝物? 护身宝物?我想了想,然后就想抽自己一巴掌,这还用想吗,当然想要了。 老道士点点头,问我要了通冥玉佩,正要施法,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问。 老道士看向红斑蟒,说:它还没死。 呃,要死了才能制? 嗯。老道士点头:抽取活物魂魄,是改命逆天,要遭天谴折阳寿。 要不,我戳死他?我问。 幽宝 第三十四章 霸气爷们蛟(1) 老道士直接没搭理我,只站在那看。其实我也只是说说,真让我戳我也不知道戳哪啊。那么大的蟒身,要把血肉骨头都去了,皮吹口气就跟地下天然气管道似的。这么大的蟒蛇,要戳多少下? 红斑蟒的生命力极其顽强,虽然浑身破烂的不成样子,血流成河,却依然不死。老道士等了一会,像发现了什么,走到自己钻出来时的那个血洞,探手扒拉着。 我看着恶心得想吐,真亏他能干得出来。 这样扒拉人家,不疼死也脸红羞死了。不过,红斑蟒是条巨蟒,脸红也看不出来,因为它全身都红。老道士的动作,似乎没让它有什么特别感觉,或许这个大家伙已经到最后的时刻了。 这时,老道士把被血染红的手臂探回来,一脸异色地说:原来已经有了蛇丹,快要化蛟成精,可惜了。 这句话我倒十分明白,意思眼前的这条红斑蟒,已经快成妖怪了。 若无你灵血相助,我很难破开它的肚腹。老道士一脸惋惜地说:可惜了,如今天地间难有一条大蛟。倘若没有今日,再过二三百年…… 的确挺可惜的,我以前经常搜关于龙啊蛟啊一类的奇闻怪事,大多是模糊的照片,又或是含糊其辞,难辨真伪的消息。可如今,却连这种消息都极少见了。 眼前这条红斑蟒,按老道士所说,再有两三百年的功夫,就能化作一头真正的蛟龙了。这是中华瑰宝,是真正可考研古代龙神话起源的活例。现在,却奄奄一息躺在我们面前,难怪连老道士都忍不住懊悔顿足。 若不是为了防止两面受敌,我也不会用如此爆裂的手段,唉……老道士再叹一口气。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 老道士很认真地想着,而我,则看着红斑蟒横陈的巨大身躯,想象它一旦化蛟会是什么模样。 这时,老道士忽然说:有了。我可以熔炼古兽之法,将它魂魄融入蟒丹内。以蟒丹精气,破而后立,再次降生。这样的话,虽几百年道行毁于一旦,却可重生,日后化蛟机会更大。 这么好,那还等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重生后它顶多算一条小蛇。倘若被其它野兽吞吃就可惜了。老道士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我的。 我有点冒汗,下意识地问:然后呢? 老道士拍拍巨大的红斑蟒身躯:所以你要负责把它养大。 我看看盘起来足足能绕我家三圈的红斑蟒……这玩意要想养这么大,要多久?时间不是问题,问题是它吃什么?蛇蟒一类的都不吃肉吧?是不是都吃树叶啊,青草啊,是不是把它当羊放就能长这么大啊! 如果它是吃肉的……我盘算着,是不是可以把老道士那块金砖卖了。还有,万一真长大了怎么办?在有人的地方养肯定不行,第二天不是把它毙了就是把我和它一块毙了。 这样看来……这个死老道士,难道打算把我栓在五行道观那? 那绝对是个养蛇的好地方,自然生态,一点也没被破坏。鸟兽众多,红斑蟒吃撑死恐怕也吃不完。 你不答应就算了,但刚才你让我为它逆天改命。倘若它因你不愿为善被鸟兽吃了,要损阴德,折阳寿。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老狐狸! 你不是说逆天改命会遭天谴吗?我问。 以它几百年的道行破而后立,这份天谴自会消散。但你不愿为善,天都要记住。 我突然发现,老道士看似善良忠厚,但所行所言,全都是坑爹的玩意! 算了,养就养吧。宠物我养的多了,狗啊猫啊鸟啊人啊,就是没养过蛇。 见我点头答应,老道士拿过通冥玉佩,再次一手探进红斑蟒的血洞里,在我恶心的眼神中,把一颗血红色的蟒丹掏出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传说的蟒丹,浑圆,微微散发着血红色的光芒,如果不是老道士那一手碎血肉渣,倒很有卖相。 掏出蟒丹后,红斑蟒身子微微抖动一下,再无声息。老道士取了我一点血,凭空画出一道血符,一掌印在红斑蟒的躯壳上。 天地五行,幽冥掌轮回。请十殿轮转王,辨善恶,定是非!上清法喻急急如律令! 与长平古战场不同,这次没有出现轮转王的身影,只是一道微风自蟒丹和红斑蟒躯壳上吹过。一阵风过去,蟒丹似乎微微缩小了一点,老道士将蟒丹放在通冥玉佩上,右手画出空符:魂魄尽出,幽冥之路,辨明是非转轮回。魂灵归位! 蟒丹上的血光化作一缕通道,细小的像根筷子。我隐约看到,有条蛇一样的东西,顺着血光钻进蟒丹里去了。 这之后,老道士又做了一些手段,大多是帮忙巩固魂魄。把蟒丹交给我后,老道士说:这东西以你血为引,所以与你血脉相连,倒不算坏事。魂魄归位后,需几天功夫能破壳而出,你多看着,待它重生出世后,喂几滴灵血以助魂灵。 我自然依言答应下来,此时的红斑蟒已死,新生的将不复从前。眼前这巨大躯壳,毫无用处,老道士也不忍心它暴尸荒野,索性一把灵火烧了干净,又以风将骨灰送进了潭中。 两具被行尸脉抛弃的半截行尸,也让老道士一把火烧了。这东西本就是邪物,真火燃起,很快就化作黑烟消散。 做完这一切后,我们才打算回五行观。虽然以我的灵血施法爆开红斑蟒的肚腹出来,可老道士依然被已初生的妖毒染了身子,必须回去以五行灵火锻伐己身。 回去的时候,我和老道士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几幅残缺的壁画。因为我们都想到了,这几幅壁画,肯定和那口棺材有关。严格来说,是与棺材中所葬的人有关。 悬棺而葬,这是一些地方的特殊风俗,自很久远的时代就流传下来了。传说,悬棺不沾尘土,不惹风尘,不上天,不落地。在无数年后,是有可能让棺中主人重获新生的。 这只是一种传说,或许我们所猜想的那位古代大人物,也是为了这种飘渺的传说。只是,壁画上的内容,与棺木毫无关系,让人琢磨不透。 回到五行道观后,老道士房门紧锁,开始治疗伤势,驱散妖毒。 而我,每天就吃着包子吃着肉,看太阳出来,看太阳落下;看下雨;看天晴;看着鸟飞来飞去,再看着一日三餐都是包子和肉的凄惨模样。 老道士一闭门就是七八天,而我无聊的时候,就把红色的蟒丹掏出来把玩。这东西跟珠子似的,透亮透亮,在夜中又会自然的散发出朦胧红光。 我每天夜里都把它放床头,没事就念叨:你晚点出来吧,你晚点出来吧,你晚点出来吧……念着念着我就睡着了,跟数星星似的。 有时候还会做梦,长大的红斑蟒跟我抢肉吃,抢不过就一口把我吃了,吓出一身冷汗。 被噩梦吓醒的我,干脆把它当锻炼手指的珠子,没事就在手里转来转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转的也多了,在老道士闭关的第五天凌晨,我感觉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爬来爬去。冰凉凉的,在身上滚来滚去很是舒服。 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一条长有手指一般,通体粉红,只有额头带一点绿斑的小蛇,正盯着椭圆状,漆黑如宝石一般的眼睛看着我。 见我醒来,它小嘴一张,吐出几乎不可见的信子,顺着我胸口就往脸上爬过来了。 我这叫一个惊啊,吓的嗷叽一声坐起来。 小东西跟棍子似的,顺着我胸口咕噜噜滚下来去。落到我四角裤上,它仿似滚的有点糊涂了,蜿蜒着身子往我对面爬啊爬啊。爬了一会似乎才想起来我在另一边,这才转过身来,十分欢快地又往我胸口爬来。 我哪经得起这种吓,蛇这玩意不怕的人也就算了,怕的人能吓死。更何况,这玩意还在你身上跑来跑去。 幽宝 第三十五章 霸气爷们蛟(2) 我吓的强忍大叫冲动,一伸手把爬到一半的它又给拨下去了。 但随后,它又爬上来了……然后我再拨下去……它再爬上来……我再拨下去……我总觉得,自己怎么跟逗狗似的。 拨了一会,我实在受不了它。这家伙也太执着了,拨多少次都得爬上来。有时候可能爬的累了,自己咕噜噜就滚下去了。 看它这幅模样,我倒不觉得怕了。毕竟太小,比我食指还不如,通体粉红粉红的,甚至还有些微透明。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如宝石一般明亮。不说别的,光是这幅可爱的扮相,就让人不忍伤害。 对了,老道士说它出世后就喂点我的血,差点给忘了。想起这茬,我赶紧拿过早准备好的小刀在自己手指上割了一道,血瞬时冒了出来。 把小东西抓过来,它不断吐着信子,摇头摆尾似在抗议。 我管你那么多,手指一捏,滴下几滴血在它身上。多余的,顺着它脑袋就染满了全身。 滴了几次后,我也不知道是多是少,就把它放在床上。这下好了,小东西跟喝醉了似的,到处乱爬,撞墙壁上碰脑袋了,晃晃头又往别的地方爬。 我怕它一会爬床边再摔下去,就把它抓起来放在手心里。不管它往哪跑,我就一指头戳它脑袋前面。戳的多了,我才明白,如来佛祖为何那么多佛法手段不用,偏偏就化出五个手指来镇压猴子。 也许是被我逗的太多,小家伙终于累了,趴在我手心黑溜溜的眼睛眨巴几下,闭眼趴那不动,像睡着了一样。 我戳了它几下,它开始还睁眼看我,到最后直接不理我了。 太不禁玩了。我挠挠头发,把它放在胸口,头枕着被子想:是不是该给它取个名字? 凡是宠物,肯定都有名字,像我家的狗都是宝贝,我家的猫都是咪咪,我家的鸟都是喳喳。后来宝贝咪咪喳喳的太多,也不认识谁是谁了。 那叫它什么好呢? 红斑蟒肯定不能叫了,这家伙重生后连皮肤都变了。以前全身绿油油的,浑身红斑。而现在全身粉红,就额头一点绿斑。 要不,叫粉红斑?还是粉绿斑? 太俗气了,一听跟粉笔似的。我又想想,这家伙是老道士打死的,又在老道手里复活了,之后跟个球一样。要不,叫老道重生丸? 听着像日本人名字,也不行。 对了,老道说,这小东西破而后立,过个几百年,说不定就能化蟒为蛟。看它那股黏人劲,跟101胶水似的。 要不,叫它蛟爷?这名字听着多霸气啊。 现在不很多人一吹牛都说:知道爷是谁吗?知道爷干嘛的吗?知道爷的爹是谁吗? 下次再见着这样的人,我就把小东西甩它脸上:知道这家伙是谁吗?蛟爷!我们家蛇都叫爷! 三言两语,定了蛟爷的名字。这名字太霸气了,简直四射挡不住啊。我寻思着,下次如果老道士再给我弄一人参娃娃来,我就能取名叫哪吒了,回头让俩玩意打去。 自蛟爷出世后,我这日子的乐趣就多多了。 没事起来后戳戳蛟爷,喊它起床撒尿。刷牙的时候也给它刷刷身子,吃饭的时候我吃肉喂它吃包子。下午晒太阳的时候,把它往眼睛上一放,那就是太阳镜,冰凉凉的,可舒服了。心情好了,就把它放手心抚摸。 这家伙特别会享受,一摸它就闭上眼睛,跟狗没区别。就是我这人有个坏习惯,情绪容易激动。一想起老道士对我种种折磨,就忍不住握拳在心中怒骂。 骂完了才想起来……蛟爷呢? 这样的一个小家伙,你说我得多疼它,每天睡觉都让它睡口上。 就是我有时候爱翻身,翻过去“啪嗒”一声……第二一醒,蛟爷都快扁了。 这家伙出世的时候我也没看见,不知道是像鸡一样把壳给弄碎了钻出来,还是跟网络神兽一样从里面吸溜一口把蟒丹给吃了。反正后来我翻遍屋里,也没见着蟒丹。 所以虽然时常被我玩的不成样子,但蛟爷生命力顽强的一塌糊涂。无论怎么玩,可能当时病恹恹的,可过后又生龙活虎的。我就考虑,等它再长一点,当鞋带系一下试试。 有时候被我玩狠了,这家伙眼睛一眨,呼呼的就钻没影了,怎么喊都不出来。可过不多久,又爬到我身上黏糊来了。 蛟爷在出世后三四天里,长了大约一倍。虽然不见多粗,但长度超过俩手指了。我那天帮它比划过后,它还似得意地仰起头一点一点的。 这家伙太通灵性了,惹人喜欢。在第十天的时候,老道士终于出门了。 我带着炫耀神色的带着蛟爷过去给他献宝:看,这就是重生的蛟爷。 蛟爷? 就是它的名字,这不总得有个名字嘛,多霸…… 它是母的。老道士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后从我身边越过。 母的?我呆了一下,看向蛟爷。 你是母的?蛟爷摇头晃脑吐着信子,没心没肺地往我脑袋上爬。 蛟爷的性别,成为我永远的痛。有时我会想,要不改成娇姐? 太娘们了,不行,还是霸气的好。我要把蛟爷好好训练,成为母蛇中的雄性,雄性中的纯爷们! 对于姓名问题,蛟爷没有什么好反对的。每天就嘶嘶嘶的,谁听得懂啊。 老道士出关后,吃了点山中野果,也算填饱肚子。我真怀疑,他在屋里那十天怎么过的。没见他出来喝水也没见他出来吃饭。难道这老家伙在袖子里还藏了点私房菜? 不过看他气色倒还不错,比我还显得健康点。梳洗完毕后,老道士到我的房间,把用符纸包着的碎骨取出来。 这是金灿灿,犹如黄金锻造的骨片。常人皆为白色,这一种,从未听闻过。老道士也没见过,但他可以断定,这的确是骨片。 说是骨片有点抬举了,在我看来,充其量是点碎渣,跟吃面包掉的渣滓一样。见到这些东西,趴在我肩头的蛟爷探头探脑的,像闻到好吃的东西。 我拍拍它脑袋:这玩意不能吃,过保质期了,吃了拉肚子,乖。 老道士捻起一块稍大,如米粒般的骨片,在阳光下看着。 没有什么特殊,时而能感受到一股温热感,这是老道所说道力在发挥作用。 老道士看了半天没看出结果,我也拿了一块放在手心。拿过来才发现,这东西出奇的重。还没米粒大呢,却让我手掌一沉,差点没拿住。估计,这一丁点骨片,起码有七八斤重。 我不禁呆了,这是什么人啊,骨头跟中子星似的。这要全身骨头都这么重,那他踩路面还不跟踩豆腐似的,还怎么走路啊。 不凡,不凡……老道士喃喃自语着。 怎么不凡了?我问。 老道士看着金色骨片说:虽有道力留存,却不能抽取也不能融入,与我的道力有排斥。五行乃大道的一种,很少见无法契合的特殊道力。 这样的道力有啥特别?我好奇地问。 老道士说:无法契合,就像空气与水一般。我们呼吸空气,触摸清水,都知道它们存在,却无法真正合二为一。倘若被这样的道力攻击,我无法抵挡。 我愣了一下,又问:那如果你攻过去呢? 他的道力也无法抵挡,但我方才试过,以道力施压,这骨片毫无反应。由此可见,即便我攻伐其身,也不能造成伤害。 正说着,一道细细的黑影落到我手心,我低头一看,正见蛟爷仰着脖子把那块骨片给吞了下去。 给我吐出来!!我掐着蛟爷的脖子,把它倒过来来回晃荡。 幽宝 第三十六章 仙 蛟爷倒立着摇头晃脑,死活不吐。老道士在一旁也不阻止,静静看着我折腾。 晃了一会,我也怕把它晃散架了,这才重新托回手心。蛟爷吐着信子,肚子明显一鼓一鼓的,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我看的这叫一个心惊啊,你丫乱吃东西没关系,回头再给爆了,老道士说,你死了我也要折寿的。 肚子的起伏,明显让蛟爷不太舒服,它不断扭曲细小的躯体,像是在努力消化。过了一会,它突然静下来不动了。 我拿手指戳了两下:蛟爷?蛟爷? 老道,它是不是死了啊。我差点哭了。 老道士摇摇头:没死,把它放在一边吧,应该不算坏事。 这还不算坏事,大夏天的都冬眠了,会不会眼睛一睁一闭就再也不睁了? 它前身是天地异种,有非凡能力。破而后立,先天就有伟力。骨片中蕴含天地道力,倘若能消化,对它来说是件好事。或许,能与它自身相溶,让其成长后妖力更盛从前。 万一消化不良呢…… 算了,这家伙好歹重生前也是条即将化蛟的大蟒,应该没那么容易死。 把明显变重许多的蛟爷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我问老道:这骨片怎么会那么重,真是人的骨片吗? 或许不是。老道士说:又或许是。 你大爷!我心里怒骂。 普通人的骨片自然没那么重,但修行之后,人体潜力被发掘,自然会有许多变化。例如得道高僧圆寂后有金身,有舍利,都是异变的一种。而道家,则有羽化,尸解或立地成仙三种异象。 羽化比较好理解,传说中张三丰入棺后再开棺,人不见了,就属于羽化升仙。这是一种无法理解的异象,只有真正的羽化才会出现,而非现今解释,是对道士死亡的一种婉辞。 尸解仙,则是留下一副皮囊,精气神升仙而去。像古时曾著有抱朴子炼丹术的葛洪仙,死后浑身松软,轻如薄纸,世人皆传其尸解成仙。 至于立地成仙,则是服食仙丹妙药,最著名的,当属嫦娥服仙药,弃后羿登月。 无论哪种异象,都与骨片极重无关。老道士对此解释说,倘若以道力加持己身,别说几斤重,就算几千几万斤也是可能的。但能在死后依然留存道力,以至于骨片都产生异变的,却从未听闻过。 说白了,老道士也胡诌诌,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因为他根本无法理解,天地道力,在无人运转后怎么还会留存己身的。 会不会……这根本不是人?我小心翼翼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不是人?老道士也愣了一下,随后反问我:不是人又会是什么? 呃……我被他问住了,对啊,不是人会是什么? 例如什么异形啊,火星来客啊,或许是从外星球来的呢。我讪笑着说。 老道士没搭理我,道力乃这片天地独有,又怎会是外星来的。我也知道自己说的都胡扯,所以没敢多话。 看着那堆碎骨片,我忽然想起在山涧中看到的壁画。 虽然过了几天印象有些模糊,但依稀还能想起大概。 第一副画有三个人,一人在上,两人在下。上面那人探着头,像在看下面两人。壁画画的很生动,以简单的线条描述出作者的大概意思。当时看到那幅壁画的时候,上面那人的胸口部位,从左到右还有很多波浪状的条纹。 我一开始没想明白是什么,可看到在我肚子前的桌子时我忽然觉得,那些条纹很像把人阻隔开的绳索什么的。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知老道士,他听后也深感赞同,但老道士对于波浪条纹提出了另一种看法。 他说,古人所做的壁画,通常线条简单,只需表现出实物即可。不像现在的画,很注重细节,画个老虎,你拿个放大镜连老虎有几根毛都能分辨出来。 所以,他觉得那些条纹不是什么绳索,反而更像是云彩。 云彩?有人站在云彩后面? 不对,如果那真是云彩的话,上面的人就应该是在天上。从天上看下面的人……壁画上所画的第一个人,是神仙!? 这个结论,让我和老道士很惊讶。 我们俩一起回想了第二幅和第三幅壁画,老道士拿过笔和纸,仔细把原图尽可能复原出来。 第二幅壁画中,依旧三个人。一人在上,两人在上,几乎与之前差不多。只是,上面的那人,却是平躺在两人上方,而下面的人,却在抬头。 这幅画的含义就多了,倘若上面那人与第一副相同的话,那这位神仙……在睡觉? 可下方曾被他偷窥的两人,却同时抬头,像发现了他。如果神仙这么容易被发现的话,那就不叫神仙了。 我和老道士看了很久,没看出头绪,不明白画中蕴含着什么意思。 既然看不懂,我索性把第三幅画拿过来看。 第三幅中,出现了很多人。那些人围成一个圈,圈中也有一个人,平躺在地上。周身有着白色的层叠线,把人身体略微遮挡。这时,我注意到,图上方依然有云彩。而云彩的后面,有黑乎乎的模糊痕迹。 老道士复原的本事很厉害,一看到这图我就记起来,当初看到的壁画的确是这样。那团黑色的东西模糊不清,就像一团黑雾。 第三幅画人物众多,我和老道士研究了很久才看明白。 这两幅壁画,是要结合在一起看的。 第三幅壁画中,有人躺在地上,周围站满了人,一看就是围观群众。不用多说,肯定出了热闹的事。 而第二幅画中,神仙也躺着,倘若两幅画是连环画,那说明神仙从天上,坠落到了人间。而且,闹出了很大的动静,连地上的凡人都可听闻。也正因如此,地上的两个人才会抬头看。 第三幅壁画中的神仙,平躺在地上,周身还有层叠的线条,与之前所见的云彩差不多。说明这可能不是云彩,更类似一种自主的隐蔽法术。 因为在上方还有一团云彩,与之前的位置几乎一样。但这次,云彩后面却出现了黑雾。 不过很可惜,第四幅和第五幅壁画都被侵蚀的无法辨别,以老道士之能也顶多画出来几根无意义线条。或许,这段壁画不止五幅,如果能全部看到的话,就能理解古人的意思了。 可惜归可惜,破解了三幅画的秘密后,我和老道士都有了同一个猜测。 山涧的通道出现了神秘壁画,而谷中潭水不但有红斑蟒守护,还可以进入一个悬棺而葬的空间。 或许……悬棺中所葬的,是壁画中的神仙? 这是无法置信的结论,得出后,我和老道士都愣在当场。 神仙是什么?古书钟吕传道集曾有一段对话。 吕曰:“所谓神仙者,何也?” 钟曰:“神仙者,以地仙厌居尘世,用功不已,关节相连,抽铅添汞而金精炼顶。玉液还丹,炼形成气而五气朝元,三阳聚顶。功满忘形,胎仙自化。阴尽阳纯,身外有身。脱质升仙,超凡入圣。谢绝尘俗以返三山,乃曰神仙。” 也正因为如此,现在的很多专家研究古代炼丹术,都提到古人炼什么硫磺啊,汞啊铅啊所以吃多了中毒而死。 我倒觉得,现代人知道那玩意有毒,古人未必不知道。从抽铅两字来看,古人升仙是有一条固定程序的。 第一条,就是抽取体内的铅。铅的密度很大,古人很可能认为这东西多了会增加身体杂质,影响成仙。前面说了,道家三种异象,最终结果莫不是身体轻如无物。 至于为什么添汞,最后以金精炼化己身,这是古法,现在的人已经不得而知。 关于神仙的记载太多,这里就不提了。但以我个人角度而言,很愿意相信世上曾有仙。可如果在面前摆了一堆仙的碎骨片……这就很让人困扰了。 老道士显然也被困扰住,皱着眉头静思不语。倘若这真是神仙的骨头,那行尸脉拿走要做什么?难道想把神仙炼成行尸? 这个可能性很大,毕竟他们先来一步,取走了几乎所有的东西。但神仙能留下碎骨,说明骨架并不是很完整,就算炼成行尸,行走间也会有很大麻烦吧。 姑且不提行尸脉怎么让骨头长出血肉来,就说这整具骨架可能重达几万斤来看,他们的手段已经很惊人了。 而更让我惊奇的是,如此重的骨架,古人如何将它悬挂在山壁上。而又有什么样的绳索,能历经至少几百年仍不腐朽,还能承受几万斤的重量呢? 这又是一个迷,或许只有再次返回那处异地才能知晓。但就算知晓了,也对我们目前的情况,毫无帮助。 幽宝 第三十七章 算计(1) 谜越来越多,已经逐渐像黑雾将我和老道士笼罩。我忽然间觉得,噶木要做的,或许根本不是把铜甲尸炼成最顶尖。这个猜测已经不是第一次想起了,但我又想不明白,如果不是为了炼制铜甲尸,他费这么大的功夫,到底想干嘛呢。 说起黑雾,我看向第三幅壁画,脑中忽然有了另一种猜测。在那团黑雾中,是否也如我们一般,站着一些敌人。如果黑雾后有敌人,那么神仙,是被人杀死的? 这个猜测太可怕了,我没敢跟老道士说。 在研究许久之后,老道士和我都陷入了更深的迷惑之中。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老道士再次把金色碎骨包起来放好,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房间。 一大堆猜测,让我脑子里像放进了一台织布机。一堆堆的棉花到处飞舞,一会变成棉线,一会变成棉花糖,好乱啊…… 蛟爷睡了好久,一直到太阳落山也没醒过来。我也懒得管它,把它已经盘起的身子扔到枕头上。 吃了包子和肉后,回到房间把蛟爷扒到一边,躺那就睡了。 晚上做了一个梦,蛟爷竟然变成龙的,张牙舞爪浑身金灿灿的很是刺眼。过了一会,它身子一晃,竟然变成了一个美女。 摇曳着身姿,朝我一晃一晃地走来,绝美的容颜,让人不敢直视。但那娇柔的樱唇,却突然贴在了我的脸上。 这是突如其来的艳福,可是,蛟爷是条蛇啊…… 而且,它干嘛跟狗似的在我脸上舔来舔去……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正见到蛟爷欢乐的在我脸上爬来爬去!我一指把它弹飞出去,你大爷的,当我脸是跑步机啊。 噶木的事依然没头绪,老道决定带我再去蹲点。 有了上次的经验,在去之前,老道先给我贴了几张敛息符,可以护住我不被修行的人发现。知道我们要出门,蛟爷一边嘶嘶吐着信子,一边顺我腿就往上爬。 我都不知道,它明明是条蛇,怎么就能像壁虎一样顺着平面就爬上来。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吃骨头吃出来啥玩意了,蛟爷的尾巴端竟然变成了淡黄色。不注意的话,还以为是它拉的屎落尾巴上了。 不过,蛇拉屎吗?能拉那么大吗? 算了,不追究这个问题。把蛟爷从腿上摘下来,不管它摇头摆尾一副可怜样,直接折吧折吧系成个蝴蝶结扔床上:好好活着,等我回来再给你解开。 这两天蛟爷像吃了大补药,几晚上就长三手指长了,就是粗细还那么点。它可怜巴巴地瞪着黑宝石大眼睛看我,如果能哭的话,估计早嚎起来了。 我也受不了它那幅模样,瞧瞧你那样儿!多霸气的名字啊,蛟爷!偏偏长一副粉粉的样子,没事卖萌,我又不给你钱。再说了,好端端的,你干嘛非是母的啊。 跟着老道士出门,缩地法几步迈出,很快,我们又来到了行尸脉的大山。 这一次的蹲点,差点把我蹲疯了。 连守两天,行尸脉没见半个人影。别说欧阳奇那样的大舌头了,就连丁点的小喽喽都没见着。 老道士本想上去看看,可没走多远就回来了。 一问原因,老道士说:行尸脉的金翎尸放出来了,还有顶级铜甲尸的气息。 在我还没来得及呆住的时候,老道士又冒出来一句:有股钟家天尸的味道。 我瞪大了眼,这算什么?天尸四脉,除了最神秘的秘尸脉,全都到齐了。而且,都带上了本家最强的尸。 这种阵容,就算面前摆着一个团的军力,恐怕也不够杀的。难怪老道士走了没几步就回来了,而且脸色沉的跟被人用锅底拍过一样,乌黑。 那怎么办?我问。 等。老道士说:天尸四脉几百年来从未相聚过,看来,噶木的确把三家都收拢到一起了。 他们有病啊,大热天跑来这。我气恼地说。 也许是因为那具尸骨。老道士猜测说。 我呆了一下,很有道理,起码在我和老道士的分析中,那具尸骨很可能属于传说中的仙人。这么大的事,天尸三脉齐聚倒也没错。 这么大的阵仗,说噶木不在这我还真不信了。老道士微眯着眼睛,虚幻的杀气在这一刻仿似凝结起来。 如果噶木在这,那当初于长平古战场操控降魔剑以及后来出现取走我灵血的“周学海”呢? 这么多人,老道士再厉害也打不过吧。 要不,咱们先战略性撤退?我提议着。 我又没说要拼命。老道士说:师父遗命,必须灭除地养尸。地养尸丹被人拿走,我就杀尸王。噶木敢拿尸王炼铜甲尸,我就把他和铜甲尸一起杀了! 老道士一脸杀气,如血海中爬出来的圣斗士,我看的一阵心惊,而后好奇地问:为什么你师父一定要让你杀地养尸?西双版纳好像离五行观很远吧。 我也不知道。老道士说:师父升仙前给我卜了一卦,留下一张纸。他说,如果我在辛卯年壬辰月丙午日后彻底铲除地养尸,就可以完成我心中的大愿。 大愿?你的大愿是什么?我更加好奇了。老道士看起来淡泊名利,还会有心愿吗? 有一个,便是找回我师弟。老道士说。 有一个?那就是还有其它的呢。 哪来这么多问题!老道士脸一沉。 我缩缩脑袋,赶紧往旁边蹲蹲。 过一会,眼看老道士没那么大火气了,我才再问:那也没必要那么执着吧,这事如果弄不好,你可能还没完成心愿就死……呃,升仙了。 因为师父说,灭去地养尸后,五行脉可以找到传人。老道士说这话的时候,忽然转过头来看我。 我被他吓个半死:你别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是五行脉的传人。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老道士说完就把头转回去了。 你个老混蛋。我心里大骂几句。 世俗之人,皆以血脉为传承。而我们这些修行的人,门第香火绝不能断。断了,愧对门内的列祖列宗。就算以后羽化而去,也是罪人。老道士说:你虽是八索一脉的直系传人,但一直于世俗生活,不明白我们这些人。这是比自身生死,更重要的事。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总算明白老道士为什么这样执着了。或许对他来说,找到传人和师弟,以及那个无法说出口的愿望,这一切,才是他如此拼命的动力。 我们在行尸脉又等了一天一夜,山上依然毫无动静。仿似整个行尸脉已经封山,再也不打算出来了。 天尸,金翎尸,铜甲尸,这些顶级尸类,压制着老道士,让他不敢轻举妄动。至于我,对这些人来说,连屁都算不上,无足轻重。 要不,你去请几个同道来帮忙?起码胜算高一些。我提议说。 同门就我一个,如今修行日渐困难,谁还愿意白出力。我已经不想着得成大道,所以才会依心中那点执念,入这红尘乱世。更何况,天尸三脉的力量在这片地势举足轻重,就算找来几个帮手也无用。老道士摇头否定了我的提议。 那咱们也不能干等着啊。万一他们几年都不下来怎么办。我等的太焦急,也顾不上会不会挨揍了。 老道士也考虑到这一点,第一次犯了难:若不是顾忌钟家的天尸,倒可以让你用通冥玉佩查看。再等一天,如果还是没动静,我便乔装打扮,看看能否混进去。 那可行吗?别被什么尸认出来了。我担忧地说。 无妨。老道士一脸自信:倘若只是查看,以五行收敛道力,不怕被它们认出来。只要不被发现,我便能活着回来。 老道士的意思我明白,在如今的行尸脉被发现,必死无疑。别说三大顶级尸了,就连那些普通弟子合起来也能把他磨死。 无比幸运的是,在第四天的时候,山上终于下来人了。 大约有上百人,分成两部分,下山后各走一个方向,很快不见了踪影。在这两批人身边,都有被黑布蒙着脑袋的怪人,老道士告诉我,其中一批是钟家天尸,另一批则是魏家。 我好奇地往钟家离去的方向看,可什么也看不到。天尸与常人无异,只是脑袋被蒙上罢了。这让我有些许遗憾,三脉中两两脉都见过了,唯独天尸从未见过。 而最顶级的天尸和铜甲尸在哪,我是不知道,连老道士也没看见。 老道士一直死盯着两批人看,却没找到噶木的踪影。估计不是还没走,就是没跟这两批人混在一起。 幽宝 第三十八章 算计(2) 行尸脉的山足有两三百米高,这样一座山,靠我们俩哪能盯住。人家随便选个方向都能走,老道之所以在这蹲点,只因为这里是最容易下山的一个方向。而钟魏两家,也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为了防止意外,我劝说本打算立刻上山查看的老道士,说服他继续等待。如果再等一天还没等到人,就由他上去看。 老道士也知道死的早不如死的巧……唔,是这么说的么? 总之,他明白白白牺牲,不如看准时机保存实力。想找到噶木,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 在闲聊时,我忽然想起来,倘若噶木脑袋上也蒙着黑布,那老道士能认出来吗? 听到这个问题,老道士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一看他这神情我就明白了,这老头也不确定。毕竟面貌被阻挡,又有铜甲尸的气息混杂在队伍里,老道士估计只能用肉眼看那些人的脸,而不敢用道法查看。 不过,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小的。噶木又不知道我们在山下,干嘛这么小心翼翼的。 虽说道理如此,但老道还是急不可耐的要上山。 我劝不住他,只能由得他去。由于八索一脉的灵血可以通冥,以此施法,对行尸特别有效。所以老道士取了我的血化成符,变化了样貌和身上的气息,让自己如行尸脉的弟子一般。 这些都是他自己说的,反正我看他和以前没啥区别。老道说,这是因为血符因我而生,对八索一脉都无用。 自老道士上山后,我窝在树林里是一动也不敢动。 这里可是行尸脉的眼皮子底下,我一个普通人,万一被发现立马就是嗝屁着凉的事。 没老道那点本事,我就安心做缩头乌龟吧。无聊的时候,我就把通冥玉佩拿出来看。这东西最近越来越怪了,像喝了酒一样,从青翠色逐渐像鲜红色转变。 这种异状我也是刚发现,还没来及跟老道士说。但随着颜色的变化,倒让我摸起来更加顺手。就算不施法,依然有温暖的感觉流转全身。 这是块神玉。老道士闲来无事曾与我说过,八索一脉传承甚久,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甚至更久。通冥宝玉是以天下少有的极品寒玉雕刻,被八索一脉的大神通者于九幽黄泉中浸泡,再置于九天之上淬炼。天地二气淬之,历时百年方成型。 我这块,自然不是那么久远的东西,而是后世八索一脉仿祖先炼制的最后一块宝玉。前面那块在上古时期就丢失了,好像那时发生了大动乱。 这是神话般的手段,神话般的记载,像山海经中记载的天地神灵,仙山,异人,奇兽一样。无法理解,无法体会,更无法想象。 我在山下等了老道士接近一天,他上去的时候天还是暗的,下来的时候天也快暗了。 见我之后,老道士眉头紧锁,说:奇怪,行尸脉竟然也离开了,只留下一些低辈子弟。 呃,是不是出门买菜了? 老道士瞪我一眼,随后说:行尸脉的大人物,很少离开此山。因为金翎尸可借山下阴气修炼,更可护卫此山。倘若离开,无人操控的金翎尸便是死物。带走的话,普通行尸作用又不是很大。像我这样的人,进出便如入无人之境。 很显然,天尸三脉有了大动作。估计,钟家和魏家也会如行尸脉一样,回去后举族离开,只剩下几个小喽喽守门。 到底是多大的事,能让这三家如此兴师动众? 难道,他们真的在神仙骸骨上发现了什么? 可我隐约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殓尸人“周学海”无缘无故从我身上取走一部分血,这是我一直遗忘的事情。 看似很小,与天尸三脉相比,他一个人势单力薄,算不上什么人物。可我却认为,这个人之前找到我,关系着很大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关键。 因为我从不信人会做毫无目的的事情,他更不可能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取走地养尸丹后白白便宜噶木,除非,噶木同样给了他惊人的好处。 要不,我查查行尸脉往哪去了?我提议说。 老道士的眼睛明显一亮,二话不说,取过通冥玉佩。当它看到通冥玉佩上的变化后,顿时疑惑起来。 我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颜色有些变了,带身上暖洋洋的,还不流汗。 老道士看了我一眼:等一会再说吧。 随后,他照样取了符纸包裹玉佩,燃起后贴在我的额头。 视野飞快延伸,顺着行尸脉大山的周围扩散开来。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举动,我突然明白无死角视野是个什么概念。 但是,这种360度的视野延伸对我来说,负担很大,头痛感来的非常快。因此,我不得不放弃钟魏两家离去的方向,把视野角度调整在220度左右。 五分钟后,我遥遥看到一大团黑气,以极快的速度前行。那黑气中,是一团团旺盛的血气,被黑气包裹着,或在地下穿行,或于空中穿梭,有小部分在树林间奔走。 找到了。我欣喜的大喊,老道士把玉佩取下来,却没立刻吭声。 而我也发现,眼前不知何时立了六个人。两个老人,四个中年人。个个虎视眈眈,看起来很有敌意。 没等我开口,其中一名穿着深蓝色,绣又紫色梅花图案的花甲老人便开口问:可是五行脉的高人? 你们是周家的人吧。老道士说。 几个中年人都愣了一下,而一位老人却笑起来:高人就是高人,难怪五行脉自古以来传承不断,从未出过大乱子。除了与八索一脉关系密切外,自身也是相当不凡。 不用捧我。老道士一脸冷冰冰地说:你们是因为上代家主与这代两个广字辈死在长平古战场的事来的吧。 没错。另一位身材高大,虽须发皆白,却精神抖擞。穿着一身淡金色绣梅花短褂的老人说:我们找到了广运,他已经疯了。逼不得已,自其魂魄中搜出长平之事。此来也无别意,请五行脉的高人给个交代罢了。倘若之后无事,我们转身就走。 老道士眼睛扫过两位老人的梅花短褂,冷哼一声:周家执法堂向来铁面无私,搜魂手段,是要伤人魂魄的。周广运资质不错,但被你们这样弄过,怕以后再无前途可言。 这无需高人费心了,我们只想知道长平古战场发生的事。淡金短褂的老人脸色同样沉了下来。 派两名执法长老和四个广字辈的人来,倒也看得起我。老道士淡淡地说:长平古战场的事情,你们既然知道,也不必多说。你们来找我,无非是想借此事让我帮你们找回降魔剑。 高人倒猜的准。蓝底短褂的老人笑呵呵地说:您猜得不错,家主来之前吩咐了,只要高人帮我们周家这个忙,上次的利用一笔勾销,周家还会欠你们五行脉一个大人情。日后有何事,尽管来找。 这倒是不错的提议。老道士的眼睛从两个老头身上离开,扫过四个与周广运同辈的中年人:但是,倘若我不同意呢。 淡金老头愣了一下,似乎很是意外。倒是那位蓝底短褂的老人笑眯眯地说:高人自然有高人的想法,何不坦诚。或许,我们能商量出结果来。 没有什么好商量的。老道士举起一根手指:我要你们周家帮我灭掉所有和地养尸丹有关的人和物,仅此一件,做完后,我帮你们拿回降魔剑。 没问…… 淡金老头一句话才说出俩字,就被蓝底老头挡住了。他再次笑眯眯地说:连高人也要帮忙的事,肯定不是什么好办的。还请高人先说说,这地养尸丹与哪些人有关联。降魔剑虽重要,但对于现在的周家来说,只有我们老一辈看重罢了。要真找不回来,也就罢了。 你们周家若真舍得……老道士欲言又止。 而蓝底老头一直笑眯眯的也不吭声,我在一旁玩手指,心里暗骂一声,两个老狐狸。 降魔剑的下落,与天尸脉有关。而地养尸丹,同样与他们有关。老道士忽然说。 是钟家还是四脉?蓝底老头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 天尸三脉,不包含秘尸脉。老道士说:我不知道降魔剑在谁手里,但一定和拿着地养尸丹的人离的不远。 蓝底老头点点头,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伪。毕竟周家搜过周广运的魂,得知了长平古战场的一切。但说起周广运,我倒觉得太可惜了。脾气温和,人也不错,只是没想到为了家族的事疯了之后,还被摆了一道。听老道士那话,估计他以后是废了。 这事,容我与家主商量商量。蓝底老头恢复了笑脸,冲老道士拱拱手:鄙人周高平,这是我弟弟周高阳。待与家主商量后,再与高人说一声。 说罢,六人转身就走。 我愣了愣,很想拉住他问一声:你们不留个手机号或者QQ吗? 幽宝 第三十九章 算计(3) 老道士也没表现出意外,待周家六人彻底离去后,拉住我的胳膊:走! 缩地法快速前行,赶到之前行尸脉离去的位置后,我再用通冥玉佩查看他们的位置。 有行尸相助,他们走的很快,这点功夫,已经走出几百里开外了。不过,看他们那样子,似乎是到了地方。 为了防止被金翎尸发现异常,老道士没敢让我跟得太近,知晓大概位置后,就从我额头取下了玉佩。 再次以缩地法前行,离目的地还在十里开外,老道士就停了下来。估计缩地法对他影响很大,盘坐在地上后,他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闭目养气。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他睁开眼站起来。 面对我询问的神情,老道士根本不做它想,拉过我的胳膊伸手就是一刀。我顺手从他袖子里掏了一个包子,一边吃一边说:你这样会不会太危险……呃,咳咳…… 老道士右手画好血符,改变了形体气息,也不理会被包子噎住的我,飘飘然离去。 我在那又是捶胸又是打背,闹腾半天才把包子咽下去,差点就窒息了。死老头,也太不关心我了。 这时,我感觉到胸前一阵滚烫。 赶紧揭开衣服把通冥玉佩拿出来,玉佩的颜色比之前要红不少。即使放在手心,也烫的吓人。 这是什么怪现象? 难道…… 我冷汗直冒,记得上次在五行道观,玉佩贴近石兽时像烙铁一样。而在行尸脉的小院也是如此,难道说,在我附近有石兽? 这里距行尸脉那么近,如果出现石兽,肯定是他们的人拿着。 我快速回头四处看,这里是一片小树林。枝叶茂盛,偶尔听见几声鸟叫,却不见有人走来。 我心扑通扑通地跳,猫着腰想找处草堆灌木林什么的地方躲起来。只是刚走两步,却冷不防脚下一绊,整个身子顿时趴在地上。 好巧不巧的是,被抓在手心的通冥玉佩,正对着额头贴上去了。 那种滚烫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咬紧牙关,生怕叫出来被人听见。而这时,周围忽然静了。 是一种诡异的静,不同于之前,更像我出没在一片无声的世界。 我根本没来得及回神,就听到上空“咔嚓”一声,仿似有雷声鸣动。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却惊骇的发现,原本位于头顶的树枝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乌云密布。 阴霾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只是偶尔雷电穿梭于云层之间,打出一片片电光。如巨大的神龙在翱翔天际,这是大自然的神威,令人忍不住敬畏。 我低头时,却见四处一片空白。脚下踩的不是大地,而是一片虚空。 这种诡异的情形,吓得我两腿发软,立刻跌倒在地。那种立于虚空,无物可撑的怪异感,让我觉得像在做梦。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我真的在做梦?还是刚才那一跤摔的太狠,把脑袋摔坏了。 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雷霆,带着轰隆的巨响。如雷神在咆哮,自遥远的天际瞬息而来,轰隆一声击打在我身上。 可让人无法理解的是,那几乎弥漫整片虚空的雷霆打在身上,只让我颤抖了一下而已,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不可思议,实在难以置信。换做现实中,别说那么大的闪电了,就是220的普通电压,也能电死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是在哪里? 这是个无法想通的问题,因为周边没有任何活物。有的只是不断穿梭的雷霆闪电,以及遮盖整个天空的阴云。 我隐约看到,一缕缕青丝,淡不可见,却游荡着钻进了我的体内。紧接着,便是一股舒爽感,连方才被雷霆集中的不适感都消失了。 太神奇了! 我几乎沉迷于这种犹如吸毒的快感中,而下一瞬间,又是一道巨大的雷霆跨越无边虚空,重重击打在我身上。 我仿佛听见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裂开,脚下再也站不住,向着地面直坠而去。 没等我彻底脱离阴云地带,眼前一亮,再一看,前面是一片泥土落叶,散发着阵阵腐朽气味。 我撑着胳膊爬起来,头顶也不再是阴云与雷霆,而是原先的茂密树枝。刚才的一切,难道真是在做梦? 然而,手心里仍残留些许温热的通冥玉佩却提醒我,刚才不是做梦,而是另一种类似穿越的情景。 我把手心摊开,正见到玉佩上面的条纹,有一根似乎亮了下。没等我看清,又彻底熄灭了。 这如梦如幻的经历,让我忍不住怀疑,自己现在到底是做梦还是清醒。 与此同时,脑中突然浮现了一行字,我下意识地念了出来:否极泰来,镇守乾坤。奉天号令十方神,九星闪耀护我身,承天八索,万物莫视。 这段话我没明白是什么意思,自己突然念出来更觉得古怪。 但随后,我感觉身上似乎有了什么莫名的变化。周围的树林,泥土,石块,甚至无法触摸的轻风,都好像与之前不同了。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我下意识地去摸旁边的一根树木,却惊骇的发现,自己的手从树木中穿了过去。 这是什么情况? 鬼穿木? 我变成鬼了? 虽然不明白眼前的情况,可我却知晓如何摆脱,好似这种事情早就印在了脑子里。 退!一个简单的退字,之前的异象统统消失了。再去摸树,手掌立被挡住。 我顿时愣住了。 把手中的通冥玉佩拿到眼前仔细看,并没有什么异常。不烫了,也没有光纹闪现,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可那段如咒语版的文字,仍刻印在脑海里,再也忘不掉。 难道,这是八索一脉的法术?我不禁猜测。 那种像把自己变成鬼一样的情景,很是新奇。我仔细琢磨咒语中的字眼,有一句护我身,还有一句万物莫视。 是不是指这种法术又能护身,又能让别人看不见我? 可我总觉得,这简单的一句话,实际上包含了很多东西。就像电脑键盘,我们拿过去一看就知道,哪些键能打字母,哪些键组合起来能复制别人的文章。可如果设计到更深层的编程,我们就不理解了,即便所谓编程也是用同样的键盘完成。 不管怎么说,起码我也算有点本事了。如果以后仔细研究研究,说不定还能发现点别的东西。 至于现在,我很想知道,如果施展了八索一脉的法术,是不是能潜进行尸脉?可我不确定自己能维持多久这种状态,因为我只懂念咒,连所谓道力从哪产生都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决定试一试。毕竟施法的时候,我完全没什么负担,更不像第一次用通冥玉佩那样,没多久头疼的想要爆炸。 握着通冥玉佩,我再次念出了那句咒语:否极泰来,镇守乾坤。奉天号令十方神,九星闪耀护我身。承天八索,万物莫视! 陌生的怪异感再次袭来,我试着对准树木走过去,毫无意外的穿木而行。身体没有一丝改变,我甚至能感觉到,身体在树木中穿行的一丝丝阻碍感。并不是很大,像前面有一层薄膜。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可以从树木中穿行,却不会自主穿过大地,直接到地球的另一边。因为我根本不觉得这可行,就算可以,那种阻碍也不是现在的我能突破的。 也许我的祖先可以。比起老道士的缩地术,这种万物莫视的怪法显得更有趣。我从一只凑巧经过的老虎身上踩过去,脚直接和老鼠融为一体,而它却毫无所觉。 这令我信心大增,立刻快步向行尸脉的方向奔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种情况让我身体有了改变,就连奔跑的速度都提高了很多,跑起来如一阵风呼呼的就过去了。眼看四周的树林飞速倒退,这让我觉得自己好像超人,而且我不用内裤外穿。 没多久,我就来到行尸脉所在的山前。这是一座仅有百米的小山,比起他们原本那座,就像高山与土洼。 不明白行尸脉为什么舍弃老巢直奔这里,但这并不妨碍我亲自去了解。 老道士的速度远比我快,更何况我刚才还耽误了不少功夫,这会在山上也没见他的影子。 只是让我奇怪的是,找遍整座山,也没找到入口。 怎么回事?难道行尸脉会穿墙术,直接钻到山腹中了?这显然不大可能。 我试着直接往山腹中走,发现虽然进入石壁中,眼前依然明亮如白日。但那种阻碍感越来越大,只走不到七八米就被拦住,无论怎么用力也无法前进。 这让我明白,法术也不是万能的。可如果我选对了地方,正是行尸脉被隐藏起来的入口,那七八米的距离,应该足够我进入了。 在山上山下来回奔走,让我沮丧的是,足足半个多小时,依然没找到入口所在。 而此时,手中的玉佩已经传来阵阵滚烫感,身上也似背了千斤重担,每一步迈出都有些艰难。 这是到极限的征兆,恰与我之前使用通冥玉佩延伸视野的时间相当。我不得不停止查找入口的行为,否则万一走进山壁里突然法术失灵了,那我是死在里面还是怎么着? 幽宝 第四十章 算计(4) 这种试验玩不了,动不动就玩命谁受得了啊。 所以,我干脆下山,找个隐蔽的地方休息,等待虚弱感过去。 老道士给我的养神丹吃了没多久,此时药效应该还没完全过去。解除法术后,感觉脑中一阵肿胀,像有东西在跳动。但身上不断传去暖流,让肿胀感逐渐消失。 就在这时,从行尸脉的小山里,走出了三个人。我看到他们是从一处地道里爬上来的,难怪我一直找不到,根本就没想到山脚的地下会不会有情况。 让我惊诧的是,那三个人走出后,在他们身后还有三个用黑布蒙着脑袋的人。 行尸!我汗毛顿时炸开,猛然想起,这里已距他们很近,以老道士之能都不敢太过接近,而我,却光明正大坐在这休息。行尸对生人的气息,就像我们于晴空中观察太阳,明亮的刺眼。三人三尸以极快的速度,向我所在的位置飞速扑来。 眼看他们距离我不到二十米,行尸头上的黑布已被取下。虽与常人无异,但空洞的白瞳,铁青的皮肤,自口中不断喷出的稀薄尸气,还有探出唇外的獠牙以及如怪物般的爪子,无一不预示着,一旦被他们抓住,免不了被生撕活吞的下场。 我冷汗直冒,也顾不得虚弱感还未完全消退,迅速念起八索一脉的咒语。 逐渐熟悉的虚无感再次出现,已经狂扑到眼前的三人三尸忽然愣住了,因为在他们眼前空无一物。方才能清晰感受到的活人气息,突然消失了。 眼看他们疑惑的眼神,我狂压内心的欣喜和恐慌,抱着脑袋转身向后,撒丫子就跑。 这会身上不像之前那么重,勉强还能跑动,如果再过一会就难说了。多呆一秒钟,我都有可能命丧当场。这鬼地方,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十分钟后,我又跑回了十里开外。庆幸的是,那三个行尸脉的弟子没有追过来,或许他们弄不清该往哪追才会放弃。 我散去法术,一屁股坐在地上。头上的汗如小溪,顺着鼻尖,嘴巴耳朵直往下滴。刚才的最后几分钟,身上就像背一百斤的大米爬十八楼一样,差点腰都累断了。 噗通一声躺倒在地,剧烈喘息几分钟后,脑中的那股迷糊劲终于消散了大半。养神丹的药效逐渐散开,开始恢复我的精神。 过了很久,我迷迷糊糊中醒来,感觉浑身轻松,不再像之前那般了。 老道士依然没有回来,我看看表,自他离去,已经过了足足两个小时。这么久还不回来,难道在里面出事了? 虽然老道用我的血画了符,改变形体和气息,但行尸脉高手众多,金翎尸以阵法称雄,对道力感应也很灵敏。倘若老道士真因为什么意外被发现,恐怕真走不出那座小山。 深呼吸几口,来回蹦跳确认已经恢复了。我再次念咒,让身体虚无状。暂且称这种法术为虚无术吧,反正我也不知道它的名字。 时间紧迫,我能维持的法术时间极限为四十多分钟。但考虑在身体完全不能动之前离去,进入行尸脉的时间只有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得离开,否则……明年的今日,就要被人骂我死TJ了。 按照之前的记忆,轻而易举找到了地下通道。无需掀开,我直接落了下去。通道里无人镇守,这是一件怪事。原本如荒兽巨口的黑色甬道,对我来说不存在视觉障碍。我顺着通道一路前行,却发现前方有四条岔路。 很显然,行尸脉之所以不派人驻守,是因为岔路可以迷惑人。而且,在岔路中布置些陷阱什么的,以逸待劳,比和人硬碰硬更高明一些。 从哪条路走,让我犯了难,因为我的时间并不多。 为了节约时间,我索性直接从最左边开始。然而,再次奔行后,我却发现这条路的尽头如一朵花,同时有八个方向都能通行。 太无耻了,这简直就像迷宫一样。我解除了法术,把一颗石子放在来时的路上。然而,通道里忽然响起了颤动声,隐隐有怪物在嘶吼。 施展虚无术后,再次选择最左边的通道前行。 这是一条死路,尽头是一堵山壁,无法穿行,厚度超过了八米。我不得不返身来路,然而,只探索了四条路,已经费去十五分钟的时间。如果再继续下去,我恐怕没时间离开这里。 一边感叹自己运气过差,我顺着来路往回跑。回到地面后,再次返回来时的地方。 让我意外的是,老道士已经回来了。在他身上没什么凌乱伤痕,看来查探的过程很顺利。 我在他旁边显出身形,老道士像被吓了一跳,头也不回的一掌拍过来。 我只来得及喊出一声“是”,就被他一掌打飞出去。从以前我就知道,别看老道士瘦弱年迈,但一掌一指一拳,都能要人命。 这一掌,差点没把我五脏六腑都给打碎,感觉身体里到处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老道士也发现来人非敌,赶紧跑过来扶起我,又是关切又是疑惑地问:你怎么会突然显现在这里?倘若不是我及时收势,这一掌就要打死你。 我捂着胸口,愁眉苦脸地说:谁知道你反应那么快啊,话都不让说就一掌拍过来。 那你的身形是怎么回事?你学过隐形的道法?老道一边运力帮我顺下心中的那股血气,一边不解地问。 你走没多久,我在树林里摔了一跤,然后就看见到处雷电密布,还有的劈中了我,然后就学会这个了。呲牙咧嘴的揉着胳膊,刚才倒飞出去,胳膊擦在地上掉了好大一块皮。 雷电密布?老道士往天上看去,随后脸色沉了下来:不说就罢了,何必诳我。 我真的没骗你啊,的确到处都是雷电,不过后来又变回来了。我急忙解释。 老道士皱起眉头:你是如何隐去身形的?做给我看一遍。 虽然虚弱感还存在,但只是施展一下倒没什么问题。我念着咒语,再次施展八索一脉的法术。 解除之后,老道士脸色颇为震撼。 我像做错事的孩子,在一旁耷拉着脑袋,小声地解释说:我看你那么久没出来,所以就想去看看…… 难道,这就是上古时期的神授道法?没想到,八索一脉竟然还有流传。老道士喃喃地说。 什么叫神兽道法?羊驼?那玩意能传法?我纳闷极了。 老道解释说:上古时期,师门传于子弟并非现今以文字或语言教授。而是以神通,将弟子引入心神之中传法。像佛门也有这种神通,就是众所周知的醍醐灌顶。不过这种多出于密宗佛教,中原佛门讲究一个悟字。所以佛门高手不多,但每一个都为各派各教所敬重。 老道的解释,我听的似懂非懂,感觉实在太深奥。 道法自然,懂了便是懂了,不懂你还是懂了。老道士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听起来很有玄机,但越琢磨越觉得像放屁。 这样的话我是不敢说出来了,虽然虚无术能让我四十分钟内不被任何人发现或攻击,但四十分钟后,老道士用不了四秒就能把我打死。 从前师叔祖尚存的日子,曾与我讲过一些密事。老道士感慨着说:没想到关于八索一脉的神授,竟还在流传。 那这样说来,我爸和我爷爷之所以不知道八索一脉的东西,是不是因为他们从没用过通冥玉佩?我问。 你父亲倒的确是这样,但你爷爷……老道士摇摇头:我曾与你爷爷见过一面,他是与我师父齐名的前辈,颇得人敬重。为何不传法于子嗣,以致通冥鉴被烧,这让我不解。 老道士想不明白,我也想不明白。只记得打小的时候,有记忆开始,爷爷就古古怪怪的。脾气不好,容不得人在他面前说一个不字,一副老古董的模样。家里的东西,也不准外人乱动,他的房间,连我都不能进。尤其是对父亲,他整天板着一张脸,说不好就一顿打骂。父亲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哪容得这样,最后干脆带着我离开老家,搬进了城里。自那以后,只有爷爷离世的时候,我才见过他一面。 说来也奇怪,自始至终,我从未有过母亲的印象。 好像从我有记忆开始,母亲就不在了。对此,父亲说母亲死了。问爷爷,爷爷不吭声,进屋就摔东西。自那以后,我再也不敢问了。 这本不算太奇怪的事情,但我忽然间觉得,母亲的失踪,爷爷的怪异,父亲不学道法,这三样加起来,就是一个大谜团。 或许,在我这个原本看似简单的家庭中,隐藏着八索一脉近代最大的秘密。 老道士刚接触我没多久,对此一无所知。只说在很久以前,五行与八索联系密切,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分道扬镳。 老道士找到我时,已是两家分散一百多年后了。 幽宝 第四十一章 算计(5) 对于我能取回八索一脉的道法,老道士震撼之余也是很欣慰。毕竟八索一脉曾经名动千古,无人不知。各家各派隐以为尊,是修行者中的泰山北斗。 而如何取得道法,老道士怀疑是通冥玉佩的问题。因为通冥玉佩使用的次数频繁,发生了异变,很可能与八索一脉的血脉共鸣,所以才解开了一部分类似封印禁止的东西。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不一定完全对,但却是目前最有可能的答案。 关于八索的猜测告一段落后,问起查探的结果,老道士的眉头再次紧皱。 迷宫太多,我不敢施展道力,很久后才找到正确的入口。老道士说起查探的过程:行尸一脉几乎全来了,金翎尸被安放于山腹的最下方,坐镇中央。 整座山都布有尸阵,费了很大力气才闯过外围。但越往里,尸阵的威力越大,甚至有四只白翎尸在最靠近中央的位置布下了天阴尸阵。一旦贸然踏入,会顷刻间被九幽阴尸的气息腐蚀化作血水。虽然说起来不怎么样,但威力很是骇人。 老道士说起天阴尸阵的时候,脸上也带有忌惮之色。看得出,四只仅次金翎的白翎尸布下阵法,连他也感到棘手。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现代越来越不提倡个人英雄主义,没有一个好的团队,一个人独闯龙潭九死一生。 也正因如此,老道士没敢再冒进,小心翼翼地退了回来。 行尸脉在山腹中挖出了巨大的空间,摆下九曲三魂阵,由十八只蓝翎尸起阵,四十九只红翎尸压阵,更抓了不少年轻壮丁放血取魂,可谓人神共怒。 面对这种残忍的行为,老道士有心制止,却明白一个人无法成事,只能回返地面。 九曲三魂阵是干嘛用的?我问。 老道士解释说,这是从六百年前,崂山鬼佬佬的九曲三煞阵演变而来。崂山鬼佬佬成名于六百年前,曾于明正统六年,借天下大乱之势,在九曲白沙河摆下大阵,意图引天地煞气逆天改运,成就鬼仙。一战击杀道佛两派高人十数个,虽大阵被破,却无人能奈何。 也正因为如此,崂山虽为古时求仙之地,后期却为聊斋志异出现场景最多的地方。天地大变,很多地方都妖魔丛生。 而如今天下和平,没有大乱,更无巨量的煞气为引。所以,行尸一脉于崂山鬼佬佬弥留之际,盗走阵图,将三煞阵图修改为三魂。 三魂,既为三头强大的凶魂。需以九个极恶之人的魂魄为引,再以普通魂魄喂食。最终互相残杀,留存三只便为阵魂。 这种方法,是以苗疆蛊术变化而来,歹毒之极。 这种阵法,一般用来成就邪物。六百年前鬼佬佬借煞气入体,以成鬼仙便是如此。而三魂也是相当,阵魂虽强,却也是一种食物。只是,用来成就何物,连老道士也不知道。 会不会是那头尸王?我猜测说:长平古战场,无量阴魂没有成就尸王,反而让它更加衰弱。操控降魔剑的神秘人虽然带走了尸王,但想再找一处充满阴魂的阴地没那么简单。如果摆下大阵,借此催生,可能性很大。 老道士深以为然:不错,以九曲三魂阵催生尸王成长,倒不是难事。行尸一脉最善阵法,这对他们来说,举手之劳。但如此兴师动众只为便宜他人…… 当然不可能。我说:但咱们又没进去,在外面想也不可能想明白。只知道他们摆了阵法,就连催生尸王也是猜测的,说不定,他们是想干别的呢。 难道……老道士的脸色大变:他们想融尸王,以九曲反向转实为虚,借尸王入神仙体,操控那具尸骨? 我顿觉骇然,那具很可能属上古神仙的骸骨,重达几万甚至十几万斤。而且万法不沾,不说别的,光是当坦克冲过来就能碾碎一切敌手了。 这种可能性很小。老道士的脸色平静下来:以我五行大道的道力都无法融入,尸王气息属死物,更难相溶。 那就好。我点点头,可随后又苦着脸: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他们到底想干嘛。 老道士皱眉摇头,思索良久之后才说:如今只有等大阵运转,行尸脉必定举族上下全力维持。九曲三魂阵的气息,会将整座山覆盖,即便是金翎尸,也难以察觉其它。到那时,趁其防卫空虚,偷偷进去。 这倒是个好办法。我说:那进去之后呢? 老道士一脸平静:见机行事。 我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见机行事,说白了就是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等死。 这老头经常干这种没头没尾的事,动不动就见机行事,我倒见机过几次,可事还没行就差点被咔嚓了。 老道士一向不做计划,因为他很厉害。就像我说的,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这世上能拦住他的人极少。天尸四脉的顶级尸,虽然厉害无比,连老道士都没信心拿下。可我从未见他慌张过,因为他有自信逃出来。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单枪匹马就去闯行尸脉的大山。 说的正义凛然,好像要交代后事,可我早看明白了,这老头根本不舍得死。在西双版纳对付地养尸的时候,他宁愿等噶木把铜甲尸练好才去,这就是怕白死在那。 因为他还要找师弟,还要完成心愿。 我很怀疑,他的心愿是不是让老天赐个月光宝盒,这样他大叫一声“菠萝菠萝酸又甜”就能穿回几十年前挽救他女人去了。 无奈之下,我们只有静等,待九曲三魂大阵开始运转再行动。 而这时,我感觉腿上一阵冰凉,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来了。这东西滑不溜的,惊出我一身冷汗。赶紧一把拍在蠕动的位置,伸手给拽出来。 一看那东西我就愣住了,被我倒提在手里的,竟然是被拍的摇头晃脑口吐白沫的蛟爷。 眼见被我抓了出来,蛟爷摇着脑袋,吐出白沫,细小的蛇躯一晃一晃的。我把它托在手心:你怎么来了。 蛟爷黑乎乎的眼珠子闪了两下,竟然一转头不理我。 我滴,这是撒娇卖萌加置气吗? 你大爷的,又不是我老婆,给我把脑袋转过来。我两手夹着它小脑袋转回来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说道这个,蛟爷一阵兴奋,在我手心跟陀螺似的爬来爬去。过了一会,它可能觉得我没看懂,在手心静下来,左右摇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可能没找到它想要的,蛟爷突然冲我大拇指就是一口。不是很疼,这家伙牙都没长齐呢,咬一口也跟被东西撞一下似的。 这时,老道士开口了:你俩血脉相连,它天生灵性十足,自然能循着你的气息找过来。不过速度倒很快,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找到这来了。 这老头子倒很欣赏蛟爷,我撇撇嘴。蛟爷顺着胳膊爬上我的肩膀,努力竖起身子,那细小的蛇躯颤颤巍巍的,我不禁低下头,任它用小脑袋在我脸上摩擦两下。也许是由着它了,这家伙乐的屁颠屁颠的从我脸上爬到头顶玩去了。 姑且不管蛟爷不远千里跑过来,路上怎么没被鸟兽吃掉的问题,对于它这种行为,我还是蛮赞赏的。 起码我养条蛇,可能跟狗一样用啊,就算我跑的再远都能找过来。 或许这一路累坏了,蛟爷趴在我头顶没有动静,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忽然发现,这家伙越来越不像蛇了,没事就睡,睡醒就吃,再加上如此通灵性,简直是蛇人猪狗的混合体。 任由它窝在那,我和老道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聊天内容,大部分都是关于修行的,或者关于尸类的。 说起尸,老道士告诉我,还有一种与尸有关的修行,传自远古。其渊源之久,堪比八索。这一派传说得自上古魔神蚩尤手下的大巫道统,是说邪不邪,说正不正的修行门派。其名为祝由十三科,以一手辰州符闻名天下。所谓祝由十三科,代表其十三种法门,包罗万象,很是厉害。 只是近代日渐落寞,原先还偶尔赶尸帮人返乡,如今却是连这活也没了。估计再没多久,便会消逝于历史长河。 我正想问问这一门有什么密事,却见老道士神情一正:九曲三魂大阵开始运转了。 听老道士说这话,我转头看向那座百米小山。 普普通通,看不出什么异常。老道士知晓我的心思,说:肉眼凡胎,自然什么也看不到。你如今会用八索一脉的法门,使出来便能看到了。 我依言握紧通冥玉佩,再次念咒,眼前景象一变。那座原本普通的小山,此时被淡淡的黑雾包裹。隐隐的,竟能听到无数冤魂哭嚎,凄厉的让人头皮发麻。 幽宝 第四十二章 算计(6) 我解了咒,问老道士打算多久才去。 老道说:九曲三魂阵刚刚运转,此时无九折地势,以人为之,速度要慢不少。再等一刻钟,就是最好的时机。 我们俩站在十里开外,静待一刻钟过去。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老道站那像根木头,太让人觉得闷了。 很快,一刻钟过去,老道士抓住我的胳膊,一步迈出。第二步落下时,我们已到了山脚下。 不待老道提醒,我便施了法术,直接落进了通道里。 老道士下来后,似乎感觉面子上过不去,来了一句:你倒跑得快。 我知道他看不见,嘿嘿笑,一巴掌抽他脸上。太爽了,多少天以来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今个儿也终于实现了。 老道士自然毫无所觉,只说:跟着我,这里很乱,走错很可能会找不到来路。 我下意识哦了一声,又想起来他听不见。老道士也不管我究竟在不在身边,迈开步子在通道里飞掠前行。 他的速度极快,我全力追赶依然不及。眼看老道士老远一个拐弯不见了影子,我吓个半死,连忙撤了法术喊:别跑那么快啊,我追不上! 一句话喊完,老道士从前面的拐角出来了:追不上还跑那么快,我以为你长了翅膀呢。 老东西,摆明见我下来的快心里不平衡了。我暗骂一声,说:哪啊,这不是怕被发现吗。 那还不快点施法,等着被发现么。老道士语气不耐地说。 我被他噎了一嗓子,得,跟一老头较什么劲儿啊。 施法后,老道的速度明显降下来,我跟在他后面还有余力。 只是,法术时间不过四十来分钟,估计再过一会我们就扎进行尸堆了。一旦到了极限还不能从山里出来,老道能跑,可我估计要被挠死。 而且,我也不知道老道偷偷跑进来要干嘛。见机行事这个词,最坑人不过。 随着老道左转右转,头都晕了。我真佩服他,这么怪的迷宫都能找到入口。这时,老道的脚步放的更慢了,我一个没注意,呼的跑到他前面。 前方是一个拐角,我冲出去,正见两人两尸守在那。行尸脑袋上的黑布已被摘掉,伫在那里,在这空荡的通道里,像门神一样。 老道士像是毫无所觉,依然以极快的速度掠来。我正想着是不是要现身提醒,却见他手往怀里一探,摸出十数张符纸,挥手撒了出去。 天地五行,奉请神灵,号令山神,土木生根。五行禁法,锢!老道一声轻喝,我立见拐角处的山壁中,忽然探出无数黄褐色的树枝,将行尸脉的两人两尸团团缠绕。而地下一团黄气升起,将他们的身形遮盖。紧接着黄气忽的闪烁一下,那里顿成一块褐色大石。 快点走,禁法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出来我们就危险了。老道士转过弯,一脚轻点在弯角处的石壁上。他一句话说完的时候,人已经飞掠出去十几米了。 我愣愣地看了一下那块黄褐色大石头,太神奇了。我原本以为自己得了八索一脉的道法已经很厉害,可跟老道士相比,简直就像幼童一般。 再看一眼那堆黄石,我摇摇头自嘲般的叹口气,向老道士的方向追去。 也许行尸脉真的举族都在维持大阵运转,所以在通道里看守的人,只有那两个。我们俩再次拐了一个弯,前方已能看到山腹中的巨大空间。 老道士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摸出五张符纸,抬手画咒。那几张符纸晃晃悠悠地飘起来,呈五角把整个洞口封住。 做完这之后,老道士才走到洞口前探出脑袋。 我想问他为什么还敢用符,不是说金翎尸的感应异常敏锐吗。可转念一想,老道之前说,大阵一起,金翎尸的感应就会被扰乱。不是太大的动静,很难察觉。 把老道放在这里居高临下查探,我仗着万物莫视的法术,从洞口落下来,快步向大阵跑去。 这里的人很快,光是能看到的就几百人。而四周还有一些单人大小的壁洞,粗略数一下,密密麻麻恐怕有上千之多。而每一个洞中,都藏有一人一尸。 难怪老道士说,行尸脉的人是四脉中最多的。魏家虽然宅子大,可人却不算太多,更何况,再大的宅子,能和整座山相提并论吗。 近千人与行尸护持四周,维系阵法的基础运转。而真正厉害的红蓝白翎尸,负责的是阵法关键。至于最厉害的那只金翎尸,老道说躲在地下,暂时还没看到。 阵法什么的,我是一窍不通,只能看出那些行尸按照独特的方位站立。一道道或黑或灰甚至还有带血色的雾气自它们体内散出,输入整座大阵中。 在阵法的中央,是一个池子。里面是暗红色的血水,旁边正有丧失神志的成年男子被拉过去,一刀一个把脑袋砍下来,然后连躯体一块丢进池子里。 我看了下,光是这种壮丁起码也有两三百个。在现代社会,竟然还会出现如此恶毒的事情,实在难以想象。 四只很特别的行尸,分四角站立。让我意外的是,它们身上竟穿有清朝的武将官服。头顶戴的是花翎将军帽,一根白翎自帽顶探出。看起来煞有威势,一点也不像行尸。 老道士说,行尸一脉曾于清末时期大举出动,在乱世中收集了很多尸体。而且,与清政府关系密切。看来,他所说不假。 我以前听说,生前越是厉害的人物,死后若成了僵尸,也就更加厉害。所以港台片中,很多厉害的大僵尸,生前都是将军或者皇亲国戚。 眼前的四只白翎尸,也不知道属哪种。 老道士所说的天阴尸阵我看不出来,因为没感觉有哪里异常,或许,这就是八索一脉的道法神奇之处。明明人到眼前,却无人能见,更不为万法所侵。 我转了一拳,没看到特别的东西。想象中的金色仙人骸骨也没在这里,而阴森森的尸王也没踪影。 行尸脉到底想干嘛?我忍不住疑惑起来。 砍人的事件继续发生,我在一旁看的浑身发寒却无能为力。以老道士的手段都不敢闯进来,我这三拳两脚的…… 观看一圈无果,我又回到了通道。老道士依然站在那静静地看,也不知在想什么。我在旁边等的焦急,眼看没多久我的八索道法就到极限了。现在头已经隐隐作痛,正是要离开的警兆。 这时,远处的血池忽然砰的炸起,我听到有人大喊:来不及了!把他们都推下去! 一个个原本排列成队,在昏然中等待死亡的壮丁,此时被大量的行尸脉弟子拉着,直接扔下了巨大的血池。 一入血池,他们立刻清醒过来,在暗红色池水中挥动着手脚惨嚎不已。然而大部分人只能出一声,便全身化为血水渐渐隐没于池中。 太残忍了。我捏紧了拳头,简直不是人能干出来的。 几百个男子全被推了下去,与此同时,血池的波动越来越大,仿似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游动。方才我经过那里,因为过于恐怖,没敢下去看。万一别的没有,尽是人的手脚内脏飘荡,那估计不用极限到来,我立刻就吓死在那了。 那些红蓝翎的行尸,身上雾气融入的更快了,浑身都不自主的颤抖起来。 突然间,一队队行尸脉弟子冲入阵法中。他们手里拿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有黑色木头,有各种颜色的水,看起来像沙子一样的东西,甚至还有人手上提着布一样的东西。而当我仔细看,见到布的尽头是一堆毛发才明白,那竟然是不知人还是兽的皮。 此时,巨大的山腹已经塞满了人和行尸。阴沉而又宏伟的咒声响起:古道有灵,尸法在其一。今以血祭,请灵入我法场。九曲阵落,三魂当出!起阵! 行尸脉弟子手持的东西,纷纷无火自燃,顷刻间化为灰烬。而一道道各色雾气,却同时升起,在广阔的山腹空间里飘荡。血池里的波动越来越大,到最后,竟有成百上千扭曲的人形自池中冲天而起。 它们嚎叫着,张牙舞爪,已然面目全非。 面对这种骇人的场面,老道士只喃喃道了一句:终于开始了。 我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不自然。 只是,老道的这句话,同样引起我的震惊。都到这份上了才算开始? 我站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下方略显混乱的大阵。阴灵到处飞舞,虽无形体,却骇人之极。行尸脉的弟子像没看见一般,纷纷盘坐在地上,闭眼念咒。 他们的声音太小,合起来只能听到不断的嗡嗡声,像念经一样。我看到原本不断颤抖的红蓝翎行尸都安静下来,只是头顶散出的尸气更多了。 四头白翎尸威势凛凛,如出征的大将镇守边疆,于血池的四方不断吞吐着滔天的黑色尸气。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出它们是尸而不是人。 幽宝 第四十三章 算计(7) 咒声越来越大,阴灵出现的也越来越多。突然间,血池中有九道黑影乍然冲出,化作九团黑雾包裹周围的阴魂。 这种方式,与长平古战场中,炼制尸王的法子差不多。我很怀疑,于长平操控降魔剑的神秘人,也属行尸脉。 九道黑雾不断游荡,所到之处,阴魂要么被吞吃,要么慌乱的躲开。更加凄厉,刺耳无比的阴魂叫声在空间里回荡。 我看了眼老道士,他像没有听见,就连下面的行尸脉弟子也充耳不闻。是他们不为所动,还是只有我能听到?想起八索一脉这种道法的神奇之处,如果现在只有我能听到阴魂惨叫,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随着大量阴灵被吞吃,有两道黑雾似乎因抢夺而纠缠在一起。 行尸脉并没有阻止,几乎所有人都在安静念咒,只有寥寥两三个人站在一边交耳议论。 阴魂的数量越来越少,而黑雾的体形也由雾状转为接近实体。从外形来看,与之前的尸王相差不大,同样的青面獠牙,可怖无比。 很快,漫天飞舞的阴魂只剩下两三只,争抢不过的恶鬼,纷纷探出黑漆漆的鬼爪向同伴抓去。 恶鬼之间的战斗,来的快去的也快。每一次的撕扯与啃咬,被伤到的部分颜色会迅速减淡,而另一方则会更加凶猛。 很快,九只恶鬼只留下了三只,而它们的身躯已如实体。身高起码超过一丈,头上长有角,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有古人画中的恶鬼形象极为接近。 三鬼已成,原本立在一边的几人中,分出了两位。他们面容枯瘦,年龄起码在七十岁以上。每人手中都持有一根似铁似木的棍棒。 我在山洞里,目瞪口呆地看到,凶煞无比的三只恶鬼,竟被他们拿着棍棒驱赶到血池旁。那看似普通的棍子,竟有如此大的震慑效果。 三只恶鬼一入血池,大阵忽然转变。原本不断念咒的行尸脉弟子纷纷退开,充斥整个山腹的嗡嗡声顿时消失。而血池中开始沸腾起来,三只恶鬼不断挣扎,却被手持棍棒的两人不断驱赶。 这时,池中的血水猛地炸开,一道凶猛无比的影子自池中跃起,竟一口咬在一只恶鬼的头颅位置。 而原本驱赶恶鬼的两个老头,也连忙退开,像也在惧怕池中之物。我听到老道士呼入起来的惊疑声:尸王! 随着他一声叫喊,血池中的黑影轰然爆开。一团深邃如黑洞般的雾气,瞬间笼罩了整个血池。三只恶鬼无声无息的被包裹在内,就连比较靠近血池的几个行尸脉弟子和行尸也被卷了进去。 我看到那两个提着棍棒狼狈逃离的老人,好似气急败坏的骂了几句。 老道士依然没有行动的打算,但他的脸色,却越来越沉。 事情依照我们的猜测,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尸王所化的黑雾炸开后,整座九曲大阵再次急速运转。无论带有红蓝翎的大尸,还是普通的行尸,头顶都冒出大量尸气,浩浩荡荡如无数黑色烟龙一般,席卷几只生存的阴魂,一股脑注入了尸王雾气。 一时间,整个山腹空间似乎都被黑龙盘踞,血池那里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 就在这时,有一人像土行孙似的,竟然从地下冒了上来。 那是一人一尸,人穿着古怪的服饰,浑身筋骨健壮。而尸,则高大如塔,浑身上下都反射着淡青色的光,好似皮肤是由金属铸成。 是噶木,还有铜甲尸! 我正要提醒老道士,却见他已经把头转向噶木。紧接着脸色大变,大喝一声:快走! 我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见老道士手在洞口五符之间点了一下:天地五行,道转乾坤,真火辟邪剑! 五道符纸瞬间化作五把火箭,老道士轻噗一声,喷出一口血。那血落在五把剑上,顿时闪耀出刺眼的金光。 眼见五把金火辟邪剑如火龙舞动,朝着山下冲去,老道士二话不说,扭头就跑。我愣了愣,顺着他攻击的方向看去,正见四个老头驱赶着早已离开血池的四头白翎尸,身后带着十几二十个普通行尸向这边扑来。 而在他们身后,噶木和铜甲尸的目光,同时向这边看来。 糟糕!我暗骂一声,死老头,说话也不说明白! 这还有什么好等的,撒丫子跑吧。可逃窜的过程中,我还是想不明白,是怎么被发现的。 老头子逃跑的功夫,比他揍人还厉害,我才在那耽误几秒钟,他人就没影了。 你大爷的!没了你,老子怎么逃出去啊!我破口大骂。 但转念一想,这老头是不是以为我跑的比他还快? 太坑人了……这时,身边突然呼呼多了几道身影。我转过头一看,差点肝都吓出肾了……当我神志不清吧,总之,突然出现在身边的白翎尸,着实让我吓到半死。身子贴在山壁那,一动也不敢动。 白翎尸虽不像铜甲尸那般拥有钢铁身躯,令人打心眼升不起获胜之心。但其身入大将,行走间带着古人虎虎生威的大势,令人生畏。 而且它们身上,都有种像深渊一般的气息,明明势如龙虎,却仿似能把人魂魄吸走。 这是怪异的行尸,难怪老道士见到四头白翎尸打先锋,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只是,让我诧异的是,四个老头带着白翎尸,以及后面那呼啦啦人尸加一块好几十的大队伍,从我面前直接蹿了过去,好似没看见我一般。 等他们跑得快没影了我才想起来,自己还处于施法状态,万物莫视。 对了,既然他们看不到我,那我可以跟他们后面找到出口啊。老道士要走,他们要追,肯定不会往迷宫里到处跑。 想到这点,我赶紧迈开步子狂追:等等我,别跑那么快啊。 双方的速度都很快,我竭尽全力才勉强跟上个尾巴。 如我所想,跟着他们很快就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下通道。 一群人根本来不及打开通道口,四头白翎尸无声无息的撞开头顶石壁,带着轰隆巨响冲天而起。紧跟其后的是四个老头,再之后才是普通的行尸和弟子。 红蓝翎尸都没有来,估计压阵的主力还是靠它们。最让我担心,是一直没有出现的金翎尸。这头连老道士也可压制住的顶级尸,是依然躲在地底,还是会跟上来打算消灭我们呢? 而且,这时的我,已经差不多快到极限了。上了通道,浑身都开始酸疼,无形的重压,让我两条腿都开始打颤。最要命的是,往后跑是大阵,往前跑是行尸脉众人。老道一开始带我来,只敢停在十里以外。 而如今要我跑出十里外,恐怕只有吃金刚龙虎大力丸了。 姑且不管有没有这种药,总之一句话,我是跑不动了。 在我抬头时,却发现老道士没有走脱,而是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四头白翎尸分散四方,其后混杂着普通行尸,一看就是结成了阵势。行尸脉的尸阵厉害无比,老道士一直说,不要轻易让他们结成阵法。当初五个普通行尸结成的五行阵,都让老道以我做饵先破了才敢动手。如今以四只白翎尸打头,数十只普通行尸压阵,这样阵容,他还怎么活? 这位想必就是五行脉的高人了吧,闻名不如见面,的确了得。倘若不是铜甲尸示警,我们还不能发现你的踪迹,实在惭愧。一个白胡子老头说。虽然语气带笑,但神情却沉的厉害。 老道士脸色平静,说:惭愧,真是高人,自能斩杀你们于山腹,就不用跑出来了。不过,铜甲尸为何能发现以五行大道遮掩形迹的我? 连高人都不知道,我们更不清楚了。如今最清楚不过的是,你要命丧于此。白胡子老头说。 听到这话我就明白,以我的能力,肯定逃不掉了。与其被动现身被行尸吃掉,还不如自己出来,死个轰轰烈烈,重如泰山。 虽然我觉得自己顶多算根鸿毛,也可能对这些人来说毛都不是,但有老道士在旁边,死的时候我也能好受点吧。 于是,我穿过尸阵,走到老道士旁边显出身形。 对于我的突然出现,行尸脉的人大吃一惊,纷纷提神警戒。 你怎么会在这?老道士也很吃惊:你不是应该走了吗? 竟然还有我们未能发现的人。白胡子比老道还吃惊,竟然拱手说:还未请教这位高人是……? 你不必知道。老道士直接打断他的问话。 我在旁边小声说:现在怎么办? 老道士回了我一个字:等。 等什么? 老道士没回答我,只看向白胡子老头:四头白翎尸都舍得带出来,你不怕池子里那东西造反?就凭那些红蓝尸,恐怕不能完全镇住它。 这个不劳高人费心。另一个老头说:山下自有金翎尸镇压,任它有天大的能耐也使不出来。 难怪。老道士冷笑一声:我说噶木怎么如此大胆,敢带着刚成型的铜甲尸来吞尸王,原来是靠金翎尸坐镇。 不过,你们天尸四脉,有三脉都在大动作。到底是图什么,噶木给了你们什么应承,才让鼎鼎大名的天尸三脉甘愿为人牛马。 这个自然不能说,或许,高人去地府后,可以找阎王问个明白。白胡子老头说。 幽宝 第四十四章 算计(8) 不要与他废话了,动手,起天阴尸阵!一个个头矮小,面相最为凶悍的秃顶老头恶狠狠地说。 我看到,四头白翎尸被隐于将军帽檐下的眼睛,忽然亮出了惊人的白光。它们微微张嘴,淡淡的乳白色尸气冒了出来,隔着老远就让人肠胃翻腾,这简直比铜甲尸的尸毒还厉害。 老道士说,行尸的尸毒远远比不上铜甲尸,如此说来,最顶级的金翎尸该强大到什么程度。仅靠尸毒,就可以毙掉我们吗? 眼见四头白翎尸身形微动,就要结成阵法,老道士忽然大喝一声: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我愣了,行尸脉的人也愣了。与此同时,四周的树林或蹿或跃,突然冒出一大批人。 降魔周家!斩妖除魔! 我这才知道,老道士到底在等什么。 忽然间,脑袋上一阵窜动,好似有什么东西爬出来。我下意识伸手一抓,这才发现,被抓着的是蛟爷。 被我抓在手里的蛟爷,似乎是被四周的呐喊声吓醒了。不过,蛇有耳朵吗?这个不做讨论,蛟爷摇头晃脑,顺着我的胳膊就想爬过来。 老道士一眼瞅过来,脸色顿时难看:难怪会被铜甲尸发现! 啊?我愣了一下,随后才明白过来,老道的意思是,我虽然隐去身形,可蛟爷不是我,不能跟着我的法术隐身。可我却想不明白,如果蛟爷没有跟我一起隐身,不早被发现了。毕竟我曾去大阵里逛过,那么多人和尸,就没一个发现我的? 老道士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不在难看,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疑惑。 在西双版纳,铜甲尸对我擒而不杀已经很怪,如今在所有人都无法发现我的情况下,又是它第一时间示警,这才引得行尸一脉追杀。 这是一个我急切想破解的谜,但现在恐怕不是时候。 高喊着斩妖除魔的大批人马,突然分散四方,三声洪亮嗓音自上空响起:天地无极,破邪秘法!天罗地网,镇妖除魔,神兵火急如律令! 地下忽然亮起了黑光,而天上,则落下如渔网一般的红色线条。乍一看,恰如天罗地网,将行尸一脉以及我和老道士都包裹在内。 老道士反应极快,一手空符眨眼间画好,又划我胳膊取了血,一边画血符,一边大喝:天五行,灵血通冥镇四方,奉请西方白虎监兵神君,辟邪除妖通八方!出! 血符被老道一掌拍进光符之中,一道凌厉的白色光剑,形如闪电,势如雷霆,突然自我们面前炸开。我感觉胳膊一紧,仿佛被人拉着迅速前行。 周家的人,出现的正是时候。大小尸阵空有型而无法,天罗地网又扰乱了行尸脉的注意力。老道士一手白虎辟邪道法,成功自未完全施展开的尸阵中冲出,我被那道白光刺的禁闭双眼,待双脚站稳才发现,已经到了外围。 周家的天罗地网势若千钧,十几只行尸嘶吼着,在行尸脉弟子操控下奋力挣扎,却硬是被困在了一起动弹不得。 地网的黑光如老藤盘身,一道道手指粗的黑丝从地下翻腾,缠绕在行尸脉众人身上。而天王则闪耀着淡淡的红光,那些行尸一旦被沾上,立刻便有大量的黑气消散。这是尸身被消弱的表现,倘若有足够的时间,仅凭这天罗地网就能把所有行尸剿灭。 然而,网中除了如鱼儿一般挣扎的普通行尸外,还有四头强大难以匹敌的白翎尸。 无需太多的动作,仅凭尸身便直接撕破天罗地网的封锁,突围而出。四名行尸脉老人紧跟其后,从网中跃起来。 天无形,地有灵,以身伺法逆乾坤!天阴尸阵,起!四个老头同时大喝一声,一手拍在胸口,猛的吐出一口腥臭难闻的血液。这血落在四头白翎尸的身上,立刻便消失不见。 老道士脸色大变,拉着我迅速退开。而周家的人自然也明白尸阵的厉害,几个从天而降的老头如坠落的陨星,双手成掌直扑白翎尸,同时嘴中叫喊:后撤! 周家的弟子不再收紧天罗地网,而是纷纷逃离尸阵笼罩的范围。 此时的天阴尸阵在四个老头不惜耗费精血的助力下,已然运转。缕缕白色雾气从白翎尸身上升腾而起,周家的几人挥掌打过去,却被反震回来。不但如此,以其掌指为源头,大量类似冰块的东西迅速往身上蔓延。 几个老头借反震之力退出几十米后,同时掐出怪异的法印,大喝一声:爆! 无人操控,已差不多被十几头行尸彻底撕开的天罗地网,在其一声喝出后,立时闪烁着耀眼的红黑光芒。随后,便如被引燃的炸弹,轰然爆开。 无论那些行尸,人,又或者最强大的白翎尸,统统都被笼罩在攻击范围内。 天罗地网爆开的威力无法言喻,我清楚地看到,两只位于边缘地带的行尸,只挣扎一下,便瞬间化为灰烬。 这是降魔周家的法阵,斩妖除魔的最大助力。若真论起来,并不比行尸脉的尸阵弱,反而因为辟邪道法的原因更胜一筹。 老道士在一旁像自言自语,又像在讲给我听:只是,没有降魔剑压阵,威力分散,恐怕镇不住那几只白翎尸。 老道士一句话刚说完,就见原本笼罩方圆十数米范围的红黑光芒,像被打碎的蛋壳,四散破灭。 一团足有七八米大小,不断游动的白色雾气,正散发着阵阵骇人的波动。这是连普通人也能感受到的巨大压迫力,阴寒只是小术,真正让人恐惧的,是眼前明明充斥着白色雾气,却让仿似看到了九幽黄泉中的漫天血海与碎骨。 这是既伤人身,又伤人神的怪异阵法,是行尸脉镇族的宝贝。 这让人不得不庆幸,如今天地间只剩下唯一一头金翎尸,虽然个体强大,拥有无与伦比的威慑力。但只要不组成阵法,能与之相斗的人还有不少。这也是为什么行尸脉清朝时无比兴盛,却在近代销声匿迹,隐于深山不出。 不光是这一脉,就连钟家天尸,魏家甲尸也纷纷封山不出,做起了山里的土皇帝。因为顶级尸的数量过少,一旦惹出麻烦,整个家族都难以维系。 周家降魔阵果然不凡,一击灭我脉十六只行尸。若不是天阴尸阵及时运转,恐怕我们几个也难逃一死。白色雾气中有人在说话,我只敢竖耳倾听,却不敢再去直视那团雾气,因为太过诡异了。倒是蛟爷仿似对那团雾气很感兴趣,不断从我脑袋上探下身子似要爬过去。我生怕它真惹出乱子,赶紧一把抓在手里,任它挣扎。 周家几个老头落地后,面色慎重。先是来老道士旁边,听行尸脉说话,其中一人,正是我上次见到的淡金色短褂老头。他沉着脸:没想到,以我周家高字辈三人同时推动降魔网自爆,这种威力,依然不可奈何天阴尸阵。你行尸脉当年名震天下,的确有两手。 有没有两手无需你周家来说,我只想知道,五行脉的高人与周家毫无关联,你们为何要帮他。 因为我答应帮他们拿回降魔剑,倘若你现在拿出降魔剑交还于他们,周家的人自然一散而空。老道士表情淡漠地说。 我惊讶地看他一眼,这老头是不是疯了,怎么连这事都说出来了。万一人家真拿出降魔剑,然后周家撤走,我们俩怎么办? 白雾中不再有话语声,周家人也没说话,我看他们一眼,除了上次见过的蓝底短褂老头依然满脸笑眯眯外,其他人脸色都很平静,根本看不出他们的心思。 但这群人没有立刻攻击,说明他们的确在考虑。一旦行尸脉拿出降魔剑,恐怕真的会人去楼空。 这时,白雾中那人再次说话:降魔剑无法立刻给你们,倘若周家信得过,待此间事了,降魔剑由我行尸脉亲自送上门,谢礼赔罪。 蓝底短褂老头的笑容更胜了,说:这倒是个好提议,不但能成全你们三脉,还可让我周家减少损伤,更能拿回降魔剑。一举三得,好主意,好主……杀! 他一声刚喊出,原本四散的周家子弟纷纷动了起来。 而三个站我们身边的老头则以三角站立,一道道红色纸符被他们抛洒而出,手中一边捏法印,嘴中却念起了咒:天地无极,破邪除妖!诸天号令,九霄雷神急急如律令!神雷破邪法! 周家子弟已将白色雾气团团围住,纷纷掐指念咒,一张张漫天飞舞的红色符纸立刻闪烁起了电光,原本晴空万里的上空,隐隐有雷声鸣动。 而白雾猛然爆开,眨眼间便侵袭到周家子弟的身边。显然,双方都没报和解的意思,早已准备出手。 老道士也没闲着,又取了我一点血,直接画成了红色空符。这种符咒一出,隐隐能见到雷光闪动。老道士手掌轻推,将这道奇特的符咒推至白雾的上方。 此时,在周家全力推动下,天空中的雷声更加响亮。突然间,一道足有水桶粗的巨大光柱自九天之上直贯而下,我眼中刚闪过一道亮光,它便已到了白雾上方。 老道士神色慎重,第一次掐起了法印,嘴中轻喝一声:五行大道,法至,万物莫逆。雷法破邪急急如律令,摄!破! 这是我头一次见他连续用两个单音字,而且这种咒语更是从未听他说过。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老道的这次施法,都比之前威势更大。 那道水桶粗的光柱无声无息地击穿血色光符,随着老道一声“破”字出口,光柱顿时爆开。一道道雷光如龙蛇舞动,将整团白雾笼罩,随后张牙舞爪的压了下去。 四周的大地都隐隐颤动,仿似承受不住这天威。而白雾此时已侵袭了许多周家子弟,无人可发出声响,只隐隐能听到物体倒地的坠落声。 然而,光电牢笼来的恰是时候,白雾还未完全笼罩所有周家子弟,便已被困住。 轰隆一声巨响,青白色光芒像要穿透万物,又如一条雷电巨龙,挥动爪子狠狠撕开雾气的防护钻了下去。 幽宝 第四十五章 算计(9) 老道士的血符似乎有雷电增幅作用,巨大的雷电牢笼轰然爆开。而相当于囚犯的四只白翎尸以及四个老人,自然首当其冲。 道法的威力不同于火药武器,而是以大道克邪为根本,对以邪法炼制的逆天凶物从基础进行破坏。对于本已死亡却以秘法炼制,用另一种方式重生的尸来说,神雷道力就像钻入人体的超级病菌。无论躯体还是支撑它们活动的死气,都在神雷道力侵蚀下土崩瓦解。 当然了,白翎尸作为行尸脉赖以生存的根本,强大的不可想象。 雷电巨龙的自毁,让整团雾气一散而空。四头白翎尸浑身破破烂烂,却仿似没有受太大伤害。唯有一头毁了小半个身子,但对于布阵来说,这不算什么重创。 至于那四个老头,竟出乎意料的有一人被劈死,一人重伤,剩下两人灰头土脸受了轻伤。 这是一个大亏,除了重伤在地浑身抽搐不已的那人外,剩下两个老头发了狠。 五行脉!周家!我们行尸脉与你们两家势不两立!他们怒吼一声,冲着剩余的四头白翎尸指去,口中低吟念咒。 四只白翎尸眼中凶光一闪,出人意料的没有攻击,反而直扑在地上躺着的一死一伤两人。在周家幸存子弟以及我的注视中,那两人竟被四头白翎尸伸手一扯,顿时分为两截。 一头白翎尸拿了一截,就站在原地大快朵颐。碎肉混杂着人血飞溅,并顺着它们的嘴角染满了整个身躯。 是以身祭尸的邪法!杀了他们!周家的三个老头脸色大变。 但等他们反应过来飞扑而上时,已经晚了。老道士没有一起行动,而是原地画符。我第一次见他如此谨慎,像即将遭遇什么大事。 这时,三个周家老头已经扑到行尸脉仅存的两人面前。面对如此危境,那两个老头非得不惧怕,反而哈哈狂笑:你们都死定了!与我行尸脉做对,要你们的命!尸天血海,以身化尸法! 此时周家三个老头刚好一掌拍去,那两人被一击命中,竟如被卡车撞到的西瓜一样,轻而易举地粉碎。漫天血雾弥漫,而周家三个老头却如临大敌,飞快后撤! 血雾像有生命一般,隐隐能看到两个人脸在其中游动。这夹杂着血肉的雾气,迅速蔓延到四只正在食人肉的白翎尸身上。 与方才的场景几乎相同,只是白色雾气变成了血红色。 老道士连画三张空符,轻喝一声:天地五行,临我之体,化实为虚,摄! 三张空符闪烁着淡蓝色光芒,看起来煞是美丽,然而老道士做完这一切,却拉着我的胳膊,转身一步迈了出去。呼啸的风声以及迅速变化的场景告诉我,他正在施展缩地法。 隐隐的,我听见周家三个老头也同时大喊:逃! 之后的事情,再无法听清。老道士拉着我,连迈七步,终于是坚持不住,这才停下来。此时,已经难以眺望那座小山,恐怕已出百里。 你怎么……?我一脸不解地看向闭眼调息的老道。 蛟爷从我手里挣扎出来,像调皮的孩子到处乱爬。也许是见我没动静,它玩的不是很欢快,索性用尾巴把我手指撑开,然后整个身子像流水一般自指缝中来回游动。只是游了一会,它突然嘶嘶叫起来。 我低头一看,差点没立刻笑出来。这小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缠的太快了,身子竟在我手指上打了结。一颗小脑袋刚好钻在结里,越挣越紧。见我低头,它努力晃晃小脑袋,吐着粉红色的信子,眼巴巴看着我,似乎想让我帮忙。 原本阴霾的心情,顿时因它晴朗不少。我把它从手指上扒了下来,又把它脑袋从结里拉出来。这家伙顿时乐了,屁颠屁颠的爬到我肩膀上,然后背对着我,拿尾巴在我脸上扫来扫去。 我顿觉脑门一排黑线,这家伙在路上遇到狗了吗? 以道法之身殉养白翎尸,能令其尸威大增。即便不布下尸阵,也可凭借增强数倍是尸身撕碎我们。倘若不及时逃走,现在我们恐怕已经被吃掉了。 老道士的声音忽然传来,我吓了一跳,转身看他。这老头刚调息完,脸色还有些发白,估计连迈七步对他来说负担也很大,毕竟缩地法完全无视现代物理空间学。 就在这时,我看见老道士忽然脸色大变。他根本来不及出声,双手迅速画符。这次的空符简单许多,就连咒语也只是简单的一个“破”字。 老道士一个破字喝出,我顿觉他如同被一座大山撞在身上,整个人喷血倒飞出去十几米远。我吓了一跳,转身望去,这才发现他原本站立位置的背后,一只恐怖的怪爪,闪烁着淡淡的金光逐渐消散。 那只怪爪大如斗,不算很长的指甲如五根钢铁利刃。倘若一爪下来,恐怕就是穿着钢盔就能被抓成五条。 然而最让我心底发寒的,是这种神出鬼没的攻击方式。这到底是谁,是行尸脉的人?还是其它?又或是我从未见过的天尸? 覆在其利爪之上的淡淡金光,更带有无法言喻的威压感,让我隐隐有要跪拜的冲动。 蛟爷似乎也被吓到了,一溜烟缩进我怀里再不敢动。眼见那巨爪消失,老道士在一边咳嗽的声音惊醒了我。 带着挥之不去的疑惑与恐惧,我连忙跑到他身边:怎么样?怎么回事? 老道士噗的吐出一口血,勉力盘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养生丹吞下,随后再次闭目调息。见他胸口身前那一滩血,我知晓,老道这次伤的不轻。但究竟是什么怪物,隔着百里竟能把老道士重创。 过了很久,老道士终于长吁一口气睁开眼。他的脸色更白了,眉头紧皱着,呼吸也不是很顺畅。我生怕他下一秒就倒了,有心问他一句,你还有没有什么遗言?如果是觉得自己还能被抢救一下这种话就别说了。 可想想,如果问这个,肯定被老道士一巴掌打死。 所以,我的问题变成: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是金翎尸。老道士眉头紧锁:没想到行尸脉竟敢把它放出来,就不怕尸王造反吗。难怪噶木已经用铜甲尸吞噬了尸王? 金翎尸!?我大吃一惊,那就是金翎尸吗?难怪带着淡淡的金光,威势如君临天下。 可是,隔着这么远,金翎尸还这么厉害? 老道士解释说,在逃走之前,他布下了以虚代实的法术,以此抵消白翎尸的攻击。否则的话,缩地法根本连一步也迈不出去。只是没想到,后来不知为何,金翎尸被行尸脉的人放了出来。循着虚实道法,一击跨越百里。 这其实可以算道法反噬,并不是金翎尸真的那么厉害。倘若它如此强大,这世上早被行尸脉统治了。 道法反噬的威力,几乎堪比被白翎尸击中。但在白翎尸面前重伤与百里之外重伤,完全是两个概念,最起码,我们的命保住了。 那周家的人呢?我担忧地问,好不容易来个盟友,万一再全死在这,周家会是什么反应?年老一辈的可能会考虑终止结盟,而年轻一辈的,估计会叫骂着:扫把星,非洲人,尼玛就是下副本也没有次次团灭的! 更何况,这还是主战场…… 以天罗地网一击歼灭小喽喽,却仍被人横扫八方,杀的屁滚尿流,这事说出去太丢人了。 小辈子弟怕是性命难保,至于那三个老头。老道士毫不在意地说:执法堂长老,身上必有降魔法器。关键时刻舍得以器换命,未尝不能逃出去。算算时间,金翎尸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怕是四头白翎尸无人操控,行尸脉怕惹出事端也怕丢了这几只宝贝,所以才请出金翎尸。 只是……老道士满脸疑惑:这时间根本不够噶木驱使铜甲尸吞噬尸王的,难道他还有什么秘法? 咱们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每个人都有秘密,说不定噶木真有那法子。我说:现在最主要的是,连一个行尸脉我们都对付不了,就算加上周家估计也很困难。 堂堂降魔世家,倘若连一个行尸脉也对付不了早就被人吞了。老道士脸色低沉:他们只是怕同时招惹其它二脉罢了。 我想想也对,要说周家真那么好心,倾尽全力帮老道士,显然不可能。这些大家族传承已久,哪舍得轻易损害家族的核心力量。 这时,眼前忽然吹起一阵轻风。老道士身形一闪,忽地站在我面前。 我愣了一下,越过他的肩膀向前看,却见一个年轻人笑着站在我们面前。 你要做什么?老道士问。 当然是找他。那个年轻人笑着说。 我顿觉浑身发冷,因为站在我们面前的,竟是那个假的“周学海” 幽宝 第四十六章 请援(1) 面对周学海的笑脸,老道士语气显得慎重很多:你找他做什么。 上次取的血用完了。他笑眯眯地看着我,那神情,让我觉得自己像被吸血鬼盯上的美貌处女。当然了,我不美,也不是处女,我是纯爷们!! 你这样做是为什么?老道又问。 这个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杯子扔过来:我知道你们不信任,而我呢,暂时还不想和五行脉起冲突。放一杯血,我不会耽误你们离开。 老道士接过杯子后没有立刻动,低头像在思考。我在一边十分尴尬,也很气愤。 放血倒没什么,可这俩人怎么没一个来问我的意见?难道我额头上就刻着不用问三个字吗? 这时,蛟爷从怀里蠕动着探出脑袋,飞快爬上我的肩膀,好奇地看着“周学海”。 咦?他惊出一声,仔细打量着蛟爷。那眼神,蛟爷脑袋一缩,嗖的一下又钻我怀里了。看来无论女人还是母蛇,都害怕这种色迷迷的眼神。 倒是个有灵性的小家伙。“周学海”笑了一声:算了,虽然……不过我也不跟你抢,怎么说也是八索一脉的传人,留一份情面,以后也好相见。 我很想说咱们别见了,可老道士都没出声,我哪还敢冒头。 过了一会,老道士忽然开口:你并没有帮天尸三脉。 帮与不帮没区别,我只提供消息,但不是他们的手下。“周学海”神自在的把手插在口袋里:周家不也是没全力帮你吗。 老道士不再说话,转过头看我:把胳膊伸出来。 ※※※ 蛟爷从怀里探出脑袋,看着无语的我,又看看划我胳膊取血的老道,忽然嘶嘶地吐着信子,脑袋一摇一摆。怎么看,它都像在叹气。 这个小混蛋! 取了一杯血后,我感觉手脚都有血发凉。老道士取出一颗补血丹让我服下,随后把杯子又扔了回去。 “周学海”接过来塞进口袋,转头就走。动作干脆利落,让我为之一愣。在我以为,他突然出现在这里,怎么也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吧,怎么走的这么洒脱。 他是殓尸一脉,与天尸脉曾经是对手。老道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说:看来天尸三脉与噶木所做的事情,与他并无太大关系。最起码,我们不用担心他插手的过多。 我看他也没什么厉害的啊,在西双版纳你不一手就治住他了吗,为什么不直接抓住他问个清楚。 你知道什么叫殓尸脉吗?老道士一手泛着青光,在我伤口上抹了一下。胳膊上略有一丝麻痒,待老道的手拂过,伤口竟已凝结成疤,眼见即将脱落。 殓尸,既为人收尸埋葬。古时大乱四起,无时无刻不在死人。在那个时期,凡与尸,与死,与邪煞二气有关的门派,皆可称雄。而殓尸脉,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只是,天尸脉需要尸体来增强实力,而殓尸人却要把尸体埋葬,这就是矛盾的来源。 埋葬尸体?那有什么用?我纳闷地问,如果这样也能变厉害的话,火葬场的员工不都厉害无比。 为什么埋葬人尸无用?老道士看向我。 我呃了一声,顿感无解。是啊,为什么埋葬尸体就一定没用呢?像老道这样不沾尸体,不惹死气的人,不也很厉害吗。 人之体魄,生于父母,却存于天地间。人,乃上天的宠儿,生来便有灵性。倘若天地有大运,那人便是承担这大运的桥梁。有人分的多,便成了帝王,有人分的少,便成了百姓。如我这般修行的人,便是以自身去多争一分运。修炼到极致,就是与帝王相比也不差分毫。 而倘若人死了,身上的运便会消散。所以乱世中死的人越多,朝代更替越快,百姓就越活的生不如死。也正因如此,殓尸人助尸入土为安,是顺应天意,自有其运加持己身。这,就是他们道力的来源。 诸子百家,各有各的道。如今太平盛世,天下都在推行火葬,殓尸一脉无尸可葬,只能奔波于乡土农田之间。但即便如此,可供他们修行的地方也越来越少,眼见就要消逝了。 七十年前,殓尸一脉强入周家,夺走降魔剑,又与噶木连同天尸三脉起了大动作,恐怕就是这个原因。 那他想干什么呢?什么计划也不能凭白出现无数尸体让他埋吧。 所谓埋葬只是形势,殓尸脉最重要的是夺走尸身上还未完全消散的气运。老道士矫正了我的说法,随后也满脸疑惑:从目前来看,噶木的确是想把铜甲尸推至顶级,至于殓尸人或者天尸三脉到底想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气运之说,虚无缥缈,但似乎又的确存在。例如全国那么多人买彩票,可能你一次花一万连买几个月都不中,有人只花两块钱就中头奖,这就是有运。羡慕不来,也嫉妒不来。 但没想到,殓尸人竟然可以从死人身上夺走一份气运,的确是一个异类门派。相比之下,天尸三脉就显得正常许多了,毕竟僵尸片在九几年几乎被拍烂了。 不知道钟家与魏家,又是在做什么。老道士喃喃自语。 他一说我便想起,从行尸脉大山中走出的,还有钟魏两家。如今行尸脉藏在小山里做了天怒人怨的事,要说钟魏两家毫无动静我还真不信。 但如果要去找他们,太不现实。老道也只知道两家的藏身处,却不知他们离开后会去哪里。通冥玉佩虽然在查探方面威力无穷,但整个中国如此大,以我的能力不可能短时间找到他们。 而且看老道士那样子,也没打算让我查一查。 我们现在去哪?这个问题是我最常问的。 老道士沉默了一下,随后说:去找周家,虽然他们没有打算全力以赴,但多一人便多一分力。 怎么找他们?要不要我…… 不用。老道士举手打断我的话,随后拉着我迈步便走。 缩地法用几次停一会,停顿三次后,我们出现在一片荒郊。远处可见人间灯火。遥望那在夜色下隐约可见的高楼,我突然觉得,似乎离那里越来越远。 此时虽已渐入炎夏,但夜晚依然寒冷。一阵夜风发出嗖嗖的啸声吹过,我抱着膀子直打哆嗦。 老道士迈步走进一片草丛,我快步跟上,只踏出两步,突觉眼前场景一变,一片山丘浮现,脚下的野草变成了泥沼,而身前竟显出几把利剑迎面刺来。 “破” 老道士轻喝一声,几把利剑微微抖动,竟神奇地消失了。 同时,我听见有人说:原来是五行脉的高人来了,还请见谅。 无妨,事非得已,小心点最好。老道士淡淡地说。 眼前场景再次变化,又恢复了荒郊。三个周家的老头互相搀扶着走过来,月光照耀下,他们脸上都带着苦笑。 带来四十多位家族子弟,竟只有我三人生还,这老脸,可都丢光了。淡金褂老头叹着气,再不复之前那番冷酷。 白翎尸生前皆有大来头,那几人又用了恶法,落败只是意料之中。我这次来,只是想问问,你们周家是否有其它意思。倘若有,我转身便走。老道士说。 我在旁边听的直翻白眼,这老头怎么回回说话都直来直去,不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人家真说不呢,你还真走啊。以我对老道士的了解,只要眼前三个老头说个不字,他铁定拉着我就走。 我周家乃堂堂降魔世家,说出的话,自然一言九鼎。淡蓝短褂老头面色苍白,若没人扶着,怕是连站都站不稳。 那就好。老道士从怀里摸出三枚养生丹递过去:吞下后调息三个时辰。 唯一完好无损,扶着淡蓝短褂老头的人伸手接过来:久闻五行脉除了道法高深,这炼丹术也高明的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人身着浅红色短褂,看起来颇为喜庆。人虽老迈,看起来却十分和善。如果不是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遇见他,我只以为他是个颐养天年的普通老爷爷。 无需客套,各取所需而已。老道的话依然直来直去,让人听的很无奈。 好在周家的人并不在意,一人拿了颗养生丹,看也不看便吞吃了。随后各自盘坐在地上,闭目调息。 老道士就站在一边看,我站在一边无聊得很,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刚才没感觉,现在闲下来才发现累得浑身都发酸。 找老道要了几个冷包子和一块卤猪蹄,随意找片草地就啃了起来。 蛟爷似乎闻着了味,从怀里爬出来,探头探脑地看着我手上的东西。 我饿得发慌,哪还顾得上它,自顾自的大嚼大咽。见我不理,蛟爷顺着我胳膊就爬过去,张嘴冲着猪蹄就咬。我下意识把猪蹄拿过来,而它却顺势缠上去。 放开! 嘶嘶…… 不放开我揍你了! 嘶嘶嘶…… 再不放开我连你一块吃了! 嘶嘶嘶嘶…… 最终,战斗以我俩和解为结束。 我坐在草地上大口吃包子,而蛟爷则窝在我怀里,小口吃肉。猪蹄实在有些大了,我不得不撕成小块喂它。 撕了一块指甲大小的肉高高提起,蛟爷嘶嘶急叫着,探长了脖子却咬不到。等它累了,我把手放低,一等它要竖直身子立刻就提起来。 一边逗着蛟爷,我看向周家仨老头。 老道士告诉我,这是周家三个高字辈的执法堂长老。天高地广,所以他们仨的辈分比在长平战场死掉的周家老爷子还要高一些。 而再往上,便是天字辈的宗老。那都是活有百年的老古董了,轻易不出。对于修行的人来说,活个一百几十岁不算很难。而年龄越大,这道法也越显高深。 所谓执法堂,其实就是对外的战斗部队。无论是周广运还是周广济周广生两兄弟,又或者不久前死于白翎尸手下的几十个周家弟子,都属于执法堂麾下。 老道士的手段,比这些高字辈的略胜一筹,但比起那些百岁的宗老,自然差了不止一筹。这也是他师父当年被人偷袭,加上俩弟子都因为一个女人闹的不可开交,急火攻心,小病成大患,这才英年早逝。 否则的话,堂堂五行脉有多少人敢招惹。打不过你全家,我偷偷摸摸抓一个狠揍还不行吗,迟早把所有人都揍一遍。 可如今,连四头行尸脉的白翎尸都能打的老道慌张逃窜。 或许,老道士也想到了。我已不止一次见他轻声叹息喃喃自语。凑近了听,竟是在说他师弟。 倘若师弟还在,怕早已如师傅那般厉害。唉…… 一别二十多年,老道士对他师弟还念念不忘,这俩兄弟当年的关系可想而知了。而且看他说话的意思,若他师弟还在,现在几乎已和他师父一样厉害了。 天妒英才,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 三个时辰,也就是六个小时。 我吃完包子,逗逗蛟爷,又睡了很久。再醒来时,三个周家老头正与老道士谈话。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老道士从来不问也不告诉我,他们之间也从未提过名字。说话就是说话,直入主题。 为了方便,也因为我太无聊,就按衣服颜色区别成蓝老头,金老头,红老头。 听到我默念这几个名字,睡的迷迷糊糊的蛟爷晃晃脑袋,看没什么事,脑袋啪嗒落在我腿上又不动了。 今日损失很大,要与家主回报,不知高人打算如何?蓝老头问。 这要看周家什么时候想拿回降魔剑。老道士说。 蓝老头习惯性的呵呵笑声,拱手说:自然越快越好,我们这就与家主联系,待家主有了安排,再来与高人说。 老道士嗯了一声,随意拱拱手,然后转身迈步,像是要离开。 我看看冲我笑我蓝老头,又看看已经离去的老道,一边慌乱地冲几个老头呃呃两声。觉得说不出什么好话,索性一把抓起蛟爷去追老道。 你怎么就这样走了?追到他身边,我问。 话已说完还留下做什么,为他们护法三个时辰,仁至义尽。老道士一脸淡漠地说。 呃……这话倒是没错……可是…… 我觉得这样不好,但又说不上哪不好,似乎是个礼貌问题? 老道士说:修行的人,自然便宜行事,哪有那么多凡俗规矩可讲。更何况,本就与周家无太多联系,有利益便好话说尽,无利益就各走一边。 老道的话确有几分道理,但对我来说却难以接受,这可能就是普通人与修行人的区别。 那咱们现在去哪? 问完这句话,我发现自己现在好像一个沙悟净。三师弟总说: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大师兄,二师兄和师父都被妖怪抓走了!大师兄,你不要走! 而我也有三句话:咱们去哪?咱们干嘛去?咱们现在怎么办…… 先回道观吧。老道士说。 我自然没什么意见,只要没危险,去哪都一样。 几十分钟后,我们又回到了五行脉的山上。老道士似乎对这里很崇敬,缩地法每次都到山腰。前面陡然出现的一截山梯,要一步步走上去。 然而,就在道观映入眼帘的时候,老道士忽然一声不响的飞掠直上。看他那匆忙的身形,我心惊咯噔一下,难道道观里出了什么事? 可是,道观里别说人了,连鬼影子都不见,能出什么事? 眼见老道士几个起落不见人影,我也赶紧施展法术跟上去。只有进入虚无状态,我的速度才能勉强跟上他。而且,如果道观里真有什么危险,我也可以保护好自己。 爬上山梯后,很快见了道观。房门大开,也不知老道开的还是别人。我仗着法术护体,大模大样地走了进去。 这时,突见老道疯了一般从房间里蹿出来。即便眼前的视野不同寻常,但我依然看到老头那通红的双眼。我解了法术,高声问他:怎么了? 老道士脸色阴沉:有人来道观里偷东西。 呃?来这偷东西?脑门被…… 装石兽和秘本的盒子被偷了,木灵丹也没了!老道士咬牙切齿,而我目瞪口呆,这贼……太有水准了。 你没放个隐秘的地方吗?例如保险箱什么的…… 老道士狠狠瞪我一眼,看他那仍通红的双眼,我明白,这时候还是老实点吧。 蛟爷刚刚睡醒,探出脑袋一看到家了,立刻从我身上爬下去,欢乐地在地上转圈子。 道观里有道法守护,无我解除,普通人根本看不到,必定是修行的人。老道士脸色沉的像要滴水,这次他真气爆了。 别说他了,就连我也恨得直咬牙。 石兽什么的就不说了,木灵丹!那可是能救命的东西!像我每天跟老道屁股后头,说不准什么时候性命危在旦夕,到时候还得靠这玩意救命。当然了,老道也不一定舍得给我用,毕竟这是世上唯一也可能最后一颗木灵丹了。 到底是谁!老道士的语气充满杀气,比当初要杀噶木还强烈。 我突然想起,木盒里除了石兽外,还有五行脉的道法秘本。 对于门派传承来说,这简直就像富豪存折上的密码。一旦丢失,丢人什么的就不用说了,你密码都被人拿走了,那还有秘密可言吗?而且,如果别人学会了,打着五行脉的名义惹是生非,到时候都是麻烦。 所以,秘本丢失,甚至比木灵丹还要严重。 木盒上有没有什么追踪的标记?例如卫星定位啥的…… 这话倒像提醒了老道,他手并剑指,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随后手指随意牵引,一缕鲜血跟拔丝似的被抽出来。 老道士迈开了步子,以一种奇异的步伐走动,同时在空中画起了血符。 这种步子很是怪异,像港台片的法师做法时走的什么七星步一类。但老道这种明显简单许多,几步下来,一张立于空中足有半个人大小的血色光符已然完成。 这时,我听见旁边传来“啪嗒”一声。低头一看,原来是蛟爷在学老道的步子,结果绕来绕去又把自己绕成蝴蝶结了……此时卷成麻花,又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很怀疑如果有天我不在它身边,这家伙会不会就这样麻花一辈子。把它从地上捡起来,一边解一边看老道施法。 老道两手同时掐法印,轻喝一声:天地五行,大道本我。以血为形,号天地法令,指路! 血色光符闪耀一下,立刻化为拳头大的血色光点瞬间飞出道观,以极快的速度前行,眨眼间便不见了影子。 老道收了法印,正要一步迈出去。我连忙喊:带上我!万一离的近,我可以找到他。 老道士毫不犹豫的拉住我的胳膊,一步迈了出去。 也不知引路血符是什么道法,速度快得惊人。以老道的缩地法,也只刚好跟上。若换了我,就算施展出来,也追不上那玩意,简直是符咒中的飞行器。 缩地法中无法言语,我只能紧紧抓着蛟爷,防止它乱动。万一半路掉下去,那一瞬间就差好几里。虽然蛟爷跟狗似的能跑回来,但这不耽误功夫么。 光符飞的又快又远,但随着时间流逝,其颜色越来越淡。看着老道更加阴沉的脸色,我猜测这东西是不是也快到极限了。 虽然老道这次跟吃了大补丸似的,连续八九次迈步都没有异样,但我知道他是在强撑。等血符彻底消散的时候,估计他也累散架了。 幽宝 第四十七章 请援(2) 幸运的是,在第十一次迈步后,血符终于停了下来。在原地兜了一个圈后,发出“噗”的一声轻响消失了。 老道停下步子,落地时脚步踉跄,差点就一头栽在地上。幸好我反应快,一把拉住它,倒是蛟爷一个不提防,被我甩了出去。 此时也顾不得它了,我扶住老道士,担忧地问:怎么样了? 同时抬眼看四周,这里是一片荒野,四周都是高山。枝林茂盛,遮天蔽日,连硕大的月亮也几乎被完全遮盖。这里显得阴森森,让我忍不住觉得头皮发麻。 老道士摆手,刚要说话,树林中忽然响起了多人呼声:天法自然,唯我独生!以灵破邪,法阵天下! 四周的树木迅速枯萎,而一道道青黄雾气,却如锁链般向我们缠来。 我顿觉脸都白了,浑身发凉。 这是人故意引我们上钩,拿五行脉的宝贝做饵呢。偏偏老道暴怒之下,只想抓到可恶的贼人,却没想到会中人圈套。 此时老道已无力气再去争斗,眼看那青黄锁链如群蛇乱舞,就要缠在身上。老道一手反抓在我胳膊上,声音虚弱不堪:八索道法…… 我眼前一亮,对啊,虚无道法可以让万物莫视,正好应对这种危机。但眼前的青黄锁链即将缠绕,时间根本不够我念咒的。 一直被我抓在手里的蛟爷忽然自尾尖亮起了金灿灿的光芒,如一团蛋壳把我们包裹在内。青黄雾气冲撞在上面,发出滋滋不断的声音。而金色蛋壳也迅速减淡,眼看就要消散。 我不敢再迟疑,立刻念起了八索一脉的道法咒语:否极泰来,镇守乾坤。奉天号令十方神,九星闪耀护我身,承天八索,万物莫视! 眼前的场景立刻发生了变化,原本到了胸前的青黄雾气中,竟隐有草木浮现。只是其从根部正不断的枯萎,而外界又有雾气在时刻补充,否则的话,一时三刻这锁链就会自动消散。 我又看向随我一起进入这奇异场景的老道,却惊诧的发现,他一手抓着我,一手摸了颗丹药迅速吞下闭目调息。 我这才想起来,道法的极限是四十多分钟。四十分钟后,老道就要独力战斗,至于我,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蛟爷也疲惫不堪,刚才的黄光像费尽了它所有的精气神。此时萎靡不振的窝在我手心,一副蔫了的样子。 我左手被老道抓着,只能有右手小心地把它放进上衣口袋,把扣子也扣上,防止一会它掉出来。 不过,蛟爷什么时候会道法的?虽然只那么一点点防护能力,却仍让人大吃一惊。 这个问题,暂时没人能给我答案了。 在虚无术的保护中,青黄锁链自我们身体内来回穿梭,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这是传承于八索一脉的道法,是为天下共尊的北斗法门。仅此一法,便让人立于不败之地,这让我感觉,八索一脉像开了作弊器一样。 当然了,像这种作弊器我希望老祖宗全传给我。什么万法不侵的金刚不坏之身啊,一招出去视野内秒杀啊,长生不老,身强体健,有花不完的钱…… 唔,最后一条好像不太适合道法。反正我的理想越来越不理想,有愧祖上威名。 我在这边胡思乱想,没多久,老道便呼出一口气。 我看向他:好了? 老道摇头:时间太短,只恢复三成。 他又看看四周,若有所思地点头:八索一脉的道法的确不错,此法已有天人合一的极道风范,但却能由你使出来。 我把身上戴着的玉佩掏出来,说:估计是和这个有关,不戴着它恐怕我也施不了法。 老道士点点头,随后闭目一阵子又睁开眼:已有四成,你护好自身,不要随意显身。 我听他的意思是要出去,不由担心起来:才四成就出去,是不是有点危险?外面还不知道是哪一派的人呢? 老道士微眯着眼,冷笑一声:一群小毛贼罢了,四成足以打杀他们! 老道士说话向来有把握,当然了,坑人的事他也没少做。 此时离极限到来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如果老道士打不过,我拉着他跑就是了。就是不知道在虚无法术中,老道还能不能施展缩地术。 老道士松开抓住我胳膊的手,从虚无的世界脱离。 天五行,木为灵,土为形,收!老道士一手空符瞬间完成,轻喝一声。 光符顿时爆散为无数光点,融入四周雾气与土地当中。我看得清楚,那些青黄雾气原本还凝结如锁链,此时却以老道为中心迅速聚集成了球体。 这球体在半空滴溜溜地转,四面八方大量青黄雾气不断涌入。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周围的雾气便被一扫而空。随即补充而来的,已经无法跟上老道收取的速度。 我隐隐从树林中听到了惊呼声,心里不由欣喜起来。敌人震惊,说明老道的手段有用。 原本青黄的球体越转越快,渐渐的,就变成了紫褐色。 老道脚踩奇异步伐,双手同时挥动,连画六张空符,从六个方向把紫褐色圆球包裹。随后,他双手用力,把眼前泛着阴暗紫光的圆球一把按入地下。 天地五行,承天之灵,以术缠身,摄!老道再次轻喝。 我虽然处于法术的保护中,却仍感觉地面轻微的颤抖,仿似有什么东西在地下不断游动。树林里不断响起惊呼声,听声音很年轻,估计是哪一派的年轻子弟。 老道立于一片空地中,周围尽是早已枯萎的花草树木。一片狼藉,原本青翠的大地与山林,已成死地。 老道士伫立于荒野之中,气定神闲,再无之前那般虚弱不堪。但从他紧握的双拳来看,这老头依然气的准备杀人了。 树林中惊呼声四起,不断见到一个个身影跳跃躲闪,狼狈到了极点。即便如此,依然有人被从地下涌出的紫褐色锁链缠绕,唔唔两声就没了声息。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全部被收拾,只是时间问题。 眼看大局已定,我都准备收了法术,这时,远处的树林突然响起一声大喝:道法自然,独生我道!气化我身,瞒天过海! 我就站在老道旁边,立时见到他脸色愈发阴沉,很显然,树林里出了什么意外。 我不愿与你这一脉有冲突,把东西和偷东西的贼人交出来,此事便了。老道士沉着脸说。 树林里忽然寂静下来,过了一会,我听见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五行脉与我们无甚好关系,凭什么把人交给你。东西可以还你,但人不行! 一听这话,老道二话不说,伸手摸出八张纸符挥洒空中。随后右手并指于空中划过,一道道闪现青色幽光的道痕将八张符纸连在了一起,恰成一个“斩”字。 随后,老道手在符字上猛拍一掌,一道凌厉无比,似可斩开大地的光芒向着树林呼啸而去。 这一击过后,老道顿时急喘几口,想来画出那个斩字,对现在的他来说,负担极大。但由此也可明白,老道已经怒到极点。一句话不合,立下杀手,根本不跟你多废话一句。 不过,对方的确太不识好歹。偷入五行观,盗走珍贵的木灵丹不说,连人家压箱底的秘本都给偷了。不愿交人,语气还那么差,如果换做我……换做我估计早被人打死了。 你敢……树林里响起几声怒喝,看来藏了不少人。 老人不为所动,眼见那个巨大的斩字带着席卷天下的威势,一头撞进了树林里。没有任何声息,所遇之物统统化为乌有。虽说是个斩字,但就威力而言,变成“灭”更合适一点。 这时,树林里突然翻腾大片的青黄雾气。相比之前,这雾气更加浓厚,颜色也更深一些。 翻滚的雾气在空中迅速凝结,眨眼间便如一堵墙伫立在半空。巨大的斩字带着无法言喻的威势,一头撞在上面。 依然没有太大声响,但青黄雾墙乍然消散,几乎已完全暗淡的斩字带着余威,在树林间轰然爆开。 顿时,那里响起了数声惨叫,老道冷哼一声,大踏步向前走去。 我担心他还未完全恢复,万一遭遇危险力有不逮,所以维持法术跟在他旁边。只要有危险,立刻一把抓住他拖进虚无的世界。 斩字符爆开的威力,几乎扫平了方圆三十米范围内所有东西。没有什么尘埃,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湮灭于天地之间。 幽宝 第四十八章 请援(3) 老道的手段层出不穷,连我都不知道,他到底还有多少底牌藏着。这老头看似鲁莽,总喜欢以力破局。但就目前为止,我还未见到他失败的模样。 在行尸脉的小山虽被追击的灰头土脸,可一切都似在他算计当中,反而是周家自己跑过来当了替死鬼。 而此时,眼前的一切已然明朗。三个中年男子将四名与我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女护在身后,他们嘴上个个都有血迹,面色苍白,胸脯剧烈起伏,一看就是受了内伤。而伤最终的一个年轻人,此时躺在地上不断抽搐,如果不及时救治,恐怕活不了多久。 你,你……欺人太甚!最中央的一个中年人一脸灰土与血迹,看起来颇为狼狈,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想拿唾沫帮他洗脸。 老道根本不和他一般见识,一边从怀里掏纸符,一边说:把东西和人交出来,否则就都死在这里吧。 老道士的表情漠然,仿佛在说中午想吃肉,去把院子里的鸡杀了一样。而他这种冷冰冰的话语和表情,吓坏了几个还能站立的男女。就连跟他相处已久的我,都被吓住了。 你敢!另一个中年男人怒喝一声,却不防牵扯了伤势,张口吐出一口血。两腿打晃,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去。 最先说话的男人盯着老道士捏纸符的手:你若真敢,就是与我们这一脉彻底决裂。如今五行脉只剩你一人…… 一个人,可杀你们十之八九。老道的话依然让人打心底发寒。 那人表情一怔,随后又说:难道你不顾她了吗?与我们做对,她…… 与此同时,自我们身后和左右两边,又涌出七八个年轻男女。个个都灰头土脸,但表情却愤愤不已,像我和老道做了什么特对不起他们的事。 以木灵丹为她续命,旧情已了。老道士眼睛微眯,寒声道了一句:倘若你们以她的性命要挟,我便以你们举族上下的命来悼念她。 你敢!一个清脆的女声自三名中年人身后响起。 老道表情微变,我看到,上次在山洞里见到的那个马尾小美女,此时从长辈身后钻了出来。她身上的衣服有多处都被划烂了,嘴上也有血迹,一看就知道,把老道士往死里整的人当中,有她一份。 而且,就她与老道的恩怨,这事出自她手也不足为奇。 东西是我偷的!你杀就杀吧!反正你刚才不就想要杀我!忘恩负义的薄情汉,比陈世美也好不到哪里去。马尾小美女此时虽披头散发,形象不堪,但说话依然犀利。 老道的嘴角微微抽动,拿着符纸的手,都握出了声音。可想而知,他现在气到什么程度。 别说他了,连我都想抽这丫头两巴掌。老道和他师弟的事,我听过,罪在师父,和两兄弟一毛钱关系也没有。要怪,就怪那个死几十年的老古董。这样蛮横不讲理的撒泼行为,太让人看不过去。 我在这边想,而老道却说:我与你母亲的事,与你无关。看在她的份上,今天这事我不与你计较。把东西还我,我立刻离开。 老道的话已经软了很多,但马尾小美女却一点也不领情:东西?什么东西?那颗丹药我吃了,秘本我烧了,破钗子我扔了。怎么样,你杀…… “啪”! 在场还无人回神的时候,又是“啪”的一声脆响。 两声脆响后,外面围着和近在眼前的八九个年轻人都愤愤地想冲上来。 老道手里提着那个马尾小美女,语气已经寒到仿似连周边空气都要结冰。这是犹如实质性的杀人,压的在场众人无人敢大口喘息:谁动,我杀谁! 随后,老道士提起马尾小美女的衣领,毫不在意她因窒息而不断挣扎的手脚与神情,只冷冰冰地盯着她:最后一遍,把东西交出来!如果你刚才说的是真话,你们这一脉,就不要传承下去了。 这话,在场无人敢反驳。不仅因为老道有那份实力,更因为凌厉的杀机,像抵住喉咙的枪尖。谁说话,谁乱动,都可能被愤怒到几乎丧失理智的抬手灭杀。 这是关系个人生命的大事,有几个人敢拿小命开玩笑? 马尾小美女被老道提的很高,足不沾地,虽然不断拍打老道的胳膊或者死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其白嫩的腰间肌肤,因衣领被提高袒露出来。 窒息与羞耻感同时叠加,让她一张原本漂亮到极点的瓜子脸,变成了大茄子。 老道已经快疯了,如果不阻止他,眼前这位可算他侄女的姑娘不出两分钟就香消玉殒。而她这一脉,自然和老道士不死不休。虽然看众人的神情,老道胜算要大很多。可想起那个可怜的女人,如果连唯一的女儿也死在老道手里,这俩人的关系…… 得……我立刻解了法术,一把握住老道的手想把他扒开。老道猛地转头,我看到他的眼睛,几乎完全变成了血红色。一堆血丝,充斥在眼眶中,犹如恶鬼一般。 我顿觉浑身发寒,差点就下意识地再念起法咒。而老道看我一眼后,又把头转过去。我松了一口气,晃晃他坚硬如铁的胳膊:松开吧,不然她就被你掐死了,到时候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而且,这是你师弟唯一的女儿,也算你的亲人了,有话好好说。 虽然没再看我,但老道却在几秒钟后松开了手。马尾小美女捂着脖子,跌坐在地上急喘气。她看向老道的眼神不再那么嚣张,而是充满了恐惧。因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如果她那时再说一个老道不想听的字,立刻就会被杀掉,无人能劝止。 东西在哪。虽然松开了手,但老道依然居高临下,俯视坐在地上喘息的马尾小美女。 我就……马尾小美女憋红了脸,神情又是恐惧又是愤恨。 但他一句话只说出一半就被我一手捂嘴上,我一边捂着她的嘴,任她胡乱拍打撕扯我的头发衣服,冲旁边站着的三个中年人说:我说,你,你们,啊……你们还不快点……把东西,呃……你大爷的,再扯我头发我一枪毙了你! 也许我当时真的面容狰狞,把小姑娘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就松开了手。 我松了一口气,忍着头顶发根传来的剧烈疼痛对几个中年人说:快点把东西拿来,没事扯个屁啊,不知道看形势吗?我可跟你们说好,这几天老头子和我心里都不痛快,惹毛了你们请天王老子来都不行! 像是在证明我的话没错,老道士有意无意地把手里符纸抖了一下。而我口袋里的蛟爷,迷迷糊糊探出个小脑袋嘶嘶两声,助威完毕又缩回去了。 东西……我们也不知道在哪里。一个中年人终于开口了。 一听这话,老道冷哼一声,手里符纸立刻就要撒开。几个中年人脸色大变,连忙指着地上坐着的漂亮姑娘:她知道! 你们……! 都是你惹出的是非,不然的话……一个中年人开口斥责她一声,看向地上躺着声息渐无的那个年轻人:如果不是有人告诉我们这件事,再晚来一会,你们就全死在这了! 是谁告诉你们的!我一定要……小美女咬牙切齿,正说着,树林外围突然响起草木被拨动的声音。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是我告诉他们的。 妈……?小美女听到声音,顿时愣在那里。而老道士身子微微颤动,眉毛抽动一下,但立刻又冷冰冰的摆出一副僵尸脸。 树林中,走出一位被搀扶的老妇人。她脸上的皱纹很多,几乎要堆在一起。浑身枯瘦如柴,唯有一双眼睛明亮无比。 看过女儿没事后,她低头弯腰对几个中年人说:劳烦几位师兄了。 原来是那个山洞中差点因冥毒死掉的女人,此时看她虽然气色好很多,但身子骨依然弱的让人倍感同情。 这是和几个中年人同代甚至略小一点的女子,二十几年过去,因冥毒摧残,竟变的如此老迈。不说出去的话,就算被人当作八九十岁也不稀奇。 造化弄人,时隔二十几年,两人终在双目相对。 是我没管教好,给五行脉填麻烦了。她一脸歉意。 老道士沉默一会,没人敢打扰,就连小美女也气呼呼地走去搀扶她母亲了。过了很久,老道士这才开口:把东西还我,我走。 一转眼,二十几年没见了。老妇人突然说起了他话:仿佛一觉惊醒,我老了,没想到你也老了。 幽宝 第四十九章 请援(4) 老道士没有搭话,只是沉默不语。 老妇人忽然看向身边的女儿:她与我年轻时一样,不知天高地厚。我因冥毒缠身,不省人事。而家中都念及旧情,对她多般宠爱,才造了这番蛮横的性子。 木灵丹只能为你续命,你若不注意调理,命不久矣。老道士每次开口说话,都能把人噎个半死。但我却能听出来,他语气中无法掩饰的关心。即便口音冷漠,面无表情,但这话却是暖人心。 你会不会说话!小美女大声说。 闭嘴!老妇人转过头狠狠叱责她一声,小美女委屈地看看她妈,又恨恨地瞪一眼老道士,顺便连我也一块瞪了。你瞪个屁啊!……不对,你瞪谁啊! 师妹,你回去吧,这里有几位师兄在!一个中年人说。 老道士闻言冷哼一声,几个中年人身子明显颤了一下,不敢再开口。 老妇人颤巍巍的咳嗽两声,随后说:就是因为几位师兄如此护她,才让她成了这番模样,差点连累这么多年轻人都陪着丧命。 妈……小美女更加委屈了。 我倒觉得,老妇人说得很对,知情达理,难怪当初老道士为她险些跟师父翻脸。不过,这母女还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去五行脉惹麻烦都选择偷东西,果真母女同心。 这时,老道伸手画出一张空符:地五行,灵聚,去! 那道光符晃悠悠飘向地上躺着的年轻人,几个中年人和小美女脸色一变,身形微动。老妇人开口道:五行脉的手段颇多,有了这张聚灵符,他就不会死了。 听到这话,中年人和小美女都愣了一下。聚灵符飘在年轻人上空,噗的一声碎成万千光点,吸引四周淡淡青气融入其身。 五行与八索自古时便联系密切,如今看来果真不假。这位小哥,便是这代的八索传人了吧。老妇人忽然转向看我。 这老妇人温婉知理,放在古时绝对是大家闺秀。而且老道跟他师弟曾为她你死我活,估计年轻人样貌也不差。我冲她笑了笑,问了声:阿姨好。 谁是你阿姨!我才是你姨。小美女在旁边嘀咕一声,我耳朵灵,刚好听见,不由翻个白眼。死丫头一个,迟早有一天把你卖青楼窑子里去。 的确不错,一表人才。老妇人呵呵笑了两声,随后说:五行八索在一起,这天地都可去了。我们这一脉如今式微,早已不比当年。 几个中年人面色难看,欲言又止,最后狠狠叹口气不说话。 老妇人接着说:我这女儿,天生聪明伶俐。虽然性子蛮横,却是少了人调教。如今正好有这个机会,你我二十几年未见,应当不会拒绝这个请求吧。 这话一出,傻子都听出味来了。几个中年人面色大变,而小美女愣了一下后,立刻摇头大声说:我不去!我死也不去!我就要和你在一块! 这时,老道忽然出声:好! 几个中年人神色更加难看了,其中一人拱手道:五行脉虽比我脉强,但她是我脉弟子…… 她也是我师弟的孩子,按辈分来说,算我侄女。老道士冷冰冰地回答:我要带她走,你们谁能拦得住。 老道话语强硬,几个中年人自然明白多说无用。很多事情,还是要靠拳头说话。在修行人的圈子里,这一条尤为适用。 马尾小美女摇头跺脚,死活不愿意。我忍不住翻白眼,身在福中不知福,以老道士的手段,倘若愿意为五行脉传道,不知多少人打破头争抢着来。 更何况,就她那蛮横性子,跟泼妇似的,以后进了五行道观还不闹得天翻地覆,真不知道老头干嘛答应。 然而,老妇人根本不理会女儿气愤的叫喊,自顾自地对老道说:她名幡然,随他的姓。如你说的,算起辈分,便是你的侄女。把她交给你,我也放心。在我离世前,希望…… 妈!你说什么呢!小美女连忙搂住老妇的胳膊:你能长命百岁的,这世上有仙果延年益寿,我给你找来。 傻孩子。老妇呵呵笑了一声,抚摸着她披散的头发,一缕一缕的理清了,理顺了:跟着你大伯,不会吃亏,听他的话。当妈的没什么好送的,只有解你们俩这点恩怨了。 说着,老妇冲旁边一直站着的中年人看向。那人一声不吭的从背后拎出一个盒子,正是老道曾与我看过的那个。 老妇轻轻推开女儿的身子,拿过木盒,双手捧着,颤颤巍巍地向老道走去。 小美女刚要阻拦,就被旁边的中年人拉住了。那人似乎在小美女心中威望极高,她只挣脱两下,见人不撒手,便气鼓鼓地瞪向老道。 对于这撒泼的目光,老道看也不看。他身子微微颤抖,仿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让到一边,眼见老妇人走出一条笔直的道路,立于老道身前。 完璧归赵,好好照顾她。老妇人双手递去盒子。 老道伸手接去,却没有立刻拿走,停留了约两秒,才把盒子接走。 一阵轻风出来,老妇人的枯黄的发丝在额前飘起。她伸出手,捋拂发丝放于耳后,在那一刻,我仿似看到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充满羞涩的在笑。 皱纹掩盖了她的真实表情,让人无法看清,更无法猜测。 两人就那样沉默着,我们也都沉默着。过了一会,她突然转身离去。 老道上半身微微向前倾,像下意识的动作,但他还是没有动,只捧着盒子站在原地。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去看老妇人。 老妇人离去的身影出乎意料的挺拔,步伐稳健。她一路直行来到女儿的身旁,拉起她的手放在手心轻拍两下:去吧,不要给人惹麻烦。 我不去!小美女依然不愿。 老妇人呵呵笑了一声,冲旁边的中年人点下头。那人嗯了一声,高声喊:全部回去! 他似乎是在场众人里,地位最高的。一声令下,即便大部分都神情愤慨,恨不得把我和老道给生吞了。但没人敢抗令,都乖乖地聚集在一起转身离去。 老妇人在他的搀扶下,也转身要离去。小美女连忙拉着她的胳膊跟上去,这时,老道一手捧着木盒,一手捏起了法诀:五灵缠身,锢! 小美女的身子一僵,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了。 无论是老妇还是旁边搀扶的中年人都没有丝毫意外,头也不回地离开。随着踩踏落叶的“沙沙”声逐渐隐去,这为法术所清出的空地里,就只剩下我们俩。 放开我!我死不也不会跟着你的!快放开我!小美女在那边大声叫嚷。 老道士冷着脸,与我一起过去,把木盒放进袖子里,随后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她。 你要做什么!不要碰我!放开我!救命啊~! 我看见,老道的头微微偏了一点,用余光看向老妇人最后消失的方向。几秒钟后,我听到他微不可闻地叹息声,紧接着一步迈出。 由于是带着两个人,老道士的负担很大。而且这里距五行道观也有很远的距离,我们花费很长时间才回到山上。 小美女落了地立刻撒泼叫嚷,老道也不解开她的禁锢,任她在原地叫嚷,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山去了。我看看他,再看看一个劲嚷嚷的小美女,连忙问:她怎么办? 嘴不停,术法不解。你若可怜她,便背她上来。老道远远地回话。 我看看还有几百个阶梯的山路,在打量一下小美女,计算一下自己的能力后决定,爱谁背谁背啊,我反正不背…… 也许小美女叫的太多了,让蛟爷从休息状态变得活力十足。小家伙从我口袋里爬出来,一溜烟地爬到小美女身上。在小美女的尖叫和惊恐声中,蛟爷似乎被吓着了,嘶嘶吐着信子又一溜烟跑回我的口袋。偶尔探出半个脑袋瞅向小美女,嘴里不断的吐着信子,像孩子在吐舌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阵阵山风呼啸盘旋,好似妖魔要咆哮。我坐在屋里,就着昏黄的油灯,一边吃包子一边问老道:真不管她死活?别一会给狼叼走了。 老道捏起一颗野果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嚼了嚼咽下去:这座山没有野兽敢来,让她吹吹风清醒一下。 连吃N天包子,我感觉说话都一股韭菜味:我特纳闷,你干嘛带她来?这丫头漂亮是挺漂亮,可这性子也太野了。天尸脉哪点事还没处理完,你就不怕哪天出门她一把火连你道观一块烧了。 我可以禁了她的道力,以道法护观,她烧不了。老道不以为意。 看他那样子,铁了心要留下小美女,那我还说什么。 蛟爷在旁边乐呵呵地吞肉,我一把将它拽过来抱在怀里:小家伙,以后离那女的远点。老和尚说了,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回头把你吃喽。 幽宝 第五十章 请援(5) 蛟爷似懂非懂的抬头看我,嘶嘶吐两口信子,忽然像乐坏了似的在我怀里直打圈子。 我看的一脑门黑线,都要被吃了,你这在乐什么? 吓唬完蛟爷,老道把没吃完的野果一袖摆在我面前:包子吃不惯就吃点这个吧,益气滋补,对你身体有好处。 我哦了一声,随手拿了一颗红彤彤的果子扔进嘴里。这果子入口即化,一股子香气忍不住从嘴角缝隙散了出来。 蛟爷嘶嘶吐两口信子,爬到我脖子旁,伸出信子跟狗似的在我嘴角舔了两下。 老道士早已告诉我,蛟爷前身为异种红斑蟒,即将化蛟。破而后立,其毒性已销,没什么可害怕的。不过这对蛟爷来说反而是件好事,奇兽化形都很困难,而越是阴毒的就越难。 蛟爷如今以几百年道行换来重生,以纯正道力再修己身,只要没什么意外,过个两三百年,化蛟不是什么大问题。 也许是觉得果子没什么肉味,蛟爷很是不屑的用尾巴将几颗果子扫开,然后又呼呼的叼来几块肉。它也不知道,看看肉,再看看我。见我眼睛移过去立刻低头就啃,我不看时它又抬头。 你到底是狗还是狗啊? 风声越来越大,门帘和窗栏都被吹的啪啪作响。以这种形势发展下去,回头来场暴雨也不稀奇。 山上的天气总是多变而古怪的,就像老道士一样。逗弄一会蛟爷,我躺在床上听着夜来风雨声。过一会,胸上感觉微微重了一点,不用抬头也知道,吃饱喝足的蛟爷准备找地方睡觉了。 这家伙习性越来越不像蟒蛇了,反而与人很像。但这样并没什么不好,起码我很喜欢。 一手搭在蛟爷微凉的蛇躯上,感受它轻移身子以换取更舒服的姿势,我脑子里却想着,山下还有一姑娘。 对于这个名叫幡然的小美女,我印象并不是很好。虽然她很漂亮,身材又好,但这撒泼的性子,实在让人受不了。 如果非要我在她和蛟爷之间选择一个的话……这谁出的问题!!!蛟爷是人吗!!选你妹啊!! 得,连老道都不关心她死活,我想那么多干嘛。 迷迷糊糊,老感觉有些窒息,还做了一个怪梦,梦见蛟爷化身巨龙,对我张牙舞爪,然后来一坨大便从天而降砸在我脸上。 我“啊”的一声被憋醒了,睁眼一看,蛟爷盘成蛇阵正无辜地看着我呢。它脑袋微微后撤,像随时准备逃跑。 我咬牙切齿,伸手就去抓它:别跑!敢在我脸上装大便,活腻歪了你!什么时候学这么重口味! 抓着蛟爷,逼着它用牙膏洗澡,仿似这样才能消除我噩梦中的那点阴影。 折腾完蛟爷后,老道刚好出门,看他那样子,似准备下山。 自认识以来,老道还从未走下山过,每次都是一步迈出去,嗖的就不见了。 我不禁好奇地问他:你干嘛去? 看她。老道简短的回答。 我哦了一声,想起来山下还有个姑娘站着呢,也不知道一夜过去,这丫头受不受得了。 等等,我也去……我喊了一声,随便抹了把脸就追。 老道下山的速度很快,看似一步一个台阶,可眨眼的功夫,几十个台阶就下去了。 蛟爷在旁边一蹦一跳的跟着,左看看右看看,一副来春游的模样。我又想快点下去,又怕踩着它,最后实在不耐烦,索性一把抓起它拎在手里跑下山。 很快就到了山下,那姑娘还如木头桩子伫立,浑身都被雾气打湿了。虽然因道法禁制无法动作,但身子依然微微发抖,那是肌肉与皮肤因寒冷产生的本能反应。 老道就站在她一丈外,一脸平静,仿似没看到她头发衣服都因露水沾在身上,披头散发像女鬼的凄惨模样:清醒没有。 不要你管,有本事你就现在杀了我!小美女咬牙切齿,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老道连第二句话都不说,扭头就走。小美女愣了下,没过三秒钟又大声嚷嚷起来:你个老混蛋,有本事放…… “啪”一声脆响,老道士袖子一甩,头也不回地说:天地君亲师,不可辱,按辈分,我是你伯父。你母亲体弱,你父下落不明,我会代他们好好教导你。 这凌空一巴掌,把小美女直接给抽懵了,好一会都没说话。想想也是,在那一脉,老一辈因她母亲而宠爱她,年轻一代因她漂亮而谦让她,估计自小到大都没被人抽过巴掌。而老道士一出现,这已经是第三巴掌了。 你,你……混……有本事你杀了我!杀了我啊!小美女歇斯底里地叫出来:我就不让你教,你不是我爸,也不是我妈,我凭什么听你的!我死也不听! 我在两丈外看着她叫喊,再看她全身湿漉漉的凄惨模样,这山上风大的离谱,估计再过会她就得着凉。虽然老道士不让她上山,可没说不让她吃东西啊。 那位老妇人人不错,知书达理的,看在她的面子上,还是做回善事吧。 我正准备问小美女要不要吃点什么,却听她突然冲我骂了起来:还有你个王八蛋!流氓!看什么看!跟那个老混……跟他在一块,你也不是好东西!还敢拿蛇来吓我,等我能动了,把你们俩都大卸八块! 我气的脑门生烟,七窍冒火,拎着蛟爷就走。这种泼妇,让她冻死在这得了。 知道我在生气,蛟爷冲小美女嘶嘶吐着信子。可能觉得这样没什么威势,就硬挣开我的手,顺着胳膊爬进口袋。我以为它准备睡觉,谁知道这家伙叼出一颗小圆果子含在嘴里,然后身子一收缩,“噗”的把果子吐了出去。 吐完后,蛟爷爬上我的肩膀,乐乎乎的转圈子。那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我哈哈大笑。回头一看,小美女被蛟爷这种奇特的“吐口水”气的眼都直了。 我也懒得理她了,故意哈哈大笑走上山。 回去后,老道正在山门口打养生拳。看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像一点都没气着。 你说这俩当事人都不起冲突,我在里面搀和什么,还把自己气的够呛。不过,女人天生身子弱,而且我觉得以老道的方式,很难驯服小美女,就过去问他:你真准备这样晾着她?看她那性子,估计死都不肯认输。 老道慢吞吞地返身平挥右掌,形如游龙:倘若她都不怕死,你怕什么。 呃……我又被噎的没话了。 既然老道士能狠下心,我还能比他差?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夜晚时分,星光闪耀。 五行道观屹立在山巅,是这附近最靠近天空的地方。无事睡不着,我就走出房门,坐在道观的门口看星星。 繁星无数,被人划分成星宿,星座,星系。就好像有人被分作普通青年,文艺青年,2B青年。谁能知道是否有星不愿被划开,有人不愿被归类。 仰望深邃无比的夜空,我不觉得自己渺小,只觉得这夜空太过绚丽,是自然雕刻的艺术,无人能复制。再好的画家,也画不出星空的美,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 你喜欢看星星?老道士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我回过头看他,笑了一声:偶尔,经常忙着写东西,总是面对电脑,四面八方都被盖住了,没什么机会看。现在看看,才知道电视剧里说,没事抬头看星星会觉得很美,这句话是最真实的。 嗯。老道士跨过门槛,下巴略微扬起:我师弟以前也喜欢看。每天晚上到子时,他都会出来,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看东西不一定要理由。我说。 是啊,很多事都不一定需要理由。老道士忽然叹口气:因为根本找不到理由。 我愣了下,不知道他为什么突发感慨。 老道转过身看我,脸上带着落寞的神情: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带她上山。 因为她妈,而且她是你师弟的女儿。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这是唯一的答案。 没错,因为这两个人。一个曾是我最爱的女人,一个曾是我最亲的师弟,他们俩唯一的子嗣,不能因此而荒废。老道的身板挺拔无比,带着坚定不移地语气说:无论花费多大的代价,哪怕倾我所有,一定要造就她。 也许你师弟还活着。我说。 我相信他还活着。老道说:但我也相信,师弟回来后,更愿意看到她变了一番模样。 我沉默了一会,随后小心翼翼提出一个长久以来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老道士沉默起来,没有回答,更出乎意料的没有发火。只是很平静地低头,良久后,他说:她老了,我也老了,当初一别二十几年,下次再见,怕已是最后一面。她的要求,我不能拒绝,因为在她身上还流着师弟的血。 第一个她,是那个女人。第二个她,是小美女。但老道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严格来说,他歪楼了。可是,我不想打破沙锅问到底,因为答案很清楚。 幽宝 第五十一章 请援(6) 我们俩一起在外面看了大半夜的星星,蛟爷在身边跑来跑去玩的不亦乐乎。直到天色微亮,我感觉浑身凉冰冰的,忍不住睁开眼,这才知道,竟不知什么时候在外面睡着了。 死老道,自己回去也不知道喊我一声。我忍不住暗骂一声。 我以为你会再睡一会。老道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我吓的猛从地上蹿了起来,却见他施施然地走出门外,往山下去了。这老头,估计又去问小美女话,然后再被呛回来。 不过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跟老道一块下去看看。蛟爷也不知道跑哪玩去了,我喊两嗓子也没见它,得,反正它现在和狗有的一拼,不需要我担心。 顺着山梯往下走,只走了大概三四十个台阶,老道忽然停下了。远处迅速掠上来几个人影,速度极快。我心里一惊,难道是敌人? 但老道士没动,站在那稳如泰山。见他镇静,我也就放心了。反正有他在前面挡着,就算真是敌人,这么远的距离也足够我施展法术保护自己的。 山下掠上来的几人在老道面前停下,我看到他们拱手后便开始交谈。原来是朋友,我彻底放心,开始往山下走。很快,就走到了几人面前。 到地方才发现,上来的几人,竟是上次见过的周家三老头。 老道的眉头紧锁,像遇到了什么难题,我不自禁地问:怎么了? 原来是八索一脉的小哥。蓝底老头冲我拱拱手,我也连忙还礼,顺便再问他一遍:发生什么事了?看你们急匆匆的。 蓝底老头脸上也浮现了古怪的表情,但还是对我说:有子弟无意发现魏家秘密集结于一处阴地,但之后却发生了大动乱,我们几个带人去查探的时候,发现魏家的人几乎死绝了。最让人骇然的是,魏家那头顶级铜甲尸,在现场留下了一只手臂。所以我们打算请高人去那里,看看能否有什么发现。毕竟能留下那头顶级铜甲尸一只手臂的……无论是人还是别的,我们三个都不是对手。 顶级铜甲尸是什么模样我不知道,但老道曾说,噶木的铜甲尸是最低级的,刚刚成型。所以与顶级铜甲尸相比,就如同幼儿与黑市拳王比对一般。 而且,铜甲尸以身坚力强为名,刀枪不入,几可拔山。虽身无法力,但其一身尸气比大部分阴毒道法更甚,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能留下这头顶级铜甲尸的人或者妖魔鬼怪,绝不是一般货色。最起码,老道从不敢夸口自己有这般手段。更何况,当时在场的还有魏家族人。能在短时间内杀掉大部分魏家族人,连断后的顶级铜甲尸都无法抗衡,这到底是谁? 难道是新加入的势力? 我觉得,老道可能是在猜测这个问题,因此他迟迟没有回应周家三老头的问题。 倒是我怕场面尴尬,就打个岔问:你们上山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山下有个姑娘站着?她怎么样了? 蓝底老头说:姑娘倒是见着了,像块木头,我们问话也不搭理,反而辱骂一番。若不是察觉她身上有高人道力流转,我们……对了小哥,这姑娘到底是谁? 周家三老头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他们个个年龄都在七八十岁,如今却被一个小姑娘骂了,换我早一巴掌打过去了,管你是谁罩着的。 她是我师弟的女儿。老道忽然开口。我们几个转头看去,正见他脸色阴沉:有错我来罚,但别人不准动!谁动,便与我过不去! 你师弟不……金老头口直心快,但一句话刚说出四个字就被蓝老头捂住了:没错没错,既然是高人师弟的女儿,自然由高人处置,我们无权过问,刚才不过随口问问。 我翻个白眼,七八十岁的老头,真好意思说这话。 老道也不答话,袖子一甩,下山去了。我和仨老头互看一眼,也赶紧跟上去。途中,金老头依然耐不住疑惑,跑到我旁边悄悄地问:小哥,高人的师弟,不是失踪二十多年了吗?哪来的闺女? 老道与他师弟那档子事,实在难以说出口。因此,我只能含糊其辞的应付:失踪前有个,现在长大来找亲人了。 金老头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的样子。 下了山之后,老道停在小美女一丈前:今日是否清醒了? 小美女站了两天两夜,风餐雨露,这山上的天气古怪多变,晚上忽冷忽热。这会,她面色潮红,浑身仍然湿漉漉的,估计已经开始发高烧了。 你,你……我就不……谁也管不着我。听她这回话,连神智也开始迷糊了。 老道士也不多话,手捏法诀:这三位是周家的前辈,你辱骂他人,犯了大错,罪加一等。地五行,山灵出,水火缠身!去! 老道手冲小美女身上一点,顿时,隔开一丈外都能感受阵阵热浪扑面而来。小美女身上的水气开始被蒸发,道道白气自身上散出。没多久,身上便被道火烤干了。但紧接着,漫天的水气又忽的飞回来,将她浑身再次打湿。道火加身,水气再次升腾…… 如此一来二去,小美女差点当场倒地。蓝老头似有些看不过去,便开口劝阻:高人,她只是小辈,所谓不知不为错,略施惩戒就算了。 小错不惩,必有大患。老道冷冰冰地回答:我先赶去那地方,你们自己跟上。 说完,老道转身拉住我,一步迈出,离开了五行山。 一开始我还觉得老道护短太不讲理,人家七八十岁的老头被一姑娘骂了还不许动手。可现在我倒觉得,这老头太可怕了。小美女在山下两天两夜没吃东西,这会再经受冰火九重天的惩罚,等我们回来,会不会已经那啥了? 可老道士一旦做出决定,旁人很难改变,所以我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说了。以老道的手段和心机,断然不会让小美女死在那,否则何必带她回来。 魏家所选的极阴之地,位于一片山脉之中。四处青翠,树木茂盛,一点也看不出阴在哪里。 老道落脚的地方,是于山脚下,老远便看到很多人在山脚忙活。 我们走过去时,对面迎来两个穿着很现代的年轻人:对不起,这里正在进行考古挖掘,闲杂人等不许进入。 老道眼皮都不抬,说:叫周家主事人来见我,你们这些执法堂的子弟越来越没眼色。 两个年轻人微微一愣,随后有些惶恐。一人冲老道拱手低头施礼,而另一人则返身飞奔找人去了。 我们在那等了没多久,两个年纪也差不多七八十岁的老头快步走来,隔着老远便高声喊:原来是五行脉的高人,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有失远迎,罪…… 在哪?老道抬腿跨步走着,一边问。 俩老头对他的语气不以为意,迎着我们往前走,随后说:这处地方我们观察了,是九阴之地。魏家选的,便是那处洞府。阴气很重,我们以周家降魔宝镜照过,模糊不清,无法得知具体。 我在一边低声问老道,什么叫九阴之地? 两个老头表情一怔,随后便了然。而老道则毫不为意地解释说:所谓九阴,既阴极之地。古老相传的山海经中,曾提及九阴山。但如今是否真有,我们也难以论证。所以,只要隶属阴极之地,便为九阴。这里无法存阳,一切以阴气为本,普通人来了不出一时三刻便要浑身血脉僵硬化为阴尸。 这么厉害啊。我颇为惊诧,又问:那地养尸找的什么极势之地,是不是也包括这个? 老道嗯了一声:倘若这里养出了尸,身化九阴,可与天齐。 这位小哥必是八索一脉的传人了,久闻大名,一直无缘得见。一个身着灰黑褂子的老头笑着说。 我冲他点点头笑了一声:没什么大名,我就是跟人出来长长见识。 非也……老头笑言:八索一脉的法术名闻天下,前几日与四大白翎尸一战,小哥法术惊艳天下,竟无人能查。以此便可立于不败之地,倘若日后接了八索一脉的正统,无敌天下也是早晚的事。 我被他夸的一阵飘飘然,这时,老道说:所谓祸厌九阴,福生十方。魏家敢驱尸来这地方,必早有准备,你们可查出来么。 虽然对老道的突然插嘴有些不满,但谈起正事,我还是竖起耳朵。灰黑短褂的老头说:这九阴之地自隐于世,向来难以发觉。魏家以甲尸为本,其为阴,来这是祸非福。但自在场散落的十几只铜甲尸位置来看,他们是以行尸脉耀阳尸阵护体。 尸本为阴,却以阳为阵,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两伤阵法。就连行尸脉非不得,绝不动用。魏家用十几头铜甲尸为代价进入九阴山,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我们也不知,所以才请高人不远万里来帮着查看。另一个身着浅紫色短褂的老头拱手说。 各取所需,不需客套。老道回话简短。俩老头呵呵一笑,也不多说了。 有他们俩在旁边陪着,我们自然顺利进入九阴山。 果真如老道所说,这里是阴极之地。虽可见花草,却颜色阴暗。就连一条自山上陡然垂下的溪水,乍看之下也如泼了墨一般。我穿的是一条短袖衬衫,立刻便感觉浑身发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老道也没说给我点道法护身,起码画张取暖符也行啊。不过,似乎是受了阴气的刺激,挂在胸前的通冥玉佩顿时传来了一阵冰凉感。说来也怪,它一变凉,身上的冰寒感就消失了,仿似所有寒气都被它吸走。 幽宝 第五十二章 请援(7) 此时,我们已进入一处洼地。上方是离地七八米的岩层,一条条黑红色纹路蜿蜒曲折,顺着岩层一路往外面去。除了左边是山体外,其它地方都和外界相连,很像一条人为开掘的山路。 到处都黑漆漆的,周家子弟以火把照明,却无法看清四周。一阵阵阴风在山道里回旋,时不时就有火把噗的一声被吹熄。 这地方阴气太重,我们周家降魔道法虽可用,但被压制的很厉害。不得已,才用凡俗的火把照明,但收效甚微。紫褂老头解释说。 我看到,很多手举火把的周家子弟,不断于四处走动查看,但时不时熄灭的火把,让他们必须停下来重新点燃。查探的时间,几乎与点燃火把时间相同,这等于事半功倍。 再往前不到三米处,便是周家的踏入点了,那里可见一头铜甲尸。带路的灰黑褂老头说。 老道一路都没说话,只顾着往前走。我们向前迈了几步停下来,因为地上躺着一只铜甲尸。 之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因为在铜甲尸四周插了五根火把,有专门的周家弟子负责照看。一旦火把熄灭,便立刻再点燃。 铜甲尸我见过,噶木的那头已经很强壮了。而眼前这头,却显得更加粗犷,浑身犹如岩石雕刻,棱角分明。只那一双胳膊,就堪比我腰粗。可想而知,如果被它抓住,撕成两半是唯一的结局。 但此时,这头铜甲尸浑身声息全无,就连他的身躯,也只剩上半截。下半截断口不规则,有拉扯的痕迹,像被人从腰间撕成两半。 这个结论,让我心里大吃一惊。铜甲尸力大无穷,老道士曾说,倘若正面对敌,无人是铜甲尸的对手。就连他在西双版纳帮噶木炼尸,也从不与铜甲尸比力气。 而如今,一头力大无穷的铜甲尸,竟被不知名的东西撕成两半。 紫老头指着十几米外,说:另一截落在了那里,看撕口的情况,对方撕开铜甲尸的速度很快,应只是眨眼的功夫。 紫老头的这个推论,让人更加骇然。能瞬间撕开铜甲尸的,恐怕只有那些机器了。但以科学推动的机器,怎么能捕捉到快速移动的铜甲尸? 老道蹲下来,手伸出念了一句:地五行,聚阴,燃! 一道火光,自他指尖明亮,虽只有拳头大小,却比那些火把更加明亮。老道手指推动,以阴火照明,仔细观察被撕开的铜甲尸。 我弯腰扶腿,在一旁探着脑袋看。刚才火把看不甚清,可现在老道以道法照亮后才发现,在铜甲尸腰间,有凹下去的痕迹。 这痕迹像被巨力压迫,整个腰间都塌了下去,隐约可见几根如金属般泛着青光的骨头自肉中探了出来。 老道伸出右手,以两根手指夹住骨头轻轻拉了一下,只听一阵轻微的摩擦声,骨头被他拉了出来。让我愕然的是,这铜甲尸的血肉骨头,竟被炼制的如岩石,互相摩擦发出的声音,在这阴暗的山道里,显得特别刺耳。 骨头拉出后,老道并没有细看,随手扔在一旁。然后他把手上的阴火一指弹出,火焰落在铜甲尸的身上,并没有燃烧,而是迅速的熄灭。 这时,老道站起来,一脸平静地继续前行。我们都知道,他肯定发现了什么,但他不说,在场也没人敢问,生怕惊扰了他的思绪。 我们继续前行,看到是几个魏家子弟四散的尸体。比起铜甲尸,这些普通人的死状更加凄惨。 他们就像被飞速前行的火车撞到一样,躯体四散飞开,落的到处都是。不过,这里很阴暗,大多数地方都因火把拿到那立刻熄灭而无法看清。 面对这种情况,我问紫老头:你们怎么不用手电? 手电?紫老头一阵愕然。 他初入此行,不懂甚多。老道士一边蹲下来观察碎尸,一边说。 我不禁一阵赫然,紫老头呵呵笑两声,说:原来如此。小哥不知,这九阴之地阴气太重,用世俗之人的说法来看,磁场很混乱,充斥各种奇怪的磁场。而手电,无论是以何等方式照明,其根本是电。所以在这个地方极易失效,反倒不如火把来的方便。 我尴尬地点点头,感觉脸都像烧起来一般,连忙低头去看老道查探的情况。 此时,老道正用手扒拉那块碎肉,一道道青色幽光晦暗不明的于碎肉上穿梭,道道青色不断消散。 老道散去手上的幽光站起来,他不再前行,而是站在原地像是思考。可以肯定,在魏家子弟的尸块上,老道肯定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过了很久,老道抬头扫视四周,问:你们有没有找到特别的东西? 特别的?不知高人的意思是……灰黑短褂老头问。 我也说不清,但我认为,魏家必定带来了不得了的东西。又或者,他们引出了什么东西。老道说:九阴山下,阴气如入黄泉。这处极阴之地,与阳有关,难以存留。魏家摆出行尸脉的耀阳阵,是否真的为了进入此地?我看并非如此,倒像他们早有所查,以耀阳阵对付被引出的东西。只是,对方过于强大,才落个身死道消,举族险些被全灭的下场。 俩老头想了想,这时,身后传来声音:高人说得不错,我等也有此想法。 我回头看,原来是周家那三个老头已经赶来。 蓝老头走在最前面,面对满地碎尸与横躺四处的铜甲尸,神情慎重地说:但我们并没有找到过于特别的东西,不知是被人取走,还是自己离开了。 老道嗯了一声,说:此处阴气极重,以我五行大道也难以施展。不然的话,倒可以地五行道法查探一番。 用通冥玉佩行不行?我插嘴问。 老道士摇头说:上古传言,通冥玉佩贯通天地幽冥,无不可查。但那是你八索一脉的至宝,我五行脉虽与八索联系密切,却也只懂得粗浅的驱动之法。倘若要查,必以探查幽冥之术,这个我不懂,你也不懂。 八索一脉的传人,不懂八索道法,这点说出去能羞死人。但我本就普普通通,倒也不怕别人笑。 耳闻老道也没办法,周家五个老头站在一块,个个都皱起眉头。我在一旁站着没事,便胡乱插嘴说:你们这么多人在查,难道一点怪事都查不出来吗?例如出入口什么的有巨大脚印,或者有什么力量残余一类的。 紫老头苦笑一声:倘若真有,我们早已高人说了,何必等到现在。这里除了魏家的尸体外,别无所获。按理说,能撕开铜甲尸的东西,必定有拔山倒海的伟力,留下痕迹也属正常。 不错,留下痕迹才为正常。老道接过话来:我以五行术来查,只探到极重的阴气。这里没有别的力量,或许,对方高深莫测,走前消弭了一切痕迹也说不定。 老道的话像一盏明灯,忽然让我有了一个奇怪的猜测,我张口说:如果对方的力量,就是和阴气有关的呢? 几人都愣了一下,老道看向我:继续说。 我心里有些激动,说:你看,五行道法查探的阴气极重,虽然我不知道所谓九阴山是不是都像这样。但我觉得,如果对方的力量就是阴气,那你肯定找不到别的痕迹。不过,有没有使用阴气还那么厉害的东…… 有。老道士很肯定地说。 天地阴阳,这是万物生存的必须。老道说:大多数道法,被归于阳,但其中又混杂着阴。而妖魔鬼怪,却很少与阳有关,因为与其本体相克。使出来害人害己,行尸脉的耀阳阵便为一种。只是这种阵法倘若遇到同类的敌手,可奏奇效,否则他们早已抛弃了。 所谓阴气,不同于人之阴阳,而是以地势,以物,以法产生。这种气,浊重阴寒。世上有修阳,便有修阴,例如与尸有关的,多为阴。他们所使的,多为阴气,死气,尸气。所以,即便知晓对方使的是阴气,也很难分辨属哪门哪派,毕竟修行者众多,又参杂着妖魔鬼怪。 但修阴,向来不以力量著称,多为阴毒的法门。所以,虽有修阴,我们也难知晓究竟是什么。 我算看明白了,老道呜呜啦啦说半天,其实就为给我科普来了。但不得不承认,他最后一句很有道力。就算杀死铜甲尸和魏家子弟的东西,真属“阴”,也很难查出真正的出处,谁叫这类东西多的数不胜数呢。 场面再次陷入沉寂,刚刚找到的线索,因老道一通解释再次断开。不过,周家的人只是无意中发现魏家惨剧,他们是为了找回降魔剑,至于谁对魏家下手,和他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所以,这五个老头很快便放松了心情,反而老道士站在那皱着眉头细细思索。 我站在那很觉无趣,虽然四周阴森森的,但好在人多,也没什么可怕的。与周家几个老头说一声后,我打算四处走走。也许他们发现不了什么,我能发现呢。 不过,这里碎尸太多,还参杂横七竖八到处躺着的铜甲尸。相比之前那个被撕成两半的,越往里,铜甲尸就碎的越厉害。 我不由地猜测,会不会那东西离开的方向,就是我们进来的入口。所以,它撕开拦路的铜甲尸,想快速离开。 周家的子弟并没有破坏现场,很有警察的风范。前面的碎尸和铜甲尸旁,都插有火把,可越多最后,尸体就越密集。倘若插火把的话,就直接插肉上面去了。 幽宝 第五十三章 请援(8) 这场面过于恶心,我根本不敢把眼睛往下扫,只往四周和上方看才能走下去。但随着前进步伐,脚下经常踩到软乎乎的碎尸块,我几乎快吐出来了。连老道都想不出来所以然,我在这忙活什么,赶紧回去吧。 正想着,突然感觉原本因吸收阴气而冰凉的通冥玉佩,忽然传来了隐隐的温热感。 这是一种奇特的异象,我精神一振,难道还真让我发现了什么? 越往里走,玉佩就越热,这让我想起了石兽。难道,魏家来九阴之地,是为了石兽? 石兽这东西,我一直都没弄懂,老道士虽然收有一尊,却只在最初与通冥玉佩产生过联系,之后再无所获。 而天尸三脉中的行尸脉,最初接触便因为石兽。魏家有石兽我早就知道,那是噶木送去的。可如果在这里也有,那说明,石兽是天尸三脉大动作的关键。说不定,当初行尸脉以恶鬼喂尸王的时候,也有石兽在。只不过我和老道被四头白翎尸追的狼狈逃窜,根本来不及查看。 现在想想,这东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等回去了,或许我该建议老道把重点放在破解石兽秘密上。 一边思考一边走,最里面几乎已被尸体铺满,踩上去软乎乎的很不稳当。我强忍着恶心感,逼着自己不断前行。周围有周家子弟看到,纷纷发出惊奇的呼声,因为连他们也不愿太过深入。 走到最后,玉佩几乎已经滚烫,这时,我看到一堆碎肉中,一律黑气飘荡而出。它仿似有生命一般,在空中停留了很久,而且不断地想往下沉。 这时,通冥玉佩忽然发出一道微弱的白光,黑气被照耀,竟呼地一下顺着白光被吸入了玉佩中。顿时,我感觉胸口像挂了千斤重担,差点就被压趴下去。然而,这种感觉一闪而逝,快的让人以为是幻觉。 有了这异状,我知道下面必定潜藏着什么,连忙喊老道和周家几个老头过来。 待他们踩着层层尸身到来,我指着刚才黑气散出的位置说:这下面有东西,刚才我看见有黑气飘出来。 也不用喊人,老道画出一道简单的空符,寥寥几笔,对着众多尸体指了一下:地五行,号令山神,移! 地下的尸体如被无形之手拖着,迅速移开,一大片空地就此露出。老道又聚阴气燃火,照亮了那块异地。 地上只有几块石头,其它没有任何东西。周家几个老头露出失望的神情,紫老头说:这里我们之前便翻找过,没什么特别的发现,不知这位小哥怎么会发现异常。 我把那几块石头捡起来看了下,是几个不规则的图形,不知道是否可以组合在一起。我把石头拿给老道看,说:估计这东西是石兽的一种,不然不会那么凑巧有黑气飘出,而且通冥玉佩刚才也烫的吓人。 老道点点头接过来,在几个石块上点了一下。道道幽光托着石块漂浮于半空,老道以手指牵引它们排列,很快就组成了一个形状。 石兽被组合起来后,我们所有人都愣住了。→文·冇·人·冇·书·冇·屋← 因为被幽光托住的石兽组合后,竟然是一只恶鬼的模样。 不同于行尸脉所喂养的那种,眼前这只石刻恶鬼,头上有两支长长的尖角。一对牛眼似要爆出眼眶,长而尖锐的獠牙探出唇外,卡在下巴的位置。它一只爪子似要向前探出,另一只爪子,却持有一杆叉。 身上围有类似草裙的东西,披散着遮住腰间。乍一看,与年画上的恶鬼也相差不离。比起行尸脉的三头恶鬼,显得更加凶恶可怖。 这是……周家几个老头微微惊呼,似认出这石雕的来历。 我好奇地问:看出什么来了? 几个老头又仔细看了看,随后说:与家族古籍中流传的图案差不多,但不知是否为真,毕竟,这只是石刻。 我被他们模棱两可的答案弄昏了头,你直接说这是什么东西不得了,干嘛还辨认真伪。 我转而看向老道,问:看出这是什么了吗? 老道脸上浮现了一丝意外神情,说:据说上古年间,阴曹地府与人间相连,由丰都而入,非神通者入而不能出。因此,留下很多传说与字画。这尊石雕,与我曾见过的一副鬼差画很像。 鬼差? 老道士嗯了一声,说:世间有阴曹地府,主管六道轮回。其上为十殿阎罗,最低等的,便是这鬼差了。不过,这种非神非鬼的东西,古时常见,如今已近千年不可闻。似是随人间兴衰,岁月流逝而消散。你于长平古战场招出的十殿轮转王便是一种法相,而据我五行脉的古籍所言,八索一脉甚可以通冥宝玉号令阎罗出战。 这么厉害……我愣住了,几个周家老头也有些发愣。好在他们多少听过这方面的传闻,只是乍一听说有些惊奇而已。 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善恶之人阳寿已尽,自有黑白无常号令鬼差去抓回地府,善人入轮回,恶人下地狱。老道士接着说:不过如今天下大变,恶人当道,善人隐藏,唉,这天地已不复从前。 姑且不管老道士的感慨,我倒觉得他说话似引起我脑海中的一道灵光。只是,这灵光一闪即逝,根本来不及抓住。 不过,这鬼差雕像,与魏家人被杀又有什么关系呢?紫老头疑惑地问:总不能说,鬼差复活了,然后杀死魏家的人吧,哈哈,哈…… 他笑了两声,忽觉四周有些寂静,转头看,所有人面色都有些不自然。 于老道面前浮沉,为幽光托起的鬼差雕像,竟隐有恐怖至极的气息。 举头三尺有神明,话不可乱说。老道士忽然开口,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紫老头有些尴尬,又问:那高人如何看这尊石雕。 老道士说:八索一脉的通冥宝玉可与一种古怪的石雕产生感应。眼前这尊,亦属其中。至于为什么,还需要再看看,或许各家古籍中有所记载。你们回去后,可仔细查阅一下。至于魏家人的死,这个谜恐怕今日解不了了。 周家几个老头嗯了一声,不再多话。老道很自然的将几块碎石收入袖中,好像这是理所当然。而周家人,没人反对。 随后,确认这里不再有异常后,老道带我离开了那里。 眼见后方无人,我纳闷地问: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石雕也可能有生命?我之前发现的那股黑色精气,被玉佩吸走的,它留存的时间很长,而且像有生命一样。 老道一脸淡然地说:倘若真是鬼差复生,杀死了魏家的人,周家会有何打算。 我想了想,估计周家会立刻撤走,不再过问这事吧。毕竟鬼差虽然不是什么神灵,可也属于神职了。再厉害的修行人,始终是人。而且,如果鬼差复活后能把带着顶级铜甲尸的魏家打散,那灭掉周家应该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这样吧周家拖下水,会不会…… 没什么不好。老道士打断我的话:我说过很多次,各取所需,周家想要降魔剑,就不能只站在外面看。 算了,我不和你争这个,咱们俩有代沟。我没好气地说。 老道士也不言语,拉着我用缩地法回了五行道观。 山脚下,小美女依然直挺挺地站着,冰火两重天的道法还在持续。看她一会干一会湿的样子,我都怕老道士回头把她整疯了。 是否知错?老道士问。 小美女似乎是得了教训,死活不开口。老道士也不拖延,抬腿就上了山梯。我看见小美女嘴巴微张,欲言又止。但随后脸上浮现愤恨的表情,嘴里又闭上了。 我心里一乐,知道她开始渐渐服软了,只不过还想着那点可怜的自尊。殊不知对老道士这样的人,自尊是最没用的。只要肯开口说一句老话,老头刀子嘴豆腐心,肯定早把她放开了。 这时,我摸摸口袋,忽然发现蛟爷不知什么时候弄了好几颗野果放我兜里。这家伙,不是准备多吐几次吧。 我摸出一颗野果,递到她嘴边:这是山上的野果,益气滋补。 我不要!她呸了一口: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也不知道哪摘来的毒果子。 我笑嘻嘻地说:这东西可毒了,香喷喷的,让人直流口水,不信我吃给你看…… 说着,我一口咬破果子,故意让果香散了出去。小美女立刻不自禁的咽了下口水,或许是觉得这扽股示弱,她立刻嘴巴一撇,把眼睛往天上瞅。 我哈哈笑两声,一边吃,一边拿了颗果子递她嘴边:吃吧,两天两夜不吃东西,就这样回头饿晕了怎么办? 我不怕…… 我知道你不怕,可你晕了就等于服软啊,做人要坚持,坚持才能得到胜利。不吃东西,怎么跟那老头呕气。 幽宝 第五十四章 请援(9) 你……小美女看看我,又看看果子。我把手里那颗咽了下去,笑着说:快吃吧,回头给你拿几个包子,他不是用道法困你吗,你少说也坚持个七天八夜的,把老道给累死。 哼!小美女哼了一声,一口咬在果子上。这东西的确又香又甜,她三两口吃完,带着唇边流下的果汁不住往我口袋里看。 我又拿出一颗让她吃了,等她吃完再往我口袋里瞅,我又拿出一颗苦着脸说:这颗……不能给你吃啊,要留…… 哼!她又瞪起眼。 这个……不是我不舍得啊,而是……我解释着:不过,你真的要吃? 小美女只看着果子也不理我,好吧,我应了一声,把果子递到她嘴边。 一边看她吃,一边问:还记得那条蛇吧?就是粉嫩嫩,还爬你身上那只。 小美女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狠狠瞪我一眼,接着吃果子。 等她差不多把果子吃完,我说:那条蛇上次把果子当口水吐你还记得吧? 小美女这下愣住了,我装作一脸纳闷地看她:诶?你怎么不吃了?难道我已经告诉你,这颗果子是它叼来的? “噗”小美女直接一口喷出来:你个混蛋!等我能动了,一定杀了你!! 我哈哈大笑,一边往山上跑,一边说:等你能动了再说吧。 调侃一番小美女,心情畅快多了,也算报前几次对我横眉竖眼的仇。进入道观后,正见老道把石兽和刚拿回来的石雕并排放在一起,听见我的脚步声,老道头也不抬地问:玩的高兴吗? 我顿觉浑身冒冷汗,好在老道士也没多问,说:玉佩现在没有反应了吗? 我感受了一下,回答他没有了。这时,我看到蛟爷又盘成一圈窝在床上一动不动。我走过去戳了它两下,这家伙竟然没什么反应,真奇怪。 它去偷吃了金色的碎骨片,这会应该在消化。老道解释说。 哦?这玩意吃多了会不会消化不好啊?我有些担心。 没什么不好,只要它能吸收,对它成长有很大好处。老道士说:上次它释放出的防护法力,应该源于此。否则的话,以它现在的道行,不应该有法力。 我嗯了一声,既然老道都说好,那肯定没坏处。 放下蛟爷的事之后,我走到桌前,看着上面的两尊石雕:发现什么了吗? 的确有所发现。老道点头说:上古时期,有很多异兽。我五行脉源出五典,要说法力神通,自然比不过你八索一脉。但说起学识,却绝不差分毫。之前眼看这尊石兽,只是有些眼熟,而现在却觉得,很像典籍中记载的一种阴兽。 什么是阴兽?我问。 就是生于阴间的奇兽,只能短暂存活于人间。这种东西,是地府阴煞之气化出,以地狱中的恶鬼魂魄为食。 你是说,这尊石兽就是阴兽?我惊愕地问。 但没想到的是,老道竟然嗯了一声,算是确定了答案:我曾说过,这尊石兽入我五行脉时,还可见一丝血肉,并非真正的石雕。倘若真是如此的话,它曾为地府阴兽也不足为奇。 这么说来,鬼差也可能是活着的了?我更加愕然了。这听起来很像神话故事,怎么看都不可能发生。 但老道却说:如果阴兽真的存在,那鬼差化作石身也不足为奇。不知魏家以什么方法复活了鬼差,才遭了大难。神威难测,他们很可能触碰到了天地间的禁忌。 这种事可能发生吗?我惊疑地问。 老道摇头:世间无奇不有,所谓鬼差,也可能是我们从未了解过的奇特生物。所以即便被复活,也没什么可意外的。但是,魏家为何要复活鬼差? 等等……咱们还没确定魏家真的把鬼差复活了吧,说不定是有别的东西。我说。 那你觉得,除了鬼差,还有什么东西最有可能?老道反问我。 我被他彻底问住了,仔细回想在山道里所看到的一切。似乎除了鬼差雕像外,的确什么也没找到,就连离去时在出入口仔细观察后也没有发现。 我原本以为,是有什么人或东西打算从那里离开,可出入口因周家子弟来回走动的脚印,在那留下了诸多痕迹。所以,我没法找到异常。 老道一句话问住我,又转头去看雕像,说:我们修行的人,最敬鬼神。古老相传一条规矩,鬼神不可逆,不可测,不可扰。魏家倘若真的复活鬼差,那就是犯了天下大不韪。就算没有人祸,也当遭天谴。 那咱们来个逆向思维推理好了。我说,在老道的注视下,我指着鬼差说:首先,你判断鬼差被复活是正确的,这是一个前提,否则就没法推下去了。其次,魏家复活鬼差被几乎杀绝,验证了你所谓鬼神不可扰的规矩。但是,魏家又不是普通世家,肯定知道这些,为什么他还敢这样做呢?我觉得,有两个原因。 第一条:魏家认为规矩是祖传下来的不可信,所以他们胆大包天…… 不可能!老道士立刻打断我的话:天尸三脉与天争运,最逆天不过,所以诸多法派中他们最容易受天谴。虽说现在很少有恶报加身,但他们绝不会忽视这一条。 好,算你说得对。我点点头,接着说:既然魏家知道会出大事,依然这样做了,那么就是第二种可能。复活鬼差后得到的好处,足以补偿大部分族人死亡的重大损失,甚至还有额外的好处。这点,从他们不惜以十几头铜甲尸布下耀阳镇就可验证。 老道点头说:你的话很有道理,但最关键的问题是,魏家是否已经得到了好处,或许他们最终能得到什么好处? 其实就我个人觉得,这中间还有一个可以猜测的地方。 嗯?老道看向我:你说。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说:就像你说的,坏人当道,好人多磨,天下都已经乱了。很有可能,就算复活了鬼差也不会遭到天谴,否则就没那么多坏人了。不过,这条消息是别人告诉魏家还是他们自己知道的,就无法验证了。 老道思索了一阵,说:有些道理,或许真因天地大变,魏家才敢如此。但这个不重要,我们要弄清魏家为了什么这样做。知此知彼,否则的话,无法对付与天尸三脉牵扯在一起的噶木。 你说……魏家遭了这么大的损失,源头就是噶木送了石兽。他们会不会反目成仇,又把噶木赶出来,甚至直接帮我们杀掉他?我猜测说。 老道想了想:应该不会,魏家虽然损失重大,但周家查探后,并没有发现太多重要人物。他们的底蕴深厚,损失大量族人和铜甲尸不过伤筋动骨,算不上什么。 老道的话,让人骇然。山道里死去的人起码两三百个,最深处一层一层叠成的尸路,现在想想仍心底发寒。可在他口中,却算不得什么。 我知道修行的人是最漠视生命,也最重视生命的。为了个人和家族利益,他们什么都可以牺牲。老道士已经算好人了,却曾把我当饵来吸引行尸脉。 其实在这里说来说去讲了半天,我们俩依然没有获得太有用的消息。一切推理都建立在臆测之上,如果这种前提破灭,那所有的猜测都等于白费心力。 老道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也许在他看来,时机到了,一切都会水落石出。这份淡然的性子,让人不得不佩服。 之后,老道士把两尊石兽都收走,并没有深入研究。 因为之前试过,石兽万法不侵,魏家如何能复活鬼差,是个大谜题。不过各派有各派的手段,天尸三脉能驱动死尸,那么复活石质鬼差,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老道士离开后,我又没什么事干了。蛟爷趴在那呼呼大睡,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这家伙太贪吃,什么都想尝尝,没想到吃死人骨头还吃上瘾了。难怪离开的时候,怎么喊它都不出来。 我把它移到枕头边,躺在那假寐一会。一连串常人难以想象的惊悚经历,让我身心疲惫。也不知老道的丹药是不是有兴奋作用,虽然觉得累,却怎么也睡不着。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觉得不是味。最后,就把通冥玉佩从怀里掏出来看。 玉佩上的红色纹烙越来越多,之前吸入的那股黑色精气,似乎没有给它造成影响,反而促进红色纹烙的生长。 现在整个玉佩已有大半变成暗红色,像被注入了血丝。我不禁猜测,如果这玉佩是活物,那精气是不是就等于注入的生命力,让它血液贯通,所以我才能被神授道法? 这种猜测毫无根据,太过于神话,但我现在所经历的这些,几乎和神话无异了。 上次能获得道法传承,是因为玉佩无意中贴在了额头上。我无聊到极点,鬼使神差的再次把玉佩贴上去。陡然间,一股灼热感在额头散出,眼前场景忽然变化了。 原本躺在床上的我,再次来到了万里高空。 上方密布阴云,道道雷霆于云层中闪烁,偶尔几道金色闪电带着轰鸣声一闪即逝,快到了极限。这是天威,使人敬畏。 我飘浮在半空中,脚下像有东西在托,使我不能坠落。好在之前有了一次同样的经历,我知道这属于幻觉,所以并不是很惊奇,反而好奇地打量四周。 让我意外的是,无论我怎么转,都看不到自己的身体。这是一种奇怪的感受,好像我看向自己身体时,那里只是一片空白。 幽宝 第五十五章 请援(10) 这时,一道雷霆自遥远的天空尽头,跨越万里劈在我身上。轰隆隆的巨响,连绵不绝。我只觉浑身都在颤动,似有什么东西钻了进来,说不清道不明。那种感觉很舒服,让我不自禁颤抖起来。 我看见一道道青气于四方涌来,速度比上次略快,也多了一些。雷霆击出的不适感,很快就消失了。隐约中,我感觉似乎更强大了一些。 这时,又是一道雷霆轰鸣着击打在我身上。我发现,不只是青气,连雷霆劈下的速度也加快了。 一道道金色闪电如巨龙游动,在阴云中不断起伏。我像一尊神灵,沐浴雷电洗礼之中。这像在煅炼己身,不断有各色光点自我身体内散出,脑海中似乎有声音告诉我,那是有害的。 这种奇妙的感受,历经很久,又像眨眼间过时,在我未成提防的时候,脚下一重,忽然坠落下去。 睁开眼,玉佩的灼热感正在缓缓消散。我把它拿下来,脑中忽然有了轰鸣声。就像疲惫时有人在脑中击鼓,比那雷霆击打的声音还要大。 否极泰来,镇守乾坤!天为道,道伐己身。地为灵,灵助空明! 这段来自脑海深处的咒语,刹那间被铭刻于心。我下意识念出来,顿觉眼前一片恍惚,脑中空明,不再想其它的事情。恍惚间,似有淡淡的青气注入身体,与幻梦中的感觉一样,这让我忍不住发出声来。 然而,一声下来,那种空明感即刻消失,我隐约觉得,自己像是错过了什么,但又弄不清楚。心里那种淡淡的遗憾,挥之不去,让我颇感怪异。 这段咒语似乎没有太特别的效果,不像之前的虚无术,可以让我遁入虚空,不被万物所视。而现在这句,我搞不清它的作用,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默念了几编,只感觉浑身都很舒服,只是再没那种奇特的空明感。 好在我起点本身就低,和老道士混在一起时啥都不会,现在怎么说也会点东西了。那份遗憾被强行压下,我躺上床上,迷糊着默念咒语,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无比踏实,无梦可做,睁开眼便精神抖擞,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 我看向窗外,天已经逐渐暗下来,我们回来时才刚刚正午。 伸个懒觉,眼见旁边的蛟爷还没醒,我戳它两下没什么动静,不禁有些无趣。 从床上爬起来出了门,外面已经初见繁星。不过让我意外的是,太阳怎么会从东边落下? 太奇怪了……我正琢磨自己是不是眼花,却听后面房门被打开。转头看,老道从屋里出来。 我看了一眼仍处东方的太阳,连忙喊老道:快出来看,太阳打东边落下去了! 老道表情微微一怔,随后走过我身边,淡淡地说了一句:现在是早上。 呃……我…… 咦?老道刚迈出门槛,忽然转头看我:奇怪,怎么在你身上隐有道力浮现?虽然隐晦不明,还粗浅的很…… 道力?我有些纳闷,不久前老道才说我身无道力,怎么现在又有了。 难道是那段咒语的问题?我把问题抛给老道,将咒语念给他听。 老道听了一遍,细细思索后说:应该是这段道法咒文的作用,以天化道伐己身,锤炼杂质,以地作灵相助入空明,去体会道。神与身皆修。八索一脉的道法,的确有不可思议的作用。 老道士忽然叹口气:可惜八索一脉的道法只能传于子嗣,无法授徒,这是血脉的威能,也是一种枷锁。我五行脉源出五典,却始终不以五典为名,也正因为如此。脱离了五典的枷锁,虽不再比肩八索,却免除了血脉的限制。这是老祖宗为了弘扬山门而做出的决定,如今也不知是对是错。五行脉如今只我一人修行,而你八索不久前只是普通人,孰强孰弱,恐怕连老祖宗都难以断定。 老道士的感慨,让我颇为惊讶。原来五行脉的前身那么厉害,只是为了不受血脉限制才脱离出去,自成一体。 不过想想他们做得很对,古时战乱频繁,死人再正常不过。乱世之中,再厉害的人也不一定能活到最后。五行脉的老祖宗估计就是看到这一点,才下定决心脱离五典的束缚。 而八索一脉始终坚守信念,传承到了现在。但想想这种传承实在太危险,我爷爷,父亲,加上我,三代单传。万一哪代出点差错,八索一脉就此消逝,想补都补不回来。 而五行脉就算老道士突然死了,可只要有人能找到那本秘法,就还能再传承下去。一种是血脉至上的传承,一种是只要不断香火谁能修谁修的随性,的确说不上谁更强一些。 不过,如今你身具道力,只要坚持修下去,日后必成大气。老道士话锋一转,说:如此一来,八索一脉也算再次崛起了。只是如此的话,你更加要小心谨慎,否则就可惜了。 我点点头,心里极其雀跃。从一个普通人变成有道力在身的修行者,堪称巨变,几乎和猿猴进化成人差不多。 不过转念一想,可我除了万物莫视那个法术外,什么也不会,那要道力还有什么用?通冥玉佩的神授,似乎有很多因素包括在内。例如经常使用,或许吸入石兽的精气也算一种。但这种事不是天天都能碰到的,总不能每天拿着玉佩到处看或者时刻保持虚无状态吧。 那样的日子太枯燥,反正我是受不了。 不如,你教我点防身的道法?我期盼地看向老道士。 教你?可以啊。老道士点点头,我正高兴着呢,他忽然又来一句:既然要入我五行脉的山门,拜我为师,这规矩我先…… 等等等……我连忙拦住他:我不学了还不成吗? 老道士无所谓的摇摇头:朽木不可雕也…… 随后施施然地走到空地那,又打起了养生拳。 死老头,小气鬼,抠门!我心里暗骂,可这道法是人家的,抢也抢不来。不付出就想得到回报,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就像我看过的一篇笑话,有人跪在神像前祈祷,上帝啊,求你让我中大奖吧。上帝怒骂一声:你丫好歹买张彩票啊! 此时我怨气极大,既然提到了这点,索性多说一些。 先说这吃饭的问题。 早餐:包子、凉水,偶尔吃点果子。 午餐:包子、肉、凉水,偶尔吃点果子。 晚餐:包子、肉、凉水,偶尔吃点果子。 一天两天这样也就算了,可自从我和老道士一起住进五行道观,一日三餐都这德行。果子就不说了,味道好还有营养,可这包子和肉……当初进城时,老道带我这逛那逛,我饿的想把人家店铺大门拆下来啃。眼见有卖包子和肉的,也没多想,上去就吃。老道见我吃的痛快,干脆把人家所有的包子和肉都买下来,一股脑装袖子里去了。 我那时还觉得高兴,这下好了,有包子有肉,想吃哪个吃哪个。可现在才发现,不吃包子就得吃肉,不吃肉就得吃包子。 再说说睡觉,一开始是一个人睡,山上夜晚冷的要死,可屋里就一床被。凑合一下也就算了,可自从有了蛟爷,每天睡觉都怕第二天睁眼再看,它已经扁掉了。所以睡觉都紧挨着床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掉下去了。 偏偏蛟爷还那么喜欢黏人,没事就跑我胸口上趴着,而我睡觉不老实,所以经常就翻身“啪唧”,翻身“啪唧”…… 被压的多了,蛟爷也不知哪来的毛病,没事窝我脸上。这是学人家考斯普雷吗?人家装美女帅哥,你一条粉嫩嫩的蛇装什么大便啊!什么动物的大便是粉色的! 哀怨地看着老道士,可他像没看到似的。一套养生拳打完,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老道收了势,转身便下山。 一看就知道,这老头又去问小美女了。一老一小,都是属驴的! 闲来无事,我也跟着老道跑下山。 小美女依然直挺挺地站在那,看见老道来,也不吭声了。不过见我也跟着下来,仍狠狠地瞪了一眼。 我嘿嘿笑,听见老道士问她:清醒了没有? 这个问题,老道士已经问两遍了,前两次答案都是小美女一阵撒泼,老头子转身就走。这一次,估计也不例外。 听见老道士这样问,小美女看看他哼了一声。老道士身子微动,正准备回去呢,却听见小美女说:我知道错了,对不起,伯伯放了我吧。 呀!?我很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小美女竟然不撒泼,反而可怜巴巴的道歉? 这丫头真被磨平性子了?我正想着,却觉得有人盯着我看。抬头一看,正是小美女在瞪我。那眼神,充斥着杀气,可嘴上却在说:伯伯对不起,我再也不使性子了,你就放了我吧,我会好好跟着你学习的~~ 这声音清脆悦耳,可我却的直冒冷汗。这丫头,不会打算哄老道士放了她,然后来找我算账吧。虽然她的手段比起老道士连三脚猫都不如,可对上我,绝对是三只手抓田螺啊…… 幽宝 第五十六章 老司(1) 我正惶恐着,却听老道士嗯了一声,随后出乎意料的转身上了山。 啊?这是怎么回事,我愣住了,因为小美女还站在那,老道并没有解开术法。 小美女显然也愣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见老道士上了山梯迅速消失,她立刻盯住我,恶狠狠地说:都怪你!等我被放开,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和我有毛的关系啊!我欲哭无泪,缩着脖子转身也跑了。 回到山上,我问站在状似观景的老道:她都认错了,你怎么还不放她? 老道士说:她性子蛮烈,非一朝一夕能治。古有诸葛孔明七擒孟获,以德服人。即便她认了错,我也要再磨她几回。 原来如此……我心里嘀咕着:你倒是磨的好,等你磨完她,她就该来磨我了。 这时,老道忽然递给我一样东西:你看看。 我接过来一看,是一张纸,上面写着:噶木在九窍玲珑山。 这是谁给你的?我问。 上山的时候便看见了,落在道观门口,我没捉到他。老道一脸平静地看着前方连绵不绝的山脉风景。 九窍玲珑山?那是什么地方? 开原,曾为九龙出山,至尊之地。老道士回答。 这消息真吗? 我觉得不为假。老道说:来人没必要骗我。五行道观虽有道法守护,但想攻打进来并不难,我一人,守不住。噶木迟迟不来找我,恐怕是认为我无力破坏他的大计。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又问。 老道平视前方,淡淡地道了一句:找周家,去玲珑山杀了噶木。 只周家和我们,会不会不够……?我担忧地问。 的确不够。老道士点点头:所以我打算请一个人来帮忙,有他一人,抵得过一脉。 什么人这么厉害?我有些吃惊。不管天尸三脉哪一支,在我看来都强的离谱。如今最弱的应该是魏家,大部分家族子弟死在九阴山,连顶级铜甲尸也被“鬼差”留下一只臂膀,战力大减。可即便如此,魏家也不可小觑,毕竟其核心力量仍存。 那人,是祝由十三科的一支。老道士带些缅怀之色说:我尚未出世,他便已成名。在我成年时,其唯一亲传弟子一手辰州符,大破九荒魔,名震天下。54年湘西大乱,诸多修行者被牵扯其中,死了很多人,而他,是幸存者其中之一。不过按岁数来看,与其同年的人,恐怕已不多。祝由十三科中,隐以他为首。若能请来他,牵扯天尸其中两脉问题不大。 我更为吃惊,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九荒魔,也不知所谓湘西54年修行者大乱是什么事,但老道如此推崇的人,必定不凡。因为我很少见他对别人敬佩,就连降魔周家在他眼中,也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他现在在哪? 湖南,沅陵县。 虽说出了对方的下落,但老道并没有立刻去。 因为那人脾气古怪,规矩众多,是坚守古老传承的人。更何况,其年岁已高。老道说,没人知道他多大,但粗略估计,如今已百岁开外。 百岁?我想象一个如噶木般雄壮,但脸上皱纹如树皮褶皱的老头子,拄着拐棍冲我乐呵呵地笑。这样的人,能帮我们吗?恐怕走路也是问题吧。 老道似乎并不担心这点,他带我离开了五行道观,在一个不知名小镇里买了根百年火候的野参,又买了农家自酿的粮食酒。 我很少见他如此慎重的去拜见一个人,当初去魏家的时候,也是大大咧咧跟自家人似的。可如今只是看一百岁开外的老头,又买人参又买酒的。 我忽然对那个未曾谋面过的老人起了十足的好奇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五行脉的老道士对他如此尊敬。 东西买好后,老道一手塞进袖子里,对我说:到了那不要乱说话,那位前辈如今喜静,莫惹他不高兴。 老道士如此慎重,弄得我也紧张起来,好似新媳妇要去见公婆一样。 以缩地法前行,老道士带着我离开五行道观,直奔湖南。 湖南我从未去过,唯一知晓的城市为长沙,因为有个娱乐节目很出名。至于下面的那些小县城,本就多如牛毛,也只有老道士如此学识渊博的人,才能看见地名立刻得知是哪里。 到沅陵地界的时候,已是中午,老道在原地停留歇息一会,待精神面貌再次振奋后,才带我继续前行。 虽说这是个县城,但祖国发展速度很快,县城已比得上当初的小城市。远远的,便能看到漂亮的县政府。老道士与我穿过繁华的县城主街道,一路向着郊外行去。 这里的发展速度比我所在的城市更快,已很少能见到带有古风的老屋。老道路上颇为感慨地说,几十年前来这里,还有扑面而来的少数民族气息。如今这里大变样,再看不出往昔的古景,颇为可惜。 既然这地方城市改造大变样,你还能找到他吗?我问。 老道说:哪怕这里变得如京沪一般,他所在的地方,绝不会变。 还没走到郊区,老道士忽然在一条街道停住了。 怎么了?我以为他又看见什么稀奇的东西。 到了。他简短的回答我一声,领着我右转。 这条街道是目前为止,在沅陵县少有维持古风的地方。四周都是高楼大厦,唯独这里,还带一丝乡土气息。几家店铺开张营业,摆出一张张小桌。我见到不少人端着碗,吃着如面疙瘩一样的东西。红红白白的,煞是好看。 这一看不要紧,倒把我看的肚子咕咕叫。这些天连续吃包子,差点把我吃吐了。 老道士再次停下来,塞给我一张钞票:去填饱了肚子。 我知道他怕我在那位高人面前丢了脸,嘿嘿笑着,跑去让老板弄了碗小吃。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胖乎乎的,极为热情。饭碗端上来后,冲我乐呵呵地说一声:来这旅游的吧? 嗯,哦……是,来找人的。我一边狼吞虎咽碗里的东西,嘴里还模糊不清的回应。这东西两头尖中间圆,像农家擀面杖一样,吃起来滑溜溜的。味道酸辣,很是清爽。我已很久没吃过口感如此清新的东西,三下五除二就消灭了一碗。摸摸肚子没吃饱,又要了一碗,直到吃撑了,才满意的结账。 见我笑开花似的跑回来,老道也没多说,继续前行。 我跟着他走了大约二十米就又停住了,老道士站在一栋房屋前,转向大门。 这栋屋子是整条街最古朴的,在大门之上竟还留有黑色牌匾。只是似乎被人涂黑了,原先写上去的字已不可见。最让我惊奇的是,门口竖着一根粗长的木柱,旁边有绳,像是用来升旗的。但木柱上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 老道士拍了拍身上几乎不可见的灰尘,理了理衣服,这才走上去轻拍了两下门。 门被拍响后,他退后一步,站在那一动不动。过了一会,门板“嘎叽”一声被打开,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走出来看看老道士:来找谁? 这口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但以老道士的身份,之前谁见他不喊一声高人。如今却只被人回了仨字,来找谁?不说您了,连你都没有。 老道士出乎意料的没有发怒,而是平静地说:五行脉,来拜见李老先生。 原来是五行脉。那人笑起来:这里距那较远,虽听家父提起却从未见过,失礼了。 老道拱拱手,而那人接着说:师公如今年岁太大,不方便接太多人见。还请在这稍等一下,我回去问问。 老道士再次拱手:有劳了。 客气。那人拱手还礼,冲我们笑笑,随后轻掩大门。 待那人的影子自门缝中消失,我凑到老道旁边,低声说:这规矩也太多了吧,好歹我们也是客人。 不许胡说。老道士低声斥责我一声:人家肯见就是面子,不肯见也不能失礼,管好嘴。 有什么啊……我嘀咕一声,眼见老道士脸色微沉,顿时缩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按辈分来说,连我师父也低于他。这一脉辈分极高,不比你八索差。再乱多嘴,我把你治了放门口当柱子。老道士带着恐吓之色地说。 幽宝 第五十七章 老司(2) 这时,门板再次被打开,那个男人笑着走出来,请我们进去:师公今天心情不错,让两位久等了。 老道士第三次冲他拱手,抬腿走了进去。我经过那人旁边时,也想学老道士拱拱手,可一抬手就觉得别扭,索性冲人嘿嘿笑着点头,然后一缩脖子也进去了。那人似乎并不在乎这些礼节,隐约听到他说:这小伙子倒真有意思。 随着大门被合上的嘎吱声,我和老道已走出廊道。从外面看不觉得有什么,可进入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这里犹如古代达官贵人的府邸,中间是一片空地,被当成了院子。几片普通的花草迎风而立,与周围木质建筑相得益彰。 正午时分的太阳,正好笼罩在院子上空。阳光挥洒下来,让人浑身都感觉暖洋洋的。 而院子中央,一把躺椅上,窝着一个须发长有尺余,洁白如霜。其面布老人斑,皱纹如树皮褶皱,两手搭在腹部,微闭着双眼像在歇息。在他旁边,一把木椅上坐着一个须发半白,与周家几个执法长老差不多年纪的老人。这位老人恭恭敬敬地从身前小圆木桌拿起一盏铜壶,倒出一杯青翠的茶水递过去。 摇椅上的老人伸手接过来却没有喝,其身边的老人看向我们,笑呵呵冲老道士说:这位便是五行脉的当代…… 我师弟失踪成谜,还未立。老道士打断了老人的话。 原来如此。记得当年见你们时,还是毛头小子,如今却已有成就了。老人点点头,略微收敛自己的笑容。 小小成就,不值一提。老道士摇头说,语气谦虚:倒是前辈几十年过去,依然风采依旧。 呵呵,当年木讷的小子,如今倒是会说话。老人笑了两声:不过,今天来这,怕不是来找我叙旧的吧。 前辈慧眼如炬。老道士拱手微微弯腰施了个礼:我欲杀一人,但为天尸三脉阻拦。今日前来,是想请老前辈出山相助。 随后,老道从袖子里掏出那根百年老参和两罐农家粮酒放在地上。 椅子上的老人目不斜视,只笑呵呵地看着老道士:的确变了,木头如今也成大鹰了,啊,哈哈…… 不过……老人止住了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饮一口后说:如今师父年事已高,不再过问世事。而我年纪也不小了,自当多为师父尽孝道,这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面对如此直接的拒绝,老道的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退后一步,扯着我的袖子把我推了出来:他是八索一脉的传人。 哦?老人的眼睛看向我,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你是八索这一代的传人? 虽然老人很和蔼,始终笑眯眯的,但不知为什么,我见他比见老道还怕。老道微微扯动我的袖子,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便硬着头皮说:老人家好,我是八索一脉的。 呵呵……老人笑起来:当年与你爷爷见过一面,若不是他,我和师父当年都危险了。 我爷爷……我顿时惊愕,眼前这位老人和躺椅上的奇人,认识我爷爷?而且看他那意思,我爷爷当年还救过他们俩。 这事很久远,发生在几十年前,那时连你母亲都尚未出世。以你爷爷那怪脾气,想来也不会告诉你这些。老人说。 他这句话,比之前更令我惊诧。 因为他有一句话是:几十年前,那时连你母亲都尚未出世。 这话的意思,我爷爷的下一代,是我母亲,而不是我父亲!? 我一直以为家族三代单传,都是男丁。爷爷和父亲从未解释过这个,母亲的身份和事情,他们少有提及。尤其是爷爷,每次提到母亲都大发雷霆,到最后,母亲的事已成为家里的禁忌话题。 可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位老人竟然说,母亲才是八索的血脉。而且,原本普通的爷爷在他口中,竟成了高人。 我之前就觉得,八索一脉潜藏着很多秘密。我这一家都神神秘秘的,对很多人都出奇的在乎,像着了魔一样。 现在从老人口中得悉了旧事,我更觉得,家里有太多我不了解的秘辛。 或许等噶木的事完了,我该回老家看看。 正当我思索家中的事,耳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既然八索一脉的传人来了,这事暂且放下,容我考虑一下。念喜啊,你招呼他们吧。 我抬头看,原来是一直卧在摇椅上的那位老人开口了。他虽没有睁眼,但说话间一种无形的威势,让人忍不住敬畏。 被他唤作念喜的,是帮我们开门的男人。他笑了一声,摆手冲我们虚引一下:两位随我先去客房休息吧。 老道点点头,拉着我一块去了。动作干脆利索,或许他明白,在这两人面前就算说再多话也没用。人答应就是答应,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我们三人顺着廊道走没多久,那人便打开一扇门,笑着说:这就是客房了,你们可以随意,缺什么知会我一声。 老道一步迈了进去,而我则捂着肚子蹭到那人旁边,问:那个……呃,念喜…… 念喜是我的小名,这是师公取的。他笑了起来:我名叫宗胥,杨宗胥。比你也大不了多少,就喊我一声杨哥。 呃,杨哥……你们这厕所在哪啊?我讪笑一声问,原来念喜是小名,难怪听着那么别扭。 杨宗胥指着廊道的尽头:那里就是了,纸很多,不过是蹲坑,不知道你习不习惯。 没事,只要能用就好。我捂着肚子冲他笑一声,迈开步子就往厕所跑。也不知是刚才的小吃不干净,还是天天在山上吃油腻的东西,猛地吃上清淡东西胃口不适,这会肚子跟翻江倒海似的。 这里的厕所不算大,用水泥砌成的蹲坑,墙上有一个塑料盒,里面放着一卷纸。我在里面蹲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才出来,差点把腿都蹲麻了。 出来后,感觉浑身都是难闻的味道。 这时,我听到有人在说:哎,小伙子,小伙子…… 我转头一看,是坐在木椅上的那位老人在冲我笑。 这是连老道士都尊敬的奇人,我虽然会一点八索道法,初步身具道力,可对这样的人来说,恐怕连幼儿都不如。 因此,见那位老人家喊,我连忙快步跑过去:老人家,您喊我? 呵呵,不必如此拘谨,论起辈分,我比你爷爷还小点,当我是你伯父便好。老人家和气的笑言。 呃……伯父好……我有些结巴地说。 呵呵呵……老人家又笑起来:看把你紧张的。来来来,这有把椅子,坐下来咱们聊聊。 老人家说着就要去拿椅子,我哪敢让他动手,赶紧搬过来一屁股坐上去。见我坐下来,老人家这才笑着说:看你这样貌,和我跟师父那时候也差不多一般大,哈哈,是不是啊师父。 他说着转头去看摇椅上的老人,不过这话如泥牛入海,没得到半丝回应。老人家笑一声,转过头来看我:不过你比我当年聪明多了,起点也高,毕竟是八索一脉的传人。 其实,我只能算个普通人而已,跟老道……呃,跟那位前辈出来的时候,我连自己是八索一脉的都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地说。 哦?老人家眉毛一挑:你爷爷没告诉过你这些事? 没有。 这老头,想什么呢,比我师父还怪。老人家皱着眉头说。 哼。身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老人家哈哈大笑:我还以为师父你老人家真睡着了呢。 摇椅上的老人只哼一声后,没再发出声响。而木椅上的老人家却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我在旁边这叫一个抽啊,到底是跟着笑呢?还是不笑呢?笑吧,有点不尊重老前辈,不笑吧,有点不随主人的意……死去好了。 老人家笑了一阵就停下来:哈哈,没吓着你吧…… 没,没……吓着……了……吗? 我一时紧张,连话都说不全了,一句话出去,顿觉半张脸都在发烧。 老人又哈哈大笑几声,说:不错不错,比你爷爷脾气好多了,哈哈,当年见他的时候,整天板着一张脸,跟谁欠他钱似的。不过话说回来,你爷爷脾气再古怪,也不会连传承都敢断吧。八索一脉名动千古,以他那老古董一般的性子,肯定不敢。 这个我也不清楚。说起爷爷的事,我的话就顺了很多:爷爷过世的时候,父亲把很多东西都烧了,也没告诉过我与八索有关的事。 哦!?都烧了?老人家眉头立刻皱起来:一本都没留下? 幽宝 第五十八章 老司(3) 呃……应该吧,我也不清楚,东西都是父亲收拾的,我那时年纪也不大,所以记不太清了。 那其它东西呢,总不会什么都不留下吧? 就这块通冥玉佩,父亲过世后交给我,让我贴身保管。我把胸前挂着的玉佩掏了出来。 咦?老人家忽然发出惊呼,看向玉佩的眼神变得很怪:奇怪,玉佩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开始是翠绿色的,很通透。不过使的次数多了,又吸收了石兽的精气,就变成这样了。我解释说。 哦?老人家眉头高高挑起,又问:你说的石兽是什么? 就是一种类似石雕的东西,但老,带我来的那位老前辈说,这种东西在很久以前是活着的。不过时间久了,就自行石化封闭了。再打开,全部都是石头。 这世间还有如此神奇的东西,果然是大千世界,开了眼界。老人家颇为感慨地说:几年不出去,没想到会出这么个东西。不过,八索一脉的通冥宝玉,怎么会灵性尽失呢?如今看,也只恢复了一点点,微不足道。难怪你至今未得传承,很可能是你爷爷无法利用宝玉神授道法了。 这个说法倒很有可能。我点头说:不过从父亲那接来的时候,玉佩就是这个样子,老人家所说灵性尽失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拿来。摇椅上的老人忽然出声。 木椅上的老人看我一眼,我知晓他的意思,连忙把玉佩递过去。他笑了一声,接过玉佩没有丝毫犹豫的转身交给了另一位老人。 那位据说已百岁开外的高人卧在躺椅上,拇指磨了磨玉佩的表面:东西倒是真的…… 他声音十分苍老,更像从树洞里发出一样沉闷:你说的石兽,我倒见识过。建强啊,你忘记当年在山上取鼎后,诸葛孔明留下的后手了? 老人的话,让人为之一愣。木椅上被他唤作建强的老人露出思索之色,过了会似恍然大悟:没错,当年在山上找到的,的确与石兽有一丝相似。 他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再说:但孔明自一千八百年便布置那一切,铸鼎藏地,意图行他的大计。这其中牵扯的太多,连武圣人西楚霸王之躯都经受不住。我以为这天地间没人再能走出那一步…… 诸葛卧龙的算计与他所说的石兽应该有差别。摇椅上的老人又说了句,随后把玉佩递出来。在另一位老人接过时,他再次合上双眼,似在自言自语:铸鼎藏天,算计整个天下,不知今日是否还有这种奇人了……可惜啊,可惜了…… 两人一来一去,像打哑谜一般,听的我迷迷糊糊。诸葛孔明我倒知道,诸葛亮嘛,三国时期最有名的智者。传说他死前布了七星续命灯,但被魏延莽撞打翻,这才命丧五丈原。而魏延也因此,被刻上反骨的标签,在我看来,这两人死的都很可惜。 没想到,在这两位老人的往事中,竟还有诸葛卧龙的身影。 我有心多问一些古时秘辛,但又觉得不好开口。犹豫间,老人把玉佩递还给我,又问起了石兽的事。 我将有关于石兽精气,可能还留存生命痕迹的事,以及魏家有可能成功复活鬼差的事情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老人听后,用右手拇指摩擦着手中茶杯把,脸上露出很感兴趣的神情:这样说的话,倒越来越与孔明的后手相似。不过,石兽似为天地伟力,而孔明是以人为。所以,石兽能被复生的可能性,非常的大。小伙子,你们倒是遭遇了不得的事。 这话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夸张,反而愈发的让我惶恐起来。在高人口中了不得的事,对普通人来说就是一个成语:你要死了…… 我沉默不语,也许是察觉到我思绪混乱而恐慌,老人笑了起来:我说的了不得,是石兽本身,是石兽存在的背后,那是了不得的大事。至于和石兽有关的那些人,倒算不得什么。 老人说的不带一丝烟火,像在谈论几只蚂蚁。 我猛地抬起头,眼中不由带着期盼之色。老道士说过,倘若能请出一人,便可牵制天尸两脉。虽然不知道老道士口中的前辈是这位,还是躺在摇椅上的那位。但无论哪个,似乎都不把天尸三脉放在眼里。 驱尸之术,本就从祝由十三科中脱离而去。我道以蚩尤身侧巫法为名,论起传承,不比你八索一脉差多少。老人的话,让我为之振奋。 正当我准备询问他是否答应时,老人却笑着冲我摆摆手:去休息吧,有何事,待你们休息好了再说。 他都这样说了,我哪敢再去问,只得点点头离开那里。 回到房间后,正见老道士端坐在床上。等我关了门,他开口问:与他们谈的如何? 没谈什么啊,就随便聊聊。我回答。 老道士沉默下来,我笑了一声,说:虽然没谈什么,但听那个老人所说的话,估计问题不大。 老道士嗯了一声,没如我想象中的欣喜若狂,依然面无表情。 树皮脸。我心里嘀咕着,顿觉无趣。 不过,想起外面的两位老人,我兴趣立刻来了。便凑老道旁边问他:那两个老人是不是真那么厉害?刚才听他们说,好像以前还跟诸葛孔明牵扯到一块呢? 那件事,你八索一脉亦参与其中,我当时年岁还小,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后来上山跟着师父,才偶尔听他老人家提起,但寥寥几句,你若想从我这里知道,还不如去问他们。 哦……我有些失望,想了想又问:你说咱们能请动他们吗? 老道士摇头:不知道。倘若连你也请不动,我们只能回去。 很显然,老道士没对这件事报太大的期望。以他的性子,能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从来不强求。这性子说好听叫云淡风轻的高深境界,说难听点就是不负责任,虎头蛇尾。 不过回想那位老人的话,我估计应该问题不大。更何况,这事应该由老道主事,我何必操那份心。 在老道身边没什么事干,见他闭目养神,我也坐在床上默念着刚得到的咒语。 否极泰来,镇守乾坤!天为道,道伐己身。地为灵,灵助空明! 这咒语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每每在心中念出时,总感觉浑身轻松,头脑空灵。念的多,入了神,便感觉浑身飘飘然,如要飞升离世一般。 这种感觉,让我以为自己浑身的毛孔都在扩张。虚空中仿似有淡淡的青色气息融入体内,一阵阵隐约的温热感,自体内流转不停。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道力。 虽然对道力是什么样的,如何使用我都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但这种东西,有总比没有好。当初身无道力,凭借血脉之力都能使用通冥玉佩。如今有了道力,恐怕道法持续的时间会更长。 其实我很怀疑,只要是我家族的血脉,是不是用玉佩多了,就会自然而然的激发潜能,从而获得道力以及传承? 这样说来,我那神秘无比的爷爷,肯定也很厉害。至于我母亲,不知道她是否也是个修行者。从未见过母亲的我,忽然对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词有了更多的期待。如果有一天能见到她,或许就能解开爷爷至死不传道法,父亲将所有估计付之一炬的秘密。 不过,爷爷总说母亲死了。对于母亲的下落,父亲总是沉默不语,爷爷的话,他也从未反驳过。 也正因为如此,我到今天才知道,父亲并不是我们这一脉的人。 也许是因为胡思乱想的多了,脑中有些混乱,咒语也念不下去。不由自主地叹口气,我睁开眼,却惊讶地发现,老道站在旁边冲我打量。 怎么了?我一头雾水地问。 你刚才,是在念那句咒?老道问。 我点点头,老道嗯了一声,说:从你身上传来道力的气息,一会明显一会晦暗。我不知八索一脉的修行是如何,但道力修行,切忌勿贪。顺应你身体的本能,不要用强,因为道力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哦……我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否听懂。 走吧,该吃饭了。老道说。 啊?我才刚吃过。我诧异地说。 幽宝 第五十九章 九龙夺宝(1) 已经酉时要过了,修行中是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老道士说。 酉时?那是几点? 面对这个问题,老道定定地看了我五秒钟,随后摇头叹气,转身出门了。 咦?呀?啥意思…… 死老头子,把我当白痴了吗?好歹我也是鼎鼎有名的八索一脉传人!可是,酉时到底是几点…… 下床时,感觉浑身都轻松,像摆脱了无形的重担。而且精神非常好,让我有种去跑马拉松的冲动。 离开房间后,立刻听到有人在喊:小伙子,来来来~~这里。 我转头看,正是坐在木椅上的那位老人。此时的院子中,又多了一张方桌,俩凳子。杨宗胥正忙着摆菜,而老道士坐在凳子上,神情淡然,好似他才是主人一般。 我快步跑过去,冲老人笑一声:您找我啊? 哈哈哈……我就说嘛,这小子有我当年的风范,傻极了,哈哈哈……老人大笑起来。 我被他笑的十分尴尬,听见他说:我找你干嘛啊,当然是吃饭了,难道教你翻滚头啊。这孩子,别紧张,来这就当是进了自己家,现在是和谐社会,你就算跟老头子我吵几句,我还能毙了你不成。 我心里想着,还真怕您挥手把我给毙了,以老道士那性格,顶多帮我草席裹尸扔地里埋了。 坐在板凳上,却听杨宗胥说:你们来的匆忙,这个季节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所以粗浅的弄了一些,别介意。等下回你们再来…… 已经很好了,已经很好了……我连忙说,至于老道士,仍然坐在那像木头桩子。 来来来,都别客气了。这是你们带来的酒,借花献佛,先干了一杯!老人率先举杯,在他之后,另一位仍然窝在躺椅上,连姿势都没换。 但另两位一大一小,似乎习惯这样,没人再去招呼他。 连老人都举杯一饮而尽,老道士和杨宗胥紧跟其后,我平时不喝酒,这种时候看着眼前满满一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喝下去。 这杯子是传统的牛眼杯,很小,一杯也不过几钱。但纯粮酒劲大,一口下去跟喝了热油似的,从喉咙到胃里都烧的发烫。 一辈子下去,我感觉鼻子里都冒酒气,也顾不得礼仪,赶紧摸筷子夹口菜压压。 在这里吃饭没有太多规矩,就像老人说的,来了就当是自家人。于是,他们三个酒量大,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来。喝到最后觉得杯子小不过瘾,干脆摸了大碗来。 这当真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颇有梁山好汉的作风。 至于我,缩着脑袋一个劲吃菜,根本不敢看酒杯,生怕谁就突然给我来句:干一碗! 又不是方便面,那玩意我喜欢来一桶! 好在几人都知道我不能喝,没人劝酒。这顿饭吃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三人边聊边喝,老道买的两坛酒被喝个精光。 我不禁有些咂舌,那两坛酒买的时候我可在旁边呢,五斤一坛。平均下来,每人少说也得喝三斤酒。个个红光满面,跟没事人似的,这才叫海量。 吃到最后,我突然听到老人猛地一拍桌子:这事我说了算!以无辜百姓喂尸王,这种伤天害理事听到了怎么能不管!就是我说的,赶紧吃饭,吃完了去揍人! 爹……杨宗胥显然也没想到老人会说这话,当下有些劝说的意思。 老人再次一拍桌子,横眉瞪眼:怎么着!想当年我啥都不会,路过那个,那个……叫什么名字的地方来着……忘了!总之,当年我还是一个知青的时候,就敢跟老头子满山跑着抓喜神。他不敢管人家的祸事,我敢!我杨建强这辈子就是个愣头青,别跟我说年纪大,当年霸王取鼎,我带人请你师公出山的时候,他比我年纪还大呢! 胡说些什么呢……摇椅上的老人翻了个身:你也不是当年的蛮小子了,酒劲上来不知道姓谁名谁了吗? 本来欣喜若狂的我,听到那位老前辈说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再看老道士,安静地坐在那看着眼前的菜,不吭声,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好似我们所说的事,都与他无关。 我心里这个急啊,你个老头子,平时老训我,怎么这会就不说话了! 这时,又听到摇椅上的老人说:酒劲下去前回来,晚上我要烫脚。 老人家这话,说的霸气四射。 酒劲下去前,那也就是个把钟头的功夫,很有些古时关云长温酒斩华雄的味道。 我不禁激动起来,桌上的老人嘿嘿一笑,随后脸色一板:念喜啊,回头别忘了给你师公烧水。对了,多烧点,我也跟他一块烫烫。 杨宗胥叹口气,还是点了头。摇椅上的老人只轻哼一声,没再说话。 当下,几人三下五除二,报销了饭菜。老人突地站起来,一声不响地走回屋里。 他怎么了?我问。 杨宗胥摇摇头,一脸苦笑,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至于老道士,竟然自己倒了半碗酒,端到嘴边一饮而尽。 随着老道将碗轻声放下,那位离开的老人已从屋里走出。到了我们跟前,他直接来了句:吃饱了没有,吃饱了就走。 我看看他,担忧地问:您不准备点东西?例如黑狗血,驴蹄子什么的? 老人哈哈大笑,手里忽然多出一把刀和几张符纸:有这些就足够了。 那刀上刻有繁复的花纹,刀把上有很多亮晶晶的宝石,虽不知真假,但起码挺好看的。可是,一把刀能抵什么用?砍人起码得买把西瓜刀吧? 这时,我听见老道站了起来,轻声说:司刀。 没想到还有人认识它。老人笑了一声,枯瘦的右手自刀把拂过:已经很多年没用过了。 这时,我感觉摇椅上的老人似乎看过来,可转过头,他还是卧在那里没动。 既然前辈准备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去吧。老道士绕开桌子走了过来。 你五行脉有缩地法术颇为神奇,那年我只遥遥见过一次,不知今天是否有幸?老人把司刀插在腰间,纸符放进怀里。 老道士点头说:此处距九窍玲珑山有不短距离,带着两个人,中途必须休息。不过,我还要联络周家赶去,倒也不怕晚。 说完,老道士拿出一道纸符仿似随意地画了几下,待纸符闪现幽光后,他轻喝一声:天五行,以术换形,去! 纸符在空中闪烁一下,立刻便消失不见。 不错不错。老人在旁边笑着拍手,我感觉他像在看猴戏,而老道士就是那只猴。至于我……被猴耍的那人? 纸符消失后,老道士先拱手微微弯腰,向摇椅上的老人家拜了一拜,这才伸出两手,一手拉住我,一手拉住那位老人。 紧接着,他一步迈了出去。我隐约听到杨宗胥喊:爹,快点回来,别玩过头了,师公还等着你给他洗脚呢…… 这话,听的我不禁汗颜…… 老道的五行缩地法,是极为耗费道力和精神的。带着我们俩,每迈出四步就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 离开沅陵的时候,已是深夜。而如此反复,花费的时间太长,我们赶到地方的时候,天已大亮。 虽说已五月,但这里还是有些寒冷。只穿着短袖衬衫的我,不由抱着膀子打哆嗦。老人在旁边哈哈笑:瞧你小子,心中有火自然就不会冷。 我讪讪一笑,说:老人家,这都天亮了,耽误老……呃,那位老前辈烫脚怎么办? 哈哈哈……真是个傻小子。老人笑着摇摇头,随后看向前方的山脉。只看一眼,他便不住地点头:的确是不错的地方,我原本只听闻,却从未来过。九窍玲珑山,据说古时是九龙探首的地方,没有意外的话,是可以出皇帝的。 嗯,的确如此。老道士接过话:这里曾现明珠宝峰,九龙戏珠,风云变化可成大气。不过玄烨游玩路过这里,发现了这处至尊风水宝地。担忧大清江山,使人毁了山势。如今这九龙,已是死龙,更因山势变化,龙潜浅潭,成了困龙局。 死亦为生,破而后立,你自然懂得这个道理。老人说。 幽宝 第六十章 九龙夺宝(2) 老道士点点头:前辈说的是,天为法,法令天地,自留一线生机。 老人呵呵笑起来,继续观看眼前的山势不再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说起了风水学术,我连道法都搞不明白,更别提这种高深的观气法了。 但听他们说起眼前的山势,似乎极有意思。好像在古代的时候,是可以出帝王的风水宝地。不过清朝的玄烨,玄烨?那不是康熙皇帝吗? 眼前的山势连绵起伏,四面八方都是山,乍一看,倒真如几条巨龙。不过什么九龙探首,什么困龙局,我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至于所谓康熙皇帝派人来毁山改势,到底为真为假,也没办法验证了。不过这话是老道说的,有很大可能性为真。 古老相传的风水学,既然传承几千年,自然有其道理。 老人忽然看向我:小杨,你身为八索一脉的传人,是否学过乾坤堪舆法? 那是什么?我一脸不解地摇头:没学过,第一次听说这个。 那倒是可惜了。老人颇为惋惜地说:八索一脉,一掌定乾坤。与佛家掌中佛国各有千秋,可谓鬼神莫测。您既然持有通冥宝玉,但愿可以早日学会。不过,你这闺女儿子什么的,最好也生十个八个的,免得你八索一脉断了传承。 老人说的正经,可我听的尴尬,差点没红了脸。眼见我只讪讪地笑,老人呵呵两声不再多说,反而转向老道士问:你说的周家,可是广东的那一家? 是那一家。老道士回答。 据说他们家丢了降魔剑,怎么还敢乱动?老人问。 降魔剑被殓尸一脉抢走,如今持有者混于此。老道士回答。 老人哦了一声,随后笑了起来:这消息,应该是你给他们的吧。 前辈慧眼。老道士点头回应。 正说着,周围一片窸窣声。我心里一惊,正要喊出来,却听有人说:原来高人已经到了,咦,这位是? 我转头看,原来是上次见过的紫老头。此时,他带着另外四个老人以及大批周家子弟从山林里走出。林子中人影密密麻麻,恐怕不下于两百人。 我不禁为周家的实力咂舌,上次损失四五十个,如今却来的更多。这些传承久远的大家族,底蕴深不见底。 而在五个执法堂长老身后,两名样貌更加苍老,眼睛看起来很是浑浊的老人走出。 这位是湘西老司杨前辈。老道士介绍说。 湘西老司?杨前辈?紫老头面带疑惑,像想起了什么,这时,与他并肩而行的蓝老头惊呼一声:难道是当年大破九荒魔的那位…… 他一句话说出,身后的两个老人眼睛闭合之间,闪过一丝惊人的神光。那是淡淡的金色,竟可存于人眼中。不过,这种异象一闪即逝。 客气客气,你们就是降魔周家?久闻大名。老人笑呵呵地说。 前辈客气了。周家五个老头虽与老人差不多大,但论起辈分,似乎差了一些。眼见老人客气,连忙还礼。 蓝老头略微让开一点身子,露出身后的两个老人:这两位便是我们周家的宗老。上次损失了很多家族子弟,惹得家主震怒。特意请出了两名宗老,又让我们五人领了两百四十九人前来助阵,希望可以将对方一网打尽,夺回我周家至宝。 周家的宗老,年龄起码在九十岁以上,甚至有过百岁的。光说年纪,和老人的师父平等。这些都是周家的老古董,轻易不出,老道士之前曾与我简单说过一些。 面对如此人物,即便是老人和老道,也要拱手以示礼节。两名宗老轻轻点头,慢悠悠地拱手还了礼。 看他们那老迈的样子,我很怀疑所谓宗老,是不是相当于教练员一类的?只能在场外指点,亲自下去的话,能被人一记断子绝孙腿铲死当场。 不过两百多个周家子弟倒是很大的力量,拿出去扛麻袋,一天少说也能赚个上万块。由此可见,周家真是财大气粗,羡慕至极…… 我这点小小理想,满脑子金黄粪土就不说了。 周家如此阵仗,显然是真准备动手,铁了心要拿回周家降魔剑。对我这样的人来说,那么多人命去换一把破剑,实在难以理解。 又不是核弹,一队人找不回来再派一堆,因为那东西炸了可以杀死无数人。可降魔剑,是斩妖除魔的,如果用来杀人,效果和西瓜刀差不多,干嘛这么认真。 九窍玲珑山,为何他们会选这个地方?双方介绍完毕,紫老头面向大山,略带一丝不解:这里山势已毁,没什么可借的东西,难道只是凑巧? 不是凑巧。老道士说:此处虽为死山,但亦为困龙局。九龙探首本为至尊,却被人毁山,崩坏了千万年才形成的气机。虽不能出龙,却使九五至尊龙气,变成滔天怨气。只是山势镇压,九龙无法脱困而出。倘若再过几千几万年,山势变化,再成龙出浅滩,怨气便又为龙气。如此反复便是轮回,天道怜悯,此乃一线生机。 噶木选择此处,自然是想借被镇压的怨气来成事。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九头怨龙气息,就算天尸三脉齐上阵也无法镇压,必定需要降魔剑辅助。 那还等什么。穿着淡金短褂,一直脾气火暴的周家老头跨出一步,沉着脸说:破他大计,拿回降魔剑。 淡金褂老头说得轻巧,或许他认为请出家族两位宗老,带着两百多人就可以大破玲珑山。但在场的人都明白,这山没那么好上。 老道士拿到的密信,只说噶木在玲珑山,并没有说这里具体有什么人。而如果噶木他们真打算借九龙怨气成事,来的人必定不少,尤其是明了法术的钟家天尸,以及懂得阵法的行尸脉,必定在场。只这两脉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如果不是请出了祝由十三科的前辈,光靠周家,老道士明言不敢妄动。 九窍玲珑山山势不算陡峭,但地势复杂,有很多出入口。也正因为如此,才被称为九窍。 周家的目的是拿回降魔剑,而老道的目的是杀噶木,至于请来的老人,目的是揍人……见谁揍谁。 这个来打酱油的老人先放在一边,对于谁主谁次,老道和周家需要好好商谈。 也许因为宗老在前,周家不放心老道独自潜入山腹,我这个八索一脉的传人,被他们直接无视了。 可如果让周家进山腹,而老道牵制天尸三脉,那更不可能。 因为家族来人多,周家底气足,蓝老头一直笑眯眯的,却始终不肯退让。 商量一番后,最终决定周家牵制行尸或者钟家任意一脉,而老道则配合他们的一位宗老带仨老头进入山腹。至于那位老人,魏家和被周家挑剩的,就由他负责了。 老人并不在意自己被怎么安排,乐呵呵的接受了。对此,我大松一口气。 考虑有顶级尸在这里,使用通冥玉佩很可能被察觉,所以老道简单的观望地势,暂时决定三方一体前行。 九窍玲珑山是一个名字,实际上应该称为九窍玲珑群山,因为它不止一座,而是纷纷散散四面八方很多。 好在老道士望气之法很厉害,只花一时三刻就找出最有可能被噶木选择的大山。 这是大山不为玲珑群山的一部分,而是几百年前被毁的明珠峰。 离的老远我便看到,那山峰浑圆如珠,被群山包拢其中。老道士说,这座明珠山本有三四百米高,九龙探首争龙珠,腾空摆尾欲化形。这就是所谓至尊宝地,可出帝王。 然而康熙皇帝害怕江山坐不稳,硬是找人做法,把山峰降下数百米,从明珠变成浅潭。九龙探首变成困龙局,这才让大清江山再次延续几百年。 这是神话一般的传说,老道士自己也弄不清真伪,最起码以他的手段无法把一座大山沉降数百米。 我们从山外前行,打算经由第一座龙山缝隙进入明珠峰。那里是九龙成败所在,有镇压之效,是最容易借怨气的地方。 这里少有人居住,老道说,早些年曾有寨子,人也不算少。但乱世之殇,多有人上山当匪,搞的民不聊生。时间久了,山下的百姓要么跑了要么被杀了,这里也就成了无人的地方。 我们行走间,偶尔可见一些极为破旧的衣物挂在树枝上,像人慌张逃窜中被刮到一样。老道于山林中走动,时而步调略慢,用手拂过一些枝条。 我问他这是在做什么,他回答说,有些纸条折断痕迹新鲜,应该在不久前有人经过。 听他这话,我们都戒备起来。周家的两百多人排起队,简直像条长龙,声势浩大,极易被发现。为了保险,周家一位宗老领了四十九人,另外俩老头各领一百人吊在后面,另一个宗老,则和三个老头跟我们走在一起。 从沅陵县请来的老人一路乐呵呵的,时而与我聊天,一点也不担心即将到来的大战。仿似对他来说,这就是游玩。 老道用缩地法抵达的位置,本就离龙山不过千米,只二三十分钟,我们便到了山脚下。 仰头去望,这山虽不算高,却似有灵性。山顶仿似有巨龙垂头,望向中央的明珠峰。山不在高,有龙则灵,这是处贵地。 幽宝 第六十一章 九龙夺宝(3) 然而就在这时,半山腰突然闪出两个人影,在那观察我们。众人纷纷变色,正要有所动作,那两人却消失了。 老道脸色阴沉,虽然谁都知道,想不被发现太过困难。可这还没登山就被发现,之后的路恐怕更加难走。 要入明珠,必须要经过玲珑山。前路有虎,却偏要向虎山行。 在场除了我,都是道法高深的人,谁也不会说出惧怕两个字。山腰处有人影闪现,必定有通路,我们迅速迈开步子,顺着无法细辨的山路前行。 这些小路不过双肩宽,因常年无人行走,长满了野草。如果不注意,时不时还会踢到从山上滚下的乱石。 我穿的是普通休闲鞋,估计走这一趟山路就报销了。 一大群人哗啦啦冲到山腰,这里有一个隐蔽的平台,天然生成,留有人的脚印。但扫视四周,却没有一个人影。 方才看到的俩人如鬼一般,自这里消失了。 所有人都皱起眉头,仔细观察四周。这里四处是山体,除了离开这里越过山峰或者绕开山体,否则不可能离开。 这时,蓝老头忽然惊疑一声,迈出一步离开队伍。 他立于平台之上,手捏法印,轻喝一声:辟邪诛魔,灵法真君,破幻! 随着他一声轻喝,平台西侧的山体,忽然无声无息露出九个大洞。我看的不禁揉揉眼,这也太神奇了,竟然凭空出现了洞口。 蓝老头一挥手,二十几个周家子弟手持刚刚点燃的火把,蜂拥而入。 出乎意料的是,老道士站在原地没动,手互插在袖子里,老神自在地看着九个大洞。这老头,到底在想什么,入口都有了还不走。 我看向周家,却惊讶地发现,除了蓝老头外,另外四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怪异,似乎很是疑惑。 破了人家的法术,你还疑惑什么? 紫老头走到其中一名宗老身边,微微弯腰,附耳说了一些话。声音太小,根本听不见,这可把我急得抓耳挠腮。 你说这么关键的时候,你说话倒大点声啊。 那名宗老浑浊的双眼扫过几个大洞,轻轻点头。 过了会,周家的子弟陆续返回,其中有八队都回报说,大洞极浅,走不出十几米就到头了。 而此时,唯有左数第三个洞口的人还没回来。 这时,老道士忽然动了,迈开步子朝第三个洞口走去。沅陵县的老人笑了一声,拉拉我的袖子,也跟在后面。 我转头看时,正见周家的人也跟上来。只是他们的表情愈发奇怪,难道在这里他们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可为什么不告诉老道。 进入洞中,一片漆黑。老道默念一声燃,起了道火,照亮前行的路。 这洞里初进时很窄,走了六七步才逐渐宽敞。我凑近老道身边,低声说:你觉不觉得周家刚才反应很怪? 洞内愈发空旷,我的声音也显得有些大,估计跟在后面的周家已经听见,这让我颇为尴尬。 老道很是坦然:既然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何必庸人自扰。 我哦了一声,耳闻周家快步跟上,哪还敢再问。和我走在一块的老人哈哈大笑,说:傻小子一个,与我当年很像,不错不错…… 我听的面红耳赤,不知道他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贬自己。 这时,路途的前方,有几人举着火把前行,我仔细辨认,觉得面熟,这时忽然听见老道喊了一声:后退! 我下意识地停住步子,老道士迅速以指在空中画出两道空符:天地五行,道法自然,以山为灵,锢! 他手冲前方一指,两道幽光空符飞速向前掠去,一前一后落在那几人身旁。随后幽光一闪,凭空化作一张网,将几人网在其中。 让我惊愕的是,那几人既不挣扎也不言语,仿似被定住一般。 两道符困住对方后,老道让开一条路,后面蓝老头走了出来。 是你周家的人,由你周家处置。老道说。 蓝老头拱拱手:多谢。 随后,十几个周家子弟蜂拥上前,围住那几人手持各色驱魔法器。有宝剑,刀,纸符等乱七八糟的。 请灵诛邪,破魔归正。上请灵宝天尊,斩妖除魔如律令! 周家子弟念完咒,我看到老道轻轻摇头,不知什么意思。而此时,一道道极淡的金光自周家子弟的法器中散出,迅速融入那几个站立的身影中。 破邪!他们齐喝一声,那几个人影应声倒地。 几个周家子弟发出轻呼声,似松了口气,有一人蹲下去,探手向地上那人摸去。 别动!蓝老头急忙大呼一声。 那名子弟一脸疑惑的转过头,手却已触碰在对方身上。地上的几个身影砰的一下爆开,如黑雾迅速扩散。 哼!老道士低哼一声,手冲前方一指:天五行,道法自然,镇邪! 包拢住那几个人影,在周家驱邪后消失的光网忽然又浮现出来,黑雾沾染在上面,立刻发出“滋滋”的声音。随着老道一声镇邪喊出,光网以极快的速度收拢,所有黑雾被包裹在内,最后随着法术化作一个光点,噗的消散了。 前方十几个周家弟子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那个触碰尸身的人,之前因距离太近,第一时间被黑雾笼罩。虽然老道士反应迅速,预先留下了后手,却也未能解救他。 此时,他已大半个身子融成血水,瞪大双眼,没了一丝声息。 唉……多谢高人。蓝老头再次冲老道士拱拱手,随后对那十几个弟子招招手:都回来吧。 那些还未从这意外回神的弟子,有些茫然地走回队伍,蓝老头转过身说:对方乃天尸三脉,最是阴毒不过。一路所见所闻,务必小心谨慎,不得随意触碰任何东西! 交代完周家子弟,蓝老头来老道身旁,皱起眉头:一刻钟不到,便把我周家子弟化作阴尸,并种下这等恶毒的法术。 嗯,应该是钟家做的。老道说:看来前方有钟家把守,普通人去了也是送死,就由我们几个走在最前面探路吧。你们周家此次带来这么多人,是想布下诛邪降魔阵吧。 蓝老头点点头:高人说得没错,倘若对方冥顽不灵,由宗老起阵,诛邪降魔! 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少受损失。老道士说。 说完,老道迈开步子继续前行。我跟在后面,经过那半具被腐蚀的尸体,一眼望去,差点恶心的吐出来。血水混着被腐蚀的黑色血肉,以及内脏肠子流了一地。 只看一眼,我便再没胆子,连忙跟在老道后面继续前行。 这条山腹暗道越走越宽,到后来几乎可十几人并排行走。周家的几个老头迅速跟上来与我们走在一起,而那两名宗老,仍然步调缓慢的在后面。可他们的速度,却不比我们慢。 老道士的道火一直立在前面,照亮前方十米范围。空荡的山腹中,只有我们这些人行走和呼吸的声音。 我低声问老道:咱们不是要绕开这里去明珠峰吗,为什么还要一直走? 老道士边走边说:明珠峰只是猜测的地方,不一定就为真。这里既然有暗道,必有原因。更何况,倘若噶木借九龙怨气成事,龙山必有感应,到那时再去也不晚。 咱们都走半天了,这要等感应到再回头,能来得及啊?我不确信地问。 小哥可以放心。一旁的蓝老头笑着说:九龙聚首是至尊之地,龙气转为怨气,更是震动古今。想要借九龙怨气,必须经过大量的准备,非一时三刻能成事。哪怕我们走到最尽头再返回,也是来得及。 从这点来说,那两人之所以出现,恐怕是为了引诱我们。紫老头接着说:他们必定想要拖住我们,以防出现意外。 明知是个坑,干嘛还要进来。我惊诧地问。 我们比不过对方,但集中于一处,无论哪一脉在这,都可以灭掉。老道士一脸平静地解释:所以,有拦路虎就杀掉,便可减少对方的实力。 这听起来有些兵法的味道,知晓说起这些,十个我也比不过他们任何一个,干脆闷头走路不再提出疑问。 继续前行了一会,老道忽然不动了,其他人也紧接着停下了步子。 后面的两百多周家子弟迅速上前拥围我们两边,老道士手指轻弹,道火晃悠悠地继续前行。然而只行进了不过三米,便噗呲一声灭了。 幽宝 第六十二章 九龙夺宝(4) 周围立刻遁入黑暗,我心里大惊,刚要喊出来,眼前又忽地一亮,原来老道士又升起了道火。 这时,前方的黑暗之中,传来有人拍掌的声音“啪啪啪” 不错不错。真不愧是五行脉的高人,灵识敏锐,竟能察觉到我钟家天尸的气息。世人皆传,五行脉源出五典,身具大德大才大学识之位,果然名不虚传。 那是五典之名,与我五行脉无关。老道士冷淡的回应。 对方笑了一声,声音苍老,在山洞里有些飘忽不定的味道:高人如此说,那便是如此。但今日是我天尸三脉的大日子,任何人不得打扰,还请各位在此歇息片刻,待此间事了,再与各位一个交代。 不可能。老道士的回答依然冷漠:除非你们交出降魔剑和噶木,以及从我这拿走的地养尸丹。 高人莫要难为我们。又有一个不同的声音在前方传出:降魔剑有镇压之效,噶木更是其中关键。至于地养尸丹,已被炼化为尸王交给了噶木。 但只要各位愿意在此稍等两个时辰,一切物归原主如何。那人接着说:我们天尸三脉虽不惧怕周家和五行脉,但也不愿轻易交恶。倒不如大家一起坐下来和谈,凡事好商量。 怎么个商量法,要东西不给,要人不交。我嘀咕说。 这声音在山洞里经由山壁反射,传出来已很大,对方也听到了。沉默一下,随后说:我天尸三脉皆有秘宝,价值堪比降魔剑,倘若各位愿意和谈…… 三脉的秘宝?拿一个出来,空手套白狼,没人是傻子。淡金短褂的老头说。 我诧异地看向他,然而,他的话没遭到周家人的反驳。这些人也太无耻了吧,竟真被人说动了? 前方的黑暗中沉默了一会,金老头等得不耐烦,刚要破口大骂,却见前方显出一道青光。一颗浑圆的珠子在半空漂浮着,缓缓向前。不过,离我们还有大约三丈远就停住了,显然对方也怕我们突然出手抢走。 这是一颗青木灵珠,聚灵疗伤乃是神效,以道法催动到极致,可起死回生。是我天尸脉千辛万苦,自四百年前从灵木妖那得到的。 这倒是个好东西。金老头说:我这人最爱打架,有了这东西,受伤也不怕了,不错不错。 我心里一凉,这时,忽然发现老道背在后面的右手正缓缓滑动,一张巴掌大小的空符即将成型。我能看见,周家的人自然也能看见,却没人说破。 这时,金老头又开口:既然你们送上门了,不能不要。可这青木灵珠我要,降魔剑嘛……我也要! 他降魔剑三字刚出口,老道忽然以右手引符,口中轻喝一声:天地五行,木灵神现,收! 老道士咒语一出,那道巴掌大小的空符瞬间消散,下一刻出现在青木灵丹旁。如水流一般将圆珠包裹,随后以极快的速度飞回来。 而周家,自金老头大喝一声后,五个老头纷纷出手。 前方传来对方气急败坏的叫喊声:你们这些无耻之人!气死我了!给我杀! 降魔周家!斩妖除魔! 声势浩大,在山洞里回荡起周家子弟洪亮至极的呼声。两百多子弟,蜂拥而上,各色法器都亮了出来。 天地无极,破邪正法。雷火万钧,克邪除魔!神兵雷火急急如律令! 众人齐喝,这咒声如雷霆,在山腹中不断回荡。整座山都仿似被震动,山洞上方,凭空显出一团暗红色的雾气,而周家子弟的法器上,则纷纷现出明暗不一的电光。 周家四个老头最先冲出,五人齐齐出掌,掌中化出暗淡的辟邪金光,击打在空中,竟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隐约听到有人闷哼,不知是对方还是周家五个老头。 辟邪金光天生克制邪法,钟家天尸虽以法术为名,却也属邪。前方黑暗顿时被撕破,一团团阴暗的雾气笼罩中,可见道道人影。 撕开对方的防护,周家五个老头迅速回撤。其中三人带着一名宗老与我们汇合,而另外两人则返身冲上暗红阴云。 老道一把拉住我的袖子:快走! 他竟要趁此时机穿过对方的防线,直入后方。但是,对方摆明要拖住我们,哪这么容易放行。 一道道阴暗雾气如锁链纠缠,其中混杂着无数张隐晦不明的人脸,扭曲着时而张嘴,时而大笑,时而哭嚎。 山洞中,顿时因这些变得阴森可怖。 老道士抓住我的袖子,身后跟着老人,再后面是周家的宗老和仨老头。一群人仿似没看到眼前的阴暗锁链,自顾自的前冲。 我吓的差点就要念起八索一脉的咒法,这时,却听到上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如九天之上的雷霆击鼓,震的人脑袋发晕。 神兵雷火行,助我开道!后方传来几声大喝,紧接着,一道道闪现幽光的红色火柱,轰鸣一声从眼前闪过,一头撞进了阴暗雾气中。 成千上百条锁链,被雷火一击打散,随着更多雷火助行,对方的整条防线都被击穿。一条极窄的道路,出现在我们眼前! 老道士一手把夺来的木灵珠丢进袖子,两道空符瞬间画出:天五行,上请西方白虎监兵神君,破邪金剑,去! 空符化作金色宝剑,自狭窄的道路中急速穿行。自两边延伸出来的黑爪和阴雾锁链,被一剑斩下。老道士拉着我,如风一般的掠过去。 雾气中响起对方恼怒地喊杀声:拦住他们! 一声声沉闷的嘶吼,我感觉四周传来巨大的压迫力,几团黑云凭空升起,直向我们裹来。然而下一刻,却被瞬息而至的雷火打散。 对方显然气恼到极点,恶狠狠地说:好一个降魔周家,待此事了了,天尸三脉必找你周家讨个说法! 周家给予的回应,是阴云上的两个老头再次大喝:天地无极,破邪正法!雷火万钧,席卷天下! 两道极为粗壮的火柱,带着雷鸣声,如平行的龙卷风,自暗红色阴云中席卷而下。整个山洞都轰隆隆巨响,乱石四溅,雷火柱一头撞进了黑雾中,轰然爆开。 我们的压力顿时大减,老道士的速度再次加快,只刹那间,便带着我突出重围。 与此同时,我听到阴雾中有人沉声大喝:请天尸施法,尸海无涯! 跟在我们身后的几个周家老头顿时发出轻微的惊声,似乎钟家此次的攻击十分厉害。不过,我们已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那些,趁着对方被周家雷火大阵牵制,一头冲进更加黑暗的山道里。 后方震动不断,不时响起雷鸣与怪物的嘶吼声。隐约的,能听到有人在惨叫。 这是殊死的搏斗,一方为天尸主脉钟家,一方为降魔世家,正可谓针尖对麦芒,双方的实力几乎相差无几。如果不是周家突袭,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我们恐怕还要一会才能闯出来。 这时,老道士忽然停下来。同时,我感觉四处的震荡越来越大,不断有山壁扭曲崩裂。 这是要山崩了吗?我大吃一惊。 老道士沉声说:噶木开始借九龙怨气了,龙山自生感应,我们要快些!走! 说罢,他拉着我如游龙一般,在四处纷落的石块中穿梭前行。这速度快的无法想象,所谓七十码也不过如此了。 周家仨老头跟的很紧,至于那名宗老和祝由十三科的老人,更是游刃有余。当然了,这并不代表他们一定比老道士快多少,毕竟他们是独自,而老道还拉着我。 越过山道,眼前忽然一亮,我们竟从山腹中出来了。 前方不远处就是百米明珠峰,然而让我惶然的是,一大堆人,就在前面等着。 他们分布四处,一眼望去不下于三百人。这些人身上的服饰和手中奇模怪样恶心人的法器,一看就是行尸脉的。 不过,他们弟子少说也有千八百人,怎么只出现这点?难道去配合噶木了? 正想着,却听见那位沅陵县请出的老人呵呵一笑:难得要松松筋骨,我还以为他们都当缩头乌龟了。 幽宝 第六十三章 九龙夺宝(5) 在距离对方还有几十米的时候,我们都缓缓停了下来。 行尸脉人最多,尸也最多,赖以成名的,是其镇族尸阵。我曾见过小五行尸阵,小天风阵,小阴尸阵,以及四头白翎尸组成的天阴尸阵。 但这些阵法要么因尸少而无法发挥真正威力,要么被老道士破坏根本来不及成型,四头白翎尸的天阴尸阵即便起阵成功,也被老道士连同周家辟邪神雷给破掉了。 但眼前这几百人,足以组成一个无缺的大阵。如今没有周家子弟助阵,凭借我们,恐怕难以闯过去。 更何况,我一眼就看到,在这些人的中间,四头身披盔甲戴着大将军帽的白翎尸,如大山一般立在前行的路上,为众多普通行尸拥围,当真如大军之将,威风凛凛。 老道士拉着我在原地不动,周家的四人也不动,唯独老人缓缓上前。 他从腰间掏出那把司刀,又从怀里摸出几张纸符,笑呵呵地说:这有多少年没动过手,都有些生了。你们这么多人,而我就一个,打起来多不痛快。 你是……行尸脉中忽然有人惊呼:你是沅陵的汉人老司!当年大破九荒魔的那位? 九荒魔?哦,好像还真的是我。老人哈哈笑起来:怎么都只记得这一件事呢,70年的双瞳古尸案,我和师父破孔明一千八百年前留下的后手怎么没人提。这群人,都被那老头子骗了…… 老人在那小声嘀咕,一脸愤愤,让人禁不住乐起来。大敌当前,他却在这数落自己的光辉往事。 前辈与我们天尸三脉无怨,为何要帮他们?人群中有人问。 没什么,看你们不顺眼。老人抬抬眼皮:以无辜之人喂养尸王,别的不说,就这一条,我必须管。 这么说来,前辈一定要与我们过不去了!虽说湘西老司个个都很厉害,但如今老司渐引,留存的已然不多。前辈就不怕…… 你们有这胆子就去,别说废话了,摆开你们的阵势,免得说我欺负你们。老人挥舞了一下司刀,十分豪气地说。 我张张嘴,想提醒他行尸脉的阵法很厉害。老道士在一旁轻拉我一下,示意我不要开口。我知道,他们必定有应对的法子。 眼见老人如此说话,对方也明白想和解是不可能了,当下行尸脉的人与尸纷纷移动,布置起了尸阵。 老道士观看他们的移动方位,眉头逐渐皱起来,看他这样子,恐怕行尸脉布下的阵法颇为厉害。 这是什么阵?我问他。 老道士皱着眉头说:看他们的人数和行走方位,应该是要起大天风阵。这里是九龙探首所在,龙起云涌,助涨风势,天风阵用在这里最合适。但那四头白翎尸…… 怎么了?我看向一直没有移动的四只白翎尸。 老道士说:白翎尸级别甚高,对普通行尸有助长之效。但此地是九龙怨气吐露的位置,没有红蓝尸压阵,一旦大天风阵刮起,普通行尸如何能受得住。 受不住会怎么样? 自然灰飞烟灭。老道士说。 难道行尸脉打算舍弃这些普通行尸?我惊愕无比。 老道士点点头,又摇摇头:从表面看是如此,但我总觉得,四头白翎尸另有用处。 我心里不禁一沉,连老道士都看不透对方的布局,这要怎么办才好。 前面的老人笑呵呵地说: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老人口气满满,很是自信,但我却明白,话可以随意说,事却不会像他说得那么简单。 越过行尸脉,前方就是明珠宝峰。如今已可确定,噶木就藏在明珠峰借气成事。这最后一道防线,怎么会轻易被攻破。 对了!我忽然想到,残存的魏家呢? 虽然在九阴山损失了大量族人,可魏家的核心力量仍有留存,尤其是那头顶级铜甲尸,一直都让老道士无比忌惮。 为什么前有钟家后有行尸脉,唯独不见魏家的人。 “哗啦啦啦” 四周的九座龙山不断滚落大小不一的石块,踩在地上的脚掌,已隐隐能感受到来自地底的震动。 老道士面色沉的更厉害了:九龙怨气已生,看来噶木已经运转逐渐成事,我们不能再等了。 而此时,行尸脉的大天风阵已成,同时有四人大喝:天有玄法,尸道为其一。借气而生,以气生风。天风阵!四起! 行尸脉弟子手中的各色法器纷纷亮起青光,一道道无形的风力从法器和他们身旁的行尸体内散出。连站在远处的我们,都能感受几可碎人躯体的狂风。 那风逐渐汇聚,在几百个行尸脉弟子头上盘旋舞动,渐渐的,从透明色变成乳白色,如云涌一般。 一道道凌厉的风声呼啸着,如有人挥刀劈砍,声势浩大。而这,只是大天风阵的起势。我焦急地看向老人,不明白他为何还不动手。真要等这阵法运转起来,以一人之力怎么和几百人相斗。 老道士神色漠然,仿似一点也不担心。至于周家四人,站在我们身后也看不见他们的神情,但三个老头略显沉重的呼吸声,说明他们也有些紧张。 就在这时,前方的老人终于动了。 他手持司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玄奥的痕迹,一张张纸符被他挥洒天空,口中念着: 奉请东方铁一郎,铜兵铁甲降坛场,骑铁马、打铁旗,推铁山、涌铁海,万丈铁索决伦常,铁山铁海锁冥房。 奉请南方铁二郎,铜兵铁甲降坛场,骑铁马、打铁旗,推铁山、涌铁海,万丈铁索决伦常,铁山铁海锁冥房。 奉请西方铁三郎,铜兵铁甲降坛场,骑铁马、打铁旗,推铁山、涌铁海,万丈铁索决伦常,铁山铁海锁冥房。 奉请北方铁四郎,铜兵铁甲降坛场,骑铁马、打铁旗,推铁山、涌铁海,万丈铁索决伦常,铁山铁海锁冥房。 奉请中央铁五郎,铜兵铁甲降坛场,骑铁马、打铁旗,推铁山、涌铁海,万丈铁索决伦常,铁山铁海锁冥房。 每念一句,他都会快速移动自己的脚步,于南西北四个方向,用司刀在地上刻下三个古怪形体的字。 而这时,老道士忽然从袖子里掏出那颗青木宝珠,迅速用手在珠子上画起了符咒。 老人的步伐又快又奇,似疯癫又似有奇特玄奥的魅力,让人目不转睛地看下去。 四个铁字刻出,他一边伸手入怀,一边向前方大阵冲去。 而此时,老道士的符咒已然画好,青木灵珠的淡淡光芒被彻底掩盖,老道士右腿后撤,猛地向前扔去。 那珠子不偏不倚,随着狂风呼啸,被卷没了影。这时,老道士两手握在一起捏起法印,大喝一声:天五行,大道为灵,奉木止风,爆! 在乳白色的云层中,突然响起了雷鸣声,紧接着,无数道极其刺眼的青光如利剑一般刺穿云层露了出来。这些青光中混杂着大天风阵的力量,形成无数带有绞杀之力的风刀,从天而降,向行尸脉的人尸卷去。 在这声势浩大的道法席卷中,老人手持司刀不断舞动,挡开偶尔落在他身上的青木风刀。看他那样子,竟打算直接冲到四头白翎尸面前。 老道士依然手捏法印,身子微微颤抖,估计老人身上之所以没有落下那么多青木风刀,是因为老道在这里努力控制道法的运转。 这时,我身后的四个周家老人,突然呼地一下窜出去。看他们急匆匆模样,显然打算趁着行尸脉大乱,率先进入明珠峰。 刚才才一副病恹恹模样的宗老,此时也生龙活虎,跑起来比我还快。 一群老狐狸,都会玩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最前方的老人一路掠过无数行尸脉弟子,像鱼儿一般,从他们身旁扭过。渐渐的,他被人群所遮掩,已看不见影子。 而四个周家老头此时也冲进大阵,相比之下他们就要狠许多,所过之处,行尸脉弟子纷纷倒下,都是被他们以大力击碎喉骨而死。 他们一边杀人一边前冲,四人合力,速度竟也不算慢。 大天风阵摆了乌龙,被老道士舍弃木灵丹爆开,此时的大阵已基本不成形。而布置大阵的人,显然也没想到老道士手中会有克制风阵的木灵丹,一时间有些慌乱,竟没能阻止弟子反击。 这时,我忽然看到人群中有人高高跃起,是那位老人。 别看他七老八十,这一跃,竟超过了两米。那身形,当真如大雁一般。 他跃出人群的包围,手臂一扬似洒出什么东西,然而就在这时,地下忽然一阵晃动。紧接着,一个浑身金灿灿的身影自地下冲出,一掌打在老人身上。 自沅陵县请出,执掌祝由十三科的老人,被这一掌打飞出去足有几十米远。 金翎尸!布诛邪阵!我听到人群中有人惊疑不定的大呼,是周家的几个老头。 幽宝 第六十四章 九龙夺宝(6) 金翎尸三个字喊出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 老道士忽然变换法印,大喝一声:天五行,法令天下,助气以生! 四周忽然刮起了轻风,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青气汇聚上方,融入还未完全消散的大天风阵中。 老道士手猛地举起,又以雷霆万钧之势下挥:天地五行,法令天地。号令东方青龙孟章神君,执掌万物,生! 融入青气的乳白色风阵,忽然风云巨变,随着老道一声大喊,竟摇头摆尾,从云层中探出了一颗硕大的龙头。 这龙头上下青色一体,隐隐可见白色的龙须舞动,一只青色龙爪伸出云层。 我不禁看呆了,这还是我熟悉的世界吗? 周家四老在人群中左突右冲,却被四头白翎尸所困,而那头浑身金灿灿的金翎尸一掌击退老人后,竟再没了声响。 即便如此,四头白翎尸依然不可小觑。周家四个老头虽布下诛邪阵,以辟邪金光杀敌,并克制白翎尸。但在天阴尸阵的围拢下,金光已逐渐被白色雾气遮掩。 并不是说白翎尸比他们厉害,而是九龙怨气通天彻地,可压制一切力量。天阴尸阵本就属阴,此刻更借九龙怨气,此消彼长,周家被压制实属正常。 这实在怪不了别人,谁叫他们趁着老道运转大阵反袭时想占便宜了。这下倒好,不但便宜没占到,反而成了牵制白翎尸的主力。幸运的是,金翎尸出奇的没有动静,否则以他们四人的力量,在那种环境能活着回来一两个就不错了。 老道士并不是心狠的人,否则稍微拖一下,周家四个老头肯定要死在那。 然而,巨大的青龙探出云层,带着狂烈的声势,卷着乳白色的风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下去。 龙,是远古的神话,是华夏的图腾。带着无法言喻的威势,天生便具有威慑力,据传是人类的起源象征。 而青龙,更代表着万物生机。 以生可阴,可奏奇效。四头白翎尸的天阴尸阵,毫无悬念的被瓦解。青龙张牙舞爪扑下,将它们撞开,我看到有一头白翎尸,竟被直接崩碎了。 四个周家老头大喝一声:天地无极,破邪秘法。辟邪金光,万法不惑! 在他们周边,金光大振,许多行尸都被金光打的千疮百孔,连行尸脉弟子也纷纷惨叫着倒地。不过,青龙一旦入地,便化作青木风阵,疯狂绞杀范围内的一切。 辟邪金光一闪而逝,老道一手抓住我的胳膊,右手画起空符,脚不沾地的迅速向前掠去。 沿途的行尸脉弟子惊慌失措,老道以一手白虎监兵破邪剑开道,畅通无阻。 前方不远处便是狂暴的青木天风阵,木止风,也可以生力助风,这就是道法的奇异所在。相生相克,循环不息。 老道士带着我迅速绕开那处险地,我们擦着风阵的边缘而行,如果不是老道士一直拽着我,我能被巨大的吸力直接吸走。 而一旦落入青木风阵中,这疯狂绞杀一切的阵法,瞬间就可以把你撕成碎片。我看到几只行尸和行尸脉的弟子都被带入阵中,血雾刹那间逝去,快的来不及抓住。 绕开风阵后,前方便是畅通无阻的明珠峰。 我看到,四个周家老头狼狈不堪的在前方喘气,他们个个身上都凌乱无比,被风阵割破了衣服和皮肤。所幸的是,没有伤到筋骨,否则在这种地方,很难保住性命。毕竟我们只绕开对方,却没有彻底击败对方。 一旦他们重整阵法,照样可以把我们绞杀在内。 这让我担忧起被金翎尸打飞出去的老人,刚刚那一击,恐怕要让他受不轻地伤吧。可是,金翎尸为何一击就没声了呢? 祝由十三科的铁字诀,对尸有难以伦比的封镇之效。金翎尸被他锁住无法动弹,否则我们很难过来。老道士解释。 老道似乎并不担心这个,他说,祝由十三科法门众多,对尸的了解,天下难寻比肩者。也正因为如此,他一人,足以牵制天尸两脉。 至于金翎尸的那一击,恐怕很难让他受重伤,正常来说,一击飞出几十米远有些太夸张。那位老人,恐怕正是看到周家来人,所以借力飞出白翎尸的攻击范围,让周家上来当了替死鬼。 此时,周家四老站在不远处急速喘息,虽然有辟邪金光护体,但青木风阵狂暴的力量,依然震动了他们的脏腑,所以在他们嘴角,都可以看到一缕血迹。 眼见我和老道士飞奔而来,几人面色又是尴尬又有些愤然。可这都是他们自找的,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老道士飞奔到他们身边,掏出五颗养生丹,一人一颗,连同他自己的也吞下:边走边恢复吧,否则我们没有力量进明珠宝峰。 说罢,他抬头向明珠峰看去。 我也跟着望过去,因为相隔有些远,只能隐约看到那座百米山峰前,站了一些人。 我心里正惊着,却听到前方传来沉闷的嘶吼声。 铜甲尸! 那些正是一直没出现的魏家,进入明珠峰的最后一道防线,竟是由这些铜筋铁骨,力大无穷的铜甲尸守护。 铜甲尸,我只见过噶木炼制的那一头。以老道士之能,对上这些力可拔山倒海,皮坚肉厚的怪物也不敢正面对抗。 老道和周家四老一边走,一边努力恢复道力和精气神。 魏家所剩无几,我一路走来数了下,站在那的铜甲尸有七只,人也有七个。从表面看,比起天尸钟家和行尸脉,魏家的力量过于薄弱。 可实际上,连闯两关,老道士和周家四个老头都已经感到疲惫了。而对付铜甲尸,最重要的就是耐力。如果你耗不过他,要么退却,要么被撕碎。 行尸脉阴险无比,事先把金翎尸藏在地下,意图在关键时刻给我们致命一击。但他们没想到,老道舍得用木灵珠炸开大天风阵,自摆乌龙,恰巧被沅陵老人锁住了金翎尸。不然的话,即便老道以青龙道法发动最后的猛烈一击,也会被金翎尸接下。 这其中,周家四老也立了不小的功劳,如果他们没有冒进,没有拖住四头白翎尸,老道哪有时间施展道法。 但是现在,我们面临最艰难的时刻。 思考良久后,我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要不,我帮你们搞后勤吧?例如回家打扫打扫卫生什么的…… 老道士根本没理我,拉住我袖子的手也一直没松开。 我苦着脸,眼看距离铜甲尸越来越近。 七头铜甲尸并排站立,如七座不可攀越的高峰。他们的面貌不同,但身躯雄壮,四肢有普通人腰粗,更反射出类金属的光亮。看着他们,我不禁想起了高达…… 这时,我们距离七只铜甲尸已不足二十米,他们微张的大嘴,喷吐着浓厚的黑色尸气。这是比任何尸都要厉害的尸毒,常人吸入不出一时三刻就要毙命。我当初也中过,幸好老道在旁边才挽回一命。 老道走着走着,嘴里忽然发出奇异的声音。我听到前方有人在说话:老牛鼻子,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老道嗯了一声:你不也来了吗,站在我的对面,像噶木一样。 说话的人,正是在魏家曾见过的捕尸堂堂主,他与老道士的关系曾经很好。但现在看,这种关系将一去不复返。 我没有办法。捕尸老人苦笑一声:为了这件事,魏家付出太多,当我们回头时才发现,事情已经超过了预期。我们别无后路,如果不成,魏家几百年内都难以翻身。十几头铜甲尸,伤了魏家的根本。 老道士摇摇头,淡淡地说了一句: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唉……我也曾劝过家主,这事过于飘渺,为了传说损失那么大,不值得。捕尸老人依旧苦着脸:但家主与其它几个堂主已经着魔了,我势单力薄,只能顺应家族的决定。 此时,九座龙山的震荡越来越大,我身具道力,已能看到滔天青黑交杂的气自龙山涌出。这是大征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老道士自然明白,他摇摇头:多说无益,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只有一条路了。 真要分个你死我活?捕尸老人问。 除非你让开一条路。老道士说:我知晓你与他们不同,我们还可以继续维持现在的关系。 那不可能。捕尸老人摇头说:虽然这件事过于飘渺,但从目前来看,很有可能成功。你若愿意,我可以试着说服家主,让你五行脉也加入。 不必了,我对此没有兴趣,只想毁掉与地养尸丹有关的东西。那东西是鬼,我就杀鬼!那东西是人,我就杀人!老道士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看来,我们只能兵戈相见了。捕尸老人叹息一声,随后忽然大喝:杀! 七头铜甲尸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嘴中喷吐尸气,低沉地嘶吼一声,如战车发动,轰隆隆地向我们碾来。 这种威势,骇人无比。四周的地面随着他们脚踏大地,迈出步伐而抖动。在他们脚下,一蓬蓬乱石飞溅,那是被巨力踩踏岩石崩裂的痕迹。 这七头铜甲尸,远比噶木炼制的那头更加强大。我不禁后退一步,准备念起八索一脉的道咒。 幽宝 第六十五章 九龙夺宝(7) 实际上,我很好奇天尸三脉到底在做什么。可老道士水火不进,连询问的心思都没有。而让我意外的是,周家竟然也没有问。 不知这些修行人是不是都一样,对心中的执念无比看中,超出一切事物。 眼见七头铜甲尸冲来,周家四老自然不能再后退,否则以老道士一人之力,肯定难以阻挡。 以其宗老为首,四人迎向左边的四头铜甲尸。而剩下三只,交给了老道士。 这明显不公平,可世上本就没有最公平的分配,因为从整体战局来说,老道士并不吃亏。没有周家抵住天尸钟家,我们现在能否冲出山腹都是个未知之数。 老道士拉住我袖子的手一翻,将我胳膊拉出来划了一道,随后一边引血画符一边说:若有危险你先自保,不用管我们。 说罢,他轻推我一把,双手同时挥动,以我的血在空中连画八道符咒。 这些符咒闪耀着刺眼的血色,与平时不同。 老道士双手一拍,随后分开在空中旋转起来。八道符咒随着他的手臂舞动而旋飞不断,老道的动作越来越快,在铜甲尸距离他还有不到十米,眼见下一秒就到跟前的关键时候,他高喝一声:五行大道,轮转不休。乾坤相生,阴阳相克,五行八卦咒!困! 八道符咒瞬间升空,然而下一秒却诡异地出现在三头铜甲尸周围。 血光升起,犹如牢笼将铜甲尸困在其中。任他们如何冲撞,却纹丝不动。 老道士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两手分画两符,嘴中念着:五行大道,辅佐乾坤!天为阴,地为阳,破法为道斩妖魔,疾! 两道青光血符,一上一下,将铜甲尸彻底围困。 天上的符,越来越亮,如烈阳。 地上的符,越来越暗,如阴月。 见老道士如此生猛,周家四老互视一眼,忽然齐声大喝:天地无极,诛邪秘法!道转乾坤,雷兵现!斩妖除魔如律令! 晴空一声霹雳,数把闪烁着青黄双色光芒的利剑从天而降,直插四头铜甲尸天灵盖。 铜甲尸之所以是天尸四脉之一,不光是其强大无比的身躯力量,更因为他在被炼制时,保留了一点点武者本能。所以,炼尸人可以放铜甲尸出去对敌,而自己却丝毫不受影响。 钟家的天尸,行尸脉,都需人在旁边操控。一旦无人操控,尸就真成了尸体,毫无作用。 周家的雷兵剑落下的时候,四头铜甲尸自主的躲闪开,同时挥拳反击。四老没有躲避,硬接铜甲尸一击,仨老头同时闷哼一声,显然这一拳不是那么好接的。唯有那位宗老,虽眼角微微抽搐,却没有发出声响。 然而,他们一拳接下,自己后翻出去,却把四头铜甲尸留在了原地。 雷兵剑呼啸而至,插在了地上。 这边,老道士已经不管那三只仍不断冲撞牢笼的铜甲尸,自顾自地向前走。他走,我自然也跟着。经过牢笼时,看着三只强壮无比的铜甲尸不断嘶吼挥拳踢腿,我不禁咂舌。 老道士一边走动,一边从怀里拿出两颗丹药服下。一颗是养生丹,另一颗却从未见过,是紫红色的。 前方的捕尸老人以及其他魏家弟子面色难看,老道士走到他们面前不足两米处停下,一脸平静地说:让开吧,你们拦不住我。 捕尸老人面色青红不定:你竟然舍得以先天精血施展道法,这会毁了你的道基,一口血十年寿…… 我只想完成自己的事,其它的,不重要。 不出一时,铜甲尸就能脱困而出,你们……一个魏家子弟,看样子大约有三十多岁的男人咬牙切齿地说。 老道士看了他一眼,手里捏起了法印,轻吐一声:灭! 身后突然发出“噗”的一声响,我回过头,却惊愕地发现,原本应有三只铜甲尸挣扎的牢笼,此刻只留下一道血气逐渐消散。 老道士闷哼一声,一缕血迹自嘴角留下。 捕尸老人面色更加难看,而其它的魏家子弟,更是被彻底震住了。 这时,周家四老也高喝一声:天地无极,雷火正法。玄兵火急如律令,除魔!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我循声看过去,四头铜甲尸在空中翻飞。落在地上时,浑身都在冒黑气,虽不断抽搐,但任由几个魏家子弟施法驱动,也不再起身。 好好好!你舍得拼命,这是你五行脉的本事!捕尸老人忽然笑起来:虽家族有命,但我不愿与你为敌,你进去吧。 堂主!几个魏家子弟面色大变。 闭嘴,我自有分寸!捕尸老人脸色一沉。 几个魏家子弟面色难看,却不敢多声。老道士一击灭杀三只铜甲尸,威势如天神,这让他们被震慑了。 周家四老此时也走了过去,个个呼吸急促,刚才的降魔道法,他们施展起来应该不轻松。否则的话,不可能一击除掉四只铜甲尸。 不过,相比老道士彻底泯灭,他们的威力就弱了一些。只暂时把铜甲尸打趴下,过一段时间,应该还能再继续用。 捕尸老人自动让开了道,老道士点点头,冲他拱了手便向前走。前方不远便是一个山洞,里面黑漆漆的倍显阴森,却可进入明珠峰内部。 我跟在老道后面走进去,回头看时,正见捕尸老人冲我们笑。 六个人沿着山道一路前行,路中没有任何阻挡,只有不断增加的压迫力。越往里,这种压迫感越大。 老道士说,这是因为九龙怨气过于强大,此时被人引入山腹,以常人的体质,难以承受。像我这种初步具有道力的人,原本走不到这里。但八索一脉的血脉过于神奇,通冥玉佩更是贯通天地幽冥,对怨气有一定抵抗力。否则的话,我在这里早就爆成血雾了。 无人把守的通道,前行速度极快。 几分钟后,我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空间。 众多行尸脉的弟子,配合普通行尸,红白蓝翎尸,正运转一个奇怪的阵法。 而在他们其中,更有一些浑身白的吓人,隐有白毛浮现的怪尸。 钟家天尸!老道士低声说。 我惊诧地看向那些白毛尸,原来这就是钟家天尸的模样,看起来好像面条…… 他们在做什么?我问。 老道士摇摇头:这种阵法从未见过,不属天尸脉。 我们此时所站的位置,是进入巨大空间的一个拐角。所有人都忙着运转阵法,隐约可见一条条隐晦的黑龙在虚空沉浮,那是九龙怨气的显性,在阵法的加持下,竟成了龙形本体。 他们太大胆,如果控制不好,这假龙恐怕会变成真龙。九条怨龙,天下有谁能收服。周家的蓝老头担忧地说。 无妨。老道士平静地说:他们正在抽取九龙怨气,龙体无法凝实。 我们如果这时候动手,应该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紫老头提议说:九龙怨气非常人可控,他们运转阵法已经到了极限,不可轻易停下。如果此时被人介入,必遭阵法反噬…… 这个提议相当有道理,老道士看着前方的众多敌人,虽面色平静,但他一定也在考虑这个。 阵法的威力巨大,因为是合众人之力而成。但其反噬之力,有时也会大的离谱。 老道士上次施展道法逃离四头白翎尸攻击范围,之后被金翎尸攻击而道法反噬,受了不轻不重的内伤。而如今这九龙大阵,一旦反噬,威力毁天灭地,在场的众多天尸三脉弟子,能逃掉这一劫的,估计没几个。 不过魏家的几头铜甲尸混杂着几只钟家天尸,就挡在出口前不远的地方。我们一旦从拐角处现身,它们立刻就能发现。 而且,铜甲尸对生人气息极为敏感,老道士之前画出一张敛息符,引去所有人的气息。否则的话,我们早被人发现了。 动手,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老道士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们几个迈开步子,而我也正准备念起八索一脉的道咒护身时,山道里忽然剧烈晃动起来。 “轰”的一声,在我们后方,一条犹如青铜浇筑的铁壁击碎了山壁,从里面跨步走出。 如铁之躯,如龙之力,威势如山岳。 位于最后面的周家金老头面色大变,骇然惊呼:是魏家的顶级铜甲尸! 站在我旁边的老道士没有回头,我也没有回头,因为在我们面前,又出现一头尸。 这尸浑身是惨白色,皮下隐有青色符文闪现。一身光溜溜的,像没毛的猴子。它没有眼睛,眼眶里是一团青光。 老道士面色阴沉,低声吐出一句:钟家的青符天尸。 听到他话的蓝老头也不自禁低声惊呼,我瞥了挡住后路的魏家顶级铜甲尸,又看向前面了怪异天尸,小声问:这东西很厉害? 幽宝 第六十六章 九龙夺宝(8) 行尸脉在当年,最贴近主脉钟家,两家的关系即便分立而治后,依然融洽无比。老道士像一点也不担心似的解释说:行尸脉的行尸,以普通行尸为基础,上分红蓝白金四级。而钟家天尸,则以普通天尸为基础,最厉害的是紫青金三种。紫符以阴府烈焰为力,神话传说中的旱魃,据说也是脱胎于此。 金符天尸,极具攻击力,是邪物中的翘首。至于眼前这只青符天尸,法力阴寒毒,可污人法体,法器。我师弟当初中的冥毒,也只比其略胜一筹。毒药想奏效,需要特别的时机。但青符天尸,每一分法力中都带有这种毒素,防不胜防。可以说是天尸三脉中,与铜甲尸一样难缠的怪物。 “啪啪啪”一人拍着巴掌从拐角处走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面貌阴柔,虽然长相不错,却一眼就让人知道,这是个阴毒的小人。 五行脉果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对我天尸脉的镇族之宝如此熟悉。那人说着说着,忽然笑了一声:只是不知道,后有魏家顶级铜甲尸,前有我钟家青符天尸,五行脉的博学,是否可以找出一条生路。 我五行脉,源出五典。五行大道,自融于天地。我想知道,你如何能发现我们?老道士忽然问起了问题:虽有钟家天尸以及金翎尸在此,但只要我们不动用法力……是魏忠告诉你们的? 魏忠?原来他没死。男人笑了笑:我很意外,你没有杀了他。不过在这种关键时刻,他这种行为,等于叛离魏家。魏家如今元气大伤,应该不会杀了他,但堂主的位子,恐怕他是保不住了。 魏家的事,自有魏家人决断。老道士一脸淡然:如果魏家对他动手,我会帮他报仇。但我想知道,你们怎么发现我们藏身于此。 那是因为……前方的男人笑着说。 “砰”的一声响,一只手掌印在了老道士的后心。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老道士噗的喷出一口血,被这一掌打飞出去。 我呆愣地看着那名周家宗老:怎么会…… 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吧。那个男人呵呵笑了一声:无人报信,以五行脉的道法奇异,我们自然难以发现。 噗通一声,老道士跌落在地上,狼狈的翻滚了几圈,这才艰难地撑着手臂半靠山壁。 他嘴角不断流着血,目视前方的男子,竟没有回头看偷袭他的那名周家宗老。 原来是周家做了小人,难怪。堂堂降魔世家,沦落于此,降魔剑的丢失不为奇。老道士冷哼一声,却又抑不住伤势,再次吐出一口血。 你说得不错。如今的天地,降魔不再,我周家要流传千古,自然必须有改变。那名原本衰老不堪的周家宗老冷笑一声,慢慢挺直了身子:但你五行脉不识抬举,还想拉我周家入局。若不是噶木告知我们这次计划的真相,还真要被你晃荡一次。 眼前的状况,已经完全超出我的预料。原本是我们最强力盟友的周家,突然之间变成了敌人。这巨大的反差,让我无法接受。 这时,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如果周家是敌人的话,那他们与钟家在山腹中的争斗,也是假的。明珠峰前,沅陵老人独斗行尸脉,金翎尸被锁,四头白翎尸以及那些普通行尸对他来说,应该不算太大的问题。可如果加上周家与钟家的话…… 沅陵老人处境危在旦夕! 然而,最让我想不通的是,对付老道士一个人,用得着这么阴险吗? 老道士应该也一样困惑,问出了这个问题。 以五行脉的道法来说,哪怕倾尽我们三脉之力,再加上周家,最多把你杀了。可要想抓住能融于天地的五行脉传人,那太难了。钟家的男子说:所以,与其耗费心力去抓你,倒不如请君入瓮。而且,我们的目标除了你之外,还有他。 那个人所谓的“他”,指的竟然是我。 他?老道士看向我:他虽是八索传人,但只初具道力。你们的目标,其实是他的血脉之力和通冥宝玉吧。 没错。周家的宗老点头接话:这个计划要完成,需你五行脉道法相助,配以八索血脉沟通幽冥。 呵呵……倒真是好算计。老道士冷笑一声,伸手抹去嘴角的血痕,扶着山壁站起来:如果我不配合呢。你的那掌我早有防备,虽震动我脏腑五神,让我有了内患。可如果要拉你们陪葬,有几人能逃掉。 的确很难,这里空间小,路窄,我们可不像那头铜甲尸一样皮肉。钟家的男人哈哈笑了一声:但你觉得,在我们陪葬的同时,那位小姑娘和独生脉的女人一起下地府的话…… 老道士神情一怔,我也想起来,小美女此时还在五行观的山脚下。当初周家三老找上门,我还和他们聊过这事。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他们用来威胁老道士。 然而,这的确是老道士的软肋。 他的脸色一阵青红不定,虽目光凶狠,但紧锁的眉头表明,他需要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周家的蓝老头忽然开口说:我周家此番行事,也是逼不得已。高人若要她二人活命,必须听我们的。 好好!老道士冷眼看向蓝老头:我原本以为噶木只与天尸三脉合谋,没想到他连你们周家也拉进来的。是我考虑不周,愧对五行威名。 降魔剑是我周家至宝,七十年未能找回,对我周家气运有了很大影响。倘若再过百年依然无所得,我周家怕难以维系。蓝老头摇头说:这计划事关重大,倘若成功,我周家即便没有降魔剑,依然千秋万古长存。如此逆天的大事,谁都不想出差错。高人道法虽深不可测,但一人难以成事。可如果加上我周家全力相助,谁胜谁负还很难定。正因为如此,噶木才于不久前主动找到我周家,告知了详细的计划。 并非高人考虑不周,而是天意难违。倘若你当初不为了牵制尸王炼制而拉我周家下水,今日也无我周家送你入局。一饮一啄,是天注定。紫老头接口说。 你们好像把我忘了。我看向他们:老道士顾忌那两个女人,但和我有屁的关系,我和她们很熟吗?他配合,老子不配合!一群王八蛋! 这些人的卑劣行径,激起了我的火气。我平生最恨的有两种人,第一理字摆面前都给你拆开说成王离的蛮横之人。第二过河拆桥拆的太快的人,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周家,就属于第二种。 这样啊……钟家的男人唔了一声,忽然拍手笑着说:不碍事,把你治了到那砍掉脑袋,血还是新鲜的,一样能用。 我看向在场的每一人:今天我一定能活着离开,但下一次见到你们,老头子有句话说的好,全杀了! 否极泰来,镇守乾坤。 拦住他,八索护身咒万物莫视!距离我最近的蓝老头一边提醒,一边飞身向我扑来。当初在那座小山前,行尸脉和周家都见过我施法。眼见我念起咒语,他们自然知道一旦我成功,想抓住我就没那么容易了。 “砰”的一声响,原本几米开外的老道士忽然返身,一掌将蓝老头击退。随后再次噗的喷出一口血,然而,他以血为引,右手快速在空中画起符咒。 奉天号令十方神,九星闪耀护我身。我继续念着咒,心里出奇的静,脑海里只有那一句咒语在浮现。 周围的人都扑来,包括钟家的天尸。周家宗老速度最快,如迅雷一般闪现,一步跨出三四米,手曲成爪抓向我的面门。以他的力量,这一抓,足以捏碎我的面骨,让我再也无法说出话。 天地五行,融道己身,化灵!老道士大喝一声,空符闪现。他的身上瞬间爆开四道血雾,这血雾中隐有天地万物的影子呈现。 雾气化作血色大碗将我们两人扣在其中,周家四老以及钟家男人和那头青符天尸,依次赶来。拳掌轰击,打出了雷霆般巨响。 这一切说来话长,但对在场众人,不过眨眼之间的事。与此同时,我念出了八索道咒的最后一句:承天八索,万物莫视! 熟悉的虚无感再次呈现,我看到血雾外,有六道人影正不断轰击着血雾护罩。 老道士以再次加重伤势为代价撑起了护身道法,为我取得最宝贵的那一瞬间。见他跌坐在血罩里摇摇欲坠,我连忙伸手拉住他,将他一起带入虚无的世界里。 这时,一个雄壮的身影越过众人,凌空一拳击下。这一拳势大力沉,像能把整座山都打碎。本就摇摇欲坠的血罩被其一拳击碎,化作血雾飘散。 是魏家的顶级铜甲尸,虽缺少一臂,但对它来说,似乎影响并不大。 不过,血雾散开后,他们的脸色已然铁青。因为进入虚无世界的我们,没人可以看到,更别提攻击了。 老道士伤得很重,被我一手拉着,一手拿起丹药塞进嘴里。 你最多能坚持多久?老道士问我。 呃……以前是四十多分钟,现在的话,应该有一个小时吧……我不是很确定的回答。 我要疗伤以应做应对,你呆在这里不要动。老道士说。 啊?咱们不直接走吗?我诧异地问。 老道士闭上眼睛,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这个时候走,她们两个死也不瞑目,我要杀了噶木。 幽宝 第六十七章 九龙夺宝(9) 可是这里…… 不用担心,我四十分钟后开始动手,会给你留足够的时间。老道士说。 四十分钟……我算了一下,如果极限是一个小时的话,那还有二十分钟。 从这里逃离明珠宝峰,再摆脱四家的追杀,二十分钟够不够我心里是没底。更何况,一个小时只是我的猜测,因为通冥宝玉的探查功能,每多用一次都能多维持一段时间。而如今我身具道力,正常来说维持一个小时应该没问题。 老道士闭目养神,外面的敌人四处探查无果,商量一番后,留下周家三老头把守通道,各自离去。 以周家三老头的力量,老道士全盛时期击败应该没问题。可现在就很难说了,因此对于老道士之后的计划,我很是担忧。 在那四十分钟的时间里,我甚至想过,是不是要抛弃他独立离开。因为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们每在这里呆一秒钟,就等于多浪费了一秒钟。 这么长时间,别说明珠峰了,就算跑出九窍玲珑山也不是问题。 四十分钟后,老道士睁开眼,长吁了一口气。 怎么样?我问。 以血灵丹激发潜力,勉强恢复六成。老道士说。 激发潜力?什么意思。 按照俗世的说法,减少一些寿命罢了。老道士说,语气漠然,像在说今天中午鸭血粉丝汤少放点粉丝一样。 这样做…… 修行人,不遭天谴延年益寿不算难,损失一些寿命换来得偿心愿,也算顺应我心了。五行大道顺应自然,只有随本心走下去,才可不断前进。老道士说。 我知道自己辨不过他,就问:那现在去哪?你打算怎么做? 往前走,越过大阵,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如果噶木在那,等我杀了他毁掉和地养尸丹有关的东西,你再救我回来。老道士说。 这个计划太简单了,说难听点太扯淡了。大阵中那么多人,肯定有专门负责别人捣乱的。老道士深入敌人最关键的位置,一旦现身,必然遭到最猛烈的打击。 那时候能不能来及杀噶木是一个问题,杀掉之后还有没有命被我救回来也是个问题。 然而,老道士已经坚定的决心。拉着我一直向前走,我们直接越过拐角处,穿过大阵中的行尸,天尸、各脉弟子不断前行。 青符天尸和魏家的顶级铜甲尸都不知藏在哪,这是最具威慑力的敌人。更何况,我远远便看到周家的宗老和一堆老人站在一块。他们在离大阵中心处不远的位置,想来,那一批就是四家最顶级的人物了。 如果这时候有颗手榴弹就好了,我想着。 越过大阵外围后,只见阵心漆黑如墨。那是滔天的九龙怨气,此时化作龙形不断游走。我伸手去触,却摸了个空。 随着越来越接近阵心,淡淡的金光穿透黑色龙气,映入眼中。 一把不断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宝剑浮在半空,下方一个人影盘坐在原地不动。我们经过时,见到他是一个年轻人,我问老道:他是不是在长平古战场的那个人? 老道士瞥了他一眼:无足轻重,是与不是没区别。 走到最靠近阵心的位置才发现,降魔剑于最上空,以辟邪金光笼罩整个空间。淡淡的金色光芒如水一般流动,九龙怨气只能在其下游动,然后被大阵一点点抽取。 如果没有降魔剑压制,九龙出了宝峰,立刻摇身一变成为真龙,那才是大祸。 这时,我看到前方有一个平台。 四方四正,普普通通的石台。台上从左至右摆放了六块石头,其中四块是椭圆形,另外两块奇形怪状的,我也说不出像什么。 在石台前,摆放了很多奇异的东西,似金似木,各自刻成符咒的模样,其中有各色光芒不断闪现。而九龙怨气,就不断注入石台四周的怪符中。再经由符咒反射而出,注入石台和上面的六块石头里。 平台前后没有人存在,我本以为噶木该在这里主持,可我猜错了。天尸三脉与周家人呆在一起,那里同样没有噶木的踪迹。 他躲哪去了?我问。 不知。老道士摇头,看向阵心中央的石台:这里是整座大阵的中心位置,九龙怨气不断注入必有所获。噶木连同天尸三脉布置这么久,必会出现。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 老道士嗯了一声,继续闭目养息。 我在他旁边算时间,离一个小时只剩不到十五分钟。按照之前的计划,此时我们已经该离开了。 九龙怨气漆黑如墨,带着阴寒刺骨的气息。离平台最近的,是四头白翎尸。即便如此强大的尸,浑身依然被怨气围绕。时不时可见一些虫子模样的怪东西从他们身体内被弹出粉碎,那是怨气生出的鬼虫,可腐蚀万物。 我们又等了几分钟,这时,天尸三脉连同周家突然快步向前。我听到有人喊:成了,成了! 在他们离平台还有不到十米的时候,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自地下冲出,快速向前飞奔。我一眼就看到,冲出地底的,正是许久不见的噶木和那只铜甲尸! 老道士神情漠然,注视着噶木前来。 虽然还处在虚无世界中,但老道已经尝试画起了空符。四周的空间如水波抖动个不停,他的空符颜色也很晦暗,一道符只画出了大半,我就感觉头有些隐隐作痛。 你在这里画符影响我,时间不多了!我提醒他。 老道士点点头,突然放开我的手。再他迈步离开虚无世界后,周围的空间再次稳定,头痛感也逐渐消失。 突然出现在阵心平台前的老道士,一手画出完整的空符,双掌一拍,将符咒印在手心:天地五行,道融己身。灵符神兵现! 咒语出口,老道两手互划,几滴血流出染在手心的符咒上。立刻,他的手闪现青红光芒。老道士身形一变,如游动向前冲去。一双青红手掌,向着噶木拍去。 我怕他被人围攻,赶紧跟上去。 这时,噶木突然哈哈一笑,身形后跃。在其后方的铜甲尸应身而上,一双铁拳硬抗老道士的双掌。 “砰”的一声巨响,铜甲尸倒飞出去几十米,远远落在众人身后。而老道士,只身形被阻,并没有受伤。 灵符神兵,听起来与周家降魔雷兵差不多,威力也相差无几。但老道士使的无比方便,眨眼间便可完成,以施展速度来说,胜过周家一倍有余。 被铜甲尸双拳击中,老道士手心的青红光芒立刻暗淡不少,很显然,以力量著称的铜甲尸双拳,不是那么好接下。 这时,本欣喜从远处奔来的四家人,突然狞笑起来,纷纷提腿跨步,挥手向老道士打来。 这么多人,一人一掌足以把老道打成肉泥。我眼疾手快,伸手就去抓老道士的胳膊。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人影从我们脚下冲出。一只铁掌抓住老道士的脚踝,如抡风车一般甩了起来。 此刻,老道士已被我抓住胳膊带入虚无世界,对方抓住老道的脚,竟也跟着进来了。 那如山岳一般雄壮的身躯,只是站在那就有崩碎大山之势,魏家的顶级铜甲尸! 它竟然一直藏在地下,等着我们自投罗网。从众人的反应足以看出,噶木的出现,根本就是个陷阱,这些人对老道士非常了解,否则哪会设这种危局。 进入虚无世界后,所有的攻击都是无效的,即便铜甲尸抓住老道士抡在地上,却无法造成伤害,因为大地在这里也是虚无的。 可是,铜甲尸本身却是完整的,它一手抓着老道士的脚摔在地上后,抬起如山柱一般粗壮的腿,狠狠踩了下去。 老道士双手迎上,把住顶级铜甲尸的大腿用力一甩。 但对方只身躯晃动了一下,一脚踩在地上。老道士被它抓在手里,无法挣脱。虚无世界里施展道法,会对我产生巨大的影响。维持这世界的力量来源我身,老道士想施法,就等于直接从我身上抽取力量。 放弃吧,八索一脉的道法虽然神奇,但有顶级铜甲尸在,你们逃不掉。噶木从后面走上来劝说着。 听到这话,我自然不忿。但事实如此,被顶级铜甲尸抓住,根本挣脱不了。若在外面的话,也许老道士还有法子,可在这个世界…… 解掉法术吧。老道士忽然说。 啊?我看向他,一脸不解。 老道士看向噶木:等你所有的时间都用完,我们更没有机会。 的确,如果在这里耗到时间结束,等我们有机会逃走的时候,也会因无法施法而再次被抓住。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兵行险招。 我依言施法解咒,回归了现实世界。 噶木看着我呵呵笑一声:西双版纳一别,好久不见了。 不见最好。我看着他: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你已现身,待会自然会知道。噶木笑着说:不过现在还需要你来配合,贡献出八索之血,还有那枚通冥宝玉。 如果我不愿意呢。 我想已经有人告诉你,即便砍掉头,只要及时用,依然有效。更何况……噶木笑着看向老道士:你也不希望我这位老朋友比你先死吧,还有那两个女人。虽然你和她们不熟,但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的道理,你也应该懂。 幽宝 第六十八章 九龙夺宝(10) 这个道理我自然懂。虽然本能的抗拒他们的要求,但如果真因为这个害死老道士和另外两人,最后连我也死掉,太不值了。 我看向老道士,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老道士依然被铜甲尸抓住脚踝坐在地上,看到我的目光,他只说了一句:倘若你不愿,我们三人不怨你,一切错于我。我死前,会拉着他们与你我陪葬。 老道士的话,我绝对相信。他说能拉三个人陪葬的话,那死掉的绝不会只有两个。 虽然被老道士拖进这么危险的地方,更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但我不怨他,就像他如果因我而死也不会怨我一样。 [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该做和愿意做的事,这就是人生。 [人、]在这条分岔路口,左边是死路,右边是绝路,唯一不同的是,左边会有人死在我前面,右边可能会死在我后面。 [书、]我一向心软,最受不了这种事。 [屋、]这种抉择最后的答案很明了,我点头答应。 哈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周家金老头大笑着上前,从我手中取走了通冥玉佩交给噶木。 又有人上来给我放血,足足放了一整壶。那壶高二十厘米,口径如最大号的太空杯。被铜甲尸放开的老道走到我身边,掏出两颗补血丹递来:一起吃吧,你已身具道力,可以承受。 我接过来放进嘴里,感觉丹药顺着喉咙立刻散开,化作精纯血气滋润身体。 取走我血的那人,拿着壶到平台前,将血浇灌在六块石头上。 看着自己的血被人倾倒在石头上,那是一种怪异的感受。 当一壶血全部倒出,六块石头包括那个石台,都已经被染红了。说来也奇怪,原本注入石台和石块的黑色怨气,在接触鲜血后,竟凝成了实体。 有些像黑色的液体,将石块包裹着,慢慢渗透进去。 天尸三脉中有一位老者走出,持着通冥玉佩走到平台前。同时,有人押着老道士上去。 以你五行道法,将这片天地融合。虽不懂五行脉的秘法,但是否为真,是否有效,我们还是能辨认的。所以…… 没等那个行尸脉的中年人把话说完,老道士低哼一声:不用你多说,既然答应,我自然会做。但是,她们俩身上有我五行脉的烙印,她们出了事,你们也别想安生。 这是自然。那个中年人点头,随后退了下去。 拿着通冥玉佩的老者看一眼老道士,提醒说:开始吧。 老道士站在平台前,再踏一步,就是遍地的符咒。那是大阵的关键,有九龙怨气守护,难以破坏。 老道士双手画起空符,随着幽光闪动,符咒一点点成型。待两张青色空符飘于半空,他手里捏起了法印,低声念着:天地五行,道法自然。使天为地,化地为天。天地阴阳,以道合,以法融…… 随着他念咒的声音响起,两道空符无声无息的化作无数光点,将前方平台整个罩住。经由符咒反射出的九龙怨气,直接沾在光幕上,像附骨之蛆。 老道士没有丝毫意外,继续念着:天地为本,化生万物。五行道,乾坤逆转,融! 光幕愈发的浓厚,九龙怨气被快速吸收,渐渐的,整个光幕犹如巨型鸟蛋。 这时,拿着通冥玉佩的老者高举宝玉,高声喝:天地阴阳,始通幽冥。九幽之下,阴冥之中。通灵宝玉沟天地,贯幽冥。以血为引,以道为根,以怨为生,启通幽之路! 老者最后一个字念出,被老道士融天地之法铸成的巨型黑蛋中,一道黑色幽光冲天而起。 厚厚的山体,挡不住这道光柱,直接被击穿。诡异的是,山体却无碎石落下,好似被光柱碰触的一切,都直接湮灭了。 在场无人出声,更没人敢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颗黑色巨蛋。 降魔剑!压制龙气,通幽大阵隔绝龙气!有数名老人穿梭阵中大喝。 降魔剑的辟邪金光大盛,犹如一道道金色巨剑,九条黑色巨龙险些被斩断。但有陆续的怨气补充,它们不断舞动,张牙舞爪地像是嘶吼着。 虽在几百年前被康熙皇帝毁了山势,但九龙已初步成型,如果当年没毁山,今日早已成灵。如今被一把剑压制,自然引得它们本能反抗。 不过,大阵中的行尸和天尸忽然低声吼叫起来,一道道黑色怨气被它们吸入体内,阵形再变,自地下抽取的九龙怨气,被反转的大阵隔绝。 九条黑色巨龙无法得到龙气补充,又因降魔剑天生的克邪效果,身形开始涣散。一时三刻后,逐渐化作虚无。 没有九龙怨气补充的巨蛋逐渐稳定下来,黑色的光柱开始回缩,直到最后一抹黑光也收进蛋体内。 而这时,我耳中听到沉重的鼓声。 这声音闷,重,沉,像有上古的神话巨人,在地下敲响了出击的战鼓。细细一听,却又像地下有巨大的怪兽在嘶吼。 就在这时,黑色的巨蛋忽然亮起刺目的黄光,蛋壳整个碎开。 一座光秃秃的坟头,伫立在原本属于石台的位置。 在那坟头之前,立有一碑。字体很怪,我不认识。但却听到旁边有人喃喃自语:黄泉坟。 我不懂所谓黄泉坟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这座坟头来的怪异。更何况,它出现了,原来的平台呢? 这时,有两个中年人上前,一左一右将老道士带下来,远离那座坟头。而持有通冥宝玉的老者,也跟着下来,走到一堆人之中。 我看着他,知道如果没意外的话,通冥玉佩是要不回来了。 老道士被一堆人押着,很难成事。如果不是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黄泉坟头上,恐怕我们俩已经被杀了。 黄泉孤坟只出现短短的几秒钟,立刻就开始隐去。我隐隐看到,在它之后,一条黑黄色的道路,也在渐隐。在那道路的尽头,似有宫殿浮沉,门口也像有人在伫立。但道路的尽头,好似穿过千里之遥,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成了!天尸三脉中,有人欣喜地大喊。 在黄泉坟彻底消失的时候,再次有人喜不自禁地喊着:真的成了!真的成了!我们可以…… “砰砰砰” 连续几声巨响,我眼前有数人口吐鲜血凌空飞出去,都是天尸三脉的人。 我转头一看,正见周家四老以及另外几人不断出掌,将身边的人击伤。 周家!你们敢…… 怎么不敢!周家的那名宗老一边出掌打在一个行尸脉老人肩头,将其一条手臂打的爆成血雾:我周家堂堂降魔世家,何须与你们这些邪魔外道为伍。 刘长老! 元老! 仇老! …… 天尸三脉中,不断有人惊愕莫名地叫喊着名字,而被其叫到的人,冷笑一声,挥掌挥拳打出。其拳脚之中,带着明显的金色光芒,打在天尸三脉人身上,立刻就如利刃一般,可轻易击伤对方。 我们可不是你们的长老什么的……那几人冷笑着继续攻击。 你们不是他们!你们是周家的人,是周家仅存的六大宗老!有人反应过来:没想到周家竟然比我们还阴毒,他们已经被你们害了吧,还我族人命来! 这时,外面忽然呼啦啦涌进一大批人,这些人手持利刃和各种法器,高呼着:降魔周家!斩妖除魔! 周家如此行径,虽让人不耻,但对我和老道士来说,却是天大的良机。 周家六大宗老,都是堪比老道士的高手,突然偷袭,能挡住的很少。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天尸三脉就有十几人被打伤,大部分都被重手废掉,落地后直吐血难以动弹。 而涌入的周家子弟,以降魔阵法,开始围剿空间内的天尸三脉。 降魔法本就克制歪门邪道,如此突袭,加上三脉重要人物都陷入混战中不能分神指挥,天尸脉弟子如被收割的麦子,眨眼间倒了一大片。 这时,老道士挥手出掌震开旁边的两人,向噶木的方向直扑而去。 这种混战,一个不小心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我不敢迟疑,连忙念起了八索道咒隐去身形。 我刚刚进入虚无世界,却见老道士脚尖原地一转,突然向右挥拳打去。一个正与周家老头争斗的天尸脉老人,被老道一拳打在后心,半个身子都被打爆了。 老道士一脚踹开准备扑上来的周家金老头,伸手从天尸脉老人手中拿走一样东西塞进袖子里,随后继续扑向噶木。 噶木带着铜甲尸,一边抵挡他人袭击,一边向平台的位置靠拢。 应该说,所有的目标都是那个平台。尤其是周家,他们本就距离不远,又突然狠手击退天尸三脉,两名周家宗老身形一晃,掠空而来,一手抓向平台上的东西。 原本石台上,放的是六块石头。而黄泉坟消失后,石头却奇异的变了模样。 幽宝 第六十九章 九龙夺宝(11) 其中有四块,变成金红色的果子。另外两块,一个变成似木似金的砖块,一个变成寸许长,如枪一般的东西。至于那个石头平台,材质也变得和“砖块”差不多。 噶木的目标,就是其中一颗果子。 眼见周家宗老掠过头顶抓向奇果,噶木大喝一声,与铜甲尸齐上前阻拦。 但周家宗老身手颇高,噶木自然不是对手,唯有铜甲尸硬抗其中一人,纠缠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有天尸三脉的人大喊:不能让他们拿走仙果!杀过去! 天尸三脉的人不再着重与对手纠缠,呼啦啦全涌向阵心。周家胜在对方措手不及,但真论起实力,双方也就半斤八两。 如今天尸三脉执意要走,他们哪能拦得住,也只能尽力阻挡,希望最先赶去的两名宗老,可以迅速立功。 整个场面一片混乱,好在我有八索道法护身,不怕被人伤到。 可老道士就不一样了,他一个劲地往前冲,或许有人认为他也是要抢果子的,竟然半途拦截。 几个行尸脉的中年人大喝一声,驱动白翎尸飞扑而来,在半途就起了天阴尸阵。没有金翎尸助阵,行尸脉可以说是目前单体最弱的势力。可要比阵法,周家也只与其堪比肩。 三头白翎尸最靠近阵心,组成尸阵后,威力巨大。两名周家宗老前有噶木和铜甲尸,后有三头白翎尸,两面受敌,不得不狼狈躲开。 趁此良机,噶木一手抓向案子上的奇果。可在他背后,老道士已经摆脱敌人赶上来。到了跟前二话不说,一掌就打过去。 铜甲尸护主,双拳架住了老道士。 天地五行,土灵神出,借山之力,镇!老道士迅速画出空符,一掌拍在铜甲尸身上。 这一掌如打出山岳之势,铜甲尸被拍进地底,老道士余势未消,紧接着一掌拍中噶木的后心。这一掌,连铜甲尸都受不住,噶木也就更加不堪。虽然已经拿到一颗果子,却被老道士一掌拍的浑身爆开血雾,数根骨头刺穿内脏和血肉,暴漏在空气中。 老道士脚步迈动,一掌向噶木的头颅拍去。以他的力量,就算不借道法,也足以把人脑袋拍成烂西瓜。 眼看噶木就是丧命,地下一阵晃动,被老道拍进地底的铜甲尸挥拳冲了出来。老道士的手掌,印在了他接近脖颈处的位置,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铜甲尸头颅一歪,被一掌打飞出去。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飞出的铜甲尸在半空一把捞住噶木,落地后便消失不见了。 金遁法!功亏一篑,老道士横眉竖眼,立刻就要施展缩地法去追。 但后方的四家已经追上来,与此同时,我听到有人喊:噶木!你敢吞魏家的这一份,天涯海角也饶不了你! 这里实在太混乱,噶木不是和天尸三脉一伙的么,他拿走一颗实属正常啊。可现在看起来,噶木和天尸三脉,似乎只是一种合作关系,甚至他之前可能并没对任何说,要取走果子。 后方太混乱,老道士也无法立刻施展道法,我怕他受伤,连忙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拽进虚无的世界。 被我抓住我,老道士脸色阴沉,呼吸有些急促:他跑不了! 我点点头,附和说:肯定跑不了,你歇一下咱们再去追,这里太乱了,我们先离开。 老道士点头答应,就在我们要离开,而混战中的四家已经围在阵心争斗,时而有人伸手取果的时候。天上突然金光大盛,直扑平台,将所有人都隔绝开来。 是降魔剑!有人喊。 怎么回事! 该死的周家! 快打破降魔剑的光罩! 一堆人大声呼喝,眼见混乱再起,一个人影忽然从远处掠来,一头向金色光罩撞去。就在他要撞上去的时候,光罩突然裂开一个口子,让那人进去后再次闭合。 是你!你敢……原来见过的行尸脉天风堂副堂主欧阳奇大叫一声。 我自然不敢。立于平台前的那人呵呵笑一声:与你们四家为敌,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我只拿走属于我的那一份,至于你们的,谁有本事谁拿。 说着,那人拿走了平台上像砖头模样的铁木,又伸手把台子也收进背后的口袋。那口袋看起来只有几十厘米长,却装下足有两米长半米宽的台案,这与老道士的袖里乾坤有些相似。 收走这些东西后,那人对地上的几颗果子和那根寸许长的小枪熟视无睹,穿透降魔光罩,飞掠而去。 让我意外的是,在场竟然没人阻止他,所有人都很默契的放他离开。当然,这也是因为对方没有破坏规矩,如果他拿走其中一颗果子或者别的,肯定走不了。 而其中最重要的原因,降魔剑一直垂于其头顶护佑,辟邪金光大盛,其中隐有人影浮现。这是从未见过的异竟,周家的几名宗老脸色难看,却只定定地站在那。 待降魔剑与那人消失在山道里后,所有人突然再次出手,这一次的争斗,比之前更狠。每一秒都有人倒下,此时,周家和钟家,都各拿到了一颗果子。 仍然留在地上的,唯有一颗。 我很想劝说老道士把那颗拿走,可看四家已经杀红眼的狰狞模样,一旦这颗果子被我们拿走,随后肯定是无止境的追杀。 周家得手的那名宗老,被一众人护着离开。而剩下的周家人,依然在拼死争夺。 不过他们此刻的目标不再是果子,而是那把迷你枪。 最后一颗果子的归属,虽然没有钟家和周家参与,却也依然很激烈。因为这里,只有行尸脉和魏家没有任何收获。 行尸脉认为噶木是魏家的人,他拿走就等于魏家得手。而魏家却说,噶木和魏家毫无关系,这枚果子应该魏家拿。 因此,原本三家对一家,突然变成二对二。偶尔打急了,又变成四家乱打,反正身边有活的,能动的,只要不是自己人,上去就是拳脚相加。 这比之前,要混乱一倍。我和老道士没再停留,穿过混战的众人,再过了那黑黝黝的山道,离开了明珠宝峰。 明珠宝峰外一片狼藉,到处是死尸,偶有几个伤者哀嚎。 我和老道士四处找了找,却没看到沅陵老人的身影。我心里不禁一沉,刚才那场大混战,这位老人不会在外面也被波及了吧。 这时,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大石后走出,在他手里,还提着一个人。 老前辈!我欣喜的解了咒,喊一嗓子。 那位老人见了我,立刻笑呵呵地走过来:我就觉得有人出来了,可怎么也找不到,原来是你啊。不错不错,这手八索道法…… 前辈可曾见过一只铜甲尸金遁离开?老道士忽然问。 见倒是见了。老人点头,随后疑惑地问:周家是怎么回事,突然从山腹里出来围攻我,还没沾着我衣服又突然反戈杀向行尸脉。而且那几头白翎尸也突然离开这里,去了明珠峰。 周家原本便与天尸三脉图谋我的道法和他的血脉之力,周家临阵反水,意图夺取那些东西。现在里面很乱,我们先离开这里。老道士说着,忽然看向老人手里提着的。他脸色微微一变,颇为惊愕地说:你手里提的是…… 哦,它啊。老人把那东西提起来,笑呵呵地说:这东西挺厉害的,我大儿子一辈子教书,我也不想让他知道这里面的事。宗胥是我唯一的继承人,这点东西自然要传给它。所有这东西回头让师父练练,几十年后,我们这一脉自可崛起。 老人说得轻松,但我却听的直冒冷汗。因为他手里提着的根本不是人,而是行尸脉那只金翎尸。 虽然金翎尸像死了一样毫无声息,但想起连老道士都对其忌惮不已,我不禁后心冒汗:老前辈,这东西不会有问题吧,好像它不只是很厉害,而是非常非常厉害啊…… 哈哈哈,你小子,怕什么。老人笑着说:铁字诀封镇万千邪物,只要不打破禁制就不会有问题。更何况,金翎尸再厉害,也是行尸的一种,是以尸阵起家的。单独一只金翎尸,我还是可以镇住的。 老人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不再多嘴。 老道士也不是很意外,而现在我才明白,他当初为什么说请老人一个,可敌天尸两脉。 既然周家从龙山中出来,那天尸脉应该也被他们击溃了。我猜测说。 老道士嗯了一声,随后对老人说:我要去追那只铜甲尸,身体有伤无法助行,前辈也速速离开吧。明珠宝峰混乱正起,行尸脉暂时没精力理会外面的事情。但等大局已定,他们一定会举族讨要金翎尸。前辈拿走这个大麻烦,务必小心。 老人笑了笑:在这里我不敢说大话,但等我回去,只要这些人敢来,必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幽冥 第七十章 救人(1) 老道士点点头,冲老人拱拱手,随后拉着我一步迈了出去。只那一步,我们已离开了九窍玲珑山。 待老道继续迈出两步停下休息时,我问他:老人真的没事吗?金翎尸会不会…… 无妨……老道士摆摆手:除却铜甲尸外,其它尸都需人来控制。那位前辈必定已击杀金翎尸的控尸人,否则即便有铁字诀也无法长时间封镇金翎尸。但金翎尸乃行尸脉的至宝,死一个控尸人,自然还能再出一个。 那……我顿时感到不解,既然要被人找回去还带走干什么。 此地是天尸三脉和周家的地方,他们四家布置甚多,以那位前辈的本事也难免要吃亏。不过回沅陵后,双方就此调转。老道士闭目调息,解释说:所以,他只是想给行尸脉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老道士这样说,我才明白过来。那位与我一般姓氏的老人脾气火暴,嫉恶如仇。昨天喝点酒,听说天尸三脉拿活人喂养尸王,立刻拍桌子就来揍人。 如今又吃了点亏,以他的性格,不找回场子才叫奇怪。 那我们现在去拿?我问。 老道士睁开眼,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我:找到噶木的踪迹,三次缩地成寸,应该离他不是太远了。 我把东西接过来一看,正是被天尸三脉夺走的通冥玉佩。 往哪个方向?我问。 老道士指着右前方:这就附近的范围吧,其它方向没有铜甲尸的气息留存。你如今已身具道力,无需我为你激发。 我嗯了一声,把玉佩贴在额头,全神贯注地回想当初的感觉。 很快,熟悉的温热感传来,视野再次延伸。我按老道士所指的方向,快速延伸视野范围。 大片山林被掠过,偶尔可见一些常人的血气。很快,我看到一道金光不断前行,正是那只铜甲尸! 不过我刚追上去看个仔细,它忽然停下来,挟着不断吐血的噶木落在一个山洞前。接着,一人一尸进入山洞。 我怕噶木又要搞什么花样,连忙把玉佩拿下来,把所见的一切告知老道。 听完我的描述后,老道士立刻拉着我的胳膊迈步而行。 几分钟后,我们落在那处山洞前。 老道士点头说:不错,这里的铜甲尸味道依然浓厚,他还没走。 看着前方黑黝黝的洞口,我有些担忧地问:好端端的他停在这,会不会有什么机关一类的? 老道士迈动脚步前行,边走边说:那般危险的地方我都闯过来了,即便他有什么机关,也无事。 我想想也是,再厉害的机关,也比不上天尸三脉和周家的混战之地,要知道那里除了人,还有顶级尸。虽然金翎尸被老人抓走,但钟家的青符天尸,魏家的顶级铜甲尸,都不是好惹的。 不过行尸脉无顶级尸坐镇,如何能拿到最后一颗果子。魏家的顶级铜甲尸虽缺少一臂,战力却仍保存了大半。凭借几头白翎尸,恐怕对付不了它。 这两脉之间起争斗虽然便宜了可恶的周家,但对我来说,他们之中无论哪一家,死的越多越好。 至于这四家争夺的“仙果”,还有被人拿走的台案以及“砖头”到底是什么,我无从得知。我只知道,拿走台案的,似乎是那个来找我要两次血的殓尸人。 四大家都疯狂抢夺的仙果他没有多看一眼,反而拿走最不起眼的东西,这由不得人不奇怪。 思索间,我随着老道士走进了山洞。 出乎意料的是,山洞内并没有任何机关。 我们前行了大概二十米左右便看到噶木,老道士燃了道火照亮他的身形。我看到,噶木老头原本雄壮的身躯,此时显得无比羸弱。 他面如金纸,似只留下一口气。见老道士走来,勉强抽动嘴角扶着山壁想站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顿时呵呵惨笑说:让你见笑了,这是第二次见到我如此模样吧。 在他身边,那头铜甲尸没有出现,不知是躲在哪里。 看着噶木凄惨模样,老道没有如先前所说的立刻动手杀人,而是问:尸王在哪? 几次无法站立,噶木索性坐在那背靠着山壁,喘息几声后说:认识那么多年了,我一直不知道,你会这么执着。 因为师父说过,顺应本心走下去,我能找回师弟……还有,还有我所想的……老道士语气有些低沉:告诉我尸王的下落,我知道,它没有被你的铜甲尸吃掉。 呵呵……噶木老头笑了两声,立刻剧烈咳嗽起来。他的左肋,已经完全被断掉的骨头刺穿,血淋淋的露在外面,很是骇人。 然而,足以让常人痛到发狂的伤势,似乎没有影响到他的神智。噶木抹去嘴角的血沫,说:尸王的确没被我的铜甲尸吃掉,但是,它也已经不存在了。你放心,这世上不会再出现可危害人世间的尸王。 老道士静静看着他,像在分辨其话语的真假。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倒觉得,噶木可能说的是实话。他拿走的仙果,等于获得了最终的胜利。虽然我不知道那枚果子有什么用,他又为何独自留在这。可在这种情况下,他显然不会说谎,除非,铜甲尸依然隐藏在暗处,等待给我和老道必杀的一击。 告诉我尸王的下落。老道士再次问。 噶木看看他,过了会忽然哈哈一笑:你还是那个脾气,自我于西双版纳骗了你,让他夺走地养尸丹,你恐怕就想杀了我吧。 老道士沉默不语,噶木接着说:不过,尸王的确不存在了。魏家在九银山的动静,你当初与周家结盟应该知晓。他们以尸王怨气,解了天地石封,释放了那只鬼差。倘若不是魏家先打了头阵,我们也不会来九窍玲珑山借九龙怨气。毕竟尸王难寻,九龙怨气却近乎无穷。 若你当初告诉我,或许我会给你留下那枚地养尸丹。老道士说,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带着一丝惋惜。 人都是自私了。噶木摇头说:这件事关系重大,多一个人,就少一分收获。我知道你的脾气,但那东西来头太大,如果你也知道它的作用,谁知道会不会跟我抢呢。所以,我必须要瞒住你。 你看错了我。老道士平静地说:但我也看错了你。 噶木微微一愣,随后笑了一声。我在旁边听的好奇无比,问:那果子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人要争它? 噶木看向我:难道你在那里没听到他们说吗,那是仙果。 仙果?什么意思……我问。 不是我不懂,而是仙果这个词语,包含了太多的意义。甚至从某种程度来说,根本不可能存在。 噶木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两声,血不断从他嘴角和伤口流出。再过一会,他可能就要死了,但对于这个人,我没什么好同情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仙果,就是仙人吃的果子。噶木的语气有些微弱,与其说解释,更不如说是喃喃自语:可生人肉,起死回生,天地奇珍。 吃这个能长生不老?我更为惊愕了,这是传说中的东西,真的存在吗? 当然不能。噶木摇头说:长生是一种奢望,古往今来的典籍中,从未提过可让人长生的珍物。即便西游记里的蟠桃和人参果,也只是让人活的久远而已。 我没有再问,等待噶木自行说出结果。老道士一直静静站在旁边,不知思考些什么。 噶木说:虽不能长生,但仙果不生于人世,自有非凡的功效。我抢它,是为了让一个人活过来。 是你被我救下的时候,提到的那位?老道士忽然开口。 噶木嗯了一声,说:你倒记得清楚,的确是他。还记得我那只铜甲尸吗,我曾告诉你,他是我以极大代价换来的。这句话我没骗你,只是我没有告诉你,他就是他。 二十年前,我与他一起入捕尸堂抓尸。在那间地下皇陵中,遇到了帝尸。一起去的上百人,能逃出来的只有那几位。为了救我,他被帝尸掏开了胸膛,打碎心脉。 幽冥 第七十一章 救人(2) 什么是帝尸?我悄悄地问老道士。 尸有多种,除却五大活尸外,其它都可算作行尸的一种。而帝尸,因地下的皇陵龙气滋养,介于活尸于行尸之间,更因有龙气在身,不怕克邪之法,甚难对付。 哦,我还以为是皇帝的尸体呢。 并非帝皇才可以成就。老道士说:只要有阴冥龙气滋养成尸,都可被称为帝尸。 那边,噶木依然在不断叙述着往事:后来,魏家派出很多人,抓走了那头帝尸,我才得以把他的尸体找回来。可拿回尸体的那日,我却发现,他面色乌黑,竟是早已中毒。我这才知道,以他堪比堂主的法力,为何会抵不住帝尸,反被其杀。一切,都因为我们俩不是真正的魏家人!魏家该死!那些人更该死! 噶木情绪激动地叫起来,却让伤势更加严重,血不断流出,将他整个人和周边的地面都染红了。 我费尽苦心,终于找到下毒的人。我杀了他一家七口,却被他爷爷打伤,九死一生,才逃离魏家。 就算不是魏家人,也没必要下毒害死人吧,这心肠也太恶毒了。我听的咂舌不已。 因为死去的那人,是他的哥哥。老道士的声音传来:而他们俩的父亲,曾为魏家之主。 如果父亲不曾意外死掉……哈哈哈,他们怎么敢!噶木大笑起来,丝毫不顾已经危及生命的伤势:如果父亲还活着,大哥身为魏家百年难见的天才,谁敢动分毫。为了一己之私,害死了我大哥!为了不让我们这一脉再次登临家主宝座,竟想赶尽杀绝!一切,都只因为我母亲出身卑微,非天尸脉出身。莫须有的罪名,该死的魏家! 所以,我设计让钟家和行尸脉,诱使魏家打头阵,放了那只鬼差!哈哈哈,只可惜鬼差复活妄想逃离九阴山,没有将他们全部杀光! 噶木如若疯癫,我在旁边听的毛骨悚然。 这就是大家族的生存之道,为了利益,为了登临巅峰,什么手段都可以用。而噶木提到的他母亲,说因为非天尸脉出身,他们两兄弟便都不被魏家认可。 我不禁想起了爷爷,难道说他与父亲的关系如此恶劣,也是因为父亲并非与八索一脉有关联? 想想,父亲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个普通人,如果这些传承久远的家族真的如此注重血脉传承,那我的猜测也不无道理。 所以你抢走了属于魏家的仙果,打算再借其他人的手,再损魏家元气。老道士说。 没有错,我要让魏家万劫不复,彻底从天尸脉除名!噶木的眼神都有些涣散了:我要让寡欢而亡的母亲,在九泉之下也欢笑。我要让父亲看到,即便他不在,我们一脉,依然不容人欺辱。我要让我的哥哥活过来,只有他,才能重振我们这一脉,我要…… 噶木的声音越来越低,老道士忽然向前迈步,快速走到他跟前。一边掏出一颗丹药送进他嘴里,一边画起了空符:地五行,灵聚,去! 这一手,正是老道士被独生脉几个小年轻设计,后来再为其中一人疗伤时所用的符咒。 当时那位独生脉的老妇人还说,有了这一道符,那人的命就不用担心了。 我有些纳闷地看向老道士,之前他还对噶木喊打喊杀,如果不是明珠宝峰内形势复杂,噶木早被他一掌拍成烂西瓜了。怎么现在又反过来救人,难道因为噶木刚才的话搞的兽性大发?不对……母性大发?也不对…… 我正胡思乱想糟蹋老道士,却见他一眼望过来,像看穿我的心思。我不禁打个寒颤,连忙在心里念:对不起,对不起,其实是父性大发,你是爹…… 一颗丹药下肚,又有灵符疗伤,噶木又缓过来一口气。他看向老道士,无比虚弱地说:为什么还要救我。 尸王已散,地养尸丹的事到此为止。老道士站了起来:我杀你,只是因为你要炼尸王,不顾苍生性命。但现在看来,要炼尸王的并不是你。 但是……老道士转身向外走:你我今后毫无瓜葛,生死天注定。 老道士一句话说完,人已经走出洞口了。 我愣在原地,忽然间明白老道士那句:你看错了我,我也看错了你。 自始至终,铜甲尸都没有出现。噶木说,那只铜甲尸其实是他的哥哥,而他抢来仙果也是为了让他大哥复活。所以我可以肯定,噶木一定在进山洞后,就让铜甲尸带着仙果离开。因为他知道,老道士一定会追来杀了他。 老道士都离开了,我在那也没什么意思。反正是他们俩杀来杀去,说到底,和我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噶木忽然叫住我。我看向他,见他苍白面色有些不自然:替我跟那老家伙说声对不住。还有,那两人被关在魏家老宅。 我嗯了一声,说:他既然不杀你,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好好养伤吧,不过……这种事以后还是别做了,挺伤人的。 噶木苦笑一声,叹息着不吭声了。 离开山洞后,见老道站在洞口。我走到他旁边,说:人关在魏家宅子。不过,你真不杀他了? 老道士点头说:他只骗了我两次,不足为重。唉……走吧。 老道士叹口气,拉着我一步迈出去。走走停停,用了很长时间到达魏家宅子。 再次见到那一片宏伟的建筑,我依然觉得震撼。这是山清水秀的地方,却空出如此大的山林,专门安装宅院。 只可惜,经由明珠峰一战,魏家恐怕再难恢复往昔盛事。但如果他们能抢到最后一颗仙果,或许还有翻身的机会。 往日庄重森严,有多人把守的魏家大宅门,此刻连只鸟都见不着了。 所有人都赶去明珠峰,争夺天地奇珍。这里如今是一片死地,寂静的让人觉得异样。 虽无人把守,但魏家以铜甲尸为本,更有很多地方藏有无人控制的新尸。你跟在我旁边,莫要乱闯。老道士叮嘱说。 我哦了一声,问他:要不要我用通冥宝玉帮你看看她们被藏在哪? 不用。老道士摇头迈步,神情很放松:区区宅院,我要找出两个人,深藏地底也挡不住。 老道士说话一向犀利霸气,我嘿嘿笑一声,跟在他身后进入宅区。 魏家的宅子很大,占地广阔无边,老道士带着我,像走进了迷宫。 上一次,还没进门就有人上来迎接。而这次,连个鬼影都没有。我们俩顺着各个路道前行,老道像识途的老马,左转右转,走的毫不犹豫。 很快,他停在一栋大屋前。 这栋屋子只有一层,在众多宅院中显得平平无奇。我原本以为,魏家会把小美女和她母亲藏在主楼里。 老道士一掌拍在门上,啪的一声脆响,高有三米,宽近两米的实木大门,被他一掌拍断了门轴,轰然倒地。 老道士踩着门板走进去,气定神闲,好似一点也不担心对方会在这时候把两个女人杀掉。 这间大屋足有两百平方米,看起来很像会客的地方,摆有古典茶桌椅,甚至在墙壁上还镶嵌了蛇头油灯。 老道士往前走了几步停下,过了一会又开始走,没几步又停下。这一次,他画了张空符拍在腿上,轻喝一声:地五行,借山力,震! 说着一脚跺下,整个房间都像被巨人踩踏一般抖动了两下,我还没来得及惊异,突觉脚下一空,眼前一黑,竟掉入了一间地下室。 说是地下室有点不太恰当,因为这里大的没边。 四周点了阴暗的油灯,却无法照亮所有的地方,粗略估计,这里起码占地上万平方米。这是挖在魏家宅院下方的密室,幸运的落脚处并不高,否则的话,我已经被摔成八瓣了。 老道士那一脚,直接剁碎厚达半米的石板,地上一堆碎石。我被这自由落体运动搞的惊魂未定,老道士也不跟我解释,迈腿就往前走。 我连忙追上去,问他:这里是什么地方? 魏家的养尸地。老道士回答。 幽冥 第七十二章 救人(3) 养尸地?就是存放尸体的地方吗? 老道士嗯了一声,又恢复从前那幅冷酷的模样。 我好奇地四处看,却没有见到想象中如林的尸体。 铜甲尸需以强壮武者身躯炼制,不如行尸那般容易找。老道士忽然开口说:既然养尸,自然不会放在地面。 哦?我好奇起来:那是放在哪里? 你想看?我送你去。老道士说。 我嘿嘿一笑:还是别了,跟着你有肉吃,跟着他们,我就被当成肉给吃了。 老道士也不搭理我,这时,前方的大柱后忽然闪出两个人影:你们是谁,为何闯我魏家禁地! 老道士也不回答,闷声前行。有他在前面挡着,我自然不惧。 眼见我们两个不回话只走路,那两名魏家子弟一边大喝:有人闯禁地! 一边从石柱后走出,他们手中各拿出一个笛子放在嘴边吹响。 “砰”的一声,两条身影从地下破土而出,落地后立刻向这边冲来。 老道士一边走,一边画起了空符。 地五行,灵镇魂消,封!他手在空符上连续轻点,两道青色幽光直射扑来的身影。青光速度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直接没入两个人影体内。 “啪嗒”一声,两人立刻倒地,在地上擦行了数米才停下来。 老道士闲庭漫步,像在走自家的后花园。这份气魄和手段,让人钦佩不已。 经过那两道匍匐在地上不动弹的身影后才知道,这是两只未完全成型的铜甲尸。与普通行尸区别不是很大,只是身躯更加雄壮而已。 两只铜甲尸未能立功,刚出场就被打趴下,死的如此凄惨,这种龙套角色,让魏家子弟心寒不已。 这里是我魏家禁地,你若敢乱来,等我魏家顶级铜甲尸…… 魏家……老道士念叨了一遍,随后低哼一声:你们与我无恩怨,让开一条路,我不伤你们。 此处是我魏家禁…… “啪”“啪” 两声脆响,老道士如鬼一般晃过去,一人一巴掌抽倒在地,随后看向愣在原地的我:还在那干什么? 我啊啊两声,这才回过神,赶紧跑过去。到了跟前一看,魏家那俩兄弟脸已经肿起来了。老道士一巴掌扇出了五指山,差点没印到俩人牙根上去。 而到了这个位置才发现,柱子后面另有玄机。从来的方向看,这里只是两根柱子,但从后面看,却是一道门户。 简单的幻法而已。老道士似有些不屑,一掌拍倒大门走了进去。 魏家并没有派太多人留在这看守,也可能是他们在九阴山死太多人的缘故,总之,我们进了那道门后,再没遇到一个阻拦者。 这里是更下一层的密室,老道士进去后没走两步就身子一顿,接着告诉我:这里有古怪,你小心一些。 我嗯了一声,紧张地看着四周,时刻准备念起八索道咒。 又走了几米,我忽然感觉右侧一阵腥风扑来。接着,胳膊被人拉住用力一甩。我晕头转向的被甩到一边,扭头看时,只听轰隆一声,老道士与人对掌,硬是被震退了。 以老道的手段,能把他一掌震退的绝非常人。 严格来说,那根本不是人。我看得清楚,震退老道的,是一只身着古旧衣衫,梳着大长鞭子的清尸。在他光溜溜的前额上刻着字,字体有些怪,我没看懂。 老道士退回原地后,立刻对我说:这是魏家的镇宅大将军,你离远一些,它的尸气很厉害! 不消老道士提醒,我早已闻到那股恶臭的味道。这尸气,比铜甲尸还要浓烈,我离得那么远,依然感觉头晕眼花。通冥玉佩似带有解毒功效,等我离开那里几十米后,头晕恶心的感觉逐渐消失了。 镇宅大将军,听起来有点像蟋蟀的名字…… 我站在远处,看到那个与常人无异的清尸高高跃起,竖起五根如刀刃一般的爪子,直向老道头盖骨插去。 它的力量大得出奇,不比铜甲尸弱多少,但却比铜甲尸敏捷一倍有余。以老道士的身手,短时间内竟也无法收服它。 几道化作火龙的符咒,都被它以极快的速度躲过去,如果不是老道反应快,现在已经满身是伤了。 我在一旁看的着急,可八索一脉的道法,我只学会两种,还都与攻击无关。所以我再怎么想帮忙,到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句:加油啊! 养尸地空间广阔,没有太多的障碍物。对方的尸气如雾气蔓延,笼罩方圆几米的范围。想击败对方,必须深入尸气之中。见老道士身影消失在尸雾里,我心立刻揪起来,连忙念了八索道咒护身,然后跑到那边想看个仔细。 尸雾中,老道士似没受到影响,活蹦乱跳的与对方击打。这头镇宅大将军尸,体格雄壮,指甲探出来近十厘米,黑如墨汁,一看就是带毒性的。而且,这些指甲锋利无比,连地面都被它划出了几溜沟槽。 老道士依仗身形比对方更灵活,不断出拳,然而每次击打,都只是发出轰然巨响,让对方身形晃动。 这种打法过于保守,时间再长一些,我怕老道会首先坚持不住。毕竟从明珠宝峰回来,他根本没怎么休息。道力和体力,现在都不是巅峰状态。 就在这时,老道飞起一脚踹中清尸,将它的头颅蹬的几乎变形,紧接着腿一屈一伸,借力后飞出去。在半空的时候,他就开始画起空符。 一张空符眨眼间画完,老道士落地后脚尖点地,如掠水的蜻蜓,向清尸扑去。 那只清尸刚刚恢复,喷吐着尸气,双爪如猛虎出笼,想着老道的胸口抓去。 地五行,土灵神出,借山之力,镇!老道士轻喝一声,再次施展巨力道法,两手画圈轻易拨开对方的双臂,一腿顺势扫出,没等清尸跌倒在地,老道双掌齐下,狠狠地击打在对方胸口。 轰隆隆……巨响声中,清尸被一掌打进地下。老道士再次抬起右腿,一边踹下去,一边又画起新的空符。 一手空符画出,老道士抽腿后撤,将空符拍进坑里。 天地五行,大道有灵,上请北方玄武执明神君,镇邪驱魔如律令! 老道士咒语念出,一手围绕坑沿画出一个圈,大喝一声:封! 还处于虚无世界的我,隐约看见一只龟蛇怪物从天而降落入坑中。黑光大作,那只清尸刚抬起头,就被压了下去,连尸气也消弭了。 老道士退了两步,站在原地闭目调息。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危险已经解除。我撤了法咒现身,走到他旁边:怎么样?没被尸气伤着吧? 老道士摇头说:再厉害的尸气,也要进入体内才会伤人,我闭了息,自然不会有事。 我走到没声响的大坑旁看看,那只清尸躺在里面双目紧闭,如睡着了一般。 这是什么东西,感觉比铜甲尸还厉害。我好奇地问。 这是镇宅尸。老道士说:魏家以铜甲尸起家,天性为刚,故而气盛,尸本属阴,所以相克。这就是所谓至刚易折,必须以阴尸辅运,才能刚柔并济。武安国,文治家,这只镇宅尸,想必是他们从行尸脉要来的清朝文臣尸首。 没想到纯以镇宅的阴尸,被他们以铜甲尸的手法炼制,竟有了这般能耐。哼,也不知道是哪个出的主意,阴尸过盛,功高震主,魏家怎能不落寞。如此看来,即使没有噶木设计他们于九阴山损耗,过不了多久他们自己也会出大事。老道士似有不屑地说。 这么厉害啊……我感叹着。 若你学了八索一脉的乾坤堪舆法,自然比我看的还要准。老道士很是惋惜地叹口气,随后又说:不过你如今已得神授,自应勤学苦练,早日学有所成,免得八索一脉失传。 我这人一向懒惯了,上次得的什么空明咒一直都没念。听老道这样说,不禁感觉有些赫赫,连忙转移话题:咱们还是快去找她们吧,免得夜长梦多。 老道士嗯了一声,说:没想到,你对她们俩如此关切。 我讪讪一笑,跟在老道士后面走。 解决镇宅大将军尸后,一路再无阻挠。我们畅通无阻,很快就找到两人被关押的地方。 那是很普通的一间屋子,门口挂有符咒,老道士看也不看,一把扯下来扔在地上,然后推门进去。 房间里,老妇人和小美女正坐在一起谈话。推门声把小美女吓了一跳,立刻站起来摆出架势想揍人。而老妇人稳如泰山,眼见老道走来,不禁笑了一声:果然还是你来了,我那些师兄,恐怕还在查到底是谁掳走了我。 一群……老道士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又说:现在无事了,走吧。 幽冥 第七十三章 救人(4) 我才不跟你走呢!小美女冲他哼了一声,说:妈,我不跟他走。他总虐待我,让我在山下站了几天几夜,一口水都不给喝,还用道法折磨我。要不是我福大命大,早被他折腾死了! 老道士看她一眼,随手捏了个法印,冲小美女一指:锢! 小美女神情一僵,老道士走过去把她提来扔给我:背着她走。 小美女眼珠子都要冒火了,但她不敢跟老道士发火,就冲我大嚷:你敢背我试试! 老妇人笑了一声,摇摇头,与老道士一起出去了。 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再看看木头桩子似的小美女,我这叫一个抽啊…… 屋里没人,小美女更加猖狂了:你要是敢背我,等我能动了,把你打个半死扔山下喂狗! 首先要说明的是,我是个男人,而且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其次要说明的是,大部分男人都受不得激。 最后要说的是,这女人太欠揍了! 我看着她:行,我不背你。 她脸上浮现得意的神情,让我十分怀疑,她是不是出生的时候正碰上下雨,所以脑子进水了。我要真不把她弄走,老道士肯定不会回来的。那等魏家回到宅院看她一个人在这,还不把她什么什么了。 所以我脚一跺,心一横,伸手就去抓。 小美女立刻大声尖叫:啊!啊!不准碰我!救命啊! 我被她吵的想死,又想先把她弄死,为难死了…… 吵吵吵,你瓜子还是板栗啊,没事就吵!我背你了吗!我是抱你行不行! 你混蛋!流氓!救命啊…… 混你妹啊,你有妹吗,没妹救你妹啊! 你敢骂我! 我骂你了吗?我好心救你妹啊,做好人好事啊,我骂你了吗…… 吵吵嚷嚷中,我们俩离开了这个房间。 出了房间,老道士已经没影了。我一个人,还抱着小美女,哪敢耽搁,一溜烟地往前狂奔。 小美女在怀里不断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我实在被她吵的上火,真想做回孙悟空,把她抱到一百层以上再扔下去。 魏家的镇宅尸依然被困在坑里,五行的道法高深莫测,经过坑旁时我想起于虚无的世界所看到那只玄武,与传说的形象非常相似。 在长平古战场我唤出过十殿轮转王法相,而老道士则唤出了玄武的影子,据说很多传说中的仙魔妖鬼,都能因施法而出现。 我听闻科学的一种理论,万物不可能无中生有,这是宇宙能量守恒的法则。 如果以科学的态度来看的话,十殿轮转王是真实存在的,否则不可能有法相。 而且从噶木口中得知,这世上真的有鬼差,魏家就是被一只鬼差杀的屁滚尿流,溃不成军,几乎全军覆灭。 但是为什么现在完全听不到与之有关的事情,似乎在几百上千年前,所有的神话都终结了。 我不禁想起与老道一起研究的那几幅壁画,疑似仙的“人”从天上坠落被百姓发现。如果这个猜测成真,或许在我们所不了解的时代里,曾发生过惊天动地的大事。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我抱着小美女跑到来时的大门。从大门走出往回跑,正见老道送老妇人回地面。 让我意外的是,昏睡几十年的老妇人,身手依然不错。在老道的腿上借力上冲,很容易就站在两米高的地面上。 听见我的脚步声,老道士轻拍了两下腿上灰尘,问:怎么这么慢。 我用嘴巴示意了一下怀里的小美女:还不是她,死活不让我背,说我要背她的话就让我生不如死。所以,我把她当木头给扛回来了。 你才是木头!放我下来!小美女横眉竖眼。 老道士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领子,跟甩飞盘似的冲着洞口就扔出去了。动作那叫一个潇洒,我看的直冒冷汗,这要准头没控制好,一头撞石板上,直接就可以找阎王报道了。 幸好老道扔的很准,小美女嗷嗷叫着飞出洞口,我听了会没听到落地声,估计是被老妇人接着了。 这样扔人闺女,也不怕人家下来挠你。我心想着。 还不走,等什么?老道士问。 我回过神来,连忙说走。可是,怎么走?洞口离地面将近三米高,下来的时候还无所谓,可上去就太难了,反正我学不会那种借力上冲。 怎么?要我帮忙?老道士问。 我大喜,赶紧点头:要啊要啊…… 一秒钟后,我嗖的一下飞出洞口。 死老头!你大爷! 刚飞出洞口,就感觉被人拉住胳膊。一股柔力使来,我在半空转个圈子,晕头转向的落在地上。 老道士跃出洞口,飘飘然地落在一边。扶着我的老妇人笑呵呵地说:怎么那般急性子,回头把孩子摔着。 经得起摔打才能成气候。老道士说。 老妇人摇头笑着,轻拍了两下我的手:跟着他,多注意点身子骨,不过,能学到东西。 这种长辈式的叮嘱,我已经很久没听过了,甚至可以说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听过。爷爷脾气一直大得吓人,父亲又沉默寡言,周围的亲戚……现在看来,爷爷根本就是姥爷,而那些亲戚,恐怕也都是掩人耳目。 只要想想我连自己的爷爷其实是姥爷都不知道,就明白我小时候是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了。实际上我更倾向于这是爷爷的授意,毕竟八索一脉传承几千年,而中国的传统是儿子才能传香火。母亲是八索上一代唯一的子嗣,所以爷爷硬要把我当成香火苗,从而喊他叫爷爷,这也不算太奇怪。 血脉传承,有太多的家庭因为传递香火而发生悲剧。想到这,本因老妇人的一句叮嘱而有些感动的心情,顿时变得很失落。 用不用通知独生脉?老道士问。 老妇人说:通知一下吧,免得几位师兄找的急。最近那边也不是很太平,似是出了什么鬼物,我怕师兄他们会惹麻烦。 老道士点点头,画出一张传讯用的空符,弹指送了出去。 实际上,老道完全可以用缩地法把人送回去,但没这样做,老妇人也没有提。两个人心里都明白,相互之间的牵扯越少越好,因为往事不堪回首。 俩人都是明白人,也许年轻时犯下很多错,但如今这个年龄,一切都看得开了。可有时候,这恰恰是一种遗憾。 我们没有在屋子里等,而是由老道带路,向着魏家宅院外面走。 这里毕竟是魏家的大本营,万一他们从明珠宝峰回来见到我们,免不了又一场恶战。如果只有我和老道士,那问题还不算严重。可现在身边多了一块木头,还多了一位老妇人。分心照顾她们俩,难保不会出什么差错。 离开魏家宅院后,老道士带着我们三个,用了两次缩地法,彻底远离那片山区。 之后,他掏出丹药吞下去调息。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换个人早就背累垮了,而老道士却顽强的撑了过来,至今未曾倒下。 他的强悍不仅仅是道法和身手,还有其执着而坚韧的心。 等待独生脉来人的时间里,我和老道士做了简单的探讨,讨论的内容,自然是今后何去何从。 地养尸丹炼制的尸王,成为试验品,已经消散了。与噶木之间的仇也就此烟消云散,面对我的问题,老道士竟然无法立刻回答。 因为他发现,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师父遗下的锦囊中说,顺应本心,消灭地养尸就可以找回师弟,还可以完成他最想完成的心愿。 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做了,师弟的下落依然是个谜,至于心愿……更别提了。 回五行道观潜修。老道士回答我说:或许有一天,师弟会自己回来。 我也想到他这个答案了,但听到他亲口说出,心里顿时有些沮丧。 老道士回五行观了,那我呢?是继续跟着他,还是回我自己家? 我们俩都沉默起来,站在那比小美女更像木头。 老妇人一直没说话,静静站在那,偶尔看看我们。而小美女,时不时嚷着要老道士放开她,但这话如对牛弹琴,老道根本懒得理她。 等了大约一两个小时,独生脉的人终于来了。 其中有上次见过,搀老妇人走出山林的那位,还有两个中年男子。 师妹,没事吧?那人一出现,立刻走到老妇人旁边关切地问。 没事,多亏了他。老妇人冲老道士笑了一下,说:否则的话,再晚一会,魏家的镇宅尸就要冲进来了。 多谢道兄。倘若不嫌弃,不妨来我独生脉坐下喝杯茶。那个中年男人心境坦荡,颇为客气地对老道拱手施礼。 倒是他旁边的俩男人脸色一变:掌门师兄,这万万…… 独生脉,以我为首。中年男人冷眼扫视两个开口的师弟:我做事自有分寸。 幽冥 第七十四章 独生脉(1) 好意心领,至于你独生脉,我还是不去了。老道士说。 我这才知道,这个一直和老妇人关系密切的男人,竟是独生脉的掌门人。难怪小美女怕他,连上次埋伏老道的时候,他一句话说出,所有人都撤了。 听老道士如此说,那个中年男人沉默了几秒钟,随后又施礼说:师妹与你五行脉的恩怨,时过境迁,已成往事。除此事之外,你我两家并无不妥。同为修行人,我独生脉如今困守一方,难以维系…… 师兄,你怎么对他这般礼遇!太丢我独生脉的门面!你难道忘记,就是他们五行脉害的师妹几十年…… 闭嘴!中年男人厉声训斥:即便师妹因解救五行脉子弟而中冥毒,神志不清卧床几十年,但天意如此。如果师妹不去五行脉偷取木灵丹为自己续命,何以如此!此事,是我独生脉错在先! 师兄,你……两个男人脸色难看,气的两眼都冒火。但掌门之威,他们不敢冒犯,只能愤愤地跺脚,脸转了个方向,不再看这个。 老妇人一直在听,这时忽然开口说:师兄说得没错,一切源于我,自当止于我。看在我与五行脉的那一点渊源上…… 老道士抬头看了他们俩很久,忽然叹口气。 你们无需一唱一和,我知晓你们的心思。老道士说:独生脉法门不入大道,以万物消亡己独生为奥义,这是小道。古时精气十足,不但有花草树木,更有无数妖魔鬼怪可供你们吸食。但如今天地消亡,连大道都难以维系,有精气的异类几乎完全绝迹。你们独生脉如果继续靠吸食草木精气,这世上有多少地方能供你们?更何况,修行的人如今虽少,却也各自占据了一些地方,你们能找到的,已然不多了。 你说的没有错,但祖宗留下的法门,终究要传下去。中年男人唉了一声,说:如今独生脉只剩我与几位师弟强撑,小辈难得有些道行,却要受限山林,成不了什么气候。如若不改,我独生脉可能随时会消亡。 师兄……那两个男子转过头,脸上也尽是苦闷。 我五行脉是大道,但不可外传。老道士说:所以,即便我去了,也只是一笑泯恩仇,帮不了你们。 其实,从我师父开始,就一直在研究如此摆脱困局的法子。中年男人说:不过两位师伯脾气古怪,不肯放弃祖传秘法,师父一个人独木难行,以致升仙时都不肯合目。但师父的遗命落在我身上,作为独生脉的掌门人,我自然要将门脉传承下去。 直接说你的想法,如果我觉得有效,或许可以。老道士说。 我独生脉是以吸食万物精气为本,此法略有歹毒,有伤天和。中年男人说:但近几十年,我们一直以山林草木作为精气来源,与古时有了很大改变。林为木属,而山为土属。你五行脉的五行道法天下无双,对于这些最是精通。所以…… 你想将独生脉的法门,改成土木二行,从而达到吸纳五行精气为已用?老道士插话说。 没有错,这个想法是师父提出的,本打算去找你们五行脉商讨一下。但是……中年男人看看身旁的老妇人:中途出了师妹这件事,我们两家有了恩怨,哪还能再提此事。也因为如此,师父升天前才会说着只欠东风四个字。 老妇人在一旁叹口气:是我年幼无知,害了自己,也伤了师父。 这个法子……老道士沉吟一番,随后说:倒有几分道理。但如果想知道是否可行,还需以你独生脉法门来验证。 不行!旁边久未开口的俩男人一脸激愤说:就算我独生脉如何弱势,但法门是我们的生存根本。让外人看了,岂不是辱没师门! 老道士看着他们俩,轻轻摇头。而中年男人则怒声训斥:这是独生脉唯一可逆转困境的大事!你们两个如果再胡言乱语,别怪师兄我…… 三位师兄都少安毋躁。老妇人开口劝解说:此事的确与门规有些不合,但倘若成功,我独生脉延续千年也不是问题。要我看,不如回去之后从长计议。 你与我们一起回去吧。老妇人转而看向老道。 三个男人都没有说话,老道士轻点了一下头,算是答应。 他这一点头,我不禁苦了脸。这算什么事啊,好端端的怎么就跑去人家的大本营了呢? 我看看旁边站着的小美女,虽然身子不能动,但她脸上忍不住的得意却暴露了她真实想法。这个泼妇,一旦让她回去,就算自己不出手,也会唆使别人整我。 我琢磨着,是不是要每天跟在老道士屁股后头,去厕所都要等他一块? 不过,好像还真没见过老道士行拉撒二事…… 一切说定后,独生脉先出发了。他们的行路法子很有趣,驱使林木,用枝叶拖着他们走。说好听点,有些像山精野怪,说难听点,跟猴子似的。 好吧,其实两种说法都不好听。 我,小美女,老道,还有那位妇人,自然是以缩地法赶路。 这里距独生脉并不算太远,老道士修养了一阵,已经恢复不少元气。所以带着四个人虽然多用了一些时间,却仍比那三位快数倍。 他们三个不来,我们也不能立刻走。不然以老道士的身份,大摇大摆地走进独生脉,指不定会惹出什么祸事来。老妇人一个女流之辈,哪能震住她的师兄弟。更何况,我们旁边还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美女。 在那里等待的时候,我从老道士袖子里掏出几个包子递给老妇人。她接了一个看看是肉的又还给我:现在身子骨弱,不能吃这些。 这里有些五行山结的果子,吃了对你有好处。老道士从袖子里掏出一些红灿灿的果子递过去。 老妇人接过来咬了一口,咽下去后笑说:好久没吃过这个了,味道还是那般好。 我拿了几个包子,又拿了几颗果子,一边吃一边问小美女:你吃哪个? 不吃!小美女一脸愤慨:快放开我! 吃东西我可以做主,放不放你,他说了算。我吃着包子,指指老道士。 小美女哼了一声,故意低着嗓子说:别看我现在不能动,等到了家,看我让人怎么收拾你! 懒得理你。我把包子咽下去,走回老道士旁边。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独生脉的三人终于到了。 见我们似等了半天,那个中年男人顿时笑起来:忘记五行脉的缩地法比我们快很多,早知先通知留守的两位师弟了。 无妨。老道士简短的回答。 先请……中年男人摆手示意一下,老道士迈步后,他也跟着并肩而行。我们,则跟在后面。 大师伯!快让他放开我!小美女被我横抱在怀里,尖锐地叫喊着。 中年男人回头看她一脸,见她如此这般,脸色顿时有些古怪。他又看我一眼后,这才问老道士:现在已回了家,是否…… 师命大于天,她现在是我来教。老道士平淡地回了一句。 一句话出口,中年男人苦笑着摇摇头,立马不吭声了。 见他这样,小美女差点疯了,一双大眼狠狠盯着我。 愁死我了,又不是我不放你,老看我干嘛啊,难道我是你的旺仔吗? 和我走在一块的还有俩独生脉男子,他们俩一路上又想把小美女接过来,又有些犹豫。这几分钟的路,他们手指是伸了又屈,屈了又伸,我都怕他们伸屈个没完搞抽筋了。 独生脉立于一片山林中,似乎所有的修行人最喜爱的地方就是山里。可惜我不是一片大山的管理员,否则可以在山脚下插个牌子,龙飞凤舞写上六个大字:人少山多速来。 相比魏家那种大宅,独生脉就显得落魄许多。一栋栋普通的土木瓦房,看起来毫不起眼。此时日头西落,已可见几缕炊烟升起。 如果没人说,我会以为这只是平和的小村庄。 一路遇到几个丁点大的小孩子,欢笑跑来跑去,见到中年男人低头喊一声掌门好,然后又跑开了。 师兄,你可算回来了!呀,师妹也回来了!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迎上来,看见老妇人先是惊讶地喊了一声,而看见老道士的时候,他脸色立刻沉下来: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个男人我见过,当初小美女偷走木灵丹埋伏老道,却险些被老道杀掉时,曾走出三名男人救下他们。眼前这位,正是其中之一。 他是我请来的,不许多话。中年男人脸色一沉,问:周师弟回来没有。 被中年男人一句弄的满脸不解,此时听到问话,他面色阴沉古怪地看了眼老道士,说:回来倒是回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周师弟带回来一样怪东西,途中还因为这东西与人争斗受了伤。那人又看一眼老道士,说:不过伤并不重,师兄可以不用担心。 中年男人皱起眉头:我不是说过,不许和任何人起争斗吗!我们独生脉如今势弱,万一引来蛮横不讲理的仇家,这种损伤,我们耗不起! 师兄说的是。那人点头说:但这东西着实有古怪,等师兄去了就明白,为何周师弟会因它与人起争斗了。 幽冥 第七十五章 独生脉(2) 嗯,周师弟现在在哪?带我去看看。中年男人问。 师弟在大堂等你。那人回答一句后,转身带路。 中年男人似乎有些焦急,急匆匆地跟上去。而我们自然也不能落后,紧跟他们俩,一路行往独生脉大堂。 所谓的大堂,其实就是一间比较大的土房。相比这里其它房间,显得更大气一些。 但由此可以看出,独生脉究竟落寞到什么地步。实际上,修行的人不缺钱,自古传承下来,金银珠宝多少都会有一些。想阔气自然能阔气,但阔气的同时,代表着高调行事。 对于传承困难的独生脉来说,高调和找死区别不大。像老道士如此厉害,也只是在山上留下几间房,做个落脚之处。 我曾问过老道士,既然能拿出金砖送我,为什么不让自己住的好一些。 老道士的回答是:我五行脉传承的是法,而不是衣食住行。有个遮风挡雨的屋檐就足够了,奢华就是对大道的奢望。沉迷享受,永远难以靠近大道。 虽然我不觉得享受和修行有什么冲突,但老道士如此说,我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进入大堂后,只见里面站了很多人,有年龄大的,有年纪轻的。 见我们进来,所有人都微微发愣,目光大部分集中在我和老道士身上。有少数年轻人直勾勾地看着小美女,面露惊喜之色。 中年男人快步向前,走到一个坐在椅子上,手臂缠有绷带的男人面前:师弟,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不听我的叮嘱与人起了冲突! 师兄,你看那里。那人指着左前方的桌子。桌子上摆了一件东西,中年男人看一眼后,微微一愣。他先是回头看了一眼老道士,随后才说:为了这么一件东西就与人起冲突? 我在后面看得清楚,那东西正是如兽一般的石雕。能被修行人争夺的,显然不会是普通的石头。 我楞了一下,低声问老道士:你看那…… 老道士微不可察的点头,示意知道了。 师兄运我脉法门对那东西试试。另一名男子上前提醒说。 中年男人走到桌前,手向前探去。石兽微微晃动,隐约间,我看到有一丝黑气从石兽内散出,融入他手中。 咦?中年男人轻呼一声,像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师兄现在明白,我为何要与人争夺它了吧。坐在椅子上的周师弟笑呵呵地说:我也是与人争斗受伤,本想运起法门制敌,却意外发现了这个秘密。 的确很值得。中年男人点点头,又问:师弟可知道那人是什么身份? 看他的手段,像八臂法王那个老怪物的人,不过身手不算很高,应该辈分较低,所以师兄无需担心。周师弟说。 我倒不担心他来报仇,若论敛息隐形,我独生脉在天下间也是有数的。我只是想,这东西的秘密…… 这我倒没注意,但看他一见这东西便与我抢,恐怕早已知晓其中奥秘。周师弟说。 八臂法王是什么来头?我好奇地问。 他曾是藏传佛教密宗的一个喇嘛,因无意得罪了活佛而被追杀。来到这里后,不知从哪得了一本修炼金刚法体的秘经。两教合一,还真被他修出了八臂金刚法相。在西南修行者里,算是很厉害的一个。若按年龄来算,他应该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 不过他一直怕被密宗追查到下落,很少会现身,没想到这次会有他门下的人出现。老道士解释的很详细,我竖起耳朵听完,不禁感叹这世上奇人众多。 我记得,五行脉也收藏了一只这样的石兽,上次幡然调皮时,还曾拿来过。中年男人走过来说。 一听他说这话,我不禁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 呵呵,小伙子不需要紧张,我陶天松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算不得小人。此番诚意请道友来相助,自然不会有歹毒的心计。我只是好奇地询问一下,因为这东西对我独生脉有大用。 那是我祖师无意中得来的,什么渠道,我也不知道。老道士一脸平静地解释。 但我却知道,他撒了谎,因为魏家的捕尸老人曾说过,他们从一座地下阴宅挖出了石兽。所谓阴宅,其实就是地下陵墓。再加上天尸三脉借九龙怨气解除石封,还原了里面被封存无数年的宝物。由此可见,石兽必定藏于至阴之地。 那就太可惜了……独生脉掌门人陶天松一脸惋惜地说。 我想起被他吸出的那缕黑色气息,老道士曾说,那属于石兽的精气,代表着生命之源。难道说,独生脉的法门,竟可以直接从石兽内部吸走未消散的精气?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石兽对他们这一脉来说,绝对是奇珍。要知道很多野兽的生命力,远比人类更强悍,而石兽中所封印的,绝不是普通野兽。虽然时日太久,大部分精气都消散了,可如果被他们找到一些精气旺盛的石兽,那独生脉再次崛起也不是难事。 这是小道,若你有了新的打算,我这就告辞。老道士说。 你算什么!敢与我掌门师兄如此说话!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周师弟忽然一拍椅把,站起来厉声大喝。 屋里的中年人和年轻人都不怀好意地移动位置,已隐隐把我们围了起来。 我有些紧张,时刻准备念起八索一脉的道咒。然而,老道士气定神闲,稳如泰山。 你们独生脉,要与我为敌?他平声问。 陶天松没有立刻说话,反倒是他那个周师弟冷笑一声:五行脉害我师妹,你师父更是在那一夜杀了我两位师伯。若不是他,我独生脉何以落得如此狼狈落魄! 你们为了救她,硬闯我五行脉,更借来冥毒这等歹毒的东西。却是没想到,帮我师弟解毒的,正是你们要解救的人。此乃天意,不可违。但今日你们若要动手,便是人意。 老道士两脚微微分开,手并剑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幽光:天意不可违,而人意却可改变,倘若独生脉的师门中没有教导这一条,我五行脉,代以施劳! 你们干什么!今日我请人来,就是为了两脉冰释前嫌,不再有过节。陶天松忽然开口叱责:除了几位师弟外,都给我出去! 师兄!周师弟一脸愤慨,开口欲言。 再说我连你一块赶出去!陶天松脸色阴沉地说。 见他如此模样,众人都知晓他是动了真怒,因此除了他几个师弟外,那些年轻一辈的子弟,都满脸愤然地走出房间。 老道士收指静立,看了眼屋内众人,说:独生脉唯一可提的,就是陶道友了。 你……几个独生脉的中年人满脸怒火。 道友过誉了,我独生脉能维系这么多年,胜在上下团结一致。没有几位师弟,我一个人有天大的能耐也只是笑话。陶天松对着老道士拱拱手,说:请道友上座,详谈解决困境的法子。 老道士毫不客气地走到上宾位置坐下,陶天松跟着入了主位,至于那几个师弟,自然也都坐到离老道远点的地方。 道友对我之前的念头,有何提议?陶天松问。 跟我出去走走吧。老妇人忽然对我说。 啊?哦,好好……我连忙答应,瞥了眼老道士,见他没什么表示,就跟着老妇人出去了。 出门前,正听老道士开口说:还是那句话,需先观你独生脉法门,再尝试…… 什么!我不同意!周师弟第一个站起来怒声道:法门如命,是一派立足根本…… 再之后的话就没听太清楚了,因为老妇人已经带着我走出很远。至于小美女,依然直挺挺地站在房间里。 房间外,一群独生脉的年轻人,大概有八九个,见我出来纷纷怒目瞪视。只是有老妇人在旁边,他们不敢做出什么过分举动。 对于这种自大而无知的小年轻,我一向没什么好说的,藐视加无视得了。 老妇人带着我远离大堂,直到行于一处农田前,她忽然问:你是八索一脉,为何会和他在一起? 呃……我想了想,然后把老道士最初找到我换取通冥玉佩,然后去了西双版纳,一直到九窍玲珑山的事情,挑拣着说了个大概。 老妇人一直静静地听着,待我说完后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又好奇地问:你是说,我师兄带回来的那种石兽,是可以复活的? 我嗯了一声,说:应该可以,在九窍玲珑山虽然天尸三脉只复原了死物,但魏家却在九阴山复活了鬼差,所以应该可行。 老妇人点头说:若真可行的话,对我独生脉来说,是天大的幸事。 不过这很危险,魏家带着十几头铜甲尸摆了耀阳阵,还带去了顶级铜甲尸,依然被一只鬼差杀的屁滚尿流。我提醒说:虽然话有些难听,但我觉得,以独生脉现在的力量,这种事做起来太危险。一不小心的话,可能万劫不复…… 你说的有道理,但只希望这件事我几位师兄不知晓,否则的话,按他们急功近利的暴躁脾气,一定会去做的。老妇人叹气说:这也是独生脉越来越落魄所致,几代人为了振兴牺牲太多,但结果却徒劳无功。或许真如他所说的,需要舍弃祖宗的纯正法门,做出真正的改变。 幽冥 第七十六章 独生脉(3) 算了,不说这个了。老妇人摇摇头,又问我:八索一脉理应血脉相传,为何你至今还没学会? 因为……我把爷爷和父亲之间的矛盾,以及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说了出来。 老妇人听了后,也是满脸纳闷:原来如此,难怪你学无所成。看来,你父母和你爷爷当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否则不会什么都不告诉你,乃至让你连称谓都弄错。 这也可能是爷爷故意的,或许是觉得我叫他爷爷,会更像八索一脉的传人吧。我说。 这倒有可能。老妇人点头,随后她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八索一脉的道咒,是不是有否极泰来,镇守乾坤八个字? 有啊,我学会的两种都是以这八个字开头的。我说。 这么说来……老妇人忽然一脸怪异地看着我:或许,我认识你母亲。 您怎么会认识她?我惊奇又激动地问:您真的认识她? 老妇人并没有很确定的回答我,而是说:她是不是你母亲,我也不确定。但我认识的那个人,施法中经常会有否极泰来,镇守乾坤八个字。如果没有其它法门与你八索相像,她应该就是了。 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回答,因为我只学会两种八索道法,其它的东西一窍不通。这世上有没有和八索一脉相似的咒语,估计得问问老道士。 说起来,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我学有所成,正是年轻叛逆的时候。老妇人一脸缅怀地说:在我刚满二十岁的时候,打算离开独生脉去外面闯一闯。在一座县城里,我见到了她。落落大方,端庄秀气,让人忍不住亲近。那是一种很独特的气质,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心里会很安静,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虽然我们俩几乎一样大,可我在她面前,就像个不懂事的小女孩。 您二十岁的时候,到现在是多少年了?我问。 二十六年。老妇人说: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我去五行脉就在那一年。 她在见到我之后就说,我是天生的阴体,已经难活多久了。其实这件事我也知道,当时几位师叔师伯还在,是他们耗费精气为我续命。离开独生脉去外闯荡也是因为这个,我不想整个独生脉都因我一人耽搁下去。 她对我说,天下间的续命之法有很多,但人力有穷。即便整个独生脉不惜损耗,也至多让我活到二十二岁,这是天命,已无法改变。但如果可以找到天地珍宝,就可以逆天改命。 听到这,我原本激荡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怪异,隐隐猜到,老妇人当初为何会去五行脉了。 天地间的珍宝,在古时有很多,甚至传说有可让人白日升仙的仙果。老妇人说:但现代已不可见,所有的珍宝都消弭了。她告诉我,如果这世上还有能为我续命的宝贝,便只有五行脉的木灵丹,长生派的镇命玉符,以及崂山鬼佬佬遗留的鬼仙修炼之法。 长生派千年只为养气,从不参与争斗,几百年前偶尔还能听闻他们的消息,可这百年来,已经无人知晓他们究竟在哪里了。而崂山鬼佬佬的修炼法,被天尸脉夺走,别说我一个人了,就算整个独生脉去也没那份面子要回来。 所以,你才会想盗取五行脉的木灵丹为自己续命,所以才会发生那些……我感觉脸上有些发烧,如果那个女人真是我的母亲,五行脉和独生脉的恩怨,可以说就由她引起的。作为她的儿子,我自然会觉得尴尬。 没有错,人都是自私的,我也想活下去。老妇人脸上带着些许苦涩:因为年轻气盛,正巧遇到了他,我以为这是个机会。却没想到,还没动手就被发现了,险些丧命。 是我母亲让你去的?我问出了最想知道的答案。 是的,她说,只有五行脉的木灵丹最容易得手。老妇人忽然笑了一声:不过你放心,我没有要怪她的意思,毕竟她只是提议,最终的决定,还是我自己做的。所谓人之祸,大多自作孽,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我没有说话,因为老妇人口中叙述的消息,让我在尴尬之余,更有些疑惑。 五行脉和八索一脉不是说关系密切吗,怎么那个疑似我老妈的女人,会怂恿别人盗取木灵丹呢?难道说,五行脉和八索最近几十年关系不再密切,除了八索逐渐落寞外,还有其它原因? 如果真有的话,这个原因应该连老道士也不清楚,否则的话,他当初就不会去找我了,更不会一直带着我。但如果逆向思维的话,老道士知晓其中的缘由,所以故意一直带着我,是要做什么呢…… 我不太喜欢猜测,但这种关系自身的事情,由不得我不猜。更何况,这是我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得到,我那失踪二十多年的母亲下落。 或许你也觉得怪吧。老妇人忽然说:其实我也觉得很怪,他用木灵丹为我续命,在我醒来后,突然间觉得,自己在当年似乎是落入了一个陷阱。我在五行脉没有任何出格的事情,却轻易被发现了。 您当时还没动手?我惊诧地问。老道士曾经说过,他当时听见打骂声从房间里出来,正见其师父准备下狠手。听过这件事,我一直以为她当时已经动手,只是不小心被发现了。 没有,五行脉道法神奇,我虽然胆子很大,却不是那么鲁莽的人。没有真正的机会,我怎么敢出手。老妇人说。 你真的从来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任何消息?老妇人问。 没有。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连爷爷和外公都弄错。我苦着脸说:但听你这样说,我越发觉得上一代的诡异神秘了。 或许,在你降生前,曾发生了什么大事吧。老妇人说。 可能吧。我说。实际上,在我心里还有一个猜测,那就是我家里所发生的事,与她唆使老妇人去盗取木灵丹有一定的关系。因为我的出生,是在一年后,时间跨度并不大。 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回来找过我,是因为这些年她出了事?还是因为别的。纷乱的思绪,让我激荡的情绪彻底平静,甚至慢慢失落起来。 没有一个人不希望家庭和睦,团团圆圆。而这些,与我却无比遥远。 你不要多想,有些事猜是猜不出来的。老妇人劝说:要想开一些,时机到了,自然一切真相大白。时机未到,你越想就越迷惘。 我点点头,看着她苍老的面孔:难道你真的不恨她? 老妇人呵呵笑了一声,轻拍了一下我的头发:傻孩子,恨的多了,人就不快乐了。记住我的那句话人之祸,大多咎由自取。有因便有果,果子太苦,要先想为什么会吃这颗果子。 我看着她,愈发明白,老道士师兄弟,当年为何死活都要与她共活一世。 你母亲的道法很厉害,应是得了八索真传。老妇人最后说:她如九天上的仙子,在我那个时候,是很多人倾慕的。但不知为何,最终选择了你父亲。 可能是因为爱情吧……我说。 老妇人呵呵一笑,没有接话。实际上,这句话连我自己也觉得很扯。 我们俩在那又站了一会,直到老妇人说腰有些难受,才让我扶着她回去。 醒来后,老妇人已经不住在那个偏僻的山洞内,重新搬回独生脉居住地。在这里,有她的一亩三分地,除了她和小美女以及寥寥的几人外,大部分人都不允许踏入的。 我扶着她走进那栋二层小楼,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当然了,这种注意多半是恶意的。估计他们都在等,等我单独出来,然后狠狠给我来几下。 他们在大堂里谈事,你去了也不方便,暂且在这休息一会吧。老妇人说。 我明白她的意思,老道士找人家要法门,但起码他有个正当理由。可我作为八索一脉的传人,与老道士同行不同门,这法门他看也就罢了,我要再去看,那几个人非得炸了锅不可。 独生脉向来低调行事,高调做人,傲气的一塌糊涂。但这居住的地方,真寒酸。 老妇人的二层小楼,在这里应该算最好的了,可依然是普通的砖瓦。内部装潢……实在提不上有装潢过,墙面和地面都是水泥,除了家具摆设古色古香外,其它太不值得一提。 在屋里转了几圈,又趴在窗户那看会几个等我下楼的年轻人,最后觉得没意思,干脆找个房间打算睡会。 老道士跟人谈更改法门,这可是大事,估计一天两天都不一定能完事。说不准,我还得在这住两天呢。 老妇人住的是楼下,这里只有三个房间,左右卧室,中间大堂。我琢磨她住左边,小美女肯定是住右边,干脆上楼吧。 蹬蹬蹬上了楼,楼上更简单,俩屋子,一左一右。就这么一栋二层小楼,还是复式结构呢,可这楼上的房间也太小了点。 我随便开了一个门,里面的装饰很简单,有床有桌子有书柜衣柜什么的,就是没花里胡哨的东西。一看这我就放心了,起码不是女人住的。 床上有被子,叠的很整齐,我这两天也累得不行,往床上一躺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睡到半截的时候,忽然做了梦。梦见小美女突然冲进房间,二话不说,按着我就咔咔几巴掌。把我扇的脸啪啪地响,左右晃的头都晕了。 幽冥 第七十七章 独生脉(4) 这可把我吓的够呛,一个激灵就醒了。睁眼一看,小美女没有,一只粉嫩嫩的蛇卧在我胸口,正拿尾巴抽我呢。 蛟爷?你什么时候跑来的?我一把抓住那不断在我脸上拍来拍去的尾巴,倒提着它。 蛟爷很不乐意地蜷起身子,缠着我的胳膊爬过来。眨眼的功夫就爬到我脸庞,亲昵地用信子舔舔我的脸。 这家伙,越来越像一只狗了。 我把她从肩膀抓下来放在手心捧着,几天没见,蛟爷还是那般粉嫩。不过尾尖的金色越来越明显,还有向上延伸的趋势。 我估摸着,这是它吃那奇怪的骨头产生后遗症的,也不知吃多了以后会不会全身都变成金色。 你从五行道观跑来的?我好奇地问它。 蛟爷晃晃脑袋,在我手心盘成一坨大便。没多久又晃晃脑袋左右看,然后就开始在手心转圈。转一会停一会,我看的莫名其妙,这是玩哑剧吗?什么时候改变兴趣了? 也许是我满脸疑惑的表情让它觉得不爽,带点金色的小尾巴用力抽我手指两下,然后小脑袋一扭,转到一边去了。 咋的,这还生气了还……我哈哈大笑,把它脑袋掰回来:你又不会说话,光是转圈,妖怪能看懂啊。 蛟爷瞪着圆滚滚的黑眼珠看我,脑袋微微一偏,像是在思考我的话。 这憨态可掬的模样,逗的我一阵笑。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隐约听见小美女在大叫:那个老混蛋,竟然还不放开我!哼!等我以后变厉害,一定把五行脉和他都给打趴下!我也要他一直站着,饿死他,渴死他! 好了,你就少说两句,怎么这么多天性子还没改。老妇人的声音也传进来。 师妹,你这话说的。好歹幡然也是咱们独生脉的人,怎么容得五行脉的老匹夫胡折腾。你看看,这才几天,整个人都瘦了。有人语气愤慨地说:偏偏师兄也不知被什么鬼迷了心窍,竟然请他来帮我们,还把法门也给他看,真是…… 就是,掌门师伯也太糊涂了……小美女附和着。 杜师兄,幡然是我的女儿,也算他的侄女。作为长辈,他帮我管一管也没什么错。至于他来这的原因,我想师兄自有考虑。如今还是以大局为首,恩怨是非不足为重。老妇人说。 我贴在门缝听他们谈话,这一听,真让我有些尴尬。老道士与人家的是非,按理说应该是他们自己解决。可这里每个人都觉得,我和老道一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根本就是糊涂账办出了冤枉案,偏偏这里的人都一个性子,容不得人解释。唯一心胸宽广的老妇人,女流之辈,也做不了主。 对了娘,那个小混蛋的?治不了老的,我就请师伯治小的出气!小美女说。 我一听,又气又慌。这死八婆也太不知好歹了,怎么说我也喂过她吃的,还好心从魏家把她抱出来。现在倒好,还要找人治我。 幡然放心,这事交给师伯我来办,保证…… 好了好了,小孩子之间的事,你跟着搀和什么。老妇人说:再说了,我看那小伙子人挺好,你们别没事折腾人家。 妈!他绝对是个混蛋,上次还喂我吃蛇咬过的东西,想毒死我!而且他还占我便宜!小美女不依地说。 你呀,嘴里能说出人九分坏,就那一分好也是要烂肚子里的。老妇人满嘴无奈的语气:你大伯把你禁住了,他不抱你出来,难道要我抱你吗。我看那小伙子挺不错,人老实,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而且,能跟你大伯那么久,肯定也有几分本事。 什么大伯!我没有大伯,我也没有爹!我就只有妈!小美女叫着。 别胡说。老妇人训斥着:长辈就是长辈,你再不乐意,那是变不了。再说了,当年的事我也跟你说了,和他们俩无关。你这性子,就得你大伯好好磨练一下,不改一改,以后怎么嫁人!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才不要!小美女说。 幡然!啊,杜师兄,幡然不是说你,她是说别的男人……幡然,再胡说八道,我让大伯把你嘴巴也给封了。老妇人语气一沉。 我在上面听的直乐,可以想象,底下那个什么杜师兄,肯定脸色难看。不过转念一想,我不也是男人吗?我怎么不是好东西了! 蛟爷在我手心直转圈,见我低头看它,竟肚皮往上一翻,在我手心全身都颤啊颤的。这幅哑剧的意思是,它已经笑破肚子了吗? 孔子说得对,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无论是女人还是母蛇。 对了,幡然如今行动不方便,还劳烦杜师兄回头把饭菜取回来。老妇人说。 嗯,这是自然。听说幡然回来了,那几个小子早就张罗菜去了。哈哈哈,有这么个闺女,师妹你今后可不用愁了。 就是,杜师伯你以后可得多跟我妈说说,省的她老以为我嫁不出去。小美女语气得意地说。 行了行了,眼瞅着都二十几岁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也就那群没见过世面的混小子能看上你。老妇人说。 妈……小美女开始撒娇了。 那个小伙子没在楼下,估计是上楼了,我去喊他。杜师兄,回头饭菜直接送来就可以了,不过,那群毛头小子别往这带。老妇人说。 听她这样说,我也松了一口气。如果待会吃饭真有几个愣头青,肯定要惹出麻烦。他们不知天高地厚,我虽然知道但又忍不住,这一见面两句嘴一逗,回头小美女再挑拨两句,非打起来不可。 别的不说,就看到当年我妈亏欠老妇人那件事,我也不能惹的她不高兴。 这时,楼梯传来有人踩踏的声音,我连忙从门口躲开,跑回床上装睡着。 过了会,门板被人轻轻敲响:小伙子,小伙子…… 哎,哎……来了。我装出刚睡醒的嗓音,从床上爬起来开了门。 就猜到你累了,肯定要找地方睡觉,也是我想的不周到,忘记提醒你了。老妇人笑着说:该饿了吧,走,下楼吃饭。 我点着头,刚迈出屋,就听见小美女在楼下嚷嚷起来了:哎,哎!你个臭流氓,谁让你睡我屋的! 我脑袋一阵蒙圈,这是你屋子吗?回头看看,满屋子都没和女人有关的东西…… 面对我询问的目光,老妇人轻笑一声,点头说:这间的确是幡然的房间。我以前住在山洞里,她一个人住,不喜欢楼下。怎么样,睡的还习惯吧。 我迷迷糊糊的,脑子一阵阵晕:习惯……习惯。 这什么女人啊,长的虽然好看,可性格爷们,连住的地方都爷们,是不是投胎的时候身份搞错了啊。 下了楼,小美女仰着脖子冷哼: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连女孩子的房间都乱进。你想睡那间房我就让给你了,回头一把火都烧了,消毒! 老妇人在旁边,我虽然气得浑身冒烟,却必须得忍住不发火。不然的话,说不准我真上去抽她两巴掌。 消毒……你以为我是碗筷啊,用一次就消毒! 心里狠狠骂她两句也算解了气,老妇人在旁边训斥说:不许胡说,什么毒不毒的!再胡说,我还让人把你送回去! 妈!小美女嘟着嘴,狠狠地瞪我一眼。 瞪什么瞪,再瞪就怀孕了!我也狠狠瞪她一眼,诅咒她以后结婚一次生八胞胎,吸成木乃伊。 这时,门外走进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留着小胡子,看起来很和善的样子。他手里提着一个传统饭笼,从里面隐隐飘出了饭菜的香味。 不过他一进来看到我,脸色就不是太好看。走过来把饭菜从笼中取出,再没看我一眼。 老妇人笑着说:这是我杜师兄,我之前不在的时候,多亏他照顾幡然。 就这么个人,听他刚才那话,难怪小美女现在的脾气蛮横的吓人。我心里想着,不由对这人有了极差的印象。但话说回来,整个独生脉除了掌门陶天松和眼前的老妇人外,还真没几个能让人看顺眼的。 都是修行的人,怎么差距这么大呢。别说跟老道士比了,就算跟天尸三脉比,那也差远了。像魏家,家族势力绝对超过独生脉数倍,但见了老道士依然客客气气。虽然后来生死相见,但那也是因为巨大的利益牵扯。别说老道士,就是神仙拦在面前他们也敢杀。 今天那几个混小子也不知道跑多远,竟把这些菜都给弄来了。杜师兄一边拿菜一边说:真亏了他们,不然这里还真难找到什么好吃的。 既然如此,师兄就和我们一起吃吧。老妇人说。 哈哈哈,那感情好,这可是沾了幡然的光。杜师兄笑了一声,随后瞥我一眼,说:要不是幡然,顶多吃点萝卜咸菜都算客气的! 什么东西?老东西!我心中暗骂,这群人都脑子不好使么,老道士和独生脉的恩怨,和我有屁关系啊!打不过他,就欺负我,有没有德行啊。要不是老妇人在旁边,我,我……一口唾沫星子喷死你们俩! 闻到香味的蛟爷从口袋里钻出来,摇头晃脑的爬上我肩膀,直勾勾地看着桌上的饭菜。 蛟爷的前身,是异种红斑蟒,是一头即将化蛟的奇兽。现在虽然返本归元,以几百年道行换来重修机缘,但其天生的灵性,让人一眼就忘不掉。 蛟爷的出现,让杜师兄大为惊讶。如蛟爷直勾勾看着饭菜一样,他也直勾勾地看着蛟爷。 或许是这目光过于色迷迷,羞涩的蛟爷看看它,随后吐吐信子钻回我口袋,只露出半个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往桌子上瞅。 那摇头晃脑的可爱模样,让我忍不住摸摸它的小脑袋。 这是……杜师兄一脸的好奇,但又不好意思问我。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心态,我回答说:这是在半道捡的一只小蛇,看着挺可爱的就养着了。 蛟爷抬起脑袋看看我,吐吐信子,忽然脑袋往下一探。紧接着,我感觉小拇指酥麻酥麻的,这家伙,竟然跑下去咬我一口。 幸好它牙不算锋利,也没什么毒,咬起人来不算疼。 哦……杜师兄往我口袋里看了看,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我不禁警惕起来,老道士不在,这老小子不会想抢我家蛟爷吧。 幽冥 第七十八章 独生脉(5) 有抢亲的,抢劫的,抢糖果纸的,可我还真没听过有抢蛇的。 好歹蛟爷也是我孵出来的,要敢跟我抢!唔,他要真扑上来怎么办…… 老妇人往我身前走了一步,笑着说:先吃饭吧,想来你也饿坏了。 我嗯了一声,杜师兄多看了一眼我的口袋,随后脸色恢复平静。 菜都拿出来后,他取了几样用盘子装着递到小美女嘴边,一筷子一筷子喂着吃。老妇人只浅尝几口,便笑起来:那群小子也算有心了,这几样都是幡然爱吃的。杜师兄,你别老宠着她,先坐下来吃,我来喂她。 你大病初醒,身子骨柔弱,还是我来吧。杜师兄把一筷子红烧肉放进小美女嘴里,说:与幡然也有几日没见,这以后她要跟着……唉,不说了,提起来我这火就不打一处来。 小美女一边吃东西,一边说:杜师伯你放心,用不了几天我就回来。哼,想治住我,没那么容易!嗯嗯,这肉真好吃,好几天没吃,馋死我了,那个老混蛋! 小美女这边骂着,我那么听着,心里那叫一个别扭啊。而且,老道士虽然总一脸冷冰冰的模样,可的确是个热心肠。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是真心想把小美女教好。不然从明珠宝峰回来,他也不会拖着受伤之躯立刻去魏家救人,更不会因老妇人一句话,跟着来独生脉。 虽然他没对任何人说,但我一直跟着他,自然知道在明珠峰他受了多重的伤。现在看起来生龙活虎,其实也只是在撑。 也不知那四家在明珠峰打的怎么样,现在我倒真有点后悔,当初没趁乱抢走一枚仙果。好歹也是传说中的东西,说不定真能吃下去立刻成仙得道。只是如今连仙人神话都不再流传,也不知真的飞升会去哪里。 飞升是个遥远的名词,过于飘渺,或许只是后人杜撰出来的。 在我看来,人就是人,再厉害也是人,飞哪去?这年头没航空局给你开单子,你乱飞试试,回头一枪崩了你,一弹导了你。 正胡思乱想着,外面忽然探出半个脑袋,是一个年轻人。 他先是冲老妇人嘿嘿笑一声,然后冲杜师兄挥挥手,示意出来。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没事滚蛋!杜师兄说。 好了好了,有事进来说吧,又不是外人。老妇人笑着说。 那人嘿嘿笑着点头走进来,看见我坐在老妇人旁边吃饭,有些惊讶。 有什么事?杜师兄问。 呃,哦……那人把目光从我身上收回来,说:杜师弟在七里外的流空山发现一宗怪东西,说是和周师叔带回来的那东西很像,让我回来叫人呢。 哦?杜师兄大为惊讶,把碗筷放在桌子上,一把拉住他:你说的是真话? 当然了,我哪敢骗您啊。那人说。 流空山……他跑那去做什么?杜师兄问。 师弟说幡然喜欢流空山的野果子,正巧现在是果子成熟的季节,就带我们几个去摘,结果就发现那个了。不过,当时发现还有别人在那,他们来者不善,我怕会出什么麻烦,就赶紧回来了。 嗯?那你不早说!杜师兄气急败坏的推了一把年轻人,甩着袖子急匆匆往外走:程颐要出了好歹,等着我收拾你! 我在旁边看,不禁小声问:程颐是…… 是杜师兄的儿子,其母难产而死,师兄情深意切,不愿再娶妻。因此,膝下独子,一向很宝贝。老妇人解释说:不过,他对我们家幡然也很好,是把幡然当成亲闺女看待的。之前说话有些冲,你别往心里去。 我冲老妇人笑了一声:没什么,我可是很大度的,哈哈。 你笑什么。那个年轻人忽然冲我嚷了一句。 我颇为意外地看向他,这不没事找事吗。 还看!我早听人说了,幡然在五行脉受了很多委屈,你狗仗人势,帮着那个老家伙…… 你说谁是狗!我气的一拍桌子站起来。 谁仗着谁就是。年轻人鼻子往天一冲,仰着脑袋说:要不是掌门师伯压着,就早把你们俩一块收拾了。 不知道天高地厚,独生脉就是有你们这些人,才一代不如一代!我拍着桌子大声说:别说收拾老道了,就我一个你们也收拾不了,别整天弄的人五人六,天老大你老二,你们顶多也就是个二。 好了好了,好端端的吵什么架。以和为贵,以和为贵。老妇人劝说着。 妈!这事你就不要管了,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什么本事都没有,还装的好像很厉害一样。要不是跟着那个老头,早就…… 什么老头!那是你大伯!一说起这个我更来火,冲小美女嚷起来:要不是看在阿姨的份上,你以为谁都愿意带着你?带你干什么?能做饭还是能洗衣服?别看你学了点道术,说白了,小道!知道什么叫小道吗?就是连我这种半吊子都打不过的东西! 你……小美女气的直瞪眼。 有本事出去练练,我倒要看看你那个什么索有多厉害,还小道呢,今天……旁边的年轻人一挽袖子就要上来拉我。 好了!老妇人忽然语气严厉起来:给我出去!是不是以为我躺那几十年,就什么都管不了了!出去! 年轻人脸色阴沉,很恨地看我一眼,说:有能耐就跟着我走,没能耐就老老实实呆屋里别动弹,敢出来,废了你! 出去!老妇人猛地拍了下桌子。 我第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的火,小美女似也被吓着了,不再吭声。而那个年轻虽然有些意外老妇人的脾气,但还是冲我不屑的笑一声,对着老妇人道声歉就转身离开了。 刚才他那几句话说的人肺都要气炸,就像老道士说过的那样,连明珠峰那般危险的地儿我都闯过来了,独生脉这屁大的地方,算什么? 我脑门充血,抬腿跨步,就要往外走。老妇人一把拉住我:你要干什么去。 出去!他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如果不去…… 年轻人之间,逗个嘴都是小事。他们在家里横行惯了,很少出去,所以个性怪了一些,倒没什么坏心。你就在这吃饭,有我在,谁也不敢动你!老妇人说。 您的好意我领了,但老道士和独生脉谈事情,是在为独生脉的未来做打算。这是他的好心,不能让人当了驴肝肺!更何况,我与独生脉什么恩怨也没有,不过跟老道士走在一起就处处针对。这口气,我忍不了。 好大的口气,好像你还真的很厉害一样。小美女在旁边插嘴。 气到了极点,我反而冷静下来,感觉整个头脑都清凉一片。我走到小美女的面前,盯着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今天阿姨在这,你说的这些话就算了。但我告诉你,老道是你大伯,不是亲的,但绝对比你这些所谓的师伯对你更好!他在明珠峰差点死掉,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救你们俩。他不想告诉你们,是因为他是块石头,但我不是!我有热心肠,只不过我没他有本事。而且我还要告诉你的是,阿姨不开口,你是跟定他了。你若听人一句劝,就改改你的臭脾气,别以为走哪都是公主,好像谁都看得上你一样。 这话说的有些难听,小美女气得满脸通红。没等她开口,我就从旁边走过。老妇人的脸色我没敢看,因为我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不太好听。老妇人人很好,但当面说她女儿,总有种过意不去的感觉。 这一次,老妇人没有拦我,只是轻轻叹口气:年轻气盛,每个人都会有。我知道拦不住你们,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 嗯,知道了。我回了一句,随后迈出大门。 外面,已经有三个年轻人等着了。 见我出来,他们互视一眼笑起来:呦,还挺有胆子的,一个人敢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打算在里面缩着呢。 不知所谓的小屁孩。我不屑地瞥着他们。 你说谁是小屁孩!一个年轻人气冲冲的要上来。 说的你们所有人,怎么着,想打架?你上来试试,我一个人打不过你们三个,但谁第一个来我揍谁。我躺下,你也躺下,往死里打。我盯着他,说:不信的话,你过来。 那人有些犹豫,他旁边的一人说:跟蛮货一样殴斗算什么,我们都是修行的人,自然用道法解决问题。你不是八索一脉吗,天天被吹的跟什么一样,还不是连我们都不如。有能耐,咱用道法比划比划。上次在老林子里,要不是有个光罩突然跑出来,早把你们俩都给捆死了。 我呵呵笑起来:不说这个,我还真以为你们有多少本事。算了,以你们那点眼力,也就能看看你们独生脉的一亩三分地。外面有多大你们知道吗?我随便说个地方说个东西,你们听过吗?一点见识都没有,跟土包子似的,装什么能耐。 这话,自然是用来气他们的。出来前我就想明白了,只要我出去,肯定没办法善了。所以要么引出老道士解决麻烦,要么我自己把麻烦解决。老道士解决麻烦的方式,就一个字,打! 谁不服,就打到他服! 幽冥 第七十九章 独生脉(6) 但我不行,八索道法我只学会两种,都和揍人无关。唯一能攻击的十殿轮转王法相,又是专对付阴魂鬼物。 所以想解决麻烦不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占上风。反正我有道法护身,谁也打不着我,只要言语上胜利了,那就是优势。 别以为能说会道就算厉害,你不是会隐身吗,你隐啊。有本事别躲进屋子,我倒要看看你能隐多久!一个年轻人冷笑着。 他说的是实话,万物莫视有时间上的限制,虽然现在已经延长到一个多小时,但我要在独生脉呆着的时间,远不止一个小时。时间过了,我就是任人宰割的靶子。 但人就是这样,不吃馒头蒸口气。 这时,一个年轻人快步跑回来。一见到我们,他立刻大喊: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与我对峙的一人问。 咱们不是在流空山找到东西了吗,那里还有一批人,杜师兄刚才和他们有了争执。对方人多,我怕师兄吃亏,就赶紧回来报信了。 杜师伯不是去了吗?你没遇到他? 杜师伯去了?我到了半路就道力不济,所以跑回来的,估计跟师伯错过了。不过,有师伯去,那肯定没问题了。 那是自然。有人说。 哎,对了……之前进屋报信的年轻人忽然看向我:不是说我们独生脉的人没见过世面吗?如今我们与人出了麻烦,还请带着我们去见见世面。当然了,如果你怕了就别去,免得回头被人伤了,我们还得负责照顾你。 你说相声呢?我说:竟然你们这些小屁孩想开眼,我就带你们去,先说好,别回头见人多就怂了,太丢人。 带路!我大手一挥,很有大将之势。 几个年轻人嘿嘿一笑,转身就走。 他们行走的方式都一样,以道法驱使林木携行。速度比常人跑步快了数倍,我要没点手段,真要被他们耻笑半天。 这群人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并不是真的想揍我一顿,他们只是想让我丢人。我丢人,就等于老道士丢人,也就解整个独生脉在老道士一人面前低头的怨气了。 换句话来说,老道士这颗坚果没人能啃动,这群牙齿不好的小僵尸,就准备啃我这棵阳光灿烂的向日葵了。 眼看他们越跑越远,我念起八索道咒,进入虚无的世界,全力追赶。他们的速度很快,但比起我在虚无中的奔跑,还是要慢一些。 很快我就超过他们,而此时,已经看到前方的小山了。那里隐约可见一些人站立,估计就是他们要赶去的地方。 我全力狂奔,直接跑到那群人后面。回头时,四个小子离这还有不到四百米。 待他们只剩一百米的时候,我撤去道法,显出身形。 我的突然出现,让在场众人都有些紧张。这边为首的,自然是已经赶到的杜师兄。而对面,十几个身着黑衣劲褂,脑后盘着古怪辫子的人站在那一动不动。 见到是我,杜师兄只瞥了一眼没说话。后方四个小子已然赶到,我甚至听到他们说:就那小子,哈哈哈,让他在后面吃尘,丢…… 这句话,他们只说到一个丢字,因为我已经转过身看向他们:你们几个,太慢了。 我其实也只比他们早到那一两分钟,但就是这点时间,足够我充回大尾巴狼了。 高高在上的不屑语气,只讲一句就转身的潇洒姿态,再配上我那出尘的气质……啧啧。 几个小年轻被我震了一下,有些惊疑不定,从我身边经过时没有开口说话,只眼神游离地看我几下。 为了维持我高人风范,我双手后背,眼睛直视前方,根本不理会他们。 独生脉?原来是近处的道友,失敬。对面站着的一个黑衣人拱手施礼:不过这东西是我们先发现的,还请道友行个方便,大家交个朋友。 谁跟你们是朋友啊!再说了,这东西凭什么就说是你们先发现的,明明就是我们先拿到的!一个年轻人站在杜师兄身旁,趾高气扬地说。 呵呵,这位小友说的也没错,的确是你们先拿到的。那个黑衣黑褂,脑后盘有怪异小辫的男人笑了笑,说:你们不是看过了就扔了吗,我们拿到的时候,你们都准备下山了。总不能说,你们碰过的东西,不管你们要不要,别人都不准拿了。 你别说,还真就是这规矩!流空山是我们独生脉的,这山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的,我们不要,别人也不准碰!那个年轻人说。 呵……这口气倒不小。这位道友,我看他们都以你为尊,还请说句公道话。那人拱手看向杜师兄。 他说得没错。杜师兄手背在后面,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听语气,也是傲慢的一塌糊涂:流空山距我独生脉不过七里,自然属我脉管。这山上的东西,自然也都是我们的。小辈没这份眼力劲,可也不能被人蒙骗了。 谁蒙骗了!你说话小……那边有人似按耐不住,指着这边就要冲上来。 为首的人一把拦住,笑着说:华夏大地,山川太多,从古至今,也没个规矩说是属哪一位的。就算凭本事争夺,也是有人住在这做洞府。独生脉离这七里路,这七里范围内的东西,总不能都属你们吧。 就是这样!杜师兄回答说。 对面的人都气爆了,好几个人脚步都在动,指不定啥时候就冲来揍人。别说他们了,我在后面都听的上火。 这也太霸道了,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套呢。整的跟拆迁办似的,走到哪兴致来了,随手画个圈,大手一挥,啥啥都按你说的办了。 这么说来,道友一定要与我们过不去了?对方说。 那倒不是。杜师兄说:东西还来,你们走人。 我这才知道,东西还一直在人家手里呢。整件事已经看明白了,几个独生脉的小年轻摘果子捡着了石兽,觉得没什么意思就给扔了。走半路想起来,和他们周师叔带回来的石兽一样,又赶紧回来捡,结果被人先一步拿走了。 这事还真说不上是别人的错,你要走前面捡一百块觉得是假钱扔地上,我捡起来你又跑来跟我要,我能给你么?态度好点,说不准也就给了,可瞧瞧独生脉那群熊样,动不动就跟豆腐脑吃多了一样,能给也不给你。 如果我们不还呢?那人问。 不还?那就甭下山了!杜师兄旁边的年轻人说,在他身后,一群年轻人都跟着起哄。 我们是秦岭山的人,道友若愿交个朋友,以后来秦岭做客。那人依然客气地说。 做客……杜师兄背在后面的手指轻弹,一道青光没入脚下草丛。他把手抽回身前,说:那我请几位,去我独生脉做客如何。 不敢叨扰,我们这便离开。那人说着,转身就要走。 想走!东西留下!杜师兄忽然暴起,袖中窜出一溜青光,直向对方脖子上绕去。他这一动手,后面的年轻人也跟着上。 一个个都掐诀念法,四周的花草林木快速枯萎,一道道青黄之气纠缠着从地下涌出,形成数十道锁链向前方绞去。 这种攻击手法,正如当日老道士被袭一般。 面对招呼都不打的偷袭,对方有几人大喝一声,返身拍掌。这掌不是拍在别人身上,而是跟鼓掌似的互拍。 只听“砰”的一声,自他们手掌开合间,竟有名山大岳的虚影冲出。三座大山眨眼间放大至十米高下,杜师兄的青光以及那些青黄锁链撞上去,不断发出砰砰地响声。而山岳虚影,也逐渐黯淡。 道友是执意要与我们为难了?为首的那人冷声说,语气不再像之前那般客气。 给我缠住他们,我已给师兄发信,不出一时三刻他们就能到!杜师兄大喊一声,伸手抓住袖中的青光,抡起来如鞭子一样抽在山岳虚影上。 三座大岳被他们合击,很快彻底暗淡。青光鞭子与青黄锁链各取一道,向对方十几人环绕而去。 独生脉……哼,不知死活!为首那人冷哼一声,脸色彻底阴沉。 这些人本就长出横眉竖眼的凶相,这会被独生脉惹出火来,更显得吓人。 两方人马打了起来,早看出形势不对的我,纠结到底是躲起来呢,还是躲起来呢? 与我一起来的四个年轻人,有三个都冲上去了,还剩一个落在后面,眼见我犹豫,不禁嗤笑一声:怂包一个,没胆子就滚,看着碍眼! 我不禁翻个白眼,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针对我呢。虽然被他这样说,但我还是犹豫着。独生脉的人虽然烂的无可救药,但我毕竟和他们熟点。虽说不至于帮他们打架,但要我躲远远的,这事还真干不出来。 所以我就站在那一动不动,看着他们两方打的热火朝天。 这种时候唯一欠缺的,就是瓜子和板凳。蛟爷从口袋里探出脑袋好奇地瞅着。我怕它再偷偷跑过去,回头让人踩成蛇肉饼,就两手抓着它,在手指上绕成蝴蝶结。蛟爷晃着一颗小脑袋,大眼睛瞅我几下,忽然探下脑袋又咬我一口。 幽冥 第八十章 独生脉(7) 不就给你打个结么,干嘛又咬我,小气样! 独生脉的人不少,和对方相差无几。但这边除了一个杜师兄外,其它都是小年轻,战斗力差的没谱。 对方的攻击招数很单一,手掌一拍,山峰大岳呼啸而出。管你什么鞭子什么锁链,统统撞成粉碎。 这种手段威势十足,甚至比老道士的空符还要霸气。 杜师兄的青光鞭威力也不小,在空中划过留下道道痕迹,那些山峰虚影被抽中,往往立刻如被刀削般落了一大半。 但是,其它小辈的青黄锁链威力太弱,偶尔能洞穿对方即将消失的山岳,却又被人家再次施展的虚影挡住。那锁链就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晃悠,可晃那么久,却一点效果也没有。 我在后面可是看得清楚,对面十几个人只有七八个动手了,为首的那人站在那跟看戏似的。如果人真全部压上去,就独生脉这些虾米,配面条吃都不够撒牙缝的。 打了一会,或许对方觉得玩腻了,为首那人双手拍合,大喝一声:千山归岳,一峰镇千脉! 他旁边几人也配合似的连续拍出几座大岳,被其一声喝下,竟十几座大岳闪烁间合二为一。 这唯一的大岳高至五十米,真如一座小山那样。 对面的几人齐齐出掌,拍动山岳向前冲去。这座道法凝聚而出的小山呼啸着撞开所有的攻击,杜师兄狂喷一口鲜血,被小山撞飞出去。至于那些小年轻,更如碰了石头的鸡蛋,被撞得头破血流,飞的到处都是。 一眼望去,满天都是倒飞过来的人影。而我也惊恐的发现,那座小山虽暗淡不少,却余势未消,直向我撞来。其势大力沉,却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到了身边,根本不给我念咒的机会。 我脑袋都要蒙了,就在这时,身边忽然出现一个人影。 一道绚丽的空符眨眼间画出,那人一手抓住空符,轻喝一声:地五行,借山为力,镇! 闪耀着青符光亮的右手抓住小山的一角,狠狠往下一拉,那山岳虚影竟被他一把拽下,轰隆一声砸在了地上。 秦岭山诀,你怎么会惹上他们?老道士问,随手一拍,高大雄伟的山岳虚影应声而散。 我哪惹他们了,这不带几个独生脉的小年轻长见识嘛,结果到这他们就干起来了。我在这站着好好的,一座大山就压过来了。 好端端的不在屋里呆着,长什么见识。老道士略带训斥意味地说:要不是我以缩地法前来,你已经被打死了。 我哪能想到这啊。我嘀咕说。 眼前独生脉的人躺了一地,老道士瞥眼看了看,随后迈步向前走。 他一掌拍碎山岳虚影,让对面一阵惊愕。那些人围聚在一起,警惕地看着我们。 为首的人脚站八字,摆出了架势,问:你们独生脉不要咄咄逼人,否则后果自负。 这是怎么回事?老道士问我。 我把来这后听到的一切都讲给他听,老道听了之后不禁摇头,发出嗤笑一声。 我非独生脉的人,你们秦岭一脉远居陕西,怎么跑到这里来。老道士问。 哦?还未请教…… 五行脉。 原来是五行脉的高人,久仰大名。那人抱拳施礼,说:我们的确是秦岭一脉,来这是个巧合。不过意外得了一物,惹出了麻烦。高人来此,是要为独生脉出头,还是…… 这人是八索一脉,你们为何要攻他?老道士把我拉出来。 八索……那人愣了一下,随后冲我施礼:我只道全是独生脉的人,这是一场误会。 误会?若我来的不及,他已被你们打成重伤。老道士说。 这……那人表情微微一怔,随后略微垂头问:大水冲了龙王庙,还请高抬贵手。此事我秦岭一脉记下,日后还请高人与这位八索小友来做客,自有补偿。 以后是以后,把那东西拿出来我们看一看。老道士说。 对面的人顿时有些骚动,但五行脉的大名天下皆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老道刚才轻易破了归一大岳的道法,暂时震慑了他们。 放心,只是看一看,因为曾经见过,知晓有些奇异,看过后就还给你们。老道士说。 把东西借高人一观。那人倒也果断,一挥手,让人把石兽送来。 这是一只不到半尺,如虎似豹的石兽。老道士接过来,忽然低声对我说:宝玉。 我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老道士要借石兽,根本就是为了便宜我,因为通冥玉佩可以吸走石兽精气。 这个老头子,果然比狐狸还狡猾。我欣喜不已,装作观赏石兽,把东西靠近我胸口。通冥玉佩忽然变得灼热无比,一股黑色精气瞬间冒出,被玉佩吸入。不过有老道士在前面挡着,对方竟没能看到这一幕。 石兽精气被吸走后,老道回头问我:看完没有? 看完了,看完了。我连忙把石兽递给他。 老道士把石兽还给对方:你们走吧。 那几人看了看石兽,发现没什么异常,拱手施礼后转身打算离开。 这时,远处掠来几个人,高声喊:给我留下! 四道碗口粗的青黄气柱从远处如奔雷侵袭,轰隆隆地碾向秦岭众人。 原来你是想拖住我们!对方有人瞪着老道士。 气柱来袭,他们只来得及说一句便被逼还击。十几座山峰大岳自手中拍出,四道气柱连破九座大山,将山岳的虚影串成了肉串。 万物破,独生道,一法蚀天下!有人大喝。 四道气柱如波浪抖动,九座大山眨眼间暗淡破灭,剩余的几座也立刻被洞穿。 欺人太甚!为首那人一脸阴沉,不再拍掌,双拳对击,发出轰鸣巨响。随后他双手张开,大喝一声:秦岭天脉掌天下,龙动,腾山式! 老道士拉着我向右撤开,对方虚张的两只手掌中,风起云涌,竟钻出了一条丈长巨龙。这巨龙模样惟妙惟肖,如真龙一般。其环绕四道气柱不断游动,爪下身周隐有群山浮现,四道气柱像被巨力挤压,不断变形消散。 我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忽想起老道士刚才的小动作,不禁好奇地低声问他:怎么想起来让我占这个便宜? 因为你需要。老道士回答。 我不禁一怔,老道士的思想,有时候让人觉得很难理解。说他坏吧,也不算坏,说他好吧,有时也会做做坑人的事。 你跟这群人有仇? 无仇。 那你拖他们干嘛? 我只想让你吸走石兽精气,没想拖着他们。老道士回答。 我看看他的脸,面色平静,完全看不出其内心想法。这老头虽然偶尔坑人,但从来不说假话。 秦岭山诀!你们是秦岭一脉的人?陶天松从天而降,止住己方后续的攻击。 倒来个了有眼力的人。秦岭帝脉,东巴朗。对方为首的那人冷笑一声:独生脉确有几分胆气,与我秦岭一脉为敌,他日必来造访。五行脉的高人,今日有缘得见,实在幸会。 很显然,对方把老道与独生脉归为一类了。而且听他那语气,明显打算以后来找麻烦。 我有心替老道解释一下,但石兽精气已被我吸走,对方回去后说不定能发现。所以就算解释也没用,与此同时,我开始怀疑老道是故意这样做。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故意与秦岭一脉的人为敌? 秦岭帝脉……陶天松的面色有些难看,拱手施礼:原来是…… 师兄,管他什么身份,石兽对我们独生脉很重要,一定要拿回来!也跟着赶来的周师弟说,他眼神凶狠,紧盯着东巴朗手下捧着的石兽。 高人既然不与独生脉为伍,自然也不会插手此事了吧?东巴朗忽然看向老道士。 自然。老道士回答说。 他这俩字儿出口,独生脉那边的几人,面色都难看了起来。他们也不是傻子,秦岭山诀的霸道威力,他们刚才也试过。凭借独生脉的力量,想把人和东西留下几乎不可能。 但如此空手把东西送给对方,他们又不甘心。 陶天松眼睛在石兽上看了有一会,神情有些犹豫。 罢了,今日之事,纯属误会。阁下既然是秦岭帝脉的人,陶某人先记下,他日上山与几位兄弟共饮解恩怨。陶天松拱手说。 师兄!几个师弟围上来,面色难看地紧。 幽冥 第八十一章 独生脉(8) 收声!陶天松厉声叱责:去看看杜师弟和那些小辈伤势如何。 几个师弟犹豫一番,又被陶天松狠狠叱责一顿,这才很恨地看了对方一眼,转身查看众人伤势。 你倒有些谋略本事,既然你让步,我秦岭帝脉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今日多有得罪,他日道兄来访,必当好酒相待。东巴朗抱拳说。 说罢,他带着众人转身迅速离开。陶天松站在原地,一直盯着他们的背影,手指一会握紧一会松开,看得出,他不甘心到了极点。 让高人见笑了。我师弟与那些小辈受了伤,要尽快送回去疗伤,还请高人帮衬一些。陶天松看向老道士,其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老道士点点头,一手拉着我走过去,随意拽起两个小辈,以缩地法离开了流空山。 一步迈出,再停下时,已经回到独生脉。 老道士把两个小辈放在议事大堂前,画了疗伤的聚灵符,然后再不过问。 流空山出事,整个独生脉几乎全部出动了。现在这里除了我和老道外,只剩下老妇人和小美女。 为了防止意外,她们俩自然不会出屋。看着俩年轻人虚弱地躺在地上,我不禁感到后怕。他们的道力要比我强得多,却被对方一击打成重伤昏迷。如果老道没及时出手,估计我现在比他们还不堪。 那群人是什么来头?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好奇地问。 秦岭帝脉。老道士回答。 我知道啊,他们说过,可这秦岭帝脉是干什么?我被老道简短的回答逼的想疯,就追问着。 秦岭为中原祖脉,更为中原第一大龙脉。其内群山密布,数不胜数,但那里所有修行的人,却只奉一脉,是为帝脉。 帝脉?我念叨了一遍,好像很有气势的样子,比什么五行脉独生脉好听多了。 所谓帝,是为帝皇。老道士说:天下龙脉出昆仑,而秦岭为昆仑中龙,自古至今,皆为金龙出世之地。秦王嬴政,便是托了秦岭龙脉的福,方有机会一统中原,成就帝王伟业。 因此,凡在秦岭修行的人,皆自称帝脉。 这样啊……我还以为那里真出过什么皇帝呢。 穷山僻壤,凡夫俗子哪能走出。老道士说:古文典籍中记载,大神伏羲,女娲,炎黄二帝,尧舜禹等皆与秦岭有关,倘若说万物出昆仑,也可曰人文出秦岭。 不过,伏羲大神被视为东方天帝,或许这也是秦岭一脉将自身称为帝脉的原因。 哦……说简单点就是所有在中国的公民都要说自己是中国人。不过咱们好歹也有个体制,还有领导人什么的,他们呢?我又问。 秦岭山脉连绵不绝,是一条盘踞整个中原的巨龙。修行者太多,哪有什么体制。老道士说:倒是两千年前,秦岭一脉出了一位,自称天帝,据说引动了很大的震荡。但后来无故消失了,至此秦岭再无主人。你若惹了秦岭一脉倒无大碍,但不可辱,否则必遭大难。 我哪有力气惹他们啊。我说:不过听起来秦岭一脉倒挺牛的,哎,你去过那没有? 去过。 去干嘛的? 老道士看我一眼,回答说:找人麻烦。 一听说找人麻烦,蛟爷立马探出个脑袋。 老道看向蛟爷不断晃悠,带着金黄色的尾尖,忽然说:两千年前那位天帝,据说曾要弑仙以练仙丹成就长生,但不知为何突然销声匿迹。千年前的修行者,要比现在的我们强大很多,那个时代,才是真正的修行,更时而可听闻与大道有关的事迹。然而如今,神话消弭,各种秘闻几不可闻。唉……这天地真是变了。老道忽然叹起气来。 可能人都变聪明,认识的东西多了,就不觉得那是神话了吧。我辩解说。 昔有夸父追日,后羿射日,此景异象,必定有真事才可传闻。十日并出的景象,绝非杜撰。老道士说:我五行脉典籍中,曾记载几千年前,发生过大动荡。皓月当空,却明亮如白日。自此,仙的传说开始流传。又一段时间,有物出,遮天蔽日。自此,连仙也消逝了。可惜我五行脉脱离五典,遗失了很多珍贵典籍,否则必定知道古时发生了什么。 我很是感慨的点头,按老道士所说,八索一脉不比五行差,如果八索的古籍也留存下来,或许知道的更多。但父亲那一把火,烧了无数典籍,连同爷爷的尸首化作飞灰。 这不仅仅是八索一脉的损失,更是天下人的遗憾。 说话的功夫,独生脉的人也赶回来了。 见到那两个年轻人身上隐有符咒光亮闪烁,陶天松冲老道拱手谢了谢,随后喊着后续跟来的人把伤员都抬进大堂。 今日你们要忙,那事下次再议。老道士说。 陶天松也没回绝,轻点头,指着大堂右侧不远处的房屋:那里大多无人,高人随意选择一处先休息,待忙完了再谈。 老道士嗯了一声,向右方走去。我一向以他为首,自然也跟着走了。 独生脉在这忙活,自然惊扰了老妇人。她从小楼里走出,一见这么多人受伤,忍不住惊呼一声快步走来。 老道士脚步微微一顿,随后快速离开。 我隐隐猜测到他的想法,也不说话,跟着小跑进了那边的屋子。 你休息一会吧,我替你把着门。进屋后,我对老道士说。 有事你也拦不住,在一边坐着吧,不要出声扰我。老道士说。 这么直接的话,让人又气又尴尬。我把门关好后坐在了椅子上,而老道士则盘坐在床上闭目调息。 这几天实在把他累坏了,整个人都枯瘦下来。 虽然人前他一直强势,但那只是表象,是为了支撑五行脉的威名。可在我面前,他不需要伪装,因为对我来说,他亦师亦友。 我们俩的关系一直都很怪,说朋友吧,关系没那么好。说师徒吧,他只教我一些修行的常识,说说各种秘闻。之前他倒说过要收我为徒,半真半假的话,让人摸不清头脑。我顾虑太多,婉拒了他的提议。 但相处久了我才知道,这老头虽然说话像开玩笑,但我如果真的磕头敬茶,他一定会认真教我,把五行脉的一切都传给我。 在明珠峰内,老道士受了不轻的伤,这么长时间一直强压着。 现在好容易有个歇息的空荡,他自然全力疗伤。 一道道淡薄的黑红之气从体内散出,有些腥臭,像铜甲尸的尸气,但其中又参杂了别的味道。 蛟爷从口袋里挣扎着脑袋钻出来,摇头晃脑地看看老道士,又见我捂着鼻子皱着脑门。它嗖嗖的爬上我肩膀,用冰凉的脑袋在我脸颊上蹭几下,随后蛇尾卷起向前一探。 一道淡淡的金光呈扇形扑来,老道身上散开的黑红之气被金光笼罩,纷纷消融。这些类似尸气的东西很少,等老道身上不再有黑气飘出,蛟爷收了金光,眼巴巴瞅着我。 面对它邀功似的注视,我直接伸出手捏住它的尾巴提到眼前。 蛟爷尾尖的金色越来越重,这并不是光芒,而是实实在在的金色血肉,就连那细小的鳞片也如黄金铸造。 这种金不如黑色那般深邃,却独有一种威势。仅仅一小截蛇尾,却让人有莫名的沉重感,好似手中抓着的是上百斤的重物。 蛟爷被我提的不乐意,蜷起身子爬到我手上,示威似的吐信子。待我放开它,就拿着尾巴一下下的抽我手指。 我哈哈大笑,却又想起老道刚才说不要扰他,连忙闭嘴。然后小声嘿笑着,拿左手食指挑起蛟爷的下巴:小样,吃两回骨片还吃出来本事了。那玩意好吃不? 蛟爷微微歪着脑袋,似在想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会,它吐了两口信子,忽然一口咬在我手指上。 依然是那种不痛不痒的酥麻感,我把手抽出来,一指头将它压倒在手心里:没事咬我干嘛,这不关心你日常生活吗。 蛟爷努力把脑袋从我手指下钻出来,然后将尾巴探到前面。小脑袋转过去看了眼金黄色尾尖,随后吐着信子晃起脑袋。看那样子,好似是在摇头。 你是不喜欢这尾巴,还是说骨片不好吃啊? 蛟爷看看尾巴又看看我,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那小尾巴一个劲地抖来抖去。 我嬉笑着捏住它的尾巴:要是觉得尾巴难看,要不我帮你切掉好了。 蛟爷的尾巴顿时不抖了,嗖的一下把尾巴抽回来,跟屁股着火似的,顺着我胳膊腿就爬到茶几下面去了。 我正说要找它,却见它瞪着浑圆的黑眼睛,从桌子前怯怯的露出半颗脑袋。一见我往它尾巴那看,立刻又嗖的一下把脑袋藏起来。 我被它逗的忍不住笑:傻乎乎的,我还能真切你尾巴啊,过来。 蛟爷又露出半个脑袋,见我把手伸过来,吐着信子看了一会,这才慢腾腾的爬上来。 我把它放在手心,一手摸着光滑的蛇鳞,一边看向老道。 老道士似进入关键时刻,虽面色平静,但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脸上的皮肤也微微抖动,几滴汗自额头流下。 在他脸上,有异样的血红色,隔着两三米,我都能从他身上感到一股惊人热气。蛟爷虽生活习性不像条蛇,但对高温还是很抵触,顺着我胳膊钻口袋里去了。 这时,我听见“噗”的一声,转头一看,老道士竟喷出一口鲜血。 幽冥 第八十二章 独生脉(9) 我心里一惊,连忙跑过去扶住他:怎么回事? 老道士轻轻摇头,略显虚弱地说:没事,只是之前强行把伤势压下,又吃了血灵丹。血气上浮,吐出来是可以舒缓一些,是好事。 我看看地上的那一滩血:什么血灵丹?这么大口血,你真没事? 给我把毛巾拿来。老道士说。 我把墙上挂着的毛巾拿给他,擦干嘴角的血迹后,老道士说:血灵丹是激发道力的丹药,有些后遗症,但不是太重。只不过我在吞下时已经受了伤,才会压不住药力。不过借此彻底消化药力,可助我疗伤。 我嗯了一声,既然老道这样说,应该没有问题。 不过这次与独生脉谈他们的法门,估计很快就要实施。这些人心不安定,倘若无法震慑,我们两个的处境会很危险。所以无论何时,不要把我的真实情况说出去。老道士说。 你伤没好,还一直动用道力…… 无妨。老道士摆摆手:只要不遇大敌,三四天的功夫便可恢复七八成。 三四天才恢复七八成,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消息。老道士说的乐观,可我却有些不安。这里毕竟是独生脉,他们中大部分人都对老道恨之入骨,恨不得抽筋扒皮。陶天松能与老道客气,也是因为独生脉需要改变,而老道是他们的关键。 但如果知晓老道士此刻虚弱无比,外强中干,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动手。虽然八索道咒护身,天下都可以去,但如果遇上偷袭我也没辙。 把毛巾放在一边,老道长吁一口气,随后从床上下来站在地上。 可惜没有乙木丹的药方,否则炼制几枚放在身上,这种伤一两日便好。老道士说:时日越久,古法遗失的越多,就连我五行脉的典籍都只剩下为数不多的那几部,更别说其它了。 这个问题,我没法插嘴,因为八索一脉连根毛都没留下……通冥玉佩肯定不能算根毛。 沉默一会后,我问老道:独生脉的事大概要几天? 不清楚,现在只是了解了他们的法门,如果改变,需要时间和精力。老道士说:我要尽量拖久一些,以便把更多的道力用在恢复己身上。 我嗯了一声,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是独生脉来喊吃饭。 老道画了一道简单的符咒点在地上,把血迹消弭,随后与我一起走了出去。 小美女不能动弹,老妇人自然要回小楼喂她吃。我第一次与独生脉众人一起吃饭,有些不自然,老道神色平静,没有任何担忧之色。 独生脉的饭堂离大堂不远,是一栋四十多平方的大房间。桌子已经摆了菜饭,我们的到来只迎来年轻一辈毫不掩饰的厌恶,至于老辈人物,碍及需要老道帮忙,虽不打招呼,但也没有太多憎恶之色。 这时,我注意到来吃饭的老辈人物只有陶天松和受伤还未痊愈的周师弟,其他人都没来。也许是看出我的不解,陶天松说:附近出了些状况,几位师弟去查看了,来来,先吃饭吧。 他说得轻松,但我却看到,他脸上有无法隐藏的担忧。 对于陶天松的担忧,我只是略微好奇,并不是很关心。 反正大事小事,都是他们独生脉的事。如果这里真发生什么大事,估计老道士也只会把老妇人和小美女救走,其他人……该死活不长,生死天注定。 独生脉的饭菜一直很简单,素菜居多,但这里的菜绝对绿色,是他们亲手种植的。遗憾的是油水太少,炒出来的菜没什么味道。 一顿饭吃了四五十分钟,独生脉的人似乎都没什么胃口,有一搭没一搭的扒拉着米饭。陶天松稳坐主位,随着时间的流逝,眉头也渐渐皱起来。 老道与我已经吃完,放下碗筷,对人说了声谢就要走。 这时,门口忽然冲进来两个人,一进门就大声喊:不好了!不好了! “啪”的一声响,陶天松把碗筷拍在桌子上,站起身来问:怎么回事? 师兄,山神庙里,那东西开始向外动了。很多人,但都没办法拦住。它的方向,正是朝我们独生脉这里!一人说。 什么!陶天松面色大惊,但他瞥了一眼老道和我,立刻又把震惊神色压了下去。 刘师弟他们呢?怎么只回来你们两个?陶天松问。 他们还在尽力阻拦那东西,我们回来的时候,那东西突然反击,险些打伤刘师兄。所以,师兄才让我们尽快回来禀报。 反击?它什么时候会攻击人了?这一次,陶天松的脸色更加讶异,他离开座位,绕到门口:快,带我去! 临走前,陶天松看了眼老道士,他犹豫了一下,拱手问:高人可否与我们前去,山神庙出了鬼物,这里无人认识。若高人去,以五行脉博学,或许会认识。 老道之前说,尽量不动用道力,以便伤势快速痊愈。而且,他也怕独生脉众人看出他风中残烛,再起什么歪心思。 我正想着用什么理由拒绝合适,却听老道士回答:好。 陶天松大喜,连连拱手说:山神庙就在离我脉十里外的一处小山上,西南方,很好辨认。我们先行一步,还请道友速速赶来。 老道士点头后,陶天松带着周师弟等三人,迅速离开。那些小辈,他一个也没带。 待他离开,老道士远离饭堂后,我问:你怎么答应他了?万一…… 无妨。老道士说:不过去看一看,不碍事。 我想了想,说:那我以道法遁入虚无带你去吧,虽然慢了点,不过,咱也没必要那么快。 老道士没有矫情,点头说好。其目中有异样的神色,看的我有些羞涩。 以道咒护身,遁入虚无后,我与老道士慢悠悠的跑去山神庙。 说是慢悠悠,实际上在虚无世界中,比普通人全力奔跑还要快。五公里正常人要跑二十分钟左右,而我们只用十分钟就到了。 那座山神庙,座落于半山腰。不是很大,破破烂烂的毫不起眼。 很多人围在庙门外十几米外的地方,陶天松等人也在其中。我撤了法咒,显出身形,在场众人除了独生脉外,都有些吃惊。 老道士毫不在意他人神情,带着我走到陶天松旁边。见我们来到,陶天松很是欣喜,指着山神庙说:那东西又撤回庙中了,毫无缘由,还请高人指点。 我在旁边好奇地问:那是什么东西? 不太清楚,形体飘忽,让人难以看清,似隐藏在一团迷雾中。陶天松回答。 这个答案和放屁是差不多的意思,是比较长的一段动词…… 老道士抬头看向山神庙,这座庙实在太烂,大门缺了一扇,另一扇门板破开好几个大洞,歪斜地靠在门框上,摇摇欲坠。 而墙体和上方瓦片也烂的一塌糊涂,陶天松说,这附近大多是修行人,畏鬼神却不敬鬼神,所以没人来修缮。 山神庙的历史可追溯到千年前,是极其古老的建筑,能保存到现在已是奇迹。所以,如此破烂,倒也不怪。 在庙门上有一块破匾,年岁太久,上面的字已不可辨认,估摸着是写某某山神庙。 从大门望去,里面有一尊巨大的山神像,不过屋子背光,看不甚清楚模样。 那东西是从山神庙里出来的?我问。 陶天松嗯了一声,说:前些日子,有人无意途径这里,发现有古怪。半夜风雨交加,竟遇到如鬼怪一般的东西。可无论何种道法,都无法击伤对方。不过,这东西并不反击,只四处游走,没多久便返回山神庙。但其所过之处,草木尽皆枯萎。 不止草木。老道士在一旁忽然插话说:这整座山的地气都向庙中涌来,天地大变,灵气渐失,为数不多的山川精气都被这座庙吸走了。用不了几日,这座小山便要崩塌,因其根源已被毁掉。 陶道友,这位是?有一人走过来,先是拱手施礼,随后问。他看似有四十多岁,体格高大,穿一身青蓝道袍。 陶天松客气的与对方回礼:松山道友,这位是五行脉的高人,先前在我独生脉做客,知晓山神庙出了问题,所以前来解忧。 哦?那人很是意外地看了眼独生脉众人,又看看老道士,随后拱手施礼:原来是五行脉的高人,有礼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自报家门,而且眼中尽是不信任。独生脉的众人也能察觉出,他们个个眼高于顶,鼻子冒出两股热气,蹄子一蹬就要开口。 而老道做的更绝,瞥了人一眼,根本就不搭理,做足了高人的风范。 陶天松笑了笑,说:这山神庙是我独生脉地界,隶属我脉后山,松山道友能来帮忙,实在感谢。 呵呵,客气,客气。因老道的态度而略微尴尬的松山,此时更加尴尬了,拱拱手后,告辞离开。 我听到周师弟在背后嘀咕说:什么东西!见了好东西就想拿,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了,不要多话。陶天松说:也幸好有他们打前锋,否则我们这次恐怕又要伤人。我脉最近连连损兵折将,能忍则忍。 幽冥 第八十三章 独生脉(10) 你们可曾进庙看过?老道士问。 看过。陶天松说:但没看出有何异常,那东西也是最近才出现,我们连他是否从庙中出世都不清楚。 老道眼睛瞥过山神庙两边,随后迈步向前走,看那样子,是想进庙看看。 我连忙跟上,小声问他: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是有些古怪。老道士回答:四处山川高大雄伟,唯独这一座最矮小。所谓山神,自以镇压山川为主。如此地势,消弱了灵性,建庙的人选了这块地方,必有原因。 说话间,我们走进山神庙。里面有一股霉味,到处结蜘蛛网,人走进来灰尘到处纷飞。 山神像供奉在大案之上,那里有几个石碗和一张石头雕刻的香火台。我探头往里面看了看,灰黑的东西将香火台铺满,也不知道是香火还是灰尘。 正如陶天松所说,这里没什么特别的,看起来就是落败的山神庙。 我们独生脉在千年前,便座落于山神庙前方的大山,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老祖宗举脉迁移,将山门移出十里开外。陶天松也带人走了进来,在我们后面带着一脸缅怀之色,说:但即便如此,这里仍属我独生脉的地方,只是现在我脉如这座庙宇一般落寞,谁都敢欺压了。 我看了他两眼,这是个有心计的男人,一心想振兴独生脉。 老道士四处扫视几眼,随后低头看了看,接着手一抖,燃起了道火甩在地上。 道火明亮,将附近的地面都照亮了,我低头看几眼,没看出什么异常。而老道却问:最近是否有人进来过? 陶天松摇头说:这里我们很少来,所以也不甚清楚。或许…… 他话只说了一半就没说下去,老道士也不继续问,灭了道火后说:那东西隐于山川中,无法察觉。其不断游走,想必是要吸取山川精气,暂时应该不会出行。但等此山坍塌,它恐怕就会离开,至于是否去你独生脉,我也不知晓。 这话,让陶天松脸色有些难看,问:以高人的博学,难道也看不出这东西的来历? 老道士摇头:我没见到它,自然不知道。但看其踪迹,应是山精野怪一类。 如今连我修行人也难以成道,山精野怪如何成形?陶天松一脸不解。 老道士再次摇头:我不知。但或许,你独生脉移出十里外,与这东西有关。 哦?陶天松满脸惊奇,但随即便若有所思。 师兄,现在怎么办?周师弟问。 陶天松想了想,说:都回去,以后每日来查看一次,防止意外。 独生脉众人互视一眼,都没吭声,纷纷点头。这个动作,让我有些意外。 山神庙离独生脉十里开外,而且那鬼东西也不一定真去独生脉,为什么这些人如此看重? 很显然,这其中有隐秘,陶天松对我和老道士撒了谎。 离开山神庙后,独生脉以法门驱使林木助行,而我与老道,在后面慢腾腾地走着。 他们有问题。我说。 嗯。老道点头。 会不会…… 与我们无关。老道士说。 那你看出什么没有? 已经说过了。老道士回答。 他之前所说的,那东西疑似山精野怪,是为吸取山川精气而出世。这个回答,让人惊奇,就像陶天松说的,连人都修不了,山精野怪还怎么修? 对此,老道士回答说:山川精气虽属精气的一种,但其质重,难以吸纳。否则的话,独生脉也不需发愁了。所以,凡能吸取山川精气的,皆为异种,不是普通的山精野怪。例如草木与畜生修成的,皆无法吸取,唯有山石一类可成。 石头也能变成妖怪?我有些诧异。 万物皆有灵性,草木能成妖,山石为何不能。老道士反问。 我无从反驳,便问他:那你见过石头妖怪吗? 老道士摇头:如今妖魔难寻,唯有典籍中有记载。古有魃魑鬾魈鬽魁魓魊魖魅魒魀魍魐鬿魆魕魉魌魋二十种妖鬼之物,其中山魑便为山石所化。 山魑?这个词有些熟悉,但一时间我想不起是什么。 山魑便是山神。老道士说:其有好有坏,如人一般。此地山势矮小,并不是镇压山川的地方。所以,这座山神庙,实际应为镇压山魑之地。 山神还有坏的啊……我有些惊愕,一直以为山神也是神仙,和土地公一样呢。 凡人臆测,当不得真。老道士说:但古时确有山神,镇压百山千川。这只山魑,很可能在千年前因意外脱离镇压之所,扰了独生脉。因此,再次被镇压后,独生脉为防意外,远离此处十里。 那他们干嘛不直接搬离千万里,那不更安全吗?十里,对你们这些人来说,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我疑惑地问。 或许,独生脉还有其它原因,这个就无法得知了。老道士说。 那它现在有了活动能力,再吸取山川精气,会不会……我担忧地问。 无妨。老道士说:天地已不如古时,山川精气所剩无几,即便都由它吸去,也成不了大患。更何况,独生脉必有动作,我们无需多问。 我哦了一声,又问:那山魑是什么样的? 老道士回答说:其为山石所化,自有山川之气。云缭雾绕,因此难辨其形。但本体,却是一块石头模样,并不算难对付。 那还能被人称为山神啊,我以为带“神”字的都很厉害。 我说的是现在。老道士说:山神并不为神,其属山精野怪的一种,不过有些山魑游走之所固定。其以抽取山川精气存活,因此可镇压千山。人分三六九等,妖物自然也有分等。最厉害的山魑,融入山地,瞬息百里。吸纳山川精气,致山势变化,沧海桑田非难事。因此虽无大法力,却有大神通。 大法力?大神通?有啥区别?我一脑门雾水。 老道士看我一眼,摇摇头叹口气,快步行走,将我甩在后面。 嘎?嘛意思? 蛟爷从口袋里探出脑袋瞅瞅我,吐了两口信子,摇头晃脑的,又钻回口袋了。 噶?嘛意思? 一个老头,一条小蛇,怎么着? 好歹我也是八索一脉的传人!不就懂的少么,干嘛都摇头晃脑的,真当我是朽木……那个白哉啊! 从山神庙走回独生脉,差点没把我累死。直线距离是五公里,可这是山路啊,山路难行,五公里几乎可以当十公里走了。 回去后,独生脉的议事大堂已经闭门,几个年轻子弟在门外把守。见我们俩了,个个面带警惕地看着我们。 老道士看也不看他们,直接拐弯走回房间。 关上门后,他盘坐于床上疗伤,而我则坐在椅子上休息。 这一路走的腰都快断了,陪老道走路,比陪女人逛街还可怕。早知道我就扔下他,自个儿用道法跑回来了。 闲着无聊,逗弄一会蛟爷,把它逗的昏昏欲睡后,一点成就感也没有的我,把通冥玉佩拿出来。 不就几个人把门吗,咱就算进不去,也能看到你干嘛。 我把通冥玉佩贴在额头,延伸视野到议事大堂内。意料之中,独生脉的老一辈都在那,连受伤颇重的杜师兄也在其中。 通冥玉佩虽然能看到千万里之外的东西,但却无法听到声音,而我又不懂唇语,只能看着屋里众人嘴巴一张一合地讨论着。 陶天松坐在主位上静听,时不时翻着手里的一本古籍。他眉头皱着,时而有些许欣喜之色,时而又有些疑惑与困扰。 我把视野延伸到古籍上,书上用的是繁体字,而且字体与现代不同,很难辨认。 陶天松每每只翻看一下便合上,从未一次多看过,我在那看了很久才弄懂其中两行字的意思:山妖出世,六道大乱。斩妖取精,避退海外。 还有一行写着:百年后再入中土,争夺天机。 这两行字对独生脉来说,意义重大,但对我来说……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 在那看了半天,却只见一群人嘴唇颤动,完全听不到声音。这让我昏昏欲睡,干脆取了玉佩,在房间里老实坐着。 老道盘坐在床上不吭声,浑身都在轻微的颤动,额头不断有热汗流下。看来,疗伤也不是什么简单的活。 幽冥 第八十四章 独生脉(11) 蛟爷似乎是睡醒了,从口袋里爬出来舔我脸颊一下,随后顺着胳膊腿爬下去。我看着它爬到床边,顺着床腿跟过山车似的,转悠转悠就爬到老道身上了。 这家伙,什么时候喜欢老道士了?这种爱好要不得啊! 在老道身上转悠了几圈,蛟爷一头扎进衣服里。我看的冷汗直冒,以老道的个性,如果发现怀里有东西在动,估计一巴掌就下去了。 他那巴掌跟压路机似的,以蛟爷柔弱的身子,还不给拍成饼? 蛟爷钻进老道怀里没多久就出来了,它嘴里还叼着一个小布袋,看着很熟悉,似在哪里见过。 叼着布袋的蛟爷飞快地爬下床,嗖嗖的又跑到我手上,这才将布袋放下。 接着,它嘴巴拱啊,身子缠啊,在我手心卷成一颗球滚来滚去。好不容易,才把布袋给扯开。 小脑袋一探,从里面咬出一块东西,我一看,那东西金灿灿的,竟是疑似仙的骨片。 我以为老道一直把骨片放在五行道观,没想他会带在身上,难道是怕蛟爷天天偷吃给他吃完了? 这个小气的老头,不就几枚骨片吗,又不是你的。好歹咱家蛟爷也是个姑娘家,给它养大了,养肥了,以后就可以炖汤了。以蛟爷的生命力,这蛇汤炖个十次八次它也死不了。 这时,我感觉嘴唇有些热,转眼一看,蛟爷竟叼着一块骨片爬到我肩膀上,不断探着嘴想把东西往我嘴里塞呢。 死人的骨片! 我心里一阵发毛,有些恶心,赶紧把头撤回去呸了两口。 蛟爷黑珍珠似的眼睛看看我,脑袋微微后撤,似有些委屈。 这个……还是你自己吃吧,我不好这口。我用两根手指滑过它光滑的身子,蛟爷叼着骨片歪着脑袋看看我,随后一扬脖子,把骨片吞了下去。 老道说,如果蛟爷能把骨片消化,将大有好处,因为这骨片神秘而且很强大。 蛟爷的尾尖已经完全变成金黄色,表面微有金光流转,很有沧桑威严的气息。这骨片属古时未知的生物,一直到现在都无法确认是什么。 这次被吞下的骨片只有米粒的三分之一大小,吞下骨片后,蛟爷身上微微泛起黄光。它晃晃脑袋,把布袋叼在嘴里,顺着我的胳膊爬到地上,随后往老道那边爬去。 可爬着爬着,竟然划了一个圈,又转向这边了。往反方向爬了一段,蛟爷察觉到不对,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掉头往回爬。可没爬多远,脑袋啪嗒砸在地上,竟在那睡着了。 我在旁边看的直冒汗,人家喝酒喝醉不认识路,你吃个骨片都能吃醉吗。 想来,蛟爷是要把布袋叼回老道的怀里,不过走半路就晕那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走过去把它捡起来放进口袋,至于那个布袋…… 我正琢磨该放回去呢,还是等老道醒了再还,这时,一道目光定在我身上。 你拿它做什么。老道士盯着我的手。 我被吓了一跳:没,什么也不做啊。 老道士一双眼锐利的像鹰,往我鼓起的口袋里瞥了一眼,说:它的根基牢固,但不可贪多,否则化蛟必有难处。东西你留着吧,不要由着它的性子,下次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免得一掌打死你。 我听的冷汗直冒,可布袋不是我偷的啊,干嘛对我说这么吓人的话。 顿觉尴尬和委屈,老道长吁一口气,从床上下来走动几下,问我:什么时辰了? 我看看表,已经晚上十点多。 老道士嗯了一声,微微低头,像在思量什么。我想起之前用通冥玉佩偷看到的那几行字,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老道。毕竟独生脉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老道士知道的多点,我们就越发的安全。 斩妖取精,避退海外,百年后的天机……老道士念叨着我告诉他的两行字,眉头皱起来。 怎么了?这应该和我们无关吧。我问。 无关,也有关。老道士回答。 啥意思?我一头雾水,这种坑人的回答,是最令人痛恨的。所以我这辈子最烦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和尚,一种是没头发的驴。 古时修行容易,天下各门各派长有交流,独生脉在千年前,亦有盛名。老道士说:但突然有一天,独生脉搬离原先的山门,自西南远遁此地,后几百年,更是愈发低调起来。想来,他们必是从算得天机的人口中,得到独生脉即将落寞,为防被人欺压乃至灭了门户,这才离开了那地方。古时能算天机者有四处,你八索便是其一。 哦?听到这话,我不禁有些自豪。像古代的刘伯温啊,诸葛亮啊,听说都会算,所以才出名。没想到真正修行人中,只有四处会算天命,而我八索一脉也在其中。 论起算天机,八索为魁首。老道士接着说:而天机不可泄露,八索以贯通天地幽冥的法门强夺天机,引来了不少灾祸。只是你们这一脉十分强横,可称得上无法无天。因此,除了八索一脉,少有人敢再去抢夺天机。 也正因为如此,余下三脉,分取人事,国事,天下事。对最为玄奥的天机不闻不问,以免招来灾祸。 什么叫人事,国事,天下事?我问。 所谓人事,便为人之生老病死,福祸一生。观一面,可观一生。你八索一脉一掌定乾坤,也可轻易做到。老道士说。 我哦了一声,想着什么时候能学会这个定乾坤就好了。现在算命的骗子那么多,我要会点真本事,还不赚翻了去。 到时候我也在火车地下道旁边摆一摊子,旁边竖一幡,上书八个大字:承天八索,掌定乾坤! 到时候算一命我收人十块钱,还不用装瞎子,这日子……就是不知道城管会不会揍我,听说连地下道卖大白菜的都挨揍。 而国事,便为一国之运。何时最盛,何时衰败,何时灭国,此为君王道之一。老道士说:如张良,刘伯温便是如此。此道与国相连,一旦入了局,国盛,则其门派气运悠长。国衰,则其脉隐退避世。因此四大家中,以这一脉牵连最多,如天尸脉那般,有很多分支。 至于天下事,最贴近天运。老道士接着说:天下大事走向,国盛人衰,妖生魔灭均在其中。但其只讲大势,从不断言天机。正如人之一生,我道你最终一个死字便为大势,其中富贵贫穷,强健衰弱便为天机。 因此,你八索一脉独掌天机,算尽天下事,才能执修行之牛耳,做泰山之北斗。 老道士的一番话,说的我似懂非懂。但细细琢磨,才明白另外三家,是把天机分为三部分,每一家只算其中一份,以此减少天机泄漏的惩罚。 唯独八索一脉,什么都敢算,还不怕老天爷惩罚。我下意识摸摸胸口的通冥玉佩,老道曾说,第一枚通冥宝玉,上九天下九幽,历时百年才炼成。只此一点,便可看出八索一脉的强横。 只是到了如今,当年最厉害不过的八索,只剩我一个,还啥啥不会。我那从未谋面的老妈或许会的多,但失踪几十年,也不知是死是活。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一点都不假。 既然独生脉的古籍中,要现世避退百年,取山魑妖精为百年供养,想必百年后所谋甚大。独生脉如今的衰弱,或许正因百年后要崛起。老道士说:因此,这其中必有缘由,与天下有关。 我疑惑不解,独生脉避退海外和天下有什么关系。 独生脉在此虽无大气,却也无忧。突然要取山魑精华避退,定是因为这里要出大事,若不走,便有祸。老道士说:若祸为一时,大可避退一时。但百年之久,这祸必定不小,足以影响天下大势。 原来是这个意思。我恍然大悟:那会是什么事呢?好像一点征兆也没有啊。 有,只是我们没看到。老道士说:任何灾祸都有征兆,只是我们在来临之前想到罢了。 那,咱们也走?我问。 能去哪,若这灾祸影响了天下大势,除非我们也避退海外,否则一样要被卷入其中。老道士说。 有这么严重吗?我对此表示怀疑。 老道士摇摇头:无知者无畏,乱世出妖魔,天灾人祸迭起不穷,我倒希望自己想多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你跟我回城市里过去。在那里,应该没什么影响吧。我说。 人神两分,若入了俗世,自然免收修行的灾祸。但在那里……老道士叹口气:如果躲去了那里,我五行脉还如何传承。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因为我和老道,甚至和所有修行人的想法都不同。毕竟我来自现代化的都市,不是纯正的修行者。他们所在乎的门户与传承,对我来说很遥远。 甚至连所谓八索传承,对我来说也只是新奇好玩的东西,能不能传下去,传给谁,至今我都没想过。 要不然,你找陶天松要那本古籍看一下?如果真有乱世妖魔,你就跟我回城市安度晚年,到时候我把金砖卖掉,花钱帮你找几个资质好的孩子过继,为你继承五行。我提议说。 这是一个法子。老道出乎意料的点头同意:倘若能及时找到师弟,按你说的做,也未尝不行。 我一阵无奈,这老头也太执着了。他那师弟都失踪二十多年了,生死未卜,天下那么大,去哪找?要一辈子找不着,他就一辈子不干别的了? 有人说,执念重了便成魔,在我看,老道虽然平时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可这心魔,太重了。 幽冥 第八十五章 神秘的女人(1) 天色已晚,这个时候去找陶天松,显然不合适。更何况,我是以通冥玉佩偷看他们的古籍,如果冒失的去找,指不定独生脉那群人怎么想呢。 回头给我和老道头上扣盗贼的帽子,满天下也说不清理。以老道的脾气,一句话说不清,第二句就开始念咒准备揍人了。 把独生脉的其他人打生打死无所谓,可这样做,无疑让他与老妇人的关系再次将至冰点。原本就看老道不顺眼的小美女,估计能拿唾沫星子把老道给喷死。 以老道士的脾气,肯定会动手,到时候越打关系越差,这绝不是我们几个乐意看到的。 老道士也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细细思量后,打算找个机会等陶天松再次翻看古籍,他以道力辅助直接偷看。 熄了灯,老道盘坐床边继续养伤,我往床上一躺呼呼大睡。有老道士在旁边,天塌下来也有人撑着,我自然睡的安心。 第二天醒来去吃早饭,一见面,陶天松就向老道士迎来,低声问:我记得高人在救师妹前,是从九窍玲珑山回来? 老道士看看他,点了头。陶天松面色有些异样,先是看了我一眼,随后说:明珠峰坍塌了,九龙怨气滔天。 老道士面色一变,正要开口,却听陶天松说:但有人见一名女子从天而降,以大神通重塑宝珠,压制了九龙怨气。其道法高深莫测,以否极泰来,镇守乾坤为咒引。 这话一出口,不仅老道士神情一震,连我也愣在那里。 否极泰来,镇守乾坤! 这是我八索一脉的咒法前引,普天之下能用的除了我之外,就只有那位从未见过的母亲。 我一把拉住老道士的袖子,激动地说:快带我去!我要去看看! 老道士瞥了眼陶天松,问:消息是否为真? 陶天松说:自然为真,是一名自明珠峰附近经过的修行者告知。不过,他说半路看见魏家被神秘人袭击,损失大半,幸有顶级铜甲尸惊走对方,免了灭族之祸。 神秘人?老道士思索着。 我激动不已,哪还管什么神秘人,跳着脚对老道士喊:快带我去!我要去看! 老道士点点头,冲陶天松一拱手,带我出了门。 离开饭堂,他一手扯住我的胳膊,一步迈出。 道力波纹呈现,四周场景快速后退,眨眼的功夫,我们已离开独生脉十几里外。 老道士走走停停,用了一段时间,再次回到了明珠宝峰。 九龙山依然如故,山体雄伟,如巨龙垂首,有裂地之势。 明珠宝峰位于九龙山之中,是被围绕起来的一座小山,高约两三百米。这山原比九龙山更加高大,只是康熙皇帝让人掘去一大半,明珠变暗珠,让九龙腾天变作九龙垂首,再次延续了大清江山国运。 这次回来再看明珠峰,似乎又变低了不少,原本浑圆如珠的封顶,竟坍塌下去,如火山口一般凹陷。 老道只看一眼便皱起眉头,似发现了什么。 我心急如焚,直接念咒遁入虚无,快速向山上跑,老道士在后面只思索片刻便跟了上来。 我们俩一前一后,很快来到之前走过的山腹暗道。进去后没多久便发现,暗道已被坍塌的山石掩埋,无法通行了。我试着以虚无道法前行,却只前进八米左右,前方依然被重重山石围住。 无法,我只能退出来,与老道攀登山顶。 到了顶峰我们才看到,整个山峰都落了下去,老道士猜测,可能四家打得过于激烈,震塌了山峰,所以明珠下落,掩盖了整个山腹空间。 也不知四家有多少人活下来,但这山里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估计里面死了不少。山下和龙山里的尸体,都不见了,应被四家收走。唯有这山体内,非人力可通行,但也算有个葬身之所。 能不能看出点什么?我问。 老道士说:明珠下落,由暗变隐,九龙寻珠,必定会改变山势。这附近,恐怕过不了多久便有地震。 我不是问这个,是问我母亲。我焦急地说。 老道士瞥了我一眼,自顾自地说:明珠峰下沉,本为毁山之势。当年玄烨之所以不敢毁山,便是怕龙珠无形,引得九龙仇怨,从而一夕之间葬送大清江山。如今四家大打出手,毁了明珠峰,倘若没有补救,九条怨龙立刻腾空而起,遍布天下去寻龙珠,到时候别说修行,就连普通人都难以幸免。所以,如果那人真是你母亲,必以神通入山体,藏下可引九龙的宝物。若要知晓你母亲的事情,必须进入山体内部。 有没有办法进去?我刚才试过,石头埋的太多,我进不去。 办法有二。老道士说:一是我借山力,强行打通山体。但这样耗力巨大,也容易震动龙山。 第二条呢?我急着追问。 二是你以通冥玉佩查看山体内部,倘若那东西附近有容人之所,我带你以缩地法前行,可避开山石。但你母亲若藏有宝物镇压九龙,必有守护之法。空间太小,我们很容易…… 我明白了,那怎么办!好不容易知道她的消息,难道只看一眼崩塌的明珠峰就回去吗?我又无奈又悔恨,早知道勤练八索道法,说不定以空明咒相助,这会已经进去了。 思索很久,也没有其它办法。我耐不住性子,便用虚无道法,在山上四处转,想找一条可以进去的通道。 山体崩裂,留下很多裂缝,大的可通人,小的连蚂蚁都进不去。我试了很多,几乎把整座山都跑遍了,却没找到一条通行的道路。 虽然很想进去,但我实在开不了口,让老道陪我一起冒险。 强行打通山体虽然可行,但实在耗费精力,老道本就受伤未愈,我拉不下脸求他帮这个忙。至于第二种方法……谁也不知道山体内有什么危险,八索一脉的道法,比之五行更加神秘莫测,毕竟我们这一脉自古流传,是原原本本的古法。而五行,不过从五典脱离而出罢了。 唉……这已经是我不知多少次叹气了,可叹的再多,也想不出办法。 老道在顶峰观察山势,也想找出进入山体的办法,但山石掩埋的过于密集。 你以通冥玉佩查探山体,找出一条最容易通行的道路。若山石不多,我以借山之力助你进去!老道士说。 这话,让我感动莫名。老道是个靠谱的人,说一不二,能帮你的时候一句废话都不多说。 虽然我自己拉不下脸说话,但他自己开口,我腆着脸也就应了。毕竟几十年没见的母亲,其神秘经历,让我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思绪。是想念,还是好奇,我也不清楚。 掏出通冥玉佩贴在额头,我延伸视野,探进山体内部,开始找寻进山的道路。 出乎意料的是,视野延伸二三十米后,竟看到一条弯曲的路线。路线时宽时窄,宽的地方有三四米,窄的地方也有一米多。 我一直探查至崩塌的山腹中,看到一团灰蒙蒙的雾气在山腹中盘旋,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宝物了。 将玉佩取下,我把所看到的一切告知老道。 地下有通道?老道士略显诧异。 会不会是四家走前打通的,山体崩塌,他们想出来,自然也得有路。我猜测说。 老道嗯了一声,算是肯定我的猜测。 随后,他让我退开几步,两手画起了空符。 地五行,借山之力,崩!老道手拍符咒,一掌打在巨石上。 圆桌大小的石头,被其一掌崩碎,乱石四溅。每三掌过后,符咒都会消散,老道必须重新画符念咒。 而且,山石重叠,很多时候打碎一块,旁边的会跟着滑下来。 一个小时,我们只前进了十米左右。越往下越困难,因为对上方的石块震动很大,如果不小心谨慎的话,很可能把我们埋在山体内。 不过,只要再前进七八米,我就可以用八索道法带老道进去。万物莫视的咒法,穿行七八米不成问题。 接连一个小时的施法,强如老道士也满头汗水。 休息一会吧,这事急不得。我劝说着。 老道嗯了一声,靠在山壁调息着。我看了眼上方的岩石,重重叠叠,似乎随时都会坠落,这让我不由提起一把冷汗。也正因为如此,在老道休息的时候,我念起了道咒,提前遁入虚无,以防意外。 只休息了几分钟,老道再次施法,不断崩碎一块块拦路的山石。 轰隆隆的巨响,在山体内不断回荡。看着老道汗流浃背为我打通道路的模样,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这种突如其来,有些莫名其妙的思绪,让我激荡的心情不断沉寂。 待老道再次前行八米左右,我现身拉着它遁入虚无,穿过后续的岩层。 再次现身时,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呈现眼前。 而这时,老道士忽然面色微变,右手迅速画起了空符。 天地五行,大道有灵。乾坤莫逆,号令四方神,辟邪护法急急如律令!≮我们备用网址:www.txt80.com 八零电子书cc≯ 一道淡淡的青黄色光幕笼罩我们俩,并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老道如临大敌,让我不解:怎么了? 我感触到一股阴邪的气息,前面似盘踞着什么鬼物。老道士回答。 幽冥 第八十六章 神秘的女人(2) 我想起通冥玉佩中看到的那团雾气,便说了出来。与雾气相似的东西太多,老道也无法辨别那是什么。 若你执意向前,万万不可妄动,一切听我言。我道力被消耗甚多,关键时刻会为你阻挡片刻,你以八索道咒护身。老道士认真的叮嘱说。 见他如此紧张,我也有些不安,连连点头。 我们继续前行,越过层层乱世。在光幕的照耀下,一路见到不少尸体与血迹,还有乱七八糟的破烂法器。 明珠峰坍塌,乱石数以千万吨,这已经非人力可抗衡了。除非是铜甲尸那种可借金土遁形,力大无穷的异尸,才可安然无恙。就连金翎尸和天尸,想在这种情况下完整离开,都是非常困难的事。 不过行尸脉阵法奇特,而天尸可施法,想来都有保命的招数。一路走来,只见被砸死的子弟,却不见那些高级尸的踪影。 浓重的血腥味,即便是光幕里依然可清楚闻到。我尽量不去看那些残破的尸首,一心想找到和母亲有关的线索。 向下穿行近百米后,老道士忽然伸手拦住我,随后我听见前面传来“滋滋”的声音。仔细一看,青黄色光幕似被什么东西拦住,不断被腐蚀。 下面有东西,阴邪到极点,以我现在的道力,贸然下去我们会有危险。你的道法还剩多久?老道士问。 我算了一下,说:大概还有半个小时。 老道士嗯了一声,说:你以道法带我下去吧,但我们必须留足够的时间返回地面。这里阴气过重,让人心神不安。 我第一次见老道对一处地方如此忌惮,当然了,这与他道力所剩无几有很大关系。倘若是全盛时期,以老道的性子,全天下没他不敢去的地方。 我念起八索道咒,带着老道遁入虚无,那层防护的光幕自动消散了。与此同时,在虚无的世界中,我看到前方已是层层雾气。 灰暗到了极点,即便在虚无世界,依然很难辨认前方道路。 幸好万物莫视的特性,可助我穿行一切障碍。我与老道迅速前行,很快便深入雾气的核心处。 因为身处虚无世界,完全感受不到雾气的怪异之处。可观察四周的地形却发现,与雾气相接触的山壁,都被腐蚀的一干二净。 这团雾气如一颗巨型鸟蛋,在坍塌的明珠峰内,再次扩展出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不过,雾气只扩散到一定范围,便停止侵蚀,只在内部四处游荡。 我与老道从天而降,半空中却看到一颗平平无奇的珠子。 那珠子有拳头大小,如黑珍珠一般,四周的雾气正不断地涌入其中。 落到地面我才发现,雾气是从地下涌上来的。老道士皱起眉头,忽然对我说:我要在这里画出一道符咒护身,出去查看一下。 在虚无世界画符,相当于在抽取我的力量,上次老道就试了一下,险些把我抽干。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这么做,必定有原因。 对于老道,我敬重之余,更有一种无法言语的信任感。只要是他说的话,他做的事,我都相信没错。这也是为什么我与他之间的思想分属两端,却仍在一起走了那么久。 见我点了头,老道开始画空符。空符抽取力量的速度非常快,四周的虚无世界不断抖动,我感觉浑身都像要烧起来一样。 或许,我本身的道力不足,所以现在是抽取我血脉中的力量。 一道空符画完,我感觉浑身都在发烫,脑子似要炸开一般。老道士轻喝一声:天地五行,号令四方神,灵转八方!禁! 他手冲空符一点,随后松开抓住我胳膊的手。 空符闪现一道青光,强行避开四周的雾气,老道走出虚无的世界,立刻被重重雾气包围。 青光闪耀,护住了老道的身体,但雾气太多,腐蚀性强的一塌糊涂,只眨眼的功夫,青色光芒便暗淡下来。 一见如此,我连忙伸手把老道拉进虚无的世界。 怎么样?确定他安全后,我问。 是九龙怨气!老道士面色并不好看:有人在不断抽取九龙怨气注入这里。 他说着,抬头看向半空中那颗珠子。大量的雾气,正不断涌入其中,像是为其送入养分。而其话语,让我心里一沉。 独生脉的老妇人曾说,她之所以去五行脉盗取木灵丹,乃至还没出手就被发现,皆因我母亲。 陶天松刚告诉我们,有使用八索道法的女子从天而降,以大神通封住了九条怨龙。现在老道却说,有人在这抽取九龙怨气,有所图谋。 一切的矛头,都指向我那从未谋面的母亲。 她要做什么? 这是个暂时无法解开的秘密,老道士抬头上望,看向那颗珠子。 虚无的世界,一切都可以做到,甚至凌空行走。 我们上升到半空,来到那颗珠子面前。 珠子很普通,漆黑如墨,像巨大的珍珠。九龙怨气的涌入,并没有对它造成影响。或者说,这种影响我们是无法看到的。 天尸三脉曾抽取九龙怨气,复原被石封的仙果,而如今,疑似我母亲的女子,又藏了一颗黑珠,并抽取九龙怨气注入其中。 帝皇龙气转为怨气,是逆天而行,天地不容。因此怨龙难以出世,其孕育的宝物更难以完整。这颗珠子,不过以九龙怨气温养,却以无法理解的手法,与九龙联系在一起。一旦取走,必遭九龙反噬,天下难有人可抵挡。老道士眉头紧锁。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问他。 说不上好,说不上坏。老道士回答:但以怨气滋补之物,大多是鬼物。 你也看不出它的来历吗? 这珠子被九龙怨气遮盖了本体,难以辨认。倘若可以避开这四处的滔天怨气,我可施法破掉珠上的禁制。老道士说:不过,能无声无息抽取九龙本命怨气,这种手法并不多见。你八索一脉,有逆转乾坤的神通,其中夺天改地之法,正可用在这里。 老道士这话,意思很明了,连他也认为,把珠子放在这里,以怨气温养的女子是我母亲。 如果你在这里施法…… 恐怕你坚持不了。老道士说:破禁之法,耗费道力巨大,以你现在的能力,支撑不下。 虽然这话有些贬低我的意思,但不可否认,这是实话。别说更加耗费道力的道法了,就算老道再画一张刚才的空符,我恐怕也撑不下去。 这时,我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婴儿笑声。 老道也听见了,他神情一怔,忽然面露思索之色。 我们离开吧。老道士忽然说。 我愣了下,原本看到他思索的表情,我以为他会说些或者做些什么,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句。 不过,我的头也开始隐隐作痛,这是极限即将到来的警兆。 这附近我们已经查探过,疑似我母亲的女子,没有留下任何线索,除了那颗黑色的珠子。 我知道,老道士肯定发现了什么,但他不说,必定有不说的理由,我也不好多问。 顺着来时的路,我们向上攀登。路越走越阔,但我的心却越走越沉。好不容易得到了消息,结果还是扑了一场空。 穿过七八米厚的石岩,前方本应是一条宽阔大道,供我们毫无阻碍的返回地面。可现在,前方依然是石块,我诧异莫名,难道还没走到地方? 可是,巨大的阻力告诉我,这个位置是道法穿行的极限所在。 怎么回事?我忍不住问。 上方的岩石落下,把通道掩埋了。老道士说。 他一脸平静,像是一点也不担心。可我却心急如焚,因为虚无道法的极限已经很接近,我的脑子已经开始沸腾的要爆炸,几乎无法撑下去了。 这种时候,岩石的落下,对我们来说代表着死路。 老道士拉着我穿过七八米的岩石退回来时的路,随后,他让我解除了法术。 这是怎么回事?解除道法后,我焦急地问。地下空间虽然可以存活,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这里氧气很少,时间长了,我们很可能被完全困死。 我不知道,或许是石块震动,导致再次坍塌。老道士说。 他盘坐在一块巨石上,开始闭目调息:我要休息一会,恢复道力。待我醒了,再做打算。 老道的表现,称得上冷静。或许他认为,只要恢复了道力,我们一定可以出去。但是,我无法像他那般乐观。 幽冥 第八十七章 魏家之主(1) 毕竟现在是在岩石下方,如果再像之前那样强行开道,很可能被上万吨的石块活生生砸死。可如果不打开一条通道,虚无道法根本无法穿行那么远。 山腹中空寂而黑暗,除了我们俩的呼吸声外,再无其它。黑暗,是最令人恐惧的环境。 老道先前崩碎石块,都是选择好方位精心计算才敢出手,正常来说,那些巨石不会落下。可现在,事实胜于雄辩,我们俩都被困死在这了。 老道的调息用了很长时间,长到我已经等得不耐烦。 下面不时传来隐约的笑声,像婴儿。声音飘忽,有时在下面,有时又像在你耳边。 这是一种令人恐惧的异象,而我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 曾为九龙宝珠的明珠峰,此刻仿似变成了鬼域。我经常下意识地看向那条通道,黑黝黝的道路,仿佛随时会冲上来无数妖魔鬼怪。 过了很久,老道士睁开眼。 他站起来拉住我的胳膊,一步迈了出去。我这才想起来,往下走不敢用缩地,但出去却无妨。 意外的是,一步刚迈出,老道就画起了空符。 青光闪耀的符咒于半空飘浮,一瞬间,我便看到蔚蓝的天空,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老道士警惕的扫视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散了符咒。 怎么回事?我问他。 老道士说:我察觉了道法的气息,碎石是被人打下来的。 我有些吃惊,难道是天尸三脉,或者周家的人?他们还没离开明珠峰? 并不是那些人。老道士摇头,再次看了看下方的石堆,对我说:如果你没有什么要看的,我们就离开了。 我想了想,最终确认没什么可看的了。那个女子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留下任何线索。那颗奇怪的黑珠子,老道似想起什么,却没跟我说。 最终,我们离开了明珠峰,再次返回独生脉。 回到独生脉,老道士站在原地闭眼默默感应,随后领着我直奔议事大堂。 大堂门依然关闭着,几名年轻子弟守在那。见老道来,他们个个鼻孔朝天,一脸傲气与愤慨。 这些人长久未出山,没有太多的人生阅历,幼稚而无知。 老道士刚迈上第一个台阶,就有人上前阻拦:站…… 他一个字刚出口,就被老道士一袖子甩飞出去。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中,老道士一脚踹开议事大堂的门。旁边愣了一下之后,还准备上前的三名弟子,被老道士一把抓过来,扔出去十几米远。 这种霸气蛮横的姿态颇为少见,我还满脑袋迷糊,不晓得老道为什么突然发了疯。 两米多高的实木大门,被老道一脚踹开,顿时发出咔嚓一声,歪倒在旁边。我清楚地看到,青铜门轴都被踹弯了,上面的横梁折的不成样子。 我在后面不禁冒冷汗吐舌头,幸好从不跟老道士做对,否则被他这样踹一脚,没练金钟罩铁布衫肯定废了,就算练了金钟罩铁布衫也废了。 大堂内,独生脉的老一辈人物都在这,我愈发好奇他们到底知道了什么,竟然从昨天开始讨论,到现在还不结束。 老道士的暴力开门法,让大堂内的人都惊呆了。 所有人都歪着身子斜着脑袋,呆愣地看着被踹坏的大门。 三秒钟,脾气最火爆的周师弟“啪”一拍椅子,猛地站起来。刚要张嘴,就被陶天松拦住了。 被他一掌拍中的椅子哗啦一声散了架,陶天松看了眼地上的木棍,气的嘴唇都打哆嗦。 他脸色阴沉,从主位站起来走到离老道还有两米的位置,拱手施礼,问:不知出了什么事,让高人如此大的火气。 从这一点来说,陶天松比独生脉的其他人都强。这份隐忍之力,在弱势的时候,最容易保护自己。但这种人的隐忍,通常代表疯狂的报复。 老道士也曾说,独生脉除了陶天松外,其他人都不值一提。虽有点武力,但都是小道,而且不是什么人物。 有这样的长辈,下一代会是什么样可想而知,例如小美女,在那位杜师兄的熏陶下,简直像雨后的烂泥一样。 我去明珠峰,出来时,被你们的人暗算,困在山腹中。独生脉的法门统一,气息相同,我无法分辨,你交人出来。老道士一脸淡然地站在门后,远处传来喧闹声,我回头一看,七八个年轻人正往这边跑。看那架势,绝对是准备动手来的。 暗算?我们的人?陶天松面色微变,愈发的低沉起来:道友可有证据?来去明珠峰,路途甚远,我…… 这时,陶天松似想起什么,表情微微一怔,随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他接着说:我们的人都在这里从未出去过,会不会是有人冒充…… 独生脉,还不需要我来冤枉。老道士说:交出那个人,我不杀他。 陶天松的脸色不断变化,但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思。其身后的几个老辈人物都走过来,愤怒地嚷起来:你五行脉欺人太甚,真当我独生脉怕了你们不成! 师兄,跟他拼了! 对!丝毫不把我独生脉放在眼里,跟他拼了! 那七八个年轻人也到地方了,跑过来把我和老道士围在当中,有人开口说:掌门师伯,你来句话或者点个头。 看他们摩拳擦掌的样子,一脸火气,只要陶天松做个示意的举动,这些人肯定一拥而上。 老道士站在原地,一脸平静,稳如泰山,并没有把这群人放在眼里。 都散开!陶天松出乎意料的,张口训斥那些年轻子弟。 长辈的事,没你们参与的份,都给我出去,离门十米以外!陶天松沉声说。 七八个年轻人都一脸愤愤,狠狠地瞪视着我和老道,随后缓缓退出门外十米。 这时,陶天松再次问:道友既然肯定是我独生脉的人,自然要有证据,否则要我如何交人。 你们这里,有谁不在。老道士说:谁不在,交谁出来。我说过了,不杀人,但我五行脉不可辱。 师兄,跟他拼了! 师兄!不能再忍了,凭什么他一句话就要我们交人! 都闭嘴!陶天松面色更加阴沉,如暴雨前的阴云:这件事我自有分寸,谁再说话,门规处置! 此前我独生脉有多人受伤,不在这的,都是伤者。高人是否要说,那人就是其中之一。陶天松问。 带我去看,那人的气息留存,我见到人自然能分辨。老道士丝毫不退让。 陶天松的面色急剧变化,青红不定。老道士的行为,对他这个掌门来说,显然是极大的侮辱。好歹他是一脉的首脑,如此被人喝问下了命令,换做是谁都能恼的吐血。 陶天松能忍到这份上,足见其城府之深。 好!我与道友一同前去!其他人留在这里,不许跟来!陶天松转头说。 师兄!周师弟大喊。 然而,陶天松不再理会,越过老道的身旁,向外面走去。老道士跟着转头就走,而我,看看那群老辈人物如吃人般的血红目光,缩缩脖子也跟着走了。 这时,老妇人从外面走来,迎面便问:出了什么事? 陶天松面色阴沉,用余光瞥了眼老道士没说话。而老道士则紧跟陶天松之后,一声不吭。在事情水落石出前,我怕关系弄的太僵,就过去扶着老妇人,低声解释说:我们刚才去了明珠峰,那里坍塌了,费了很大的劲才进入山腹。出来的时候,有人打落顶峰的乱石,想把我们困在里面。老道士说,这个人出自独生脉。 这……老妇人脸色一变。 她迈开步子就要追过去问个清楚,我连忙拉住她说:这事还没弄清楚,也有可能是误会一场。您现在要过去问,老道士那脾气你还不知道,肯定挺着脖子咬死口。我看陶天,陶掌门做事有分寸,这事应该没多大。 老妇人看看两人的背影,随后重重跺脚,狠叹了一口气。她身子本来就不好,我怕她再气坏了,就说:您先回房休息吧,我去看看,万一有事,我会拉住老道的。别人的话他不听,可我的话,他还能听进去。 老妇人略微犹豫一下,眼见老道和陶天松进入一间屋子,她不再迟疑,轻推我一把:那你去吧,小心点,如果他们真……唉,听天由命吧。 我知道老妇人的意思,便冲她点点头,快步跑过去。 那几个年轻人往前面一站,想要拦住我,却听后面老妇人怒喝一声:你们要做什么!都给我闪开,不成器的东西! 那些年轻人被骂的面色通红,一个个鼓起腮帮子,像要把我吃掉。 我这叫一个无辜啊,又不是我骂的,门也不是我踹的,拉着你家掌门要人的也不是我,怎么都找我撒气啊。 这明显不是斗气的时候,我从他们让开的道路飞奔至屋子前,正见老道和陶天松从里面走出来。 高人已经看过,是否有你要找的人?陶天松问。 幽冥 第八十八章 魏家之主(2) 他不在这,但你独生脉还少一人。老道士说。 陶天松在原地停了大约三秒钟,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三秒过后,他转身迈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老道士也不说话,只跟在其身后。 我们三个一路走,越过年轻子弟的简易木屋后,进入一片瓦房区。这里,是老一辈人物居住的地方。 陶天松带着我们俩进入其中一间,他也没敲房门,直接一把推开。门栓咔嚓一声断成两截,斜挎在门后。 进去后,只见一个中年人面色苍白,浑身有不少地方缠着绷带。见我们进来,他面色有些惊诧,先看了眼陶天松,又看看老道士和我,随后一脸诧异地问:师兄,你这是…… 这人,正是之前在流空山护犊子,却被秦岭帝脉的东巴朗一招打飞的杜师兄。 陶天松没有回话,转过头看向老道。而老道士站在那眼睛微眯,手指微动。随后,他身形晃动,正要上前。 陶天松忽然如鬼魅般扑到杜师兄身前,惊呼一声:杜师弟,你怎么了?伤还没好吗? 他一手按在杜师兄的胸前,满脸关切。我惊愕莫名,忽然听到杜师兄闷哼一声,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再看他,脸色惊愕无比,手指虚弱无力的指向陶天松:师兄,你怎么…… 师弟,你伤还没好,我扶你歇息。陶天松说着,搀扶面如金纸,几乎只剩半口气的杜师兄到床上。 关切地替他盖好被子,把嘴角的血迹擦干净,随后陶天松走到老道士的身旁,轻声问:高人是否发现,那人还在我独生脉。倘若还在,任由高人处置。 老道士看了眼呼吸微弱的杜师兄,又看了眼陶天松,忽然转身向外走去。 我一头雾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却听陶天松对我笑着说:小伙子还在这里做什么,我师弟伤势未愈,需要多休息,请。 他虽然语气带笑,但我却能听出,其抑制在心底深处的那股火气。 我有些尴尬,便冲陶天松笑了笑,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讪讪的出了门。 陶天松没有跟出来,而老道则在不远处等候。我跑到他跟前,小声问:刚才怎么回事?找出谁下的黑手没有? 姓杜的。老道士很确定地说。 啊?我想起杜师兄刚才的异状,这是什么情况? 与其我来教训他,还不如自己亲自动手。他虽然吐出一口血,却是除了内患,不用压制伤势。老道士冷哼一声:陶天松倒有点心机,若不是看在他态度尚可的份上…… 估计你能一巴掌把人拍死,到时候也不用缠绷带了,直接裹吧裹吧扔坑里埋了。我心里嘀咕着。 但老道这一番话,却让我明白刚才的诡异状况。 这事就这么算了?我问。 你若觉得受屈,我帮你。老道士瞥我一眼。 我愣了一下,随后嘿嘿笑着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走。老道士抬腿跨步。 去哪? 回屋。 我们回到屋子,老道士亲手关了门,随后盘坐在床上继续调养伤势。 我原本想着,独生脉会一大堆人跑来敲门,嗷嗷叫要打秃我们的脑袋,在上面种一排葫芦。可一直到了晚上,房外依然没动静。 老道士在七点多睁开眼,长吁一口气,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进展,说:伤势已恢复六成,明天便差不多了。 我坐在他旁边,有些担忧地问:你中午那么一闹,咱们在这…… 倘若陶天松想更改法门,我们平安无事。倘若他晕了头……老道士微微摆动了一下袖子:那我便帮他们清醒一下。 老道士的清醒,通常是先把人打晕,然后打服帖,再不服就给你宰了。反正他就像养鸡的农民伯伯,提点鸡饲料去了鸡栏,问那些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吃不吃?不吃的照脑袋就是一巴掌,再不吃?再给一巴掌。还不吃!直接拔毛炖了。 说的老道有些残忍,但实际上,修行人的圈子里,道理是可以讲的,但最终,还是讲道力。权力和武力,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而道理,通常掌握在大部分弱者的手中。 其实,我是怕你和她们母女俩闹的太僵,毕竟…… 她明白事理,不会偏袒。老道士打断我的担忧:我五行脉,不可被辱。有人要辱,需踏过我的身子。 老道士忽然转头看向你:而你八索,更需如此。因为八索,承天掌乾坤,是北斗泰山的八索。 老道将八索捧上了天,可对我来说,八索的名字是轻是重并不重要。当然了,这不代表我没有荣誉感,如果有人在我面前说八索是一堆狗屎,我肯定把他打出屎来。如果对方比我厉害,例如老道这样的……毛主席和小沈阳都说过,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天色已黑,我肚子发的咕咕叫。老道士从床上下来,打算带我去饭堂。 他这一点是最令我敬佩的,甭管怎么把人揍了,该吃人家的照吃不误。对老道来说,这是理所当然,因为独生脉还有事求他。 不过,想起白天跟独生脉闹得那么僵,我哪好意思再去吃人家。从老道袖子里摸了几个包子,配点清水随便填一下。 之后的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老道士和我再次去了饭堂。这一路走的我忐忑不安,总觉得别扭。 饭堂里,独生脉的众人差不多都吃完了,几个年轻子弟正在收拾碗筷。 见老道和我进门,没等那几个年轻人开口,陶天松就说:盛两碗饭,再炒几个小菜,我与高人喝几杯。 陶天松说话时面带笑意,好似完全忘记之前的不愉快。他越是这样,我就越心里犯嘀咕。 大早上的喝什么酒,难道是想下毒? 老道士坐在椅子上,待酒菜上来,很平常的与陶天松干了一杯。我在旁边看他一口酒下肚,忍不住咽了口水,这老头太大胆了。 见我不动筷子,老道士瞥了一眼,说:怎么不吃,不是饿了吗? 我这叫一个愁啊,吃了怕被毒死,不吃怕被羞死,也可能会饿死。 衣服口袋动了几下,从休眠中苏醒的蛟爷顺着胳膊爬上桌,冲那几块肥肉咔嚓就是一口,仰着脖子就给吞了。 吃完了它拿脑袋在我衣服上蹭了蹭,又钻回口袋。 这家伙,把我衣服当纸巾了? 陶天松哈哈大笑,说:这条小东西有意思,不错,不错,哈哈哈。 笑声,缓和了紧张的气氛。反正有老道在旁边,就算中毒也应该死不了。我咬咬牙,手一伸,拿着筷子开始狼吞虎咽。 老道士吃的很少,大多是与陶天松在喝酒。 两人一杯接一杯,什么话也不说,好像他们之间,酒可以代表一切。 两壶酒见底,陶天松忽然说:今早得了一个消息,魏家一夜之间易主,有人重掌顶级铜甲尸,打死了前任家主。 这个消息,让人诧异。那么大的魏家,一夜之间就换了主人?而且,顶级铜甲尸威势无穷,哪那么容易就换了炼尸人。 老道士没吭声,陶天松接着说:魏家一夜死伤大半,所剩无几。据说已舍弃老宅,离开那片山林。 想当年天尸三脉,任一支脉出世都可震动一方,如今却个个销声匿迹。魏家,如此大的魏家,散落的不成样子,这世道……陶天松摇摇头。 老道士抬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陶天松呵呵笑一声,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说:我听闻在明珠峰内,天尸三脉与周家,找到了几颗仙果,可活死人生白肉,令人白日升仙。 有果子,是否有效我不知晓。老道士回答。 而我又听说,其中一颗,被魏家几十年前舍弃的子弟噶木拿走,其至今下落不明。陶天松接着说。 老道士脸色平静,问:你要去抢? 噶木是魏家子弟,据说之所以叛离魏家,是因为当年与家族反目。如今魏家一夜易主,这主子是谁?陶天松一个问句出来,却自问自答:就算不是噶木,也是与其有关的人。魏家……如今已是没毛的凤凰,落水的野狗,恐怕就算搬离老宅,也不得安宁。 你知道的不少。老道士直视陶天松:但是有顶级铜甲尸在,一般人要抢恐怕不容易,你独生脉,不行。 老道士的话很直白,陶天松笑了一声:这是实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独生脉的确不行。只是随便问一问,道友莫怪,我知晓你与噶木关系莫逆,自然不会打他的主意。 陶天松话虽然这样说,但我却觉得,他可能真的会去抢仙果。 幽冥 第八十九章 魏家之主(3) 噶木或许真的没死,他当时受伤极重,却被老道扔了聚灵符,或许有机会活下来。 如陶天松所说,魏家如今落难,家族子弟所剩无几,就算有顶级铜甲尸震慑,可想打他们主意的绝对不少。独生脉虽然不行,但比独生脉强大的家族势力多得很,例如同为天尸脉的钟家,行尸脉,又或者周家。 魏家搬离老宅,或许也怕天尸脉的同门下黑手。如果仙果真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为了成仙,舍弃同门道义,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老道对成仙与否是不看重的,他一心只想找回师弟,完成自己的心愿。甚至弘扬五行道法,对他来说也不甚重要。 我跟他这么久,也没听他说想找个徒弟。偶尔与我半真半假地说收徒,也是假的一面居多。 与陶天松话毕,我和老道回了房间。 关门之后,老道士的脸色并不算好。我大致上能猜出他在想什么,但又不好说,因为这其中的关系有些乱,有些复杂。 老道士坐在床上盘腿,我以为他要调息养伤,没想到他突然开口问我:被你治好伤的狼伤了你,你……唉,算了。 我微微一愣,随后便明白他想问什么。 我想了想,说:正常情况下,你应该打死它,就像东郭先生的故事,这是一种警示。但人与狼不同,我们有时候比喻是不恰当的,看似有道理,实际上人比狼要复杂得多。同样一条路,不同的人走出不同的脚印。就像你说过的那句话,顺应本心是吧,怎么想,就怎么做。 老道士看着我,很长时间都没有其它动作。我心里有些忐忑,琢磨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没有错,顺应本心,我的本心……老道士忽然喃喃自语。 我以为老道士想通了,再次珍惜与噶木之间的情谊,可他却张口对我说:虽然狼与人不同,但人有狼性。有些事,错一次就够了。有些信任,被欺骗一次也就够了。看来,我是被心魔扰乱了心绪。罢了,结果如何,是他们的事,我何必趟这浑水。 说完这番话,老道士闭上眼睛调息养伤。我愣在那,这与我所猜想的完全不同。 事实上,老道经常做有些出乎我意料的事情,他的思想,与我有很大的差别。我是一个俗人,在不久前属于平头老百姓的一员。而他,在很久前便踏入修行的领域,这有别于我这种俗人的。 老道今天所做的,对普通人来说,称得上冷血,不讲情面。但换个角度来看,又是理所应当。 或许,这就是人的不同之处,因为每个人所经历的事情,所处的环境和角度都是不同的。 这让我想起了爷爷,现在我突然觉得,爷爷不告诉我八索一脉的事情,并不算很难理解。因为他是修行的人,或许我从未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毕竟,我们祖孙三代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我到现在都没弄清楚。 我的脑中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弄清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坐在椅子上闭上双眼,默念起空明咒。 否极泰来,镇守乾坤!天为道,道伐己身。地为灵,灵助空明! 空明咒的作用,至今我还没完全搞清,似乎有助长道力的作用,又或者有其它功效。 就像第一道虚无咒,我只弄懂了万物莫视,但这段咒语中的字眼,却好似预示着其它东西。 我没有师父,因为八索一脉是血脉的传承。但爷爷逝去了,母亲失踪了,所有典籍被父亲一把火烧光。留给我的,只有一块通冥宝玉。 这种修行,很像小说里的散修。不知从哪捡了本秘籍就开始练,什么走火入魔,吐血三升一概不管,闷着脑袋把自己当驴使。 脑海中一片空明,没有任何多余的念头。 很多人都知道,当你闭上眼集中注意力的时候,眼前的黑暗似乎开始出现了光亮。而我现在,却看到四周有白光,其后又像隐藏着什么。 一缕缕极淡的青气自四面八方游来,很自然的融入我的体内。那是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触,浑身都舒坦的想抽搐,这有点像小便完了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当然了,医学上说这是前列腺炎,专家说,百分之八十的男人都是前列县县长。 医学上的事咱就不讨论了,太虚幻,因为我经常吃三块五一盒的阿莫西林,比十五块一盒的效果更好。 时间过的很慢,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然而当我睁开眼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老道士站在我面前,见我睁眼,微微点头:你开始知道努力了。 他似很欣慰的样子,这话让我十分受用,便说:那是当然,好歹我也是八索一脉的传人,说大发点,我就是八索一脉的家主。 老道士表情微微一怔,随后看看我,缓缓摇头,叹气后转身走开。 你大爷的!我说错什么了?如果老妈不在了,我不就是八索家主吗!虽然我想学你的缩地法开出租送快递,顺便收几百个徒弟去搬砖赚大钱,可这是理想! 理想懂吗!那是崇高的! 哪想你,一天到晚就想着找你师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癖好。 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要真说出来,老道肯定一巴掌把我拍墙上,别说抠了,就是拆迁队来了也弄不下来。 蛟爷吃了一块骨片,这会已经完全恢复精神了。从我口袋里爬出来,围着我脖子打圈转。 我把它抓在手里,一手捏住它,一手拿它的尾巴抽它的小脑袋,脑子里却想着,发明微博等于围脖这个词的人,是不是脖子上也有什么东西老在转啊? 这个问题是很难搞清楚的,我只知道,脖子上转东西不怕,只要那玩意不是血滴子。不然一圈转下来,啪嗒一声,脑袋瓜子都掉地上了。 老道打开门走出房间,我一边抽着蛟爷,一边跟着出去。 刚出门,就感觉大拇指酥麻一阵。低头一看,蛟爷正甩着尾巴一口咬在我拇指上。一边摇头晃脑的咬,还一边用黑眼珠瞪我。 小气的,不就拿你尾巴抽几下吗。我随手把它系成蝴蝶结放进口袋,跟在老道身后向饭堂走。 这个点星星都出来了,也不知道那还有没有饭。不过以陶天松的个性,就算现在凌晨三点,老道士说一声想吃饭,他依然会让人起来做。 这个人是独生脉最有心机,也最有能力的。如果没有外患,独生脉在他手里慢慢强盛起来,绝不是个意外。 让我意外的事情是,独生脉的一群人竟然都在外面站着,而且隐约听见有男子在哭泣。声音很年轻,大约二十来岁。 不用我说,老道已经自动拐去那了,因为独生脉的人都聚集了,我们就算去了饭堂也是扑一场空。 我一眼便看到,老妇人站在人群中,老道径直走向她。我快跑了几步,到老妇人旁边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被我挤开的几个年轻人,竟然都没有出声,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圈内。那里,一个年轻人跪在地上哽咽,在他面前,站着陶天松和几个老辈人物。 天色很黑,但在月光的照耀下,我看到陶天松脸色难看的厉害。 对于我的提问,老妇人只轻轻叹口气,摇摇头,并没有回答。 这时,陶天松开了口:自作虐,不可活!杜师弟虽然出了意外,但此事因他而起,因你而生。即日起,罚你坐守后山五年,生死自安! 这话说的极重,表明那人去后山坐守,无论发生天灾人祸,独生脉都不会帮他。五年内,生死由天命。 我不禁疑惑,出了什么事,让陶天松如此对待一个年轻子弟。这位独生脉的掌门人,一向把门中子弟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为了不被老道下重手,他甚至亲手击伤杜师兄。 而现在,他却说杜师兄出了意外。 在我和老道回房后,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道分开众人,也走进圈内。见他来到,陶天松叹口气,过来施个礼,语气悲痛地说:让高人见笑了,我脉出了些意外,杜师弟……唉,杜师弟…… 他连喊两声,都没说出个所以然。老道士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年轻人,问:出了什么事? 陶天松摇摇头,恨铁不成钢的咬牙说:杜师弟在我离开后,让程颐帮他偷来石兽,打算吸取石兽精气疗伤。结果,却出了意外,如今生死下落不明。 这话一出,我心里一惊,猛然想起老道的师弟。而老道士的呼吸声,也为之一促,我听到他急声问: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老道士的态度过于迫切,这让习惯老道事实淡然处之风格的众人有些发愣。陶天松也愣了下,但他反应很快,说:上次周师弟带回来一尊石兽,这东西平时多由我师兄弟几人轮番看守,因为其重要性对我独生脉来说,称得上生死攸关。不过这几天因为我们在商谈事情,所以换了年轻一辈看守。杜师弟的儿子程颐,也正是趁此引开其他人,盗取了石兽。 杜师弟应是想吸取石兽精气恢复伤势,但他操之过急,也不知为何,竟想从石兽上开口子。或许,他认为这样会更快的吸取到精气。唉……陶天松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面色悲恸:却没想到凭空出现一座坟头。 幽冥 第九十章 魏家之主(4) 坟头! 我大惊,天尸三脉复原仙果时,也曾出现一座坟头。坟前有碑,名为黄泉。 我还曾对此做过猜测,想象是否与传说中的黄泉地府有关,因为名字实在太像了。 没想到,今天竟会在独生脉听到有关神秘坟头的事情。 在坟头之后,出现一条隐约的道路。陶天松接着说:杜师弟如着了魔一般,竟沿着那条秘路走下去,逐渐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我忍不住惊呼。因为那条神秘地道路我在明珠峰曾见到过,路途的尽头,似有宫殿和人影闪现,可是,那样的一条路,竟真的能走上去?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陶天松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年轻人:但程颐信誓旦旦地说,杜师弟的确是走上那条秘路,随即与坟头一起消失了。 这个消息,在场众人除了我和老道外,都不是第一次听了。但这一次,仍有不少人发出惊骇的感叹声。神秘的坟头后,竟有凭空出现的秘路,可让人走向未知的神秘之地。 路的尽头是什么,无人得知,那条黄泉之路究竟只是幻想的延伸,还是真的自房中穿透,也无人知晓。因为在场众人,除了杜程颐外,都不在场。 老道士脸色变化不断,我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五行脉的先祖收藏有一尊石兽,我与老道曾开玩笑似的说,要把它切开,因为在老道师弟失踪的房间里,曾发现一柄斧子。 我们那时判断,其师弟可能想剖开石兽查探究竟。而如今,独生脉的意外也恰恰证实了我们的猜测。 老道士,该不会想回五行脉把石兽切开,然后顺着那条神秘的黄泉路寻他师弟吧? 想到这,我忍不住打个寒颤。 因为坟头旁边的碑文写着黄泉二字,这在任何古籍中,都不算什么好词语,代表地下的世界,阴魂的归处。说通俗点,只有死人才能走过去。 在古时的神话故事中,黄泉路的尽头,是阴曹地府。那里除了死人外,还有大神通的仙人可以出入。 仙人,古籍中称跳出三界,不在五行。 而老道士,却修的五行法,虽然有道法护身,却仍未脱离肉骨凡胎的境界。说白了,只是比普通人强大很多罢了,该死的时候,绝对活不了。 所以,如果他真想切开石兽,恐怕就算让他找着师弟也是白瞎。因为他师弟这么多年了渺无音讯,连跟汗毛都没找到。 我与老道士虽然相处时间不算长,但从感觉上来讲,却好像一起走了很多年。因为这期间的经历,是行匪夷所思的异事,称得上惊心动魄,九死一生。 例如明珠峰内复原仙果的最后阶段,若不是周家二次反水,我和老道估计早脑袋落地,成了昨日的大白菜。 这时,老道忽然迈步向前,走到杜程颐面前,问:是否切开石兽,便出现了坟头与秘路。 老道士的问话一向很特别,虽然是问句,却每次都用叙述的语气。如果放在课堂上,老道士会把语文老师气死,如果我们这段经历被拍成电视剧,恐怕会有观众说:你的语文老师,死的太早了! 而他的问话,也让我心底一凉。完了,这老头肯定想不开,铁了心要去寻他那死鬼师弟。这可怎么办……老道士如果死了,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我当出租车司机,开快递公司的梦想不全泡汤了! 杜程颐是跪在地上哽咽的,老道的问话,并没有得到他任何回应。 也许是石兽的消息,让老道彻底失去了平常心,他一把抓住杜程颐的衣服将之提起来,再次直视对方那张因尘土和眼泪而脏兮兮的脸:切开石兽后,是不是立刻出现了孤坟与秘路? 这一次,老道士用了真正的问句,这也代表着,他心情正处于强烈的激动状态。 老道士的不客气行为,让独生脉众人怒火瞬间点燃,一个个挽着袖子乌压压的就想扑上来。 我一看这架势不对,连忙对站在身前的陶天松说:陶掌门,老道士的师弟也是因为石兽失踪的,他已经寻找几十年了,所以急…… 都给我退开!陶天松轻喝一声:围上来做什么?都走远些! 随后,他上前走几步,对愣愣看着老道士,正准备挣扎的杜程颐说:程颐,高人如何问你,你便如何回答。想要找回你爹,或许…… 老道士目不转睛地盯着杜程颐,而杜程颐转头看一眼陶天松后,又被老道士松开衣领,这才哽咽着说:父亲,呜呜,父…… 说清楚点!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又不是姑娘,丢我独生脉的脸面!陶天松显然还没消气,毕竟是杜程颐偷走石兽送给杜师兄的,所以这时候毫不留情的训斥着。 杜程颐被训的脖子都红了,在被老道放开领子后,他抹抹脸上的泪痕,带着委屈的神情说:父亲用大刀砍在石兽的头上,崩开了一道口子。那时候,我好像听见地底深处有巨兽在低吼,一座孤坟刹那间伫立在眼前,通往未知尽头的路,在坟头之后。父亲扔下了刀,好像着魔了一样攀上坟头,踏进那条秘路。 杜程颐的脸上,带着一丝恐惧:我不知道那条路是真是假,父亲像在原地迈步,可他的身影,却离我原来越远。 到最后,我看到他消失在路途的尽头,那座孤坟消失了。 老道士站在杜程颐身前,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我被杜程颐的描述勾起了好奇心,上前两步问他:那座坟头旁边,是不是还有一座碑? 杜程颐转过头看看我,又看看陶天松,随后他点头说:是有一块石碑,但我当时被吓坏了,不记得具体。 陶天松看向我,好奇地问:你怎么会知晓坟旁有碑?难道你也见过? 我想了想,陶天松连仙果的事都知道了,那关于黄泉坟的事情告诉他应该也没什么,便把明珠峰内,仙果复原那一刻,黄泉坟出现的场景描述出来。 不同的是,明珠峰内黄泉坟因仙果被复原而出现,而独生脉的杜师兄,却是砍开石兽才出现坟头,乃至踏上了未知的道路。 原来如此……陶天松面楼惊奇之色: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唉……可惜师弟的性子,那般急躁,否则…… 眼见陶天松一边叹气一边悔恨的样子,周围的几个年轻子弟也眼眶发红。独生脉的人虽然心高气傲,没几个有真正的大能力。可他们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而且门内很团结。例如流空山,一人出事,就护犊子的全去了。 从某一方面来说,这也算得上团结。这让我不禁想起一些对现下祖国的评论,称国人一团散沙,各为其政,各为其主。 有句话叫,三人行必有我师。独生脉的护犊子虽然是无理的,但他们团结的精神却是值得提倡的。在我看来,任何一种精神都不为错,错的是用在不恰当的时候和不恰当的事情。 这时候,老道士忽然走过来,拉住我的袖子。 我被他急匆匆的模样惊了一下,下意识问:干嘛去? 老道士冲陶天松点点头,说:我有事要办,你脉法门……倘若有机会,必来相助。 陶天松微微一愣,没等他反应过来,老道士拉着我,一步迈出去。眼前场景迅速后撤,显然,这老头又开始用缩地法赶路了。 老道士连迈四步,方立于一边调息。 四步迈出,我们已离开独生脉近百里,而时间几乎忽略不计。这种速度,以科学是无法理解的。 我们是要回五行道观吗?你想劈开石兽?我看向老道士。 他没有回答,自顾自的调息,几分钟后睁开眼看我。 我看出他眼中的坚定,不禁觉得有些心慌。因为到现在,我已经习惯跟在老道身边,他的神奇道法,总能化解危难,很容易就在我心中树立起高山一般的形象。 小美……幡然和她妈妈怎么办?我再次问,这两个人,或许能让老道士改变主意。 忽闻我这个问题,老道士也愣了一下,显然,他之前并没有思考过。此时,愣在当场。在他脸上露出思索之色,但没过多久,他的眼神再次坚定:无法寻回师弟,我这一生,无法得道。幡然与她,便交予你,我相信,你可以照顾好她们。 这话,让我很想骂街,这不成了刘大耳朵白帝城托孤吗?老道你能当刘备,可兄弟我当不成诸葛亮啊,我顶多一臭皮匠,还是半吊子那种。连狗都被我养死两只,这要养两个人……不会算我谋杀吧。 我唉了一声,说:那条路恐怕不太好走,你师弟去了那么多年都找不回来,万一…… 倘若我回不来,五行脉便交予你,待你八索道法学有所成,便替我找个传人。老道士说。 幽冥 第九十一章 魏家之主(5) 这话,让我没办法接,因为他连后路都想好了。更何况,这老头一旦做出决定,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你也不怕我学艺不精,丢了你五行脉的传承。 老道士摇摇头:五行脉源出五典,虽以道法缺憾破除血脉限制,但真正的道依然存在未显于世。老祖宗非常人,自不能只留下一条路。所以即便你无法传承我五行脉,来日也会有五典出世,再续传承。 那不是很可惜吗?好歹你五行脉也传承千年了。 老道士再次摇头,说:五行脉的根是五典,所有的一切,都以五典为基础改变。只要根源尚存,一切都可复原。 我沉默下来,老道士的思想与我不同,我很难说服他。但是,一个人,真的比千年传承更加重要吗? 有时候我觉得修行人与普通人不一样,而老道这位修行人,似乎又与其他修行人不同。或许,他就是其中的另类,就像他曾经说,噶木也是炼尸人中的另类。 现在我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炼尸人从不拿自己的亲人炼制铜甲尸,哪怕那人的身躯多么强横。因为亲人,代表着情谊,很容易让自己的内心出现漏洞。倘若炼尸人的心无法冷静,那么再强大的铜甲尸也如核弹,徒具威慑力,无人按下发射的按钮,便只是无用的摆设。 调息完毕,老道士带着我继续赶路。我们一路走走停停,在五更时分,回到了五行道观。 平凡无奇的道观,在深夜于顶峰伫立。而我当仰头看时,却有种莫名的沉重感。 那座道观,承载了千年的传承,而今,或许要毁于一旦。这是历史与责任的双重压迫,我不似老道那般强大,做不到淡然处之。唯一能做的,就是随他前行,一步步走上去。 进了道观,迷迷糊糊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打开结的蛟爷从口袋里爬下来,欢快的在地上转圈子。时不时在地上摆设的东西凑脑袋吐信子,这模样,像狗在闻气味。 我已没逗弄它的心思,因为老道很快就从屋里捧出了装石兽的木盒。 木盒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被老道一个个拿出来。他先是捏着那根半截的玉钗看,随后轻呼一口气,把玉钗放进怀里。 随后,他将秘本取出来交在我手上,面容严肃地叮嘱:无论如何传承,最重要是品性,我相信你可以分辨。若无法传承下来,在你无法护住它的时候,将它毁掉。五行脉荣耀千年,即便不能传承,也不可在我手中……唉!收好它! 最后看了一眼秘本的封面后,老道士取出装石兽的盒子,毫不犹豫的打开。 我手中捧着五行秘本,却没有翻看的念头。曾经我对这本记载五行秘法的古籍很有兴趣,甚至想过偷偷去看。只是,想起老妇人年轻时因为偷东西被打的半死不好,这念头立刻就断了。 被打不可怕,可怕的是老道万一学他师父给我来个改容换貌怎么办?这和身份证件照不一样啊,到时候我还不成了黑户。黑户,在这里是跟流浪狗一个地位的。 那尊曾显现黑色精气的石兽,依然被存放在盒子里。小美女的偷窃,并没有对它造成什么损伤。 我很庆幸,石兽当时被老妇人拿走。否则独生脉被老道打伤,万一再无意吸取了石兽精气,那解决恐怕就没那么和平了。以独生脉众人的品性,铁定不还,而老道士么……估计能一巴掌把他们全拍死,到时候就会整日活在老妇人和小美女的谴责当中,或许,这阴暗的词语会让他得忧郁症什么的,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收拾好就住进精神病院了。 老道士把石兽取出,端正放在地上。 老道士弯腰,在我诧异的目光中,从桌子下摸出一把斧子。我听到有咯噔的声音,很显然,桌子下有暗格。 老道士手持斧子,迈动脚步站在我面前,挡住那尊石兽。 我听到他低声说:为我五行脉,传承下去。 他顿了顿,又说:照顾好她们。 随后,他高高举起了斧头。在那一刻,立于其身后的我,眼前仿似见到了一位巨人。顶天立地,从不为任何事屈腰。他对我来说,是坦荡,正直的光辉。 刹那间,我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永远忘不掉这一幕。 一个即便要踏入未知道路,难定生死,却依然挡在我面前的老道士。 就在我一愣神之间,老道士的斧头如迅雷闪电,带着破空声猛然劈向了石兽。 石兽高不足二十厘米,模样古怪。老道士的斧子眨眼间就劈在石兽的头部,没有任何声息,石兽被劈成两半。 一道耀眼的血光冲天而起,那把精钢斧头无声无息的化作飞灰,被血光冲散。老道士似也受到冲击,不自禁的后退几步。站在他身后的我,顿觉前面一股大力压来,挡不住的后退。 血光穿透屋顶,直射云层。而另一端,却又深入地下。 我看到被劈成两半的石兽,有血红色的肉,不断有光融入光柱。 一点波澜在地面泛起,我惊骇地看到,一座孤坟从地底升起,坟旁有一碑,坟后有一条不见尽头的秘路。 隐约的,地下有怒吼声,如古兽,如战鼓。连绵不绝,冲撞着人的心脏,浑身的血都控制不住的涌上头顶。 挂在胸前的通冥玉佩传来一股冰凉感,那种怪异的躁动感立刻消失的。 老道士站在我身前一动不动,看向地下缓缓浮起的孤坟。虽然眼前的场景让人无法想象,但老道士即将离去的恐慌感,更让我有些惊慌。 倘若他真的离去,我怎么办?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随他进入黄泉秘路,但我不敢,因为尽头是未知,连老道士都不敢保证生死。 辱……罪…… 地下忽然传来了断续的声音,模糊不清,我只听见了这两个字。 血色波纹让我们俩犹如站在湖面,脚下的土地已经变成虚无。这是类似幻觉,却又非常真实的画面。 就在我猜测是不是出现幻听时,贯穿天际和地底的血光忽然迅速收缩,快的让人无法看清。只是一瞬间,所有的血光都消失了。 地上的石兽随着血光,突兀的消失在原地。 我愣住了,老道士也愣住了,他抓着手里仅存的一截木柄,一动不动。 屋里一点声音也没有,过了很久,我鼓起勇气出声询问:怎么回事? 老道士在听到我的提问后,过了大约一分钟,才回答:不知道。 他语气中有失落,有疑惑,隐隐的,还有一丝放松。 他举起手里的木柄,这属于那把斧头,然而精钢斧头已经泯灭。切口处光滑无比,像被神兵利器斩过一样。 我有些庆幸当时离的远,否则被血光一冲,肯定当场灰灰了。 “当啷”一声,我正想着血光的事,冷不防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低头看,原来老道把手里的木柄丢在了地上。 随后,老道士转过身,从我手里将秘本拿走。 我看到他的脸,很平静,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好似刚才发生的,只是如吃饭睡觉一般的小事。 我有心要问问他,但总觉得气氛特别压抑。而且,老道从我手里拿走秘本的动作很干脆,这让我心里既有轻松之情又失落之感。 死老头,这过河拆桥也太快了,要走的时候就把烂摊子扔给我,走不了就都收回去! 我曾经说过,平生最讨厌的人是拆桥拆太快的人,让人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 而老道士,此时恰恰属于那种人。我想揍他一顿,却打不过他。想骂他一顿,又怕被他打,只有在心里嘀咕了。 老道士将收入怀里的玉钗和秘本都放入木盒,然而他忽然转过头对我说:我好像……忘记把木灵丹拿给你了? 我愣了一下,随后大喜,连忙点头:现在说,现在说也不晚。 老道士一手轻按在原本装石兽的木盒上,手中道火燃起,木盒哗的一下烧起来,几秒钟就燃为灰烬。 老道的手移开灰烬上空,看着我:要我告诉你放在哪里吗。 我看看那堆灰烬,有些失神,不禁咽了咽口水:还是不要了,太重,拿不动。 幽冥 第九十二章 魏家之主(6) 老道士把装有玉钗和秘本的盒子拿在手里向门外走去,出门前丢下一句:房间打扫干净,太脏了。 看着桌上的灰烬,再看看老道即将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忽然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就这么一个人,刚才竟然会觉得他像大山! 他顶多就是座假山! 虽然对老道士有杀人的冲动,但这种冲动,最终变成老老实实拿扫把和抹布把房间打扫的一干二净。 老道士的态度明显有些异常,估计以石兽踏入秘路失败,让他很受打击。 想想也正常,老道士做好一切准备,把后事都跟我交代好了,一副浪子不回头的模样。结果血光冲天,斧头消融,一切在结局归为虚无。 不说别的,就说这面子上他也过不去吧。所以才一把道火烧了木盒,装模作样吓唬我一番,实际上是为了掩饰他的尴尬。 天已大亮,不知跑去哪的蛟爷从门外溜进来,嗖嗖的顺着我胳膊腿往上爬。我捏着它的尾巴提起来放在肩膀,蛟爷冲我脸吐两口信子,嘴里竟隐约飘出一股香味。 这家伙,是不是又找着什么好吃的了?我肚子也有些饿,就把它从肩膀拿下来捧手里:老实交代,又找着什么好吃的了? 蛟爷歪着脑袋看我,尾巴轻轻在我手指上拍打两下,似在思考。过了会,它肚子一股一股的,忽然张大嘴,吐出一样东西。 那东西黏糊糊的,沾满它的胃液,圆形,像颗丹药。 我仔细看,这东西发出蒙蒙的青光,好熟悉的样子。这让我忍不住拿在手里凑到眼前,离的越近,越能感受那股迷人的药香。只吸一口,就好似吃了大补药一样。 我惊讶地看向蛟爷,这从哪弄来的? 就在我把丹药放在鼻子前,犹豫是不是要不顾蛟爷的口水狠心吞下去时,屋里忽然走进来一人。 我转头一看,正是老道。 他盯着我手里的东西,面色阴沉,缓缓走过来。 这架势,让我顿时忐忑起来。蛟爷似看出不对,忽的顺着胳膊爬进口袋,还用尾巴勾了一下,让我口袋把它盖的严严实实。 老道士走到我面前,从我手里把丹药拿过来看了一下,随后语气低沉地问:你的口水?你舔过? 我呃了一声,正想着该怎么解释。老道士忽然说:世间只剩下这一颗,下次再偷东西,我打断你四肢扔沟里。 这不……我想解释一下。 老道士转身就走,丢下一句话:自己养的狗咬人,也是要花钱的。 狗?花什么钱? 我几乎要抓狂了,这关我屁事啊。口水?我脑抽啊舔那东西!更何况,什么世间最后一……呃,那东西,难道是木灵丹? 啊! 我一把将躲避罪责的蛟爷从口袋里抓出来,掐住它的脖子用力晃:你个混蛋!下次再偷东西,我打算你四肢扔沟里! 蛟爷显然不明白什么叫四肢,所以它一口咬在我的手指上,大有你不放手我不松口的架势。这个混蛋,我真想一拖鞋拍死它。 和蛟爷纠缠玩闹了一会,我躺在床上休息,而蛟爷趴在我胸口开始睡觉。 这家伙最近越来越能睡了,有时我会忍不住想,它是不是怀上了? 可是,这附近也没其它蛇啊。 更何况,是谁这么禽兽!蛟爷还是个孩子,未成年那个什么是犯法的! 用手掌盖住盘成一团的蛟爷,感受它在手下轻微挪动,心里忽然觉得很安静。 这段时间实在太忙,过的太刺激,有好几回都算得上九死一生。万幸的是,靠着大无畏的精神,敏捷的身手,神奇的道法,在那个死老头的辅助下,哥闯过来了。 好吧,其实我是在吹牛皮。 石兽消失,不仅代表五行脉一件收藏品的遗失,更代表探寻师弟的前路断开。我本打算建议老道去劈独生脉的石兽,可想想还是算了。 因为我实在不想老道踏上那条秘路,太过危险,充满无数不可预测的未知性。 另外,独生脉一心想从石兽身上找出重振门派的可能,老道想拿走他们的石兽,免不了打上一场。而且,如果打起来我们完全不在理。以老道的个性,不会做无理之事。 老道的事,就让他自己烦心去吧。这老家伙精力过盛,如果不多思考,指不定跑哪揍人去。 而我也想起自己的一堆麻烦事,爷爷的,父亲的,母亲的,八索的。 在明珠峰封死九龙怨气,并隐秘埋下怪异黑珠的女人,究竟是不是我母亲,至今还无法确定。 然而,想要确定,以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肯定不够。因为我总觉得,母亲牵连一件极大的事。没有一定的能力,很难查到真相。 想到这,我开始坚定了信念,下意识在心里默念空明咒。 这是一段神奇的咒语,似乎可增强己身道力,而且只有我八索一脉可以用。老道也知晓咒语,但对他无效。 也许是心静了,所以空明咒的作用更加显著。眼前再次出现一缕缕青光,在虚空游动,涌入我的身体。 我感受着不同寻常的舒适感,有种想一辈子沉浸的怪异冲动。 这时,胸前忽然一阵温热,通冥玉佩异常的躁动起来。鬼使神差,我下意识把它从衣服里掏出来贴在额头,灼热感瞬间爆发,如火龙席卷我整个身体。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我甚至能听到浑身都在发出嘎吱声,隐隐的,像有什么东西排出体外。 与此同时,眼前的光芒大盛,场景迅速变化。原本躺在床上的我,睁开眼却看到,眼前是一片虚空。阴云浮于头顶,电闪雷鸣,不时可见金色电龙自云中穿梭,巨大的轰鸣声不断。 这个场景很熟悉,是类似幻界,却十分真实的地方。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每次神授到底只是出现幻觉,还是真的神魂倒转,来到不知名的奇异世界。 神授,是来自血脉的传承。 无需口授,无需指导,会有潜藏在血脉中的道咒出现。只需念一遍就能使用,而且永远不会忘记。 这是一种怪异而又很实用的方法,其媒介是一枚玉佩,这种匪夷所思的神通,令人难以置信。难怪八索一脉,在古时为泰山北斗。 只是如今落寞的可怜,家里只剩下我一个。 我正感慨着,眼前金光一闪,一道雷霆猛然劈打在我身上。 伴随着雷霆的击打,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青气不断注入我身。这些青气,与我念起空明咒所看到的几乎一样。虽然我分不清它属于什么性质,但毫无疑问,这些可以让我慢慢强大起来。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雷霆比往常更加密集,一道接着一道。大量的青气不断涌入,我只看到眼前金光不断,浑身都发出咔嚓的响声。 击打声持续了很久,忽然间,我听到“嘣”的一声。说不出像什么,只感觉浑身更加结实了。 同时,虚空中有隐约的人声在念。这声音时大时小,时远时近,有些飘忽。每一声,都像玉器在互相击打。声音不断,渐渐的似有了共鸣。 无数雷霆跨越千万里而来,密密麻麻,我感觉浑身都震动个不停,又是“嘣”的一声,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断开了,之前被雷霆击打的沉重感消失,像要羽化升仙,浑身化作青气,那种轻松感,让我忍不住呵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道咒语浮现于脑海。 我下意识跟着念了出来:否极泰来,镇守乾坤!灵定天地,道化自然,承天八索,万法莫逆。 咒语念出,浑身都像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流动,刹那间,一道青光贯彻天地。所有的雷霆被一消而空,阴云被彻底打散,我第一次见到了烈阳。 那是位于雷海与阴云之上,一颗巨大的火红球体。沐浴在烈阳的照耀下,心中似有万丈豪情涌现。 然而,这一切在刹那后归于虚无。阴云再次密布,雷霆再次闪耀,烈阳隐于天际。 脚下忽然一空,我浑身一颤,睁开眼,已从神授中醒来。 此时的我,依然躺在床上。 方才那真实无比的场景,依然在脑海中徘徊。脑中浮现那道咒语,我迷糊着,张嘴念了出来:否极泰来,镇守乾坤!灵定天地,道化自然,承天八索,万法莫逆。 幽冥 第九十三章 魏家之主(7) 咒语出口,浑身的血管都似有东西在游窜,全部向右手冲去。刹那间,一道淡淡的青光自手掌中浮现,我感觉右手猛地一抬。紧接着,脑袋发蒙,眼前一黑,有种脱力的恶心感。 蛟爷被青光吓昏了头,脑袋左晃右晃,突然一头钻进我的裤子。那冰冰凉的感觉,从肚子一直延伸到脚腕。 我被这感觉刺激的好受一些,勉力抬起头看,正见蛟爷急匆匆的自我裤管里爬出来,紧接着……“啪嗒”一声掉床下去了。 太坑人了!这次的神授实在太坑人了! 只随便试一下,就弄的浑身无力,这要跟人打架时用,还不等死吗。 等我休息一会,感觉没什么大碍了,坐起来一看,床还好好的,刚才的青光一点作用也没有。 在神授中,我记得身上亮起一道贯穿天地的青光,连阴云与雷霆都被打散。这种铺天盖地,横扫八荒的威势,让我很是期待。 可实际使用时,却让我无比失望。 而且,这道咒几乎用去我所有道力,那种脱力感很是强烈,估计短时间内我是无法使用了。 心中的失落感,强烈到极点,这让我无心再继续修行。 蛟爷也不知是不是摔晕了,半天才爬上床,跑到我胸口蹭啊蹭的求安慰。我摸摸它光滑的蛇躯,抓起来放进口袋,向门外走去。 按照以往的经验,修行与神授要花费很长时间,而且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外面落日西垂,显然已经是傍晚了。 我打开房门,却诧异地发现,老道士站在道观门口看着前方的空地。他像一根木头,一动不动。 我捂着肚子,听着咕噜噜的抗议声,走到他身边问:你怎么站在这? 老道士转头看了我一眼,随后又将头转过去,问:刚才我感应到你房内有道力波动,是不是修行有了进展。 说起修行,我就一脑门火:别提了,神授得了个破道咒,没作用不说,用一次就把我全身都给吸干了。 八索道咒,鬼神莫测,不存在无用之法。老道士头也不回地说:必定是你没找准法子,用错了地方。 我唉了一声,往他袖子摸去:管他用不用错,反正我觉得这次没啥用,你站这干嘛,吃饭没有。 “啪”,老道轻拍我一下,从袖子里掏出几个包子。 我讪笑着接过来,狼吞虎咽着:唔,真好吃,别说,你这袖子真管用,到现在还温着呢。 老道士完全不搭理我,一直看向前面的空地。 蛟爷从口袋里探出脑袋,顺着胳膊飞快爬上来,吵着闹着把脑袋往包子上探。我自己都没吃饱,哪舍得给它吃,就一手抓住它塞胳肢窝里,继续啊呜啊呜的吃。 蛟爷在那不断挣扎,可哪比得过我的力气。见没效果,它又一口咬在我胳膊上,一边咬着,还一边看包子。看那模样,是想把我胳膊当包子啃了。 我连吃四个大肉包,感觉肚子已经塞满,这才把最后一个掰开,喂蛟爷吃一口,我自己吃一口。 蛟爷乐的眯起眼,任我夹在胳肢窝里,一边吞肉包,一边摇着尾巴。 太阳将要完全落下了……老道士忽然用感慨的语气低声念着:新的一来,不久后又要来临。 怎么有兴趣作诗了。我好奇地问。 老道士摇摇头,抬起手在四周划了一个弧线,说:百千年前,这里都属于我五行脉,弟子无数,是古往今来最繁盛的修行地之一。提起五行脉,无人不知晓,更无人敢招惹,那是风光的年代,一个盛世。 可如今……老道士叹气说:这里只剩下我一人,曾经千百门人,都消散在天地间。就连我那唯一的师弟,也二十多年找不回来。 我累了……老道士背起手,看向四周的大山:几十年来,第一次感到疲惫。往日的威名,只靠我一人如何铸就,如何维持。 我站在老道的旁边,从侧面看他的脸,充满了孤寂和疲惫。抛除道法,他如今已五十多岁,正是知天命的年纪,与普通的老人并无不同。 从他话语中,我仿似也能感受到那股沉重的压力。 五行脉,威名赫赫,如今却靠他一人支撑。 我忽然明白,他之前一心要劈开石兽,踏上未知的秘路寻师弟。为何他不在乎五行脉是否断了传承,为何只拿走那根半截玉钗。 一人独自生活二十多年,每日费尽心力寻找师弟,这是枯燥而又无比艰辛的日子。 忽然间我发现,自己虽然跟了老道这么久,却从来不了解他的过去。我对他的认知,只是这一段日子,说起来,不过一个月。 我只看到他强势的一面,却不曾想到,他也有孤独的时候。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无比在乎荣誉,杜师弟不过推了乱石下去,他就把脚踩在所有独生脉众人的脸上。 严格来说,这是一种病,得治。不过,这是心病,除了他自己之外,华佗再世也无良药。 我们俩看着落日西沉,消失在大山之后。 明月当空,繁星点点,天地又陷入黑暗与寂静。这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山脉,鸟兽众多,却毫无人气。 五行道观座落于孤山之上,无花无草,正如老道如今的心境。 这是一种悲凉,如冬季来临前的秋景,让人忍不住内心沉重。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我问他。 老道士像是思考,过了很久才说:帮独生脉完成法门更换的事之后,再去寻师弟。 你怎么找他?我又问。 寻石兽,劈开那条秘路去找。老道士说。在这一刻,他的语气十分坚定,不可动摇。 我忍不住叹气,他太执着了,这是心魔,无法破除。再神奇的道法,哪怕移山倒海,摘星捕月,却也不能治人心病。 石兽不是那么好找的,而且,那条路可能很危险。我劝说着:你跟我回城市吧,我们把金砖卖掉,找人研究石兽,或许以科技的力量,更容易找出真相。 老道士摇头:我修的是道,与那些不是一条路。周家之所以落寞,便是因过于融入现代,他们丧失降魔世家的心性,已经算得上俗人。 但他们比五行脉强大。我反驳说:起码人家有六大宗老,有执法堂,有几百个子弟。五行脉再厉害,有什么?八索你也说厉害,有什么?现在还不是只剩下我一个人,爷爷死了,我连他到底是爷爷还是姥爷都不知道。父亲过世了,母亲失踪了,所有东西都烧了。还剩下什么?徒有虚名有什么用。 一番话,把我往日的怨气都撒了出来,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激动。老道士转头看着我,出乎意料的没有发火,说:你的话是有道理的,但道不同不相为谋。修行人,修的是道,而不是强盛。我们是要壮大己身,修成正果,这是个人的道果。无论哪种法门,不过是助人修行罢了,不代表什么。即便周家如何强横,可如果无人得道,在这俗世为第一人又怎么样。我们修的是道,不是红尘。 老道士的话,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为他说的\文\没有错。修行是\人\为了得道,就算势\书\力再大,无法\屋\得道,依然是一场空。因为你始终走在这条路上,却从不知路的尽头是什么。你一辈子是修行的旅人,而不曾到过目的地。 或许有人不明白,如果把老道比作一个穷人,周家比作一个富人。两人同时去旅行,周家开着车,包专机,一路保镖保姆,可他始终在开车坐飞机,从没到达自己要旅行的地方。而老道,一步一个脚印,最终走到美景所在。 这是一种差距,只是身处红尘俗世的我们无法看到,也不需要看到。 这是修行人与普通人的区别,如老道所说,降魔周家,如今已算不得真正的修行人了。就连傲气冲天的独生脉,也比他们要好得多。 与老道士在门口站到半夜,最终,我还是回了房间。因为我肉眼凡胎,又是个年轻人,让我站在门口一夜什么也不做,能能憋死。 老道士在我离去时,依然站在那,不说话,也不动。我劝说他回房休息时,也被他拒绝了。 这老家伙伤势未愈,性子又拗的像驴,让人忍不住想发火。 但每每看到他那张从未有过疲惫的脸庞,这火,就消了。 回了房间,心绪很乱,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这一觉,又睡到了傍晚。 期间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我梦见一个女人来找我,对我说了一些话。她很漂亮,有一种似仙的出尘气质,长长的头发垂到腰间,笑起来让人心神安宁。 我看到,她冲我点头,一会又摇头,嘴里不断诉说些什么。说的话,我醒来已记不清,只模糊记得什么“是”“不是你”一类的。 这梦做的太奇怪,睁眼后若非眼前空无一人,我真当有人来找过我。 那个女人的模样,我也记不清了,只知道很漂亮。 蛟爷在我旁边呼呼大睡,身上显出淡淡的金光,看这样子,估计又去偷吃了金色骨片。它尾尖的金色越来越重,已经有接近两厘米长。 我没敢碰它,轻手轻脚的从床上起来,忽然闻到一股香味。扭头看,一盘包子和一个猪蹄摆在桌上。 这山上除了我只有老道,蛟爷我是不想了,就它那贪吃劲,先不说有没有能力送饭,就算它能送,估计走半道就自己吃完了。 我拿了俩包子一边吃,一边打开门出去。包子还算温热,估计刚送来不久。 开了门,扭头一看,正见老道在外面与人说话。 天色有些黑,我看不清那人什么模样,只知道身材高大。我出来时,那人似往这边看了眼,但没多久便继续与老道交谈。 幽冥 第九十四章 魏家之主(8) 他们俩只谈一会,那个人便快速离开了。老道在原地站着不动弹,我心里好奇,就走过去问:那是谁啊? 这才一会功夫,山下已经不见人影。能与老道交谈的,都不是凡夫俗子,行路速度快实属正常。要知道,老道士一个缩地法能跑出去十几里地。 魏家的现任家主。老道士回答,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噶木的哥哥,你以前见过,那只铜甲尸。 铜甲尸……我大吃一惊,怎么会……可随后我便想起,噶木抢了一枚仙果想复活他的哥哥,那天老道追去时,也没见到铜甲尸和仙果。 可是我没想到,仙果的作用竟这么神奇,真的可以让死人复生。 真的假的?死人不是不能活吗?我惊诧地问。 噶木以秘法留住他哥哥的魂魄,并没有打散,所以才能用仙果将魂魄送入肉体。如果三魂七魄被打散,就算有仙果也救不了他。老道士解释说:或许,其当日对你擒而不杀,就是因为还保留了一点人性。你八索一脉可通幽冥,血脉中的气息让他本能畏惧与亲切也属正常。 我点点头,压下心中的惊讶,问:那他找你干嘛?是不是噶木找你有事? 算是吧。老道士直言不讳:魏家易主,搬离了祖宅。因复原仙果导致家族子弟损失巨大,其老宅中的诸多尸都无法带走,所以力量大减。不知从哪传来的消息,说噶木把仙果带回了魏家,所以他们被很多人盯上了,一路走的非常艰辛。 他们要找你帮忙?我插嘴问。 老道士嗯了一声,说:他们想从云南离开,进入中原地区。这里修行势力少,可供他们养精蓄锐,东山再起。 这想法倒不错,不过这也是他们自找的。噶木当初要不是怨恨到极点,设计害了魏家…… 如果他没设计,让魏家衰败,今日怎么能轻易夺取家主的位子。老道士说。 我想了想,的确在理,不禁尴尬地笑了一声。 他今日来就是想告诉我,如果我愿意帮助魏家,在离开险境后,魏家倾全力帮我寻找师弟或者石兽。老道士说。 呃……这不太可信吧,像周家…… 的确不太可信。老道士打断了我的担忧,说:但魏家失去了大量的尸,若想东山再起,必须要寻找新尸。捕尸堂的魏忠还活着,我可以与他一起进入地下阴宅,那里应该能够找到石兽。 你已经决定了?我问。 还没有。老道士摇头:只是有这个打算。 我觉得还是要多考虑一下。不说魏家最后能不能帮忙,就说这一路,估计很难走吧。 的确很难。老道士说:他虽然魂魄与肉体合一,重归人世,但之前以炼尸法修成了铜甲尸,本身的武力可谓举世难敌。之所以找我,便是因为有很多大势力盯上了仙果,以他们现在的力量,想安全走出云南,无疑痴人说梦话。 那光靠你一个人也不行啊。 自然。老道士说:所以他们还找了其他人。 哦?都有谁啊?我好奇地问。 行尸脉与钟家。老道士回答。 我惊讶起来,这两家怎么会帮魏家的忙? 这并不奇怪。老道士说:魏家在明珠峰并没有争到仙果,属于魏家的仙果已被用掉,如今魏家易主,噶木与他哥哥重归魏家。而行尸脉与钟家,自然也会被人盯上。同为天尸脉,恩怨是恩怨,他们都面临同一种危险,自然可以合作。 这倒也是,也不知道周家怎么样,他们好像也抢了一枚仙果。 周家……老道士冷哼一声:天尸三脉得了仙果的消息,说不定就是他们放出来的。他们远居广东,完全可以等各家拼个你死我活,再坐收渔翁之利。 老道的分析很有道理,但其中却有一个破绽。周家同样得了仙果,平白无故放出这种消息,就算他们在广东窝着,也迟早会被人盯上。 所以,就我个人而言,不认为这消息是周家放出的。 不过话说回来,天尸三脉合二为一,虽然只临时结盟,但这股力量,敢招惹的势力已然不多。 估摸着,应该会有很多势力联合,就像三脉与周家那样。至于打败天尸脉夺走仙果后怎么分,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后的事了。 老道士并没有确定答案,他需要时间去考虑,更何况,还有独生脉的事在这里搀和。以陶天松的性子,暗地里对魏家下手不无可能。 老道士之所以有顾忌,恐怕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不想与独生脉闹的过僵。 在五行道观呆了几天,老道的伤势已经痊愈,再次恢复了巅峰状态。 离开独生脉的第三天早晨,我看到他在山顶空地打拳。一招一式,充满道的韵味,让人沉迷。 虽然我自身对道是什么毫无所知,但看老道打拳,总有种与天地相融的气息。这是拳的意境,据说几百年前的那些国术大师,很多可以达到这种境界。只是现在红尘俗世纷杂不堪,人心不古,想要把拳意与这片天地融合,难的可怕。 我站在那,静静看着老道打完最后一式,因为我知道,他必定已经做出了决定。只有胸有成竹,不急不躁的时候,老道才会去打养生拳。 决定了?待他收势后,我问。 老道士看着我,点头说:我要去帮他们,魏家留有一尊石兽,他昨天答应我,一切妥善后,将石兽交予我手中。 我想起来,噶木曾给天尸三脉每一家都送去了石兽。而魏家于地下阴宅,也挖出一个。在九阴山复原的鬼差,不知是噶木送去还是他们自己挖的。他们留下一尊,估计是看中鬼差强大的攻击力。倘若能掌握这种力量,崛起不过一夕之间。 他们会不会骗你?我担忧地问。 老道摇头,语气自信:他们不敢! 老道士这样说了,我还有什么好反对的。想了想,我说: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怎么说我也是八索一脉的传人,他们应该不会拒绝我加入吧。 老道士看了我一会,随后点头,算是答应了。 之后,我们简单收拾一下。所谓收拾,无非是给五行道观布下防护法阵,阻挡他人进入。 蛟爷这两天吃了不少金色骨片,消化的速度越来越快,老道从棺材里拿到的骨片依然所剩无几,但他并不是很在意。 仙是否存在,只是一个引人遐想的迷,但结果对我们俩来说,都不是很重要。否则的话,就蛟爷偷东西那劲头,早被老道扼杀在汤锅里了。 一切准备妥当,老道带着我以缩地法赶路。伤势恢复的他,可以连续迈动五步,而停留调息的时间也大大缩短。眼见老道如此生猛,我对所谓的护行也不是很担心。 怎么说天尸三脉也算修行圈较强的一股势力,常年占据云南头把交椅,这大佬的名号可不是谁都能叫的。虽然现在弱了不少,可敢惹他们的,还真不多。 与老道晌午出发,三点左右的时候,就到了地方。 那是一片山林之中,群山连绵,树林茂盛。老道刚停下,我就听到耳边传来低沉的嘶吼声,一股腥风扑鼻而来,转头一看,一头铜甲尸和三只行尸迎面扑来。 铜甲尸的霸气难以形容,横冲直撞,跟推土机似的轰隆隆就碾过来了。而三只行尸,隐隐布下了阵法,速度略慢。在其身后,有四道人影闪现,目光阴冷而谨慎地盯着我们。 我刚想开口说:别开枪,自己人! 老道却二话不说,挥手画出一道空符,轻喝一声:天地五行,土灵神出,借山之力,镇! 道咒出口,老道一手拍中灵符,移形换步,一掌打在铜甲尸胸口。高大的铜甲尸被一掌击飞出去,连带后面的三头行尸都被撞成了一团。 与此同时,老道士再画空符:天地五行,奉请神灵,号令山神,土木生根。五行禁法,锢! 青黄色符文飘散,化作光点扎进土里。四周的泥土顿时如绳索般涌出地面,将铜甲尸,行尸,以及四名天尸脉弟子牢牢缠住。眨眼间,这些人与尸都被黄土覆盖,逐渐变成了石块。 这是一种土封禁法,老道曾在探查行尸脉时用过,此刻再见,依然犀利无比。只是两招,就把四名天尸脉弟子连人带尸打的落花流水。 这时,树林里想起密密麻麻的窸窣声,一道道人影出现在四周。我听到有人大喝:什么人!敢惹我天尸脉! 老道冷哼一声,双手画符,连画七道。这七道光符于半空飘动,逐渐形成了一个斩字,正是攻伐道术中威力巨大的斩字符。 小美女和独生脉年轻子弟埋伏老道时,一堆人连三个老辈人物,被老道斩字符打的狼狈不堪,有一人差点死在那。如果不是老妇人和陶天松及时出现,那一战独生脉的年轻一辈,都要死在老道手里。 也不知老道士哪来的火气,根本不理会别人的喊话,斩字符一出,他嘴皮一颤就要念咒。看那架势,准备跟人狠狠火拼一场。眼看四周聚集的天尸脉子弟越来越多,我大惊失色,赶紧念起虚无咒。 幽冥 第九十五章 魏家之主(9) 这时,忽闻有人喊:原来是五行脉的高人来了,都退下! 我微微一愣,停止念咒,循声望去,正见一个高大的男子分开众人走出来。在他旁边有一熟人,看似老迈,却浑身肌肉紧绷。其脸上的神情略有尴尬,又有些激动,不是噶木还有谁。 最先走出的那人老远便冲老道拱手:高人前来帮忙,有失远迎。一群小辈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高人见谅。 这话说的客气,老道有了台阶,哼了一声,也就把斩字符散了。同时,他看向噶木,说:看来我那记聚灵符,让你捡回了一条性命。 噶木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说:的确是要多谢你高抬贵手,否…… 我只是来帮你们走出云南,到了中原地带,你们要履行承诺。老道士打断了他的话。 这是自然,我魏家说的出,做的到。最先走出的那人朗笑一声,走到近前看向我:这位就是八索一脉的传人了吧,果然英雄出少年,久仰,久仰。 这套传说中的江湖客套话,弄得我无比尴尬。别别扭扭地冲人抱拳拱手,憨笑着回答:大名,大名…… 那人微微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好有意思的年轻人。 接着,他又看向老道,满脸笑意:高人与我弟弟的恩怨,暂且放在一边。你们俩毕竟多年交情…… 客套话无需多说。老道士再次打断话语,说:你们打算怎么走,什么时候走。 周围的三脉子弟隐隐有些不耐,我看到有几人面露愤慨,老道士却毫不在意。从他刚才下重手击退四名天尸脉弟子来看,这是要给众人一个下马威,让所有人知道,五行脉即便只来一个人,也不是小猫小狗能惹的。 可我这个八索传人,啥啥不会,到这来只说了四个字,除了抱拳外,连手都没动。即便如此,依然有不少人把不怀好意的目光对准了我。 太坑人了! 我听说网络里把喜爱的年轻姑娘叫做软妹子,可怎么到了这里,男人们就喜欢软柿子了呢。 那人想了想后,说:还是请高人随我来吧,三脉的主事人都在这里,人聚齐后,可以一同商议,因为形势险恶,我们还没完全定好策略。 老道士点点头,抬腿就走。这种高层会议,按理说我是没资格参加的,可好歹我也是八索一脉的现任家主。你以为豆包就不是干粮了吗?哥好歹也是豆沙包!还经常做沙包。 在那人的引路前行中,噶木与我并排,笑着说:好久不见,你倒有不少长进,得了八索一脉的真传。 噶木这个人,在不久前与我们还是水火不容的敌人。一见面就是兵戈相对,要分个你死我活。明珠峰内如果不是周家临阵反水,我和老道已经被砍死了。 而如今,我们却并肩而行,准备商议如何出云南。 一会敌人一会盟友,这让我觉得过于梦幻,太不真实了。或许,这就是所谓没有绝对的敌人,险恶的江湖,让人一脑袋浆糊。 我们走了大约几分钟,突然前方场景变化,眼前出现一片大草原。我正惊奇着,没想到再踏前几步,四周的场景又变得昏暗,竟不知何时进了一座山洞中。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该不会是中计了吧。 这时,我听见前面传来问话声:擎苍,你带了什么人过来? 擎苍,也就是噶木的哥哥。听到问话,他哈哈大笑一声:不用这么谨慎,能由我亲自带路,必然不是敌人。来的是五行脉高人,你们还不露个面。 话音未落,前面的阴暗处,闪出几个人。 他们大部分头发苍白,看似老迈,行走间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魏擎苍带着我和老道走过去,与那几人相距两米,指着一个衣着华贵,长须白发仙风道骨的老人说:这位便是钟家的现任家主,钟九天钟老爷子。这位是行尸脉现任掌门,宇文英。 行尸脉的掌门宇文英,是与噶木差不多年纪的人,在几个老头中,算是年纪较小的了。我一直以为,能坐上家主之位的,都应该是老头,没想到除了魏擎苍外,还有个这么年轻的。 或是察觉到我的疑惑,噶木在一边笑着低声解释:金翎尸被沅陵的那位抓走,行尸脉曾去讨要,吃了大亏,连家主都死在那。虽然要回了金翎尸,但内乱四起,他之前是九毒堂的堂主。 我略微诧异地看向噶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我解释。噶木笑了一声,说:既然是合作,自然坦诚相待,这些没什么不好说的。 这句话声音很大,自然也被其他人听得一清二楚。行尸脉掌门人宇文英呵呵笑一声,说:擎宇说的没错,既然大家合…… 我的名字是噶木,擎宇这个名字,早就被弃了。噶木打断了对方的话。 宇文英点点头,也不在意,仍然保持脸上的笑意。他看向老道士,说:之前兵戈相见,如今却结为同盟,世间事,真是出乎意料。 老道士看他一眼,没有做声。魏擎苍哈哈一笑,说:进去再谈,高人赶路辛苦,站着说话不是待客之道。 钟家的家主钟九天率先转身迈步,走在了最前面。魏擎苍摆手虚引,示意我们跟着走。 这山洞里虽然点着油灯,却仍然阴暗的可怕。在各个拐角,不时可闻到腥臭的气息。很显然,山洞内除了人,还有尸。一旦有陌生人进来,瞬间便要被撕得粉碎。 向里走并没有多远,前方的洞穴忽然阔了,一座百十平方的山腹空间呈现眼前。 从四周山壁的粗糙痕迹来看,这里是不久前才挖掘出来的。里面有一些石制的桌椅,上面还摆了一些食物。 一些分不清什么类型的尸守在四处,身后人影隐约可见。 这里的守卫,要比洞口严密许多,毕竟能呆在这的,都是三脉重要人物。 我们在石椅上坐下,立刻有天尸脉子弟送上了茶水与食物。所谓的食物,无非鲜果和小点心。份量很少,看来三脉走的匆忙,并没有带太多东西。 想想也是,他们这是要逃亡来的,哪还有心思带好吃的零嘴。 不过刨除三脉战斗力,光说这挖洞的本事,绝对天下一顶一的。我一边喝茶,一边吃果子,还在想,要是把三脉组成一个施工队去挖隧道…… 这次除了五行脉之外,我们还邀请了一些人相助。不过,他们都藏在暗处,是一支奇兵。例如这位……魏擎苍指着一个身着黑衣,头上扎着毛巾,一眼看去跟农民伯伯似的老人说:这位是黑将蛮的大头领扎古衣。对汉文懂得不多,但手下的功夫…… 黑将蛮……老道士看向那个黑衣老农,脸上显出意外的神情。 扎古衣神色冷峻,但还是很客气地冲老道点头示意,并轻拍了一下额头的黑巾。 黑将蛮很厉害吗?我小声地问。 老道士嗯了一声,说:与轩辕黄帝大战的蚩尤,身边有巫。天下所有巫法,甚至一些道法,都与巫有关。其传承与五典并列,但分散的过多。黑将蛮,是古巫法的分支,以法练身,很有些玄妙。 我哦了一声,但实际上也没听出哪点厉害。什么蚩尤身边的巫,我记得老道说天尸脉以及湘西老司的前身也属于巫。只不过老司的传承更胜一筹,天尸脉似乎也是从老司控尸术分离出来的。不过从这点来看,天尸脉请出黑将蛮也不意外,大家同源同根嘛。 以法练体我不懂什么意思,这里人多,我也不好意思问。但想来,应该和铜甲尸差不多。 这一位,是摸鬼一脉的掌门人慎老。魏擎苍又指着另一个身着黑色怪袍,指甲漆黑如墨的老人介绍着。这位被他称为慎老的掌门人浑身都笼罩在黑袍中,呼吸之间,有淡淡的黑气在七窍流窜,在阴暗油灯下看着很是吓人。 久闻五行脉大名……慎老慢悠悠地探出自己如枯瘦如柴的黑爪,自身边似随意的抓了一下,拍在自己嘴巴上。待他手放下,我惊骇地看到,他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嚼什么东西。其口中,隐有凄惨的唧唧声传出。 老道士看看慎老和扎古衣,忽然说:我很好奇,以如今的天尸脉底蕴,能拿出什么东西把黑将蛮和摸鬼一脉都拉进来。 这句话问出,在场众人的面色都有些许一样。不同的是,天尸三脉脸色有些不好看,而慎老和扎古衣却意外浮现同样的好奇神色。 只是,在场的人都不是小角色,异样神情一闪即逝。 钟九天看了看老道,张口说:这就是我三脉与他们之间的事了,高人只要能帮我们踏入中原大地,应诺你的,不会少。 老道士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宇文英呵呵笑两声,拍了拍手,说:既然人都到齐,那就开始商谈如何…… 以我们三脉之力,加上黑将蛮与摸鬼脉……钟九天瞥了眼老道士,说:加上五行脉,即便光明正大走正路,也无人敢惹。 话虽这么说,但难保那些小人不会结成盟友。一个两个不足看,但其中也有不少疯狗,一旦让他们成了势,我们这点力量……宇文英虽面带笑,语气却并不是很乐观。 没有错。魏擎苍点头说:周边四省的力量加起来,不可小觑。以我们的力量,不足以对抗。 幽冥 第九十六章 三脉计划(1) 他们不可能完全联合起来,必定会有所分散,你们的担心,太多余了。钟九天说。 别看他是个老人,可说话时的霸气,一点也不比老道士弱。或许是因为钟家乃天尸主脉,所以才会有些盛气凌人的样子。 慎老与扎古衣没有插话,他们只安静地坐着,似在等待三脉自己分出个结果。至于老道,更跟木头似的,如果不是他一直睁着眼,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而让我不自在的是,摸鬼一脉的掌门人慎老,嘴巴时刻在动。他一边嚼着不知什么东西,一边看着我笑。 那种笑不阴,也没有不怀好意,但却让人很不舒服。本着尊老爱幼的思想,我放弃走过去戳爆他俩眼珠子的想法。 到了现在,三脉的争论焦点集中在是走偏僻山道,还是分散走大路。 大路人多,修行人很少在众目睽睽下展露奇异之处,就连老道当初带我走,也是先坐火车离开人多的地方。 但走大路,你就不能成群结队,毕竟几家一块起码一千多人。这要成了队伍,人家还以为要干嘛呢。分散开的话,很容易在夜间遭遇偷袭。 可走山路的话,就等于硬闯龙潭,也不是什么好方法。 这时,我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也不知是不是大脑短路了,张口就问:如果有人要杀你们……为什么不找警察? 话一出口,本议论热火朝天的几人,连同扎古衣和一些送茶水点心的天尸脉弟子,全部齐刷刷地看向我。看他们那表情,和看白痴没什么分别。 我虽然隐约觉得哪里不妥,可就是想不出所以然。被这些人盯着看,顿时感觉脸在发烫。 你忘记行尸脉曾以几百无辜人喂养尸王了。老道士忽然开口。 我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现在我们俩可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虽然什么金翎尸,铜甲尸都没出现,但肯定离这不远。万一惹的人起杀意,就我们俩……同志们,我只有十八年后再给你们讲故事了。 倒不完全与这有关。宇文英笑了笑,似不在意老道的直白,说:自古以来,无论东方西方,神权与皇权都是相违背的,总有一个要处在顶端。自几十年前建国以来,所有神鬼一类都被归为迷信封建,被强势打压。我们这些修行的人,敢露出个脑袋,都要被枪炮打死的。 呃……我愣了一下,问: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打压你们?如果可以得到你们的帮助…… 我们是修行的人,有着常人所不及的力量。钟九天说:卧榻之下,岂容猛虎,当权者只是普通人罢了。 我想明白了一点,虽然对这种打压不是很赞同,但百姓与官的想法,向来是相反的。他们做出的决定与我想的不同,实属正常。 他们可以信,但不敢让所有人去信。老道士忽然插嘴说:如果所有人都知道,天下除了所谓科学,还有神鬼存在,那么权,就变成了拳。他们会失去控制力,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很可能会快速葬送掉。学了道法的人意图篡权,在古时并不少见。 我点点头,例如我曾听过黄巾贼张角的故事。五斗米,险些推翻了一个王朝。 被我一插嘴,立刻就歪楼了。三脉的人似乎也失去讨论的兴趣,在那静静思考。 我被摸鬼脉的慎老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忍不住低声问老道:那个老头怎么总看着我,他不会有恋童癖吧? 老道士瞥我一眼,目中带的意思不言而喻。我连忙纠正:不过我也不是童啊,你说他老看我干什么。 老道士用余光扫过慎老,声音不大不小地说:摸鬼一脉,顾名思义,抓鬼为生。但并非要灭鬼,而是以鬼增加力量,属鬼修。其一脉上下,均与鬼有关,而你八索可通幽冥,血脉奇异,在古时与这一脉也有不少联系。 老道的解释,让我更诧异了,难不成慎老总看我笑,是在示好? 高人说的不错,摸鬼一脉,在古时与八索的确联系密切。慎老忽然开口,其声音嘶哑,难听的一塌糊涂:只是如今阴魂虽多,但能修行的阴魂却很少,所以才不用经常劳烦你八索一脉。只是没想到,如今八索落寞到,只有一个黄毛小子。 这话,很有些看低八索的意思,但却让我无从反驳。我不禁有些失落,忽然对爷爷有了怨恨。为什么不早点将八索一脉的事告诉我,不然我修行多几年,这会早把慎老头打的满地找牙。 八索一脉,算无遗策。今日的落寞,为他日的灼日。你摸鬼一脉活在夜里,管不住嘴,迟早会有大患。老道士说。 几人都神情一怔,看看老道,又看看我。慎老呵呵笑两声,沙哑的嗓子像砂纸在摩擦:没想到如今五行与八索又重新联系起来了,呵呵,这是我的错。人老了,嘴巴就闲不住……≮我们备用网址:www.txt80.com 八零电子书cc≯ 慎老说着,又在身边随意抓了一下,往嘴里一送,大嚼起来。那模样,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我连多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之后,以宇文英起头,三个主事者再次议论起来。这一次,他们很快得出了结果。白天走大道,融入普通人群,夜间退回山林,以秘法行路。 这样能节省不短的时间,以修行人的力量,沿路没有阻挡的话,顶多一天的功夫就到了。 只是,在场没人觉得一路会平静。因为不知从哪传出的消息,在短时间内,于包括云南在内的四省都传遍了。 很显然,有人要坑天尸脉。老道士之前猜测可能是周家想夺取仙果,所以放出消息让别人打头阵。但我却觉得,幕后另有其人。 此时,天色渐晚。这片山林位于大路旁边,行走的车辆与人很多。但天暗下后,人就逐渐稀少。 当月亮升起的时候,一场大战无法避免。想要离开云南进入中原地区,天尸三脉必须要度过两个夜晚。 不用担心。噶木忽然对我说,声音很低,但却让我听的很清楚。 我看向他,一头雾水。这种时候还不担心,他难道不怕魏家从此在修行界消失吗。 对此,噶木只呵呵笑了一声。他的声音极低,这话只有我和老道听见了。 本能的,我心里升起一种怪异感。这次的护行,似乎没那么简单就结束。其中,或许隐藏着我所不知晓的内情。 我看了眼老道,他还是跟木头一样,对噶木的话没有特别表示,更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我们在山洞内休息了一段时间,吃点东西喝口茶,月亮升至半空,山林完全寂静时,有人来通知,可以出行了。 我们走吧。魏擎苍走过来说。 我看看他,这人原先是铜甲尸,以仙果融合了魂魄复生。这是逆天的事,但现在看来,他与常人无异,原本皮肤上的金属色,也暗淡不少。 这让我暗暗称奇,想起明珠峰内另外三颗仙果,顿觉有些可惜。早知道管它什么作用,会不会被人满天下追杀,先抢来再说。 当然了,如果那东西真被我抢走,现在发愁怎么离开的就不是天尸三脉,而是我和老道了。 有得必有失,三脉得了仙果,也引来了大麻烦。 我们离开山洞,再次回到山林之间。身后的大洞微微一颤,突然轰隆一声坍塌了。巨大的声响,并没有引来鸟兽飞腾。因为这里还有许多尸,方圆数十里的野兽都惊走了。 修行人赶路,自然不像普通人靠两条腿。他们的交通工具,还是靠尸。 行尸脉的诸多行尸组成了阵法, 八_零_电_子_书_w_ w_w_._t_x_t_8_0_8_0_. c_o_m 带着许多人,或腾空而起,或入地而行,又或化作阴风黑云。远远一看,这里都成鬼片拍摄现场了。 铜甲尸可借金铁遁行,这种法子说起来有点抽象,跟左脚踩右脚背,右脚踩左脚背,一直踩神舟七号上差不多。 老道的缩地法跑得太快,要让他自己走,明个儿早上一睁眼都跑东北去了,见面就问人家:嗨,你们哪旮旯的? 回头再被东北老娘们拿拖鞋追着满街跑,不过以老道的个性,估计提人家脚脖子就扔黑龙江了。 魏擎苍与我们一起,拍拍自己的胸脯,豪气冲天:放心,有我! 在我,噶木,老道,都扯住他胳膊的时候,魏擎苍身子微微一屈,低喝一声。月光下,我看到他皮肤上反射着青铜光色,下一瞬间,我们如离弦之箭,唰的一下冲了出去。 铜甲尸瞬息三里,速度快的无法想象。更令我愕然的是,魏擎苍复生,竟还保留铜甲尸的能力。 太神奇了,我一边感慨,一边拨弄头发。和老道的缩地法不同,铜甲尸遁行风太大,弄乱我的发型,早知道我就剃成板寸了。 我不知道前行了多远,因为一路都没停歇。 时间紧迫,随时都可能遭遇阻击,所以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风大的离谱,把我头发吹的跟鞭子似的,啪啪抽的我脸直响。我很怀疑魏擎苍是不是故意的,勉力转头看向老道,那一头长发被风吹起,太飘逸了…… 幽冥 第九十七章 三脉计划(2) 忽然,魏擎苍的身势一顿,轰隆一声落在地上。他两条腿都深深的扎进地面,划出两道沟痕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手忙脚乱的扒拉头发,蛟爷趁机跑出来给我捣乱,三绕两绕,把我刘海绕成了麻花。 抬头看,前面的行尸脉和钟家也停住了,有人大喊:天尸三脉行路,哪方的朋友在前面? 嘿嘿,这消息果然是真的。前方的树林里,传来阴笑声。 你们三脉急匆匆的,这是想往哪去?又有人问。 我天尸脉做事,需要告诉你吗!钟九天哼了一声。 往日倒不需要,但现在么……有人说着,嘿嘿笑起来。 树林里窸窸窣窣的,传来异响。魏擎苍手一挥,七八只铜甲尸立在最前面,如七尊金刚护法,气势迫人。 而行尸脉则开始准备阵法,天尸在最后准备增援。这看起来有些像游戏,与游戏不同的是,这可是会死人的。 杀!出乎意料的是,战斗来得太快,对方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冲杀过来。或许,他们明白如果给三脉足够的时间准备,一般人很难吃下。 从树林里冲出来的有三四十人,乌压压一片,提着各种东西。在月光下闪耀着各色光芒,那是各家的法器。 七头铜甲尸低声嘶吼,脚步一踏,迎面挥拳。没有任何意外,七个冲在最前面的人应声吐血飞退,有一人连法器都被打断。 铜甲尸力大无穷,浑身刀枪不入,比拼蛮力是一顶一的好手。只是,虽然击退七人,后续的却举起法器或掐动法诀。 与此同时,一道道亮光从树林中升起。各式咒法低吟不绝,七头铜甲尸瞬间被打翻在地。虽然努力挣扎,但一时半会很难冲出去。 大道三千,尸道为一,阴风尸阵,起!行尸脉的阵法咒语,并不是很繁复,嘴皮子一颤就出来了。只是需要人操控的行尸,在行动上略微缓慢,这是一个缺陷。 阴风阵阵,吹向了前方。 同时,天风阵撕裂枝林,呼啸而出。 两大尸风阵,是行尸脉威力颇大的阵法。老道说,行尸脉最繁盛的时候,曾以三千天风阵,吹走了蓬莱仙岛。 这种神迹一般的事,我无法相信,也无法想象。但这数十人组成的天风阵,威力已经不可小觑。 与铜甲尸纠缠的数十人,猝不及防,先被阴风冻僵,又被天风阵绞杀,剐成了碎肉片。 漫天的血雾,将铜甲尸身上都染红了。如冲出地狱的魔鬼,踩着沉重的步伐,嘶吼着向山林冲去。 阴风助行,天风阵将前方数十米远的树林都割碎了。一声声惨叫连绵不绝,噶木在一旁摇头,说:不知所谓,让人拱着来当了替死鬼。 魏擎苍笑了一声,说:总有一些傻子要冲在前面,不过这样也好,先震慑他们一番,省的小猫小狗也敢过来咬一口。 随后,他对旁边的几个魏家炼尸人吩咐说:让铜甲尸回来。 几个炼尸人嗯了一声,纷纷抽出腰间的尸笛吹响。树林里嘶吼声不绝,七头铜甲尸撞翻四周歪斜的树木,返回阵前。 战斗来的快,去的也快。 前方一片狼藉,尸块与血迹,铺满了前行的道路。树林中依然有声响,却没人再前冲了。 虽然对这些人心狠手辣感到震惊,但考虑自己所处的位置,还是问了一句:现在怎么办?他们在这守着,咱们又走不掉,难道要在这耗着? 干嘛要耗着?魏擎苍反问一句,随后笑着说:有人挡路,杀了就是。 似乎是为了响应魏擎苍的话,我听到钟九天杀气凛然的大喝:天尸脉行路,谁挡在前面,就杀的你们片甲不留,横尸此地! 别看钟九天七十多岁的人了,可头发花白的他,比年轻人杀气还大。这位,显然是个脾气暴躁,杀人不眨眼的主。钟家为天尸主脉,兴盛时号令云南,哪个敢说半个不字。如今夺了仙果,在明珠峰三脉损失不少族人,此刻才会被人欺压到头上。 别说钟九天了,就连魏擎苍和噶木说话间,也隐有火气。 钟老爷子好大的威风,当年老司遍布,各蛮横行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天尸脉说这话。树林里传来人不屑的叫喊。 就是,还真当自己是回事了。如今你三脉威势不如从前,那种宝贝,根本不该属于你们。早点交出来,也省的被灭掉传承。又有人说。 哈哈哈……魏擎苍大声笑起来,高声喊:是哪位说的这话,可敢站出来。我魏擎苍也不以势压人,咱们一对一比拼一下,你赢了,我魏家仙果送你。可若是输了…… 只有把命留下了。宇文英接口说。 树林里寂静下来,无人应声。过了一会,有人问:魏擎苍?不就是吃了仙果复生,一夜颠覆魏家,成为新家主的人吗。你当我们傻,魏家的仙果早被你吃进肚子,就算你输了,拿什么给我们。 倘若他输了,我行尸脉的仙果拿出来。宇文英说。 你以为我们会信吗!有人喊。 既然不信,那就没办法了……宇文英叹口气,忽然大喝一声:杀! 杀!行尸脉众多子弟纷纷嘶喊。 各种尸阵运转开来,法器明亮,以七头铜甲尸打头阵,轰然冲进林中。 跟上。魏擎苍喊了我和老道一声,迅速迈开步子跟在阵后。 成片的树林被压倒,轰隆声震耳欲聋,林中的惨叫声不时响起。而这边,也时不时可以听到行尸脉弟子的闷哼。那是本命行尸被人灭掉,心神受损。 这种损伤,远比肉体更难恢复,短时间内,是发挥不了作用了。而这样的弟子,都面色难看的从阵中撤出,跑到我们后面。 我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想,继续跟着大阵往前跑。 老道走的飘然,脸上表情平静,前方的大战似乎与他没什么关系。而扎古衣和慎老,脸上却带有诡异之色。尤其是慎老,不时伸出黑爪从死尸上摸一把,偶尔舔舔带有血迹的爪子,发出嘎嘎的怪笑。 对此,老道士反常的微微皱眉,但没多说什么。 行尸脉阵法威力强大,四五百人齐齐运转,组成数十个大阵,一路摧枯拉朽。 阵法一旦展开,只要没意外,就可以完美运转下去。七头铜甲尸已经在两翼伴随,不再打前锋。对此,宇文英没有反对,因为现在的尸阵远比七头铜甲尸更厉害。 钟家天尸始终在最后,不时从尸身上射出道道黑光融入行尸体内。而每每这时,尸阵的威力就要增强三分。 红蓝白金四种翎尸,顶级铜甲尸以及青符天尸都未见踪影。三脉显然是留作底牌,等真正的敌人出现再掀开。 至于黑将蛮和摸鬼一脉的人,我至今也没见着,不知藏在哪里。 从这点来看,三脉挺进中原机会很大,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险恶。 这时,行尸脉的弟子中突然闷哼声不断,一个个吐血后退的子弟穿过人群,列在我们身后。 宇文英大喊一声:五阵合一,尸阵并起! 前方被阴云黑雾遮盖的地方,忽然响起了巨声。尸气剧烈的收缩,魏擎苍冷哼一声:看来硬骨头出来了。 他转过头看了眼老道,说:这一战不会太过艰难,但为防意外,还请高人护住后方。 老道士瞥他一眼,轻声嗯了一下。魏擎苍点点头,又对身边的魏家炼尸人吩咐说:与甲尸神识合一注意两侧,一定不能让人冲乱阵型。 几个炼尸人神色肃然,点头应声。同时,又从魏家子弟中走出几头被掀开黑布的铜甲尸,分列两翼。 看着三脉有条不紊的变化阵型,我心里忽然激动起来。因为我知道,眼前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战,即将展开。 在前方树林中,分列两批人。一批是那些杂鱼队伍,一批身上裹着野兽皮毛,手持棍棒一类的重器。 令人骇然的是,在这些人身边,站着很多凶猛野兽。有一些奇模怪样,闻所未闻。 原来是东岭巴家。魏擎苍皱起眉头:这些蛮人怎么也来从热闹。 噶木在一边观望,说:巴家常年隐居,很少见到他们大举出动,看来,今天这一场要有些麻烦。 魏擎苍嗯了一声,对身边炼尸人吩咐:控制好铜甲尸,只需守好两翼,不要轻易参与前方争斗。 我看看他,又看看前面不远处的钟九天和宇文英,小声问:你们这样,那两家…… 巴家以猛兽为图腾,是自古流传的远古部落。要所蛮力,三千大山中少有可与其比肩的。老道士接过话茬,说:铜甲尸善蛮力,强强相对,损伤太大,反不如以尸阵抗衡,将铜甲尸用来守护侧翼。 高人说得没错。魏擎苍笑着说:我魏家甲尸,可筑起铜墙铁壁,论起防护,比尸阵要强上几筹。 我哦了一声,感觉有些脸红,因为又问了一个蠢问题。 魏擎苍前身为铜甲尸,身材高大,样貌威武不凡。我想象中最接近的,就是水浒传中赤手空拳打死猛虎的武松。不过,他比武松要心细的多,短短几个小时的接触,我就看出这人的城府,要比常人更深。 幽冥 第九十八章 三脉计划(3) 他从不说一些过火的话,即便刚刚复生,也能迅速融入圈内,让人很难时刻想起他曾身为铜甲尸。而且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到魏家有反对他的人,由此可见他还是有相当手段的。 更何况,我隐约觉得,钟九天和宇文英对他的态度有些异常。按理说,魏擎苍杀了上任家主才登位,像钟九天这样的人,应该很看不起他才对。可是,在之前的商谈中,几人完全以平等地位交谈,这看似正常,实际很不合理。 再联想到噶木之前的那句话,我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天尸三脉,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其中,必定有我所不知道的内情。 前方忽然响起震天的吼声,一阵腥风,送来了恶臭味。巴家众人齐刷刷让开一条道,而左侧的杂鱼队伍,更是跟见了鬼似的退开老远。 紧接着,我看到一条巨蛇蜿蜒爬行,很快游到了最前方。 那蛇浑身暗红,有淡金色条纹,灯笼一般的蛇瞳旁,竟生有一对如耳如翅的怪东西。令人骇然的是,这巨蛇的身上,还跨坐了一个威猛大汉。 我感觉口袋颤动,低头看,蛟爷已经把脑袋露出来,直勾勾地看向那条暗红怪蛇。 这些家伙,连这东西都放出来了,看来势在必得。噶木的脸色微微一变。 魏擎苍摇头说:没那么容易,我们三脉齐聚,以巴家之力,配上那些杂鱼,无法吃下。真正的敌手尚未出现,别乱了心性,忘记我们应该做什么。 噶木望着那条怪蛇,点点头:大哥说的对,巴家,不是我们的对手。 噶木的年纪五六十岁,已经老迈。而魏擎苍死前大约三十来岁,还很年轻。之后被炼成铜甲尸,样貌一直没有改变。 所以,五六十岁的噶木对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十岁的男人称呼大哥,这实在有些怪异感。 不过,最让我感觉奇怪的是,蛟爷似乎对那条怪蛇很赶兴趣,身子一窜一窜的,想要爬过去。就它这小身板,还没爬到地方就被人踩死了,我把它绕在手上紧紧抓住,防止它偷溜。 蛟爷的出现,也引起对方的注意。我看到,那条巨蛇的瞳目转向这里,粗大的信子吞吐着,蛇躯也在颤动。 跨坐在巨蛇之上的那人轻轻拍打它的脑袋,像是要它平静下来。 巴山之蛇,的确有不凡的灵性。老道士忽然说。 我看向他时,正见他看向蛟爷:巴山蛇有天地造化,世代共用灵性,是天生的异种,与它前生差不多。两种灵性相吸,必有一方要被吞,不想它被吃掉,就抓好它。 蛟爷在我手里依然挣扎着前窜,我不禁一脑门黑线。那条巨蛇把蛟爷吃了,纯属正常。可蛟爷这么个小不点,难道还想吃了对方? 像这种唇碰唇,牙碰牙的交谊活动……我们家蛟爷还是个纯洁的小姑娘,就别参加了。更何况,看对方那一身暗红色难看的一塌糊涂,说不定有皮肤病什么的。我坚定了信念,把蛟爷死死抓在手里。 巴家在山里好好的,今天怎么也想起来趟这浑水了。宇文英走向前,大声开口。 我巴家,只要一颗仙果。给了,任由你们离开。跨坐在怪蛇上的那人,大约中年。身躯雄壮,不比魏擎苍差。手里提着一把类似鱼叉的武器,沉声说:但若是不给,今天我巴家就要领教一下天尸脉的手段。 这人说话气势迫人,看起来很有些本事。我不禁有些好奇,就问老道,这人什么来头? 古蜀有五丁力士,能移山,举万钧。秦惠王知蜀王好色,许嫁五女于蜀。蜀遣五丁迎之,还到梓潼,见一大蛇入穴中,一人揽其尾掣之,不禁,至五人相助,大呼拽蛇,山崩。时压杀五人及秦五女并将从,而山分为五岭。老道士念出了这段古文,我听的迷迷糊糊,隐约明白和眼前的巴家有关,但又不解其意。 我一脸迷惑,引来老道的叹息。这让我老脸一红,羞涩的不知三七二十一二三四五。 老道士摇摇头,仔细解释说:古蜀有五丁力士,有万钧之力。 万钧……是多重……我弱弱地问。 老道看着我没吭声,旁边传来哈哈一声笑,魏擎苍已经忍不住了。 我脸更红了,耷拉着脑袋。老道士再次叹气,说:换成如今,万钧差不多四万五千斤。 啥!我听的咂舌,四万五千斤,这是多少吨来着…… 秦惠王为得蜀地,以五女送蜀王。蜀王遣五丁力士前来相迎,行至梓潼,见一条大蛇藏在洞里。其中一个力士揽住蛇尾意图拉出,却无力可施,便把另四人叫来一起。 结果,山崩地裂,大蛇出世,五丁力士与秦国女人都被压死在山下。而那山,也裂成五座。 我听的脸都绿的,下意识把蛟爷抓的更紧。能崩山的蛇,那要放个屁,估计就把蛟爷崩死了。 不过时日太久,那条巴蛇早已化龙不在尘世。老道士说:巴家这条,恐怕血脉不甚浓厚,虽然难对付,却也不是不能对付。 老道这话,稍微宽了点我的心。只要能对付,而且有人对付就好。像我这种小虾米,就本本分分的做虾米吧,那些装成大龙虾的,最终都上人餐桌了。 你巴家不要欺人太甚,真当我天尸脉怕了你们不成。区区巴家,还不放在我天尸脉眼中!也不知刚才两家说了什么,我突闻钟九天暴喝一声。 前路漫漫,倘若我巴家拦你一道,后面的路你们还能走多远。跨坐在大蛇身上的男人沉哼一声,说:留下一枚仙果,我巴家不与你们为难,否则…… 他说着,挥动了一下手中叉状武器,发出凶猛的呼啸声:那就兵戈相见吧! 他话音一落,周边的猛兽都纷纷嘶吼起来。暗红巨蛇吐着信子,头颅旁的翼耳微微颤动,蛇躯也逐渐盘起来。 忽然间,我听到身后传来惨叫声。紧接着,身边一道亮光闪现,转头看,却见老道一手空符爆射出去,穿过众多天尸脉子弟,将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们身后的数人击退。而在那些人之后,又有几十人自两侧蜂拥而出,他们个个身着画有红色符文的黑衣,手持黑色短刃。 刀刃自他们手中飞出,如龙蛇卷舞,速度快的无法想象。而刃口处,有暗红色光芒闪烁,沾碰人体立刻就化作蛛网一样的红线缠绕。 这些红线锋利的可怕,我清楚看到那些天尸脉弟子被轻易割成无数块。 站在我们身后的,是因受伤而退下来的人。他们本就有伤在身,这会遭遇袭击,更是无法抵抗。如秋收的麦子,成片成片倒下。 眨眼间,已有二十多人碎尸满地。 而前方,跨坐大蛇上的巴家之主高喝一声,带领众人冲来。猛兽嘶吼,群情激昂,巴家子弟像吃了兴奋剂,又像把我们当成了美女,个个面目狰狞的扑上来。 老道士一道空符击出,拉着我迅速后退,移到魏家人群中。 是鬼符门,没想到他们也来凑热闹了。面对这种前后夹击的恶劣形式,魏擎苍并没有太过担忧,反而一脸是笑。 快点退回来!我冲那些被残杀的天尸脉子弟喊。 他们个个面色惊恐,被杀破了胆,不用我多说,个个都撒开腿往回跑。让我惊诧的是,无论魏擎苍还是噶木,又或者其它两家,对这些落难的同胞子弟并不过问。他们逃走还是被杀,似乎与天尸三脉已然无关。 怎么不救他们?我问。 他们已经受了伤,剩下的路,他们是走不出去的。魏擎苍看着眼前的惨景,满脸淡然:现在死,也好早点投胎。 听到这话,我顿觉后心发凉。耳边不断响起鬼符门的狞笑声,惨叫与哭喊声不断传入我耳中。我不敢向那边看,因为那幅场面实在令人悲戚。 虽然天尸脉与我毫无关系,但看着这些人死在眼前而无法救助,这让我几乎要疯掉。 我一直认为,如果有一天仇人在我眼前落了难,或许我会因为心软而去救他。因为我觉得,这是人性,人性本善。 可现在,我忽然觉得,善这个词实在太难理解。 忽然间,眼前一片红光,我抬头,正见几把短刃向我身上扎来。 这时,我左边亮起一道青光,而右边响起一声冷哼。 天地五行,大道有灵。吾号四方神,令汝斩妖如律令……随着道咒念出,空符猛然前冲又瞬间停住。老道士右手微抬,捏了个法诀,轻声道出最后一个字:落。 空符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青光溅射,如烟花一般,瞬间笼罩方圆十米。 我看到,冲在最前方的几人,如筛子一般被扎穿,浑身破开无数个小洞。这是老道第一次使出如此威力的道法,虽没有斩字符强横,却让他游刃有余,再次画出第二道空符。 而此时,冷哼一声后的魏擎苍,早已冲进对方阵营。 无需道咒,无需甲尸,魏擎苍自己便是人型兵器。他的招式大开大合,凶猛无比。凡在他身边能被双拳碰上的人,非死即残,少有一拳过后还能站立的。 而那些短刃击打在他身上,不断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是那头复生的铜甲尸! 杀! 幽冥 第九十九章 三脉计划(4) 远处又传来了大喊声,更多的人从后方扑来。魏擎苍一拳打飞两个鬼符门的弟子,哈哈大笑:小菜不够开胃,多来点最好,鬼符门的老东西还不出来! 他说罢,抬起右脚狠狠向地面踏下。我顿觉周围地面一阵抖动,咔嚓声不断,往前看,魏擎苍竟一脚踹出几条地缝。 地缝中白气涌动,如地下的毒蛇游动,散发着难闻的腥臭味。那是铜甲尸的尸气,剧毒无比。 铜甲尸可借金铁遁形,但实际上,它们本身属土。因此之前那头顶级铜甲尸才可以穿梭山壁,在明珠峰将我们的去路阻断。 魏家新主果然不凡,诚意相邀,就让我们来会会你。看看你,是不是糟蹋了那枚仙果!远处传来低沉的嗓音,似老人又似儿童,声音飘忽的难以捉摸。 慎老和扎古衣无法出手,你……噶木看向老道,欲言又止。 你留在这里,无论何事,保命要紧。老道士叮嘱我,脚尖轻踏,如蜻蜓点水向魏擎苍掠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里有些不安。就他和魏擎苍两个人,能挡住对方吗? 你怎么不去?我看向噶木,因为是他让老道出手,所以我语气有些差。 噶木摇摇头,一脸苦笑:我虽然有点功夫,但这里都是修行人的,拳脚功夫实在算不得什么。大哥是我的本命甲尸,他刚刚复生,而我还没有炼制新的甲尸,怎么出手。 我哦了一声,又看向慎老和扎古衣。和这两人都不熟悉,而且慎老那幅阴森森的模样,十足像一个老变态。每次想起他大嚼那不知名而无法看清的东西时,我都有些不寒而栗。 那他们怎么不去?我小声问。 黑将蛮和摸鬼脉是奇兵,眼下我们还能对付,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噶木解释说。 这时,前方忽然响起人的惨叫与野兽嘶吼声。 我转过头,正见行尸脉的两个大阵,与巴家纠缠在一起。 那两个大阵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只看见一阵为黑,一阵为白。其中行尸不断游动,身上白黑气息涌出。而被这一白一黑气息碰触的巴家弟子和猛兽,都像中毒一样浑身发青难以动弹。 游走不定的行尸,则趁机掏穿他们的胸腹,各种内脏肠子,与血液喷洒而出。 然而,巴家子弟勇猛,驱使野兽不断冲击大阵。死一个就冲上去一对,死一对就再上去四个。 一人叠一人,眨眼间,行尸脉的大阵就有些乱了。 而此时,那条异种巴蛇晃动巨大的身躯,返身一尾抽过去。 几只行尸毫无意外的被抽飞,在半空就崩散了,落下满天黑白之气与尸块。这些黑白气息在空中游荡,很快又重新融入大阵,使得阵法威力没有减弱太多。 巴家的野兽不知是怎么喂养的,个个身躯庞大的离谱。正常两三米的老虎,在这里简直跟小猫一样。我亲眼看到,一头长有五六米的巨虎狂啸着撕开一只行尸,冲进阵中肆虐。虽然很快被黑白尸气冻住,再被行尸抓死,可在此期间,它足足撕碎了八九只行尸。 外围的暗红色异种巴蛇不断用尾巴抽击大阵,力量大的没边,无论多少只行尸挡在那,都被一尾抽飞。 行尸脉弟子身躯不断颤动,不时有人惨哼一声倒下。 而巴家也不断损失着子弟与猛兽,双方如胶似漆的纠缠在一起,大阵就像绞肉机,不但绞杀着巴家有生力量,也同时在绞杀自己人。 而这时,早已按耐不住的杂鱼队伍,也从两侧发起了冲击。 他们挥舞着各式法器,以道法攻击,不断撼动铜甲尸的防线。 魏家的本命炼尸人面色肃然,全都闭上眼以耗费心神为代价,辅助铜甲尸护住两翼。 但是,铜甲尸虽然力大无穷,刀枪不入,却也无法阻挡数十倍以上的修行人。魏家炼尸人很快就额头冒汗,浑身颤动,铜甲尸的防线岌岌可危。 我身后,不断有爆响声传来。 老道与魏擎苍二人与鬼符门的老辈人物交上手,一时间难分高下。 对方来的人实在太多,数以百计。他们两个能支撑下来,已经难以置信。我甚至看到,以老道的身手依然躲闪不及,被人一掌打在后背。只是,他借力前冲,以借山之力,将鬼符门一人打的吐血飞退,倒在地上难以站起。 鬼符鬼符,以鬼画符。 这一门浑身画出鬼符,阴气阵阵。常人只靠近身边,就被鬼气侵入体内,难以把持神智。 而他们出手间,更是不断有阴魂怪啸,扰动人心神。 连距离数十米远的我,听那声音都感觉心脏要爆开,老道和魏擎苍所受的冲击可想而知。 通冥玉佩恰时传来温热感,抚平了躁动。 噶木虽然面色平静,但呼吸明显粗重。只是如他所说,拳脚功夫在这种时候,太过无用。再强壮的身躯,也抵不住道法。 大道无常!尸海无边!远处行尸脉与钟家的老辈人物同时大喝,掐动法印。 被巴家不断冲击,已接近溃散的尸阵瞬间解体,巴家长驱直入。猛兽嘶吼声,刹那间离我近了许多。腥风吹来,让我浑身汗毛都竖起。 巨大的翼耳巴蛇吐着信子,嘶吼着游动而来。庞大蛇躯将地面碾出一道蜿蜒沟痕,泥土翻滚着被挤到一边。暗红色的蛇鳞,在月光下不断反射着诡异的光芒,如要勾人魂魄。 这是蛇的勾魂本能,是一种异类的天赋。 法道归一,尸吞天下!数声大喝,黑色尸法道光冲天而起。 白毛天尸与行尸大阵融而为一,重新开始了运转。这次的大阵比之前更加庞大,钟家与行尸脉,在分家之后,首次合击。 天尸不断喷洒着白色尸气,渐渐的,圆形大阵逐渐被如雾一般的尸气遮盖。其中,隐隐有嘶吼声传出,地面不断颤动,好似有什么巨大的怪物要破土而出。 被围在其中的巴家人,围拢巨蛇周围。 巴家之主高举手中叉,闭眼默默念动着法咒。我忽觉耳中有些发痒,又有些发疼,脑中也似钻进了什么东西,胀痛难忍。 巨大的巴蛇仰天嘶吼,发出阵阵咆哮。蛇躯竟能发出如兽一般的声音,像雷霆击响了战鼓。 一声一声,连续不断。我仿似看到远古巨大的巴蛇,如山头颅向天,不懈怒吼。向要与天争,身躯微动,便可崩天裂地。 这是一种无形的威势,撼动所有人的心神。 巴家子弟也为之震动,高举手中极其原始的武器,身上涌现土黄色光芒。有的强烈,有的微弱。这光聚合在一起,将所有巴家人围裹。 光如活物一般,顺着仰天嘶吼的巴蛇缠绕。渐渐的,暗红色翼耳巴蛇浑身都在发光发亮,地面颤动的更加厉害,这一次,不是天尸脉所为,而是一种无形威势在压迫这片天地。 抬起蛇躯接近三十米的庞大光蛇缓缓俯瞰着地面,其所视之处,再坚硬的土地也不自禁发出咔嚓巨响,崩裂开来。 吞天尸阵不断聚集着浓重的尸气,如圆形的围墙,不断增高,直到将整片天地都遮盖住。 吞天尸阵……在我身边的噶木看着巨型尸气柱,喃喃自语:这就是父亲曾说过的,吞天大阵吗。 宇文英和钟九天都退了回来,作为家族最重要的人物,他们不可能战斗在最前线。 这两人都面带忧色,吞天尸阵并没有让他们过于乐观,因为巴家,不是容易啃的骨头。 巴蛇,跋山之蛇!望着巨大的尸阵,钟九天的面色有些难看。 跋山之蛇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只是从他们的神情来看,巴家之前的动作,绝对有超乎寻常的威力。否则,集钟家与行尸脉两家之力,普通家族绝对挡不住。 可惜,没有铜甲尸守护。一直强势无比的钟九天摇头叹息:若有甲尸护阵,拔山之力也可挡下! 若秘尸脉还在,谁敢挡我天尸脉去路!宇文英面色阴沉,不再有笑容。 然而,他们只是在说梦话。魏家子弟所剩无几,所有的铜甲尸几乎都在抵挡杂鱼队伍的攻击,眼看着就要被人打过来。至于秘尸脉,就像那句话:他只是个传说…… 不过,三家的主人都不在乎杂鱼队伍是否能攻进来,他们在乎的,是巴家与吞天尸阵比拼,谁能胜出。 巨大的尸阵突然间开始颤动,宇文英,钟九天以及噶木,呼吸瞬间急促许多。我看到他们握紧拳头,死盯着尸阵。 后方不断传来巨响,老道与魏擎苍依然在抵挡鬼符门,但战的很艰辛。 打到现在,连老道都累了。而魏擎苍却出乎意料的,仍然生龙活虎,一拳打出,无人敢硬接。 正如老道所说的那样,正面对抗,没人是铜甲尸的对手。 你可以与它硬拼一拳,可以硬拼两拳,但最后被打死的,绝对不是铜甲尸。 魏擎苍虽复生为人,但其身躯早已为甲尸,坚硬无比,力大如牛。势大力沉的拳头,每每击出,对方要么仓促躲避,要么吐血飞退再也站不起来。 在场能硬接铜甲尸一拳不倒的,唯有老道。幸运的是,他与我们站在同一个阵营。 吞天尸阵颤动的愈发厉害,渐渐的,有黄色光亮自尸气墙透出。那是尸气无法阻挡对方的征兆,一旦吞天大阵破灭,我们就像没了刺的仙人掌,再无还手之力。 这让我不禁焦急地问噶木:为什么还不把顶级尸叫出来? 幽冥 第一百章 三脉计划(5) 噶木看看我,随后摇摇头:还没到时候。 我心里急的如热锅上蚂蚁,这种时候不叫,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人家把我们杀光,然后喊来收尸吗? “嗷!”一声惊天嘶吼自尸阵内传出,如巨龙在咆哮,惊动九天。 庞大无匹的光蛇冲天而起,如巨龙盘旋九天之上,忽的俯冲直下。道道青黄光芒卷动四方风云,带着浩大的声势,冲击下方尸阵。 吞天尸阵,顾名思义有吞天之力。 黑白二色尸气开始迅速旋转,如龙卷风一样汇集起来,自下方卷向光蛇。无论石块还是树木,刹那间便被撕得粉碎,这是毁天灭地的威力,非人力可匹敌。 双方的去势都快的无法形容,眨眼间便撞在了一起。在那一瞬间,我的呼吸都停住了。 不敢眨眼,不敢动弹,我看着尸阵与光蛇冲撞,没有声响,双方就像黏在一起的胶皮,谁也撕不开谁。 光蛇不断发出巨大嘶吼声,摇头摆尾。而尸气不断侵袭着黄光,这是势均力敌的较量。 就在这时,地下泥土纷飞,有数十道人影冲天而起。 我听到宇文英与钟九天同时出了一口气,像放下千斤重担。 那数十道人影腾至半空,下方有人大喝:大道无常,尸海无天!以尸炼天地,以尸熔山河,破! 一道道带着浓厚尸气的拳影,轰隆隆击打在光蛇身上。土黄色的光芒不断崩裂,光蛇扭曲着身子,发出怪异的吼叫声。 与吞天尸阵对抗,已耗尽它的所有。此刻数十道突然出现的攻击,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吞天大阵微微收缩,又猛烈弹出,巨大的光蛇无声无息的崩裂成两截,带着无可比拟的声势自高空坠落。 而其迸射而出的黄光,也将那数十道身影击落一大半。这是最后的反抗,是巴蛇不屈的回击。 宇文英眉头紧皱,并没有得胜的喜悦,嘴角微微抽动。而钟九天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至于噶木,已经转过头看向后方。 “轰隆”两声响,光蛇坠至地面,砸出了深坑。黄光散去,其本体显现出来,是那条巨大的翼耳巴蛇。 此刻它仍凶狠的扭动半截身躯,撕咬身边的行尸与天尸脉子弟。只是,自空中落下的十几道人影再次补上一拳,将它两截身躯砸的血肉横飞,破烂的不成样子。 尸气逐渐散去,场中人影闪现。 天尸脉,此仇我巴家记住了!有人大喊,我看到有一群人往远处逃窜,那是落败的巴家人。 钟九天和宇文英都没有下令追击,因为与巴蛇的对抗,两家损失也很大。超过一半的行尸与天尸被冲击力碾碎,更有大量子弟心神受损,重伤昏迷或死去。 这是惨胜,而奏了奇效的那十几道人影也现出了原貌,竟是十几个戴有红蓝官帽的行尸。 红蓝翎尸,一直隐而不现,原来是藏在地下等待时机。只是,仍完好无损的红蓝翎尸,只剩下不到十五只,难怪宇文英面色难看。 巴家人的落败,出乎众人意料。那些刚刚攻破铜甲尸防线的杂鱼队伍一哄而散,跑的比兔子还快。 至于鬼符门,在扔下十几具尸体和二十多个重伤子弟后,也在老辈人物呼喊下撤离了。 没有巴家主战,以鬼符门的本事,再打下去只是死路一条。 这时,我感觉手指钻心的疼,下意识松开手。蛟爷嗖地跳到地上,飞快向巴蛇爬去。我大惊失色,正要去追他,老道却回到我身边,一手按在我肩上。 让它去,没有坏处。老道说着,他呼吸有些紊乱,刚才的战斗,对他来说负担也极大。 虽然老道这样说,可我却担心不已。因为巴蛇还未完全死去,我仍能见到它目中的凶光。 这是一只举世难见的异兽,比蛟爷前生还要强大的多。 老道被鬼符门围攻,受了点轻伤。此刻吞下丹药闭目调息,而我只能守在他旁边,眼睁睁看着蛟爷爬到翼耳巴蛇嘴边。 这条巴蛇完整时长有三十米,比水缸还粗,暗红色的蛇躯布满拳头大小的鳞片。其头部长有一对翼耳,这是天生的异种。 蛟爷爬过去时,这条巴蛇还能动弹,嘴巴微微张合,隐约可见锋利的獠牙。 相比之下,不过一尺来长的蛟爷实在不显眼。它爬到地方,先是围绕巴蛇转悠,偶尔吐着信子靠近,像是在打量。 翼耳巴蛇被天尸脉打成了破布,原本凶狠的蛇瞳也逐渐暗淡了。这时,蛟爷的尾巴亮起了金光,眨眼间就消失在我眼前。 我不禁揉揉眼,却始终想不起来它怎么消失的。 巨大的巴蛇忽然身躯扭动,嘴巴微微张合,但因伤势过重,在原地动弹几下就彻底没了声息。 我看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浑身冒冷汗。 过了一会,老道睁开眼:它还没出来? 啊?我慌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哦,还没有。它会不会有事啊?刚才我看见金光一闪,蛟爷就不见了。 老道的表情微有一丝变化,说:没有事。这条巴蛇天生异种,本命精元浓厚,它需要一些时间。 不会吃坏肚子吧……我担忧地问。 老道直接无视我,而早已回来的魏擎苍笑了笑,问老道:没事吧。 老道士摇摇头,忽然问:你为什么不觉得意外。 魏擎苍脸上的笑顿了一下,噶木则神情一怔。 你看出来了。魏擎苍说着,忽然哈哈大笑:也对,这应该瞒不过你。 老道的眉头微皱,又问:你们到底什么目的? 这个不能告诉你,最起码在我们最后一步走完之前。魏擎苍笑着说:但你可以放心,这件事对你没有任何不利之处,该给你的东西,也不会少。 老道沉默,垂下眼皮不再吭声。我在一旁听的稀里糊涂,这群人到底在说什么。 一场大战过去,所有的尸体都要被毁掉,不能留存于世。 待魏擎苍去看几只被打坏的铜甲尸后,我悄声问老道,到底看出什么来了。 他们不单单是为了进入中原,眼下,只是在…… 还是不要说了好。噶木打断老道的话。 我转头看过去,却见噶木已经离开。而再去问老道,他却不吭声了。 我平生最讨厌一种人,就是问什么死活不吭声的。 死皮赖脸满地打滚撒泼终于肯出声,又只说一半打住的。 老道和魏擎苍的一番话,把我好奇心勾的十足。可无论我怎么探口风,老道的嘴都像被缝上一样,怎么也打不开。 磨蹭了半天,我耐性也耗光了。这时,三脉已经收拾好残局准备出发。 巨大的巴蛇尸体仍然躺在那,因为魏擎苍特意交代,不要移动它。这时我忽然发现,翼耳巴蛇的身躯似乎小了很多。 之前的一截身躯如果有十五米长的话,现在顶多十米。那些硕大的鳞片,不知何时散落在地上,露出其褶皱如抹布的皮肉。 那种肉色有些发黑,很是难看。 老道带着我走过去,突然探手抓开巴蛇的躯体,掏出一个大洞。 出乎意料的是,蛇躯内竟然散发着迷人的清香。老道一脸淡然地伸手,在蛇躯内掏摸,没多久便把蛟爷抓了出来。 这家伙浑身除了尾尖外,全都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蛇躯似乎长大了一些。老道把它扔给我,在我手忙脚乱接住时说:它吞掉了巴蛇的精元,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 我这才注意到,蛟爷与普通蛇类完全相同的瞳目已经闭上,蛇躯平稳起伏,竟是在巴蛇体内便休眠了。 这家伙,在人家肚子里吃完了就睡,真当是自己家啊。我把它装进兜里,小心翼翼的系上钮扣。 这时,旁边的巴蛇体内,忽然散发着难闻的腥臭味。老道拉着我跟上天尸脉大队,随口解释说,精元丧失,所以加快了腐朽。之前的清香,是蛇丹被打破留存下来的余味。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明白一件事,蛟爷得了大便宜,没费半点力气就吃掉巴蛇的蛇丹。 后来我才知道,巴蛇与蛟爷前身有很大不同。前者是天生的异种,蛇丹聚集了一生的精元,比后天修炼得来的更加精粹。 而蛟爷前身几乎要化蛟,可论起精元纯度,还是要差上许多。 但让我奇怪的是,如此庞大的精元,并没有提升蛟爷太多的能力。只是尾尖的金黄色,再次延伸了许多。 对此,老道也一直没给出个具体的答案,只猜测说,可能金色碎骨让蛟爷产生异变,已经和普通的蛇妖有了根本性的区别。 在很多年后,我终于明白,这种区别是巨大的,可谓翻天覆地。 打退第一次阻击后,三脉中多了不少伤者。这使得行进速度,比之前要缓慢很多。 再次击败一小股意外碰见的队伍后,天色已渐亮。三脉行至大道,分散休息后,靠两条腿继续前进。 像钟九天宇文英这样的一脉之主,自然是与我们走在一起。下面的堂主长老什么的,各自带一些人前进。 因为伤者众多,行进速度十分缓慢,到傍晚时分,也没走出百里。 对此,行尸脉和钟家的几个长老都有微词,建议放弃伤员全速前进。因为经过这几天的缓冲期,大部分势力都应该到了。 这一夜,将是三脉有史以来,最难度过的夜晚。 幽冥 第一百零一章 三脉计划(6) 伤员对他们来说,没有一点作用,只会是累赘。 这个建议,没有得到认同。宇文英大义凛然地回答:无论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他们都是家族子弟。只要他们留下,我们就要一起走!谁敢再提这件事,杀! 他全然忘记,第一战中受伤的子弟挡在我们身后,几乎被鬼符门杀了个干净。寥寥几个逃走的,如今早不知去了哪。 这让我想起钢七连的那句话:不抛弃不放弃,因为我们是钢七连! 只不过,后者的不放弃,是生死与共。前者的不放弃,大概是为了多带一些肉盾吧。 那些普通子弟,对此也有争论,这样的争论,引来铁血镇压。数名没有受伤,却意图逃走的行尸脉子弟,被宇文英当场格杀,死的老惨了…… 这是一种矛盾的做法,战时不介意伤员逃走,可这时,却不允许任何人离队。不说那些普通子弟,就连我也看出来,这些高层怕是有特别的目的,是在拿底层做垫子。 只是,铁血手腕带来了服从。你可以不服,但接着就是死路一条。 一路走走停停,月色将起的时候,我们离开大道,又钻回山林中。 阴云卷起了普通子弟,所有人都开始用道法赶路。尤其是那些底层人员,更加卯足了劲,想要尽快进入中原地区。因为他们相信,只要到了中原地区,自己就安全了。 这话,是三脉的高层统一传下来的。 但事与愿违,偏离大道三个小时后,当夜空繁星闪耀,山林中的阴云,忽然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大雾包裹。 有人大喊:有敌人!落地,接阵! 第二场大战,来的无比迅捷。 漫天大雾中,带有闪亮的星点,之前腾空的十几个天尸脉弟子,被这些星点一穿而过,无息坠落。 众人大惊失色,连忙落至地面。 有行尸脉的长老安稳局面,组织弟子布下阴风尸阵,意图吹走怪雾。 几点星光忽闪而来,魏擎苍大手抓去,只听“噗”的一声响,他手中冒起淡蓝色雾气。 是苗疆的星蛊。魏擎苍抬头望天:这群人果然不甘寂寞,他们有多少本钱,敢来这送死。 这是一场大战,来的肯定不止他们一家。宇文英和钟九天也走过来,与我们站在一起。 不管来多少家,这是最后一战,放开了打。魏擎苍面色平静:按计划来吧,我们会成功的。 宇文英点头,而钟九天略微犹豫,随后面色也坚定起来。 我忍住心里的好奇,因为就算我问了,他们也不会说打算做什么。 魏擎苍走到慎老和扎古衣面前说:还请两位开始召集门人,周家一到,便开始行事。 周家!魏擎苍的话,让我心里一惊。这件事,周家也有份? 我再也忍不住,低声问旁边的噶木:周家是怎么回事?敌人? 噶木笑着摇头:算不上敌人,是来帮忙的,但也算不上盟友。你不用知晓太多,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 我看向老道,希望能从他那里获得答案。然而,老道望着天上的迷雾,不吭一声。 这群老狐狸!我在心里暗骂一声。 周家是一股大势力,不比天尸脉任一支脉差,甚至还要胜出不少。他们的六大宗老,都是只逊色老道一筹的高手,麾下更有无数年轻子弟,远居广东,虽失去了真正修行者的道,却让势力因世俗关系而愈发庞大起来。 倘若有周家帮助,再加上摸鬼一脉和黑将蛮,天尸三脉想冲出云南,并不算难。只是从各种细节来看,这些人,显然不是只单纯要躲避追杀。 尸阵吹出滚滚阴风,迷雾四处游荡,被彻底撕开。星蛊是一种以矿物喂食的蛊虫,身体坚硬,虽然没有迷雾的遮挡,但它们却更加凶猛的向地面冲击。 而迷雾散开后,四周的树林窸窣声大起。 风雨欲来! 星蛊与行尸大阵的冲击,开启大战的序曲。 这种身体坚硬,速度迅捷的小东西,并不会被阴风尸阵影响太多。而且,它们的主要目标并不是尸,而是人。 在连续七八个子弟被星蛊穿透身体杀死后,尸阵立刻开始变化。 而这个空荡,无数人影自四面八方涌来。 刀枪棍棒,带着道法气息,自远处飞射。数以百计的攻击性道法,在恍若雷音的念声中出击。 这只是序幕,却立刻进入最惨烈的环节。 那些因受伤而位列最后方的子弟,第一时间遭到攻击,来不及发出惨叫,便被打成肉酱。魏家仅存的十几头铜甲尸,是第二道防线。那些炼尸人全部盘坐在地上,与铜甲尸心神合一,耗费精血来抵抗。饶是如此,依然在第一回合就有人口吐鲜血倒地。 不用多说,老道凌厉出手,七道空符合二为一,被其一掌拍出。斩字符威势浩荡,一路摧枯拉朽,击碎大量凌空而行的法器,破除无数道法,带着无以比拟的声势斩向敌手。 这是如天威一般的手段,后方顿时响起了惊呼声:是五行脉! 他怎么也在这! 快躲开! “轰隆”一声巨响,斩字符落入对方人群,方圆十几米范围内,尽是残肢碎肉。很多人都停住了攻势,被老道这迅猛一击吓住。 然而,左右两侧和前方,却遭受了更猛烈的攻击。三脉人数大减,与巴家一阵,吞天大阵又耗费了大量精气。此刻已无法再组织起大阵,只能十几二十人成群,以小阵来磨耗对手。 哈哈哈!你天尸脉也有今天!今日就要你们三脉除名!有人隐于人群后狂笑。 有胆子就放马过来,看看我天尸脉,是不是你能吃下的!钟九天沉哼一声,大声回应。 那便试试看!又有人大喝。 天道法然,星罗密布!一棋安天下,一子定九天!洪亮的咒声,在右侧响起。 星罗棋!钟九天的面色阴沉,没等他再开口,右侧也响起了咒声:盘古开天地,一斧辟乾坤。吾道掌风! 紧跟其后有人接连大喝:吾道掌火!吾道掌水!吾道掌土! 这一次,宇文英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看了眼正在转变尸阵的子弟,咬牙切齿地念叨着:古道四门,来日必找他们麻烦! 这时,最前方也响起了咒声,魏擎苍忽然笑了起来:来的真不少,苗疆土家,白家都到了。 还有养妖的凌家,魔禅一脉,咦,那是秦岭帝脉的人?噶木忽然惊诧地说。 哦?魏擎苍也颇为意外地看向前方:的确是秦岭帝脉的人,不过应该只是一些不听话的小朋友,哈哈,和那些杂鱼一样。 都该死!宇文英面色阴狠:不管是哪的,只要来了,都要…… 不要这么大火气,别忘记我们真正要做什么。魏擎苍笑着说。 宇文英原本阴沉的脸色,忽然布满笑意:是啊,要做我们该做的……哪怕,这些人都死光了又怎么样…… 他最后这句话声音极低,老道听见了,我也听见了。当我诧异地看向宇文英时,却发现他笑呵呵地看着我。虽然他的笑看起来很正常,但不知为什么,我忍不住打个寒颤。 尸阵还没完全成型,对方的攻击已然杀到。 左侧,无数黑白相间的光点升起,在半空缓缓旋转。这些光点之间,有蓝色的线条链接,那是奇异的道理。 一些黑点和白点隐没,而四根足有五十米长宽的蓝线亮起,将所有光点涵括在内。远远一看,虚空如棋盘,光点如棋子。 星罗棋局,袭杀劫!数声大喝并起,巨大的棋盘缓缓推动,黑白光芒大盛。一道道光柱自棋盘内射出,接连不断。我惊骇地看到,有些光柱在半空解体,临近人体时忽然一分为三,向旁边击去。又有光柱临近突然消失不见,让人惊愕莫名,紧跟其后却又突然冲出一道。 这是诡异的攻击手段,令人防不胜防,而且光柱太多,一个照面,行尸脉的弟子就有十数人倒下。 大道三千,尸道为一!号令法尸,起!几声怒喝,地下泥土翻飞,十几只红蓝翎尸冲天而起,汇集数十只行尸向星罗棋盘扑去。 以尸祭天,破!几个行尸脉长老手掐奇异法诀,前冲的普通行尸与红蓝翎尸,都在半空炸开。化作一股黑气,如钻头一般旋转着,一头撞在棋盘上。 那黑气如附骨之蛆,在黑白光点间蔓延。被其沾染的光点,迅速暗淡消失。 这一击,效果显著。右侧的树林中,不断响起惨叫声。 以红蓝翎尸祭天,威力果然不凡。魏擎苍笑着说。 宇文英呵呵一笑,说:自然,道力与人相连,他们跑不掉。只是可惜了,那是我行尸脉最后…… 哈哈哈,这个时候还在乎这些做什么。魏擎苍大笑。 三脉的表现,越来越怪异。最后的十几只红蓝翎尸,被他们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损耗了。然而从他们言语中看,却并没觉得可惜。 难道,他们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左侧的星罗棋局被破,而后方的人却乌压压堆了上来。老道与十几只铜甲尸,并不能完全震慑这些人。更何况,其中还参杂着鬼符门这种大势力。 而右侧,以古道四门为主力的攻击,已经强行打开防线。钟家的天尸,与对方风火水土道法比拼,落在了下风。七八只天尸,当场被打成尸块。 钟家天尸数量本来就不多,大约三四十只,这一下就去了五分之一。钟九天的脸都黑了,忽然恶狠狠地咬破指尖,从怀里摸出一把奇异的道尺,用血画出道符。 随后他将道尺用力拍打在地上,大喝一声:天尸道,以法令身行,青符! 魏擎苍瞥了他一眼,不禁摇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果然岁数越大,越沉不住气。 他话音刚落,右侧的地面忽然炸开,一道青色身影从地下窜出,直扑古道门人。 幽冥 第一百零二章 三脉计划(7) 我离的不算太远,因此看得很清楚,那是曾于明珠峰拦阻过我们的三大顶级天尸之一,青符尸。 老道曾说,钟家最厉害的是紫青金三种天尸。紫符以阴府烈焰为力,传说中的旱魃,据说就是脱胎于此。金符天尸,极具攻击力,是邪物中的翘首。而青符天尸,法力阴毒,可污人法体法器。其每一分法力中都带有阴毒,令人防不胜防。 铜甲尸身坚力大,而青符天尸阴毒无比,都是难产至极的邪物。 钟九天显然是被打出了火气,提前招出青符尸,意图改变局面。钟家的天尸,紧跟青符尸之后。各式尸法,层出不穷,比之前威力更大。 顶级天尸,似乎对底层尸有法力增强的作用。而其身体上铭刻的青符不断闪烁,出手间,是青黑色法力。古道门的几个老辈人物刚刚接触,法器突然暗淡,其自身行动僵缓,被青符尸接连撕碎。 而其后愈发凶猛的天尸,更是以尸法援助,一时间,右侧的攻击竟被拦住了。但无论钟九天还是我这只菜鸟都明白,这只是一种假象。对方被青符尸的突然出现打蒙了,一旦缓过来劲,还是守不住。 古道四门的攻击方式,是以风火水土四种道法。 以风助水火,以土来防御,这种道法组合算不上另类,可以说中规中矩。但使用起来,却威力极大。尤其是火,对尸这种邪物,本就有震慑作用。 只是由于青符天尸的忽然出现,几个老辈人物法器遭污秽,瞬间被杀,让他们有些惊惧。否则的话,只凭一只青符尸,如果挡住古道四门和其他人。要知道,前后左右除了几家大势力外,还有很多中小势力夹杂在内助阵。 尤其是最前方,聚集的势力最多,包括苗疆的土家和百家,以及什么魔禅脉一类的。 行尸脉的人最多,所以左侧与前方,都是由他们来防守。星罗棋局,让他们再次损失了一部分人手。 而这时的前方阵营,已经缓缓压上,这让行尸脉的压力倍增。 苗疆蛊术,与老司有一定渊源,只是更加歹毒阴险。以我的眼力,只看到不断有行尸和人倒下,却没看出他们被什么杀死。 至于魔禅一脉,那是类似和尚的势力。只是,和尚修佛,他们修魔。无论法器还是道力,都带有浓重的魔气。 这是极少见,纯修魔的法门。魔道是险途,他们比任何一脉的修行都要苦,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心魔吞噬,成为没有神智的人魔。而这种杀戮机器,在任何地方都是被合力绞杀的对象,哪怕是魔禅脉也不例外。 他们出手势大力沉,如蛟龙出海,巨兽撞击,行尸脉的尸阵,很难抵得住。 更让人惊心的是,噶木口中养妖的凌家。他们人很少,大约十几二十个人。每个人身边都有怪模怪样的东西,似妖似人。出手间没有道力波动,没有鬼气森然,只有磅礴的妖力。 魏擎苍在观察四周形式时,曾赞赏了一句,在如今还能养出这种接近纯正妖怪,凌家不愧为养妖世家。 而后来我从老道口中得知,古时天地法道自然,妖物层出不穷。凌家曾人为养出许多只大妖,冠绝古今,是令人胆颤的妖物。他们曾为西北第一大家,威名赫赫。只是如今天地变了,妖物难寻,他们落寞的速度比天尸脉这种势力更快。 以行尸脉如今的力量,没有任何可能抵得住。宇文英叹气摇头:看来,这点家底子都难保住了。 魏擎苍轻笑一声,宇文英再次叹口气,从怀中掏出四张符纸,状似随意的抛洒在地上。其口中念着:尸法道,出…… 在尸阵的中央,忽然亮起一道刺目的金光。我眯着眼看过去,正见一道浑身闪耀金芒的身影自地下升起。其浑身如披金甲,威势如山岳一般迫人。而在其四周,有身披白家的高大身影伫立,个个戴着白翎将军帽。 行尸脉的最强战力,白翎尸与金翎尸,终于现身了。 金翎尸,是行尸脉最强大的尸,尸阵的巅峰之作,而白翎尸,逊色一个等级,却也强大无比。独有的天阴尸阵,威力巨大,踏入阵中还能完整出来的,整个天下一巴掌就数过来了。就连老道士,当初遇到天阴尸阵也是立刻避退。 大道三千,尸道为一。尸威如海,尸威如岳…… 一阵阵低沉地念咒声响起,所有的行尸脉子弟都盘坐在地上,齐声念咒。 星罗棋局,反杀劫!左侧传来大喝声,星罗棋经历最初的慌乱后,准备反扑。 以尸为阵,以阵登天。尸阵成大道,帝身现,通天! 伴随最后两个字落地,以金翎尸为阵心,三大白翎尸辅佐,普通行尸起阵。一座巨大无比的尸阵,出现在众人面前。 淡淡的金黄气息,与黑色尸气区别明显。其速度快的无法想象,几乎在一瞬间就将阵中所有的尸都遮住了。 一道耀眼的金光,自尸阵中心冲天而起,贯通天地。 如神话中的通天巨柱,虽不粗大,却有无法想象的气势。 通天尸阵,行尸脉最强大的阵法。 始终在我身旁不出两米的慎老不自禁点点头,用那低沉沙哑的嗓音说:通天尸阵,据说以四十九位帝皇尸起阵,可破天地一切屏障,打开登天梯。 没错。宇文英望着逐渐收敛的金色光柱,脸上带着莫名的神情:古有天梯,直达天庭。仙畏,断天路。老祖宗的记载中曾提到,若真能聚齐四十九具帝皇金翎尸,便可通天,重启登天路! 那是我们三脉,甚至可以说是所有修行人都想完成的奢望。再无登天之路,我们的修行,有什么意义。钟九天也感叹着说:只可惜,自古至今,我们天尸脉最兴盛时,也只聚集了二十七具帝皇尸。如今,几乎都泯灭,只剩下这一只。 通天尸阵威力过于逆天,以这些普通行尸……慎老摇摇头:恐怕瞬间便要灰飞烟灭。 无碍,只要能发出一击便可。想来,周家应快到了。魏擎苍淡然的说,浑然不把行尸脉仅存的家底放在心上。 而对此,不说钟九天,就连宇文英这个行尸脉之主都毫无异议。 凌家的妖物,张牙舞爪,妖气遮天。虽只有十几二十人,却占据前方三分之一的位置。 魔禅脉占据剩下的二分之一,剩余的,则被杂鱼队伍占据了。 所有人最开始都拼了命的向前冲,因为他们已看出,三脉是风中残烛,随时会倒下。谁冲的最前,谁就可能拿到仙果。 至于拿到后,能否活着带仙果离开……这个问题显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通天尸阵的出现,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虽然看出威势不凡,但基本上没人会后退。 这种几百年未曾现世的大阵,几乎被所有人遗忘了。他们都明白,这是三脉的最后反扑,但没人理会。大多数人都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小心,一定能从反扑中活下来,这是所有人公有的侥幸心理。 星罗棋,是最先接触到通天尸阵的,至于古道四门和鬼符门一类的,被钟家和老道以及魏家挡住,暂时还没冲破防线。 就在这时,金色光柱完全收敛后再无动静的尸阵,忽然有了异象。 先是轻微的“唰唰”声,然后隐约有人声,再接着,响起了类似兵戈撞击的声音。行尸全身除了简单衣物外,从不带任何东西。 我正疑惑哪来的这声音时,却听到尸阵中传来宏亮却断续的声音。这声音宏大如雷鸣,让人听的浑身发颤,无法站立。 帝……旨……通天! 耀眼的金光突然自阵中突起,瞬间冲上九天。 而阵中“砰砰砰”的声音连续不断,大量黑气一闪而逝。 所有人都被这异象弄的呆愣片刻,而这时,有人指天惊呼:看!那是什么? 我也跟着抬头望,却见原本布满繁星的夜空,已被金光笼罩。忽然间,刺耳的呼啸声在天地间响起。 以大阵左侧和前方为目标,成百上千根金色箭矢从天而降。 通道之路……天罚……宇文英望着天上的金色箭羽,喃喃自语。 星罗棋局,困龙局!星罗棋的棋面再变,整个棋面都面向天空,所有的黑白光点齐齐涌现。 第一根金色箭矢落下,击打在其中一颗黑点上。黑点光亮一阵闪烁,然而紧跟着,第二根,第三根落下。黑色的光点发出“啪”的一声响,如被捅破的房瓦。 我眼看着几百根箭矢落在星罗棋盘上,破灭了大量光点,自空当中钻了进去。然后,就是人的惨叫声。 五十米长宽的星罗棋盘顿时开始抖动不停,大量的光点迅速暗淡,从天而降的金箭,突破的更加轻松。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魏擎苍在一旁笑着说:看来星罗棋要心疼死了,哈哈哈…… 而前方的几家,也被天罚金箭打蒙了。 他们没有星罗棋那样的大型防护阵法,只能凭借本身的实力硬扛。 幽冥 第一百零三章 三脉计划(8) 凌家的妖物个个大声嘶吼,原形毕露。顿时,那边出现二十来只奇珍异兽。它们浑身妖气冲天,以身阻抗,或以妖法攻击。许多射向那边的金箭都被打散,噗的一声消散在半空。 但是金箭的数量实在太多,区区二十多只妖怪,怎么能抵抗。刹那间,便有大半被击成筛子,倒在地上流血抽搐。 魔禅脉,是以禅法修魔的门派。与佛门不同,他们主修己身,号称以身入魔。所以论起身体的坚固和道法凌厉,在场众人里他们可排前三。 这些魔禅大多手持兵器,刀枪棍棒应有尽有。每一次出手,都能打散一大片金箭。寥寥落在他们身上的在突破其护体魔气后,也被消磨了大半,失去威力。 所以,这两个方向,他们是受损最少的势力。 至于那些杂鱼队伍,一开始慌乱,中间慌乱,现在更是慌的一塌糊涂。我很怀疑,他们来这的目的,是不是就为了表现慌乱的最高境界……慌的不能自拔,风中凌乱,转体三千七百六十度横死…… 不过,行尸脉的力量还是过于薄弱。区区一只金翎尸,以三头白翎尸辅助,上百普通行尸起阵,勉强运转通天大阵的天罚。 在付出普通行尸灰飞烟灭代价后,漫天金箭终于落完,夜空再次显现。 而月光照耀下,我看到满地狼藉,横尸遍野。 天罚金箭之下,至少有两百人死掉或重伤,轻伤的不计其数。 对于人数超过五百的围攻队伍来说,这是个巨大的损失。可对于天尸三脉来说,这种胜利几乎算得上灭顶之灾。 因为普通行尸完全消亡,与行尸相连的一百多个子弟,全部心神受损,再也无法战斗。 剩下的战力,唯有钟家几十只天尸,一只青符尸,还有魏家不足双数的铜甲尸。 至于老道,摸鬼脉,黑将蛮这些来帮衬的,我实在很难说清他们的帮助能有多大。 因为我只知道老道的实力,一个打十个打几十个都没问题。可摸鬼脉和黑将蛮呢?至今我连他们子弟的人影都没见到。 天罚金箭消弭,激战仍在进行。 没有受到太多损耗的,有右侧和后方几大势力,还有前方的魔禅脉。至于左边的星罗棋,被一堆金箭淹没,破掉星罗棋盘后,已经没了声息。倒是和他们一起的杂鱼队伍,此刻充当了主力,乌压压的扑上来。看人数,少说也有六七十个。 四方之中,以魔禅脉和左侧杂鱼队伍受到阻抗最少,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人去阻挡他们。 行尸脉的尸阵中,只剩下金翎尸和三只白翎尸。其它的普通行尸,都灰灰了。连本命尸气,都被融入天罚中。 一百多个行尸脉弟子跌坐在地,个个口吐鲜血,面如金纸。本命尸的灭亡,对他们影响太大了,几乎要了他们一半的命。 那些行尸脉的堂主和长老也不好受,他们的本命尸大多是更高级的红蓝翎尸,之前祭尸破棋局,已经心神受损。此后又强行施展道法,组起通天尸阵,更让他们雪上加霜。 此刻见左前两方人马冲来,这群大多中年以上的高层,顿时脸都绿了。以其中操控金翎尸和白翎尸的长老为首,全都撒腿就往这边跑。 看着那些平日养尊处优的高层如此狼狈,魏擎苍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笑,问:都准备好了吗? 宇文英和钟九天点点头,到了如今,他们早已坚定信念。计划已不可改变,若是不成,天尸三脉今日就要从世间除名。 我虽不知他们要做什么,却知道,这场所谓的迁徙大战,真正的重头戏将要开始。 魔禅脉的速度,要比杂鱼队伍快很多。几个眨眼的功夫,一群人已经扑到眼前。因受伤而行动迟缓的行尸脉子弟,第一时间遭到毒手。他们毫无抵抗之力,惨嚎着,一片片倒下。 我看了眼宇文英,他脸上竟是带着笑,像在欣赏门下年轻一辈被屠杀的场景。这让我感到浑身发冷,心里忍不住的惊愕起来。 没费多少功夫,行尸脉子弟就被屠戮个干净。魔禅脉带着狰狞神情,杀气腾腾的冲来。最前方的几人,冲着那些行尸脉或钟家的堂主长老扑去。而那些长老们,要么受伤,要么全神贯注操控尸,哪还有精力去抵抗。 几个下一秒就要死于刀下的长老面色铁青,忍不住骇的发抖。 就在这时,左侧的杂鱼队伍忽然像油锅里的热水,四处飞溅,那都是被人打飞出去。 一支队伍如利刃,轻易斩开前方阻挡的人群,直扑魔禅脉。 魏擎苍哈哈大笑:这周家,果然会挑时候。 三名宗老,九位长老,周家倒舍得下本钱。宇文英在一旁说着。 魏擎苍哈哈一笑,转身对慎老和扎古衣说:两位也别闲着了,把门下叫来,一举打垮他们。 慎老嗯了一声,随手往嘴里塞了东西大嚼,其右手冒出一股黑气,瞬间没入地面不见。而扎古衣纹丝不动,只点了下头。 眼见两人都有了表示,魏擎苍低喝一声。这声音像咒语的起音,却又过短,让人无法分辨。 而在他一声喝出后,左右两侧的地面忽然剧烈震动。 “咔嚓”声连续不断,地面裂出了三四道一米宽,十数米长的缝隙。无数人影从地缝中腾空而起,落地后二话不说,立刻分为两组,朝着左右两侧扑去。 向右的一组,是与扎古衣打扮差不多的。一律黑衣短褂,绑有奇异的头巾。 而向左的一组,却是身侧有阴魂呼啸,嘴里不时发出可怖怪笑的人。 倒是很久没吃过生人魂魄了,嘎嘎……慎老怪笑一声,跟着队伍向后方扑去。 见他去了,老道本以画出大半的空符立刻消散,一声不吭的退回我身边,摸起两枚丹药塞进嘴里。 方才老道与魏家铜甲尸共同抵抗后方侵袭,道力耗费太多,此刻剧烈喘息,浑身都被汗湿了。他所使用的,大多是威力巨大的五行道术,如斩字符一般,需几道空符合而为一。 如果不是他,仅凭魏家那十几只铜甲尸,恐怕连三分钟也撑不下来。 他退下来,魏擎苍招招手,魏家的铜甲尸也回来了。紧接着,一只雄壮的甲尸从地下升起。只站在那里,就如不可动摇的山岳。即便与他非敌,我仍感觉两腿发颤。 可是,魏擎苍难道想凭借顶级铜甲尸就杀退后方的众多敌人? 顶级铜甲尸虽然厉害,可在人海面前,只是一根较粗的大树而已。费点时间,还是能砍倒的。 摸鬼一脉,行走间如阴魂一般,在半空漂浮着前进。速度很快,而且体内不断有阴魂穿梭,从我这边看去,就像地府现世,向前方碾压而去。 左侧的杂鱼队伍,面对如此威势,自然一哄而散。 溃散之下,更是难以抵抗。摸鬼一脉的门人带着怪异的呼啸声,一旦追上,便立刻一掌拍去。 出手时,阴魂徘徊在掌间,一声怪啸,摸鬼门人的手顺势回拉。我看到,被一掌拍中的那人后心,像有什么东西被扯了出来。似人形,却又难以看清。 有比较厉害的人,只被扯出一部分,而阴魂于掌间扑出,在扯出的那部分上撕咬扯断。每当这个时候,被攻击之人都会猛吐一口鲜血,身体呆愣片刻。 高手对决,片刻就是个死,这是一面倒的屠戮。 忽然间,我听到后方传来惨叫声,有人带着愤恨的语气大喊:鬼符门!你们敢…… 转头一看,原本一同攻击后方防线的鬼符门弟子,竟然莫名其妙的攻击起周围的盟友。他们出手凌厉,摆明要把人往死里打。 魏擎苍哈哈大笑,对我说:现在明白,高人当初说的话了吧。 当初说的话?我下意识看了眼一旁闭目调息的老道,忽然想起,第一战打完,鬼符门撤离后,老道问过魏擎苍一句话:你为什么不觉得奇怪? 魏擎苍和噶木的表情,当时我就觉得很怪异,而其随后说:果然瞒不过高人。 那时我就想,老道肯定看出什么来了,可无论我怎么问,他都不说。 现在联系鬼符门的表现,我忽然明白过来。 区区两个人,竟然能抵抗鬼符门那么久。很显然,双方都是在做戏。 鬼符门,根本就是魏家暗中买通的势力。 摸鬼一脉和黑将蛮是放在明处的帮手,而鬼符门,是暗处的一把刀。眼下周家到来阻击魔禅脉,这把刀,刚好可以用。 一举灭除所有阻击势力后,三脉便可以长驱直入中原地带。 难怪摸鬼一脉和黑将蛮的人出现后,一左一右,对后方不闻不问。 虽然答案明确,但这种答案,却让我愈发的惊惧。三脉如此设计,不惜牺牲众多门人,坑杀了那么多的大势力,真的只是为了挺进中原? 而且,他们能埋暗子对付别人,会不会也这样对付我和老道呢? 我强忍住心里的不安,勉强对魏擎苍笑了笑。他似乎看出我的不安,笑着摇摇头,没再多说。 幽冥 第一百零四章 三脉计划(9) 但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心里没底。 老道还在调息,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以他的性格来说,很少会去做犯险的事。或许,他心里有数,或者就算魏擎苍反目,也可以带我安然离开吧。 想到这,我略微安了心。 鬼符门临阵反水,自然引发了大乱。 周家,摸鬼一脉,黑将蛮,三大顶级尸连同三脉幸存子弟,这是一股足以震动整个西部的巨大力量。别说这里只有魔禅脉,星罗棋,凌家,古道四门,就算人再多来一倍,谁胜谁负也说不准。 更何况,三脉以无法想象的代价,重创除古道四门和魔禅脉以外的所有势力。此刻双方的力量已经完全反过来,不是一个重量级。 大部分护法妖丧生的凌家,就像没了毒牙的小蛇。而来人本就不多,被众人排挤落在后面的秦岭帝脉,更是见势不妙快速撤离。 东南西北四方,能稳扎稳打,且战且退的,只有魔禅脉。 这一脉以身入魔,强的不可思议。周家的降魔道法,与他们正是相克,但除了几位宗老和个别长老级人物外,其他人很难给对方造成损伤。 只不过,魔禅脉忌惮周家的各种降魔阵法,而且打到现在,他们一家再厉害也难以翻天。索性边打边退,准备瞅个时机离开这里。 知晓他们想法的周家,自然也不会压的太狠,双方你一招我一招,看似激烈,实际伤亡很少。 宇文英,钟九天,魏擎苍,都已加入战局。 他们与周家汇合,势压魔禅脉。这三人身为一脉之主,自然非常人可及。若论本事,比起周家宗老也差不到哪去。 尤其是魏擎苍,本就是铜甲尸之身,一力破万法。魔禅脉的魔功护体再厉害,也抵不住他几拳。 魏擎苍战到狂时哈哈大笑:想夺我三脉的东西,把命留下! 这时,我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下,回头一看,老道已睁开眼。 他神情肃然,莫名其妙的对我说了一句:念你八索护身咒。 啊?我惊愕不已,这大战都快落幕了,还护身干嘛? 老道的表情很怪,沉声说:不要问那么多,快念。 我被他吓了一跳,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按他的话去做。 八索护身咒,万物莫视,这是最高端的道法了。如果说什么金钟罩铁布衫是自行车级别,那我这就是飞碟了,一点都不像地球产物。 进入虚无状态后,我本打算拉老道一起,却被他挥手拒绝。 我要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还有要给我的石兽!老道语气坚定。 我不禁汗颜,这老头果然执着,不管什么时候,都想着他的报酬。 突然间,我见老道的表情一怔,像看到了什么意外的东西。 我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正见周家一位长老吐血飞退。 紧接着,四面八方忽然涌来无数人群。其中要与凌家气质相同的,人数有七八十,身侧妖气涌动,竟有七八十只妖怪在那。 又有一家,半空中端坐于近百米蓝色棋盘之上。原本属于光点的位置,被一个个活人占据。 右侧有风水火土四种道力涌现,铺天盖地,黑将蛮和钟家天尸被一收一松,数十人尸化作飞灰。 此外,还有几家人数不少,神色冷然,与几家大势力并肩而行。 四方都被这些人包围,老道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我看到慎老带着摸鬼一脉,被星罗棋追着屁股赶了回来。原本阴森可怖的脸上,布满惊慌之色。他气急败坏地跳脚大骂:混蛋的天尸脉,把我坑惨了。为什么没人知道,凌家大妖部要来,连星罗棋的三百六十一位星子都赶来了!混账!气死我了! 一听他这话,我心都凉了。连摸鬼一脉当代家主慎老都忌惮的人,绝对不是刚才的那些小猫小狗可比。 黑将蛮与钟家,周家,鬼符门以及魏擎苍三人全部收拢人手聚作一团。慎老的大骂,让魏擎苍三人脸色发青,但他们无话可说。 眼下的情形,几乎是死路一条。三脉所有的后手都出来了,而对方大部分才刚刚杀到。 很显然,对方是打算牺牲少数人,将三脉所有底牌掀出来。感觉能吃下,他们就出来打。吃不下,他们就搬兵回城。而现在的情况表明,对方筷子拿好,打算吃满汉全席了。 像我和老道,属于开胃菜,类似藕块啊萝卜丝什么的。也许这有点贬低老道的身份,那就把他当凉拌牛肉吧…… 而周家这样的大户,必须是乳猪! 每次想到这,我都不自禁的惆怅起来。人家天尸三脉的人死了半天,还能算乳猪。八索一脉的我,一直健康而坚强的活着,却只是萝卜丝,这都算什么事啊。 外围已经站满了人,他们并没有立刻攻击。 凌家大妖部,是为纪念曾经培养出的大妖而建立的。其内都是凌家精英,相当的厉害。 妖怪这东西,成分太复杂。像女娲娘娘,伏羲大神,一对兄妹都长的跟妖怪似的,你说他俩是人,说不定人家还不乐意呢。 当初成功混进机关当公务员的孙猴子,不也是妖怪吗。 所以从我个人角度而言,妖怪还是很高端的。 大妖部中,有一中年人。身高九尺差一米,神情淡然。旁边站着一人立而起的白额吊睛大老虎,就跟武松打死那只差不多的模样。 妖气冲天,威势汹汹。老道后来说,那只虎妖,与蛟爷前身差不多厉害,比巴家的巴蛇差了一些。但即便如此,也相当了得了。 要知道,蛟爷前身可是即将化蛟,连老道收拾它都要花费很大功夫。而翼耳巴蛇,全天下就那一条,这种异兽虽无化蛟成龙的机会,但天赋惊人。以本相就可与天相争,厉害的不可思议。 那中年人站出来后,扫视被围在中间的几家,高声说:今日只与天尸三脉结怨,其他人……该散就散了吧,我们也不想广结仇怨。但是,不许在附近逗留。违抗者…… 他身旁的那只虎妖嗷的嘶吼一声,大妖部的众多妖兽,也跟着低声吼叫。紧接着,中年人声音落地:杀! 这一声杀字,说的威风凛凛,气势非凡。 摸鬼一脉,黑将蛮,鬼符门都躁动起来。周家的几位长老也面带异色,魏擎苍等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们没有说话,因为这种时候,任何话都是多余的。 对不住了……鬼符门第一个站出来,其当代家主冲四周的各家势力拱手施礼,高声说:这趟浑水,我鬼符门算蒙了眼,就此离去,各位行个方便。 他话音未落,后面的一家大势力,已经让开一条路。 有鬼符门领头,摸鬼一脉在慎老的带领下,也闷不吭声地离开了。 扎古衣黑黝黝的脸上,神情急剧变化,但最终也走了。 至于周家,三个宗老二话不说,带人立刻就要离开。这时,魏擎苍忽然拦住了他们。 怎么?我周家只是因为往日情谊帮衬一下,你要付的东西我们不要了,莫非还想先与我周家打上一场。一名周家长老神情冷漠地说。 其身后的三个宗老往前踏了一步,后面的几个长老和普通子弟也跟着上前。 这种时候,拦住你们也没有任何意义。魏擎苍摇摇头,随后扫视周边的几大势力,说:但是,仙果是我们三脉花费大代价取来的,不能这样给他们。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让人带着仙果和应给你们的报酬,与周家一起离开。 这里人太多,如何能离开。一名宗老立刻接话。 我在一旁看的干着急,以周家的性子,仙果让他们护送,不跟肉包子打狗似的。而且周家如此无情无义,遇到不妥转身就走。与其把仙果给他们,还不如直接毁掉。 我们会以尸阵助行,瞬息三十里开外。那么远的距离,你们…… 你确定可以送这么远?又一名宗老开口。 宗老……有长老惊呼一声,想要劝阻。然而却被那名宗老瞪了一眼,立刻不敢多话了。 但是我们力量过少,只能送二十人离开。这其中,我们要占十五人。魏擎苍说。 太多。一名宗老立刻否决。 魏擎苍的脸色急剧变化,随后咬牙说:十人!一家一半。 还是多。那名宗老继续摇头,他伸出巴掌比划了一下:五人。如果不愿,我们立刻离开。 你们……钟九天气的立刻要大骂。 这时,外围的几大势力已经逐渐逼上来。魏擎苍脸色阴沉,看了一眼周边面色惨白的堂主长老一类,再看看围上来的敌人。最终,三脉之主点头。 好,五人就五人!魏擎苍咬牙说。 随后他转身从一名跟随的长老手中拿来木盒,交给了老道:这是应给你的东西,高人可先离开,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 老道接过来看了下,里面的确是一尊石兽,我的通冥玉佩上也传来了热烫感,证明这并不是普通的石雕。 随后,老道瞥了眼周家几位宗老,对魏擎苍拱手:多保重! 魏擎苍一脸落寞地点点头,还了礼。 向西,十里开外。老道冲我这边说了一句,没等我反应过来,抬腿迈步以缩地法离开了。 我惊愕之余,忍不住看向噶木。五个人的份额,噶木如今除了身体强壮外,什么也没有。 幽冥 第一百零五章 三脉计划(10) 也不知这一次,还能否活下来。 仙果……周家十五人,天尸三脉五人,这是一个悬殊的比例。但时至如此,想活下来,任何条件都要答应。 只是,那剩下的幸存者……我看了看天尸三脉的子弟,包括一些堂主和长老,全部一脸死灰,满目悲痛。 今日一过,天尸三脉将从世间除名。刚刚的希望,转眼间便成了绝望。这种一天一地的巨变,普通人怕早就疯了。 如果是刚才,或许我可能会现身说服他们与我一起用虚无咒法突围。但现在,三脉已与周家联系,我一旦现身说话,以周家的性子,恐怕立刻就要打死我。 同情归同情,我的时间也不多,护身咒是有时间限制的。最后看了眼四周的大势力,我叹口气,从那里离开了。 虚无状态下,任何人都无法阻拦我。我穿过重重包围,离开了那处是非之地。 天尸三脉之后的结果如何,我只能在心里猜测。而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三脉已名存实亡,留在那的人必死无疑。 魏擎苍之所以用仙果做饵,诱使周家护行,恐怕是要周家挡刀。否则的话,在重重包围圈下,别说需要时间准备的尸阵,就连瞬息三里的铜甲尸,也很难有机会逃脱。 虚无法咒,不但让我隐身,更令我速度倍增。 没花费多长时间,我就到了十里外。鬼符门,摸鬼一脉,黑将蛮等人,比我快数倍。我一路急行,本以为可以在半路看到他们,谁知却连人影也没见。 正西方的路途,一颗参天大树下,老道悠悠然的等候着。我到了那,立刻解除法术,先前后左右看了看,随后问:这里安全吗?咱们快走吧。 他们是要三脉的仙果,没必要与我们结怨。老道士毫不在意地说。 我哦了一声,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唉,可惜了,魏擎苍才刚活过来就……我叹口气,颇为惋惜。 没那么简单。老道士摇头说:仙果是天地奇珍,有非凡功效。虽然复生耗费了很多法能,但余留的,足以让魏擎苍成为举世难敌的高手。他一路都未曾显现,刚才若想走,在场谁也拦不住他。 你是说,他故意的?为什么?我连连追问着。 老道摇头:或许他认为自己无法带走太多人,与其拿着仙果独自苟活,还不如交予周家换取多几人的生存机会。噶木是他的亲弟弟,为复生他奔劳几十年。所以,他用那种法子,倒并非不可行。 有道理。我点着头,忽然想起来。如果魏擎苍是举世难敌的高手,那周家就算占据逃生的大部分名额,恐怕也难从他手里抢走仙果。难怪这家伙有恃无恐,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层。 对于我的想法,老道没有表示肯定或者否定。他只说了一句:这是人家的事,无需多管。 随后,他带着我,以缩地法回到了五行道观。 魏擎苍赠予的石兽,被他收在袖子里。我知晓他的心思,问:你打算现在劈开石兽? 老道摇摇头:独生脉的法门还没解决,这件事了了,我再去。 听到这话,我心里失落之余,又有些庆幸。好歹有个缓冲期,万一独生脉的法门难改,说不定时间会让老道改变主意。又或者,在此期间出现别的意外,例如老道师弟突然回来一类的。 当然了,那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几十年都没找着,这么巧突然就回来了? 什么时候去独生脉?我问。 老道思索一番,回我:我伤势已愈,调息完了就去吧。 这个决定,我没什么好说的。这是老道与独生脉的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参与。 老道的调息,用去两三个小时的时间。 天已微亮,红日从山后升起,渐渐把东方映的一片火红。这是难得的好天气,让人舒服的不想动弹。 只是,被老道拉着的我,还是在晌午之前回到了独生脉。 意外的是,整个独生脉空无一人。 我与老道转遍了整个村落,一个人影也没看到。连老妇人居住的二层小楼,都空空如也。 老道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我知道他在担心,就问:独生脉,不会也跑去凑那热闹了吧? 老道没有回答,拉着我一声不吭的迈步出去。落地时,却来到了后山那座山神庙前。 这座破破烂烂的山神庙,同样没有人。之前被陶天松责令驻守后山十年的杜程颐,也消失无踪。 我在山神庙里转了一圈,没有人居住的痕迹。但转念一想,这里出了山妖,杜程颐敢进来住才是怪事。 现在怎么办?要不找人问问?我走出山神庙,回老道身边。 他们若真是去了,要么有知情的同去,要么就没人知晓他们在哪。老道摇头,否定了我的提议。 那怎么办,总不能不找吧。我说,接着又加了一句:就算找,也不能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跑啊。哎对了,你上次追回木盒用的那种法术,用他们身上…… 木盒中有我五行脉印迹,他们身上没有。老道再次摇头。 这下可彻底难倒我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还真的不闻不问或者满世界疯跑吗。 这时,我忽然想起上次看到陶天松翻的那本古籍,张口问:你说,他们会不会退走海外了? 老道神情微微一怔,点头说:确有这种可能,但也不一定。 我顿时有些无奈,什么都不确定是最麻烦的了。 不过,想知晓他们有没有参与三脉的浑水倒很简单。老道忽然说。 哦?怎么说。 回那里,找个人问问。老道回答。 所谓那里,自然指的是第二次大战的地方。 我们现在回去,会不会……我有些担忧地问。 这么长时间,应结束了。老道士回答。 说的也是,我果然杞人忧天。正想着,冷不防被老道抓住胳膊,周围的场景唰的一下就变了。 这老头,也太效率了,给哥点反应时间好不好……刚弄好的发型…… 很快,我们回到了那片山林中。 到了地方,定睛一看,我顿时惊呆了。 整片山林像被炮弹炸过一样,到处是翻倒的树木,碎裂的泥石。唯一缺少的,就是本应遍地可见的死尸。 不过修行的人都忌讳被普通人看到,尸体都会被处理掉,所以现在看不到也很正常。 我们离开的时候,这片山林虽然已经被翻开,可也没像现在这么乱。由此可见,在我们走后,一定又发生了大战。 估计,周家和幸存的三脉子弟,与众多势力又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这时,老道忽然一个闪身,从我旁边掠过。眨眼的功夫就进了山林,我愣在那,刚想问怎么回事,却听见山林里传来大喊声:高人饶命!高人饶命!我也只是想来捡便宜,刚刚才到,我什么…… 我心里惊诧,又觉得那人说话好笑,就跑过去。进了林子,正见老道前面站一三十多岁的男子,浑身颤抖个不停,正对老道不断施礼说好话。 老道有些不耐烦,打断他的话,问:见到这里的人没有?有没有看到独生脉的人? 独生脉?那人摇摇头,说:我刚刚才到这里,什么人也没看到,他们早就离开这里去了周家。 周家?老道眉头微皱,又问:他们去周家做什么?寻仇? 仇?那人似有些惊愕,说:应该不算仇吧。我听说天尸三脉和周家来的人几乎都死光了,用尸阵送走了二十个人,其中包括周家三大宗老和一些长老或者其他厉害的人物。天尸三脉只跑掉五个,但听说他们离开之后,周家反目,杀掉了那五人,抢走了仙果。 这消息,太过突然,也太过匪夷所思。 老道之前还说,以魏擎苍的本事,周家就算占了十五人,也很难抢走仙果。可怎么眨眼间,所有猜测都被推翻了?魏擎苍,宇文英,钟九天,噶木,他们都死了? 你确定这消息是真的?老道神情有些异样。 当然,当然,这种事怎么敢骗高人呢。那人连连点头,说:三脉有一人未死绝,亲口说的。而且那里还有他们的尸体,很多人都看见了。所以几大势力联盟,都跑去周家了。周家敢冒这么大的风险抢仙果,真是…… 那人砸吧砸吧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我当时心里除了震惊外,还很气愤。周家也太无耻了,抢走仙果不说,还把天尸脉仅存的几人都杀个干净。 这个消息,令老道的脸上也显出异色。他神情微微有些落寞,微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如果不是我站在旁边一直注意他,也很难听到这声叹息。 只是,我不明白他到底为天尸三脉的传承断绝而叹息,还是……为了那位多年的好友。 虽然前不久反目成仇,但友情这东西,就像水一样。 有时淡了点,有时浑了点,但归根结底,还是难以彻底割舍。 我不知道所谓挚友究竟在心里有多重份量,但我却明白,老道这样的人,能被他当成朋友的,并不多。能被他当成朋友的人,在他心中,必定有很重要的位置。 他虽然固执,古板,但对朋友的义气,无话可说。 当初在明珠宝峰,天尸脉只是随口说一句,要惩罚魏忠,因为他让出进入明珠峰的道路。而老道只说了一句:如果魏家对他动手,我会帮他报仇。 这一句话并没有什么震撼人心的词语,但其份量,就连天尸脉这种庞然大物也要好好掂量。老道的报仇,一向没有顾忌。 我和他仅被独生脉杜师兄推落石埋了一下,他就敢踩人家整个传承的脸面。 正想着,忽觉胳膊被人扯住。我低头一看,却是被老道拉着呢。 干什么去?我问。 老道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只说了三个字:去周家。 幽冥 第一百零六章 三脉计划(11) 你……我刚要问他去那做什么,但一个字出口,立刻又闭上嘴巴。因为我知道,就算问出来,老道也不一定讲。就算他讲,也不一定是实话。 缩地法,神行千里。一步迈出,我们立刻消失在这片充斥着血腥味的山林。 周家在广东,离这里并不算太远,但也几乎横穿了小半个中国。 老道的缩地法,在速度上是我所见过最快的道法。我们赶到广州时,天还亮着。 周家的大宅,位于广州市郊。这里,是他们真正的主宅。 在市区里,还有一大片楼房,是他们俗世的产业,用来掩人耳目以及安顿门人。 周家再怎么入了世,毕竟还是修行人,有太多的东西要忌讳。所以,这片郊区除了周家外,几乎看不到其他人。 我们到那,正见许多人将周家大院围住,吵嚷不息。 交出仙果,周家与三脉为盟的事,我们可既往不咎。有一名面色阴冷的中年人开口说。 我说过了,周家没有拿仙果!周家有人说话,正是之前见过的蓝老头。他此刻神情愤慨地说:我周家因为之前承了三脉的情,是为了还人情,才去了三位宗老和几位长老。你们明明就是想趁我周家后防空虚,随意找个借口,就像对我周家下手! 多说无益,三脉没死的那人,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们。周家参与了仙果的复原,三脉剩下的两枚,也都被你们抢走了。交出三枚仙果,否则的话,今日周家要以血给在场众位一个交代。凌家大妖部,之前见过的那名大汉踏前一步,面带杀机。 这绝对不可能!蓝老头面色难看。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蓝老头可能并没有说谎。 这时,其身后的一名宗老踏前一步,眼睛微眯,杀意如山岳压迫而来:想动我周家,你们来试试看! 哼!以周家如今的力量,想要与我们为敌吗!不自量力。一名浑身黑黝黝,肌肉爆炸性鼓起,高在两米左右,身如铁塔般的光头男子,手持一根类似禅杖的武器走出来。 他微动一下手腕,禅杖上无数细小刀片互相碰撞,发出刺耳的鸣叫声。好似那不是金属,而是活物。 那名之前说话的宗老面色一变,并不是愤怒,而是隐现担忧。 我不由好奇地问老道:这人什么来历? 老道淡然的解释:魔禅脉,大魔尊麾下三位魔将之首劫魔尊者。 很厉害?我追问。 嗯。老道士出乎意料的点头:这一脉单修魔功,虽人数不多,但个个都很厉害。尤其是那位大魔尊,据说曾与秦岭天帝对过,不知胜负。 啊?我被吓了一跳,有这么厉害的人物,魔禅脉还不在修行圈里翻云覆雨,怎么会跟着那么多人一起来讨要仙果。 大魔尊与秦岭天帝对战后,不过十几年便失踪。魔禅脉一直没找到他,而因为大魔尊的失踪,魔功有了缺失。三大魔将的传承虽然依旧流传,却并不完整,难现往昔风采。 哦,那真是可惜了。我撇撇嘴。 秦岭天帝,之前老道有介绍过。说是秦岭帝脉千百年来最强大的一个人,曾统治了整片秦岭山脉,欲弑仙得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偃旗息鼓,没有任何动作。再之后,无故消失。 能与这样一个人对战而不知胜负的,绝对是举世难敌的强人。或许在那个时代,魔禅脉是为数不多能与秦岭帝脉相抗衡的势力了。 只不过,大魔尊无故消失,让部分功法断绝了传承,连三大魔将的功法都难以完整。 但话说回来,历史的长河中,能完整传承的又有多少?连在老道口中,强的惊天地泣鬼神的八索一脉,都差点断了传承。如果不是老道找到我,或许到死,我都不知道还有八索一脉。 这就是时间的威力,可以创造一切,也可以毁掉一切。 有人传说,大魔尊与秦岭天帝一战,两人同时发现惊天的秘密。所以,同时隐退,探寻秘辛,意图找出真相。老道士接着说:只不过千百年来,无人知晓他们的下落,更不知他们发现了什么。 这应该只是猜测吧?我问。 老道嗯了一声:或许是,或许不是。 就在我一头雾水的时候,老道又说:在我五行脉典籍上曾记载了一段话。秦岭出帝君,弑仙而成道。地门大开,神鬼出行,帝封之。 什么意思?这段话听的我似懂非懂,像这种典籍记载,是不能随意解释的。因为不明白真正的含义,很可能与记录者本身的意念相差十万八千里。 老道士摇头:典籍记载的时间,离现在太过遥远,已无人知晓真正含义。但如果只是猜测的话,秦岭天帝的消失,与门有关,与神鬼仙有关。只是,记载中的帝君,是否就是秦岭天帝,连我师父都不知道了。 听到这话,我更觉得可惜。有很多历史都被记载下来了,可是,我们却不知道其中的含义。这是一种遗憾,是一种无法弥补的伤痛。或许,有些事情,我们是永远也无法揭开谜底的,因为我们无法回到历史,无法真正看到那一段段光鲜陆离,匪夷所思的事情。 所有的东西,可能只是我们的臆测。 而这时,周家大院一阵骚动,许多周家子弟冲了出来。他们有人持着法器,还有人端着枪。 这让看惯道法的我,不由觉得有些怪异。可实际上,这个社会用枪才应该是正常的。 现代火器?哈哈哈哈……凌家大妖部的猛汉大笑着,撇撇嘴,面带不屑地说:我们都是修行的人,什么时候舍弃道法端起这种凡铁来了。有人说,周家已经不是真正的修行人,如今看来,一点也没错。 那只是你们认为。一名宗老神情冷漠地开口说:火器也是一种力量,虽与道法不同,却可增强己身。能杀人的,就是好法子。你们所谓的证据和说法,与我周家无关,仙果我们没有抢。虽然三位宗老和十几位长老上百名弟子都没回来,但我周家,还是能拼掉你们一些人的。 好大的口气!魔禅脉的劫魔尊者踏前一步,冷声道:我还真想看看,区区一个周家能有多大能耐! 局面立刻紧张起来,大量涌出的周家子弟用枪或法器对准周围。这些人穿着现代化服饰,大多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未经历过太多的坎坷,脸上多半带着紧张神情。 这样的大战,出手就要见血,必须有人死。别说他们了,就连我都开始紧张。 老道跟没事人似的,随手拽过一人,问:有没有看到独生脉的人? 你谁……那人刚要反抗,被老道瞪一眼,顿时蔫了:独生脉……呃,我不知道,没见过。 老道放开他,向前走了几步,又拽来一人问:见过独生脉的人吗。 还是没人知道,而且他似乎连独生脉到底是什么势力都不明白。老道的眉头微微扬起,那是不耐烦的征兆。 这里局势紧张,任何异动都可以引来一场大战。我连忙把他拉住,小声问:会不会独生脉多年不出来,没人认识了? 这是很有可能的。老道喟叹一声,摇摇头,随后微踮脚尖,四处张望。可是这里人太多,他个子又不是很高,哪能扫的过来。 这时,不远处突然有人指着周家惊叫:他抢走了仙果!杀……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自远处飞射而来,洞穿这人的喉咙。在他捂着喷血的喉咙倒地时,远处传来一人冷冰冰的话语:话多,该死! 天诚,你……一名长老级别的人物大惊失色。 混账!另一名长老则立身飞扑,一掌向那人面门打去。 你周家果真大胆,竟敢杀人灭口!有人大喊,道光闪现,向周家劈去。 这种情形下,那些周家子弟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法器明亮,枪支端起。几名周家的长老连忙要阻止:各位不要误会,不要…… 一道黑光从人群中射出,直击一名长老的脸面。光中隐有金属闪现,显然是以道法催动的兵器。 一些脾气暴躁的周家子弟哪还忍得住,也不知是谁开的第一枪,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倒下。总之,喊杀声突然间就响起来,枪声与惨叫声,念咒与攻击声连绵不断。 以周家那点人,面对面拼杀的话还有点用,可想要守住整个周家大宅,就完全没戏了。四面八方包围大宅的人一听有人喊杀,那可真跟拆迁办似的,三下五除二把三面围墙给拆掉,轰然涌入宅院中。而宅中还留守了许多周家人,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 就像有句话说的,我家里进来一堆虫子,宰了他们还需要通知警X吗? 一场实力悬殊的混战即刻发生,这时,老道忽然眉毛一扬,拉起我就走。而行走的方向,正是周家宅院。 我一边顺着他的力道前行,一边问:怎么了? 独生脉。老道只简单地回答了三个字。 我立刻明白过来,他一定是见到独生脉的人了。这让我忍不住扬起脖子向前望,也不知老妇人和小美女来了没有。按照正常情况分析,这俩人肯定不在。因为老道的禁锢术还没解除,老妇人又因几十年的冥毒没什么动手能力。 可是,独生脉出现在这里,让我既惊讶又觉得理所应当,同时还有一点点气愤。 以独生脉的底子,这种大混战,他们来了就是炮灰,而且绝对是先灰灰的那种。 陶天松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跑来凑这热闹。 独生脉的古籍中讲得很清楚,斩山妖,取其精华,避退海外,百年后回来还有天机可争。 山神庙里的山妖已经出世,可陶天松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许,他觉得仙果比山妖精华更珍贵。 这种想法是没错的,可独生脉的力量……有位高人曾说过,能被老道一人打趴下的势力,绝不是大势力。 嗯,那个高人就是我。 幽冥 第一百零七章 三脉计划(12) 反正我不觉得独生脉活着过来,还能活着回去。就算活着回去,也是打完酱油再回去,顺便对导演来句:啥啥都拿不走,你让我来个鸡巴啊! 这场混战,严格来说并不算很混。因为所有人的目标都放在周家身上,只要你不是周家人,躲远点一般不会被攻击。 而围攻的人太多,周家一对眼睛一双手早就不够用了,每个人都要面对超过己身数倍的敌人。这种时候别说分心对付从旁边经过的围观群众,就算应付眼前的攻击都很勉强。 我和老道从几大宗老身边经过时,只被他们瞥了一眼。但那时,我已看到他们脸上浮现意图离开的神情。这样打下去,周家明个儿就成过去式了。 我们踏入院子的时候,这里已经被伪拆迁办搞的差不多了。四周屋子该拆的都拆了,不该拆的也拆了。地上阻止拆迁的群众都被打倒在地哭爹喊娘,有人被他们喊烦了,上去就是一脚一剑一刀什么的,周家群众就找阎王打麻将去了。 所以说,这年头跑龙套也不容易,这不,盒饭都没来得及领就被放倒了。 有人说,拆迁办和城管一样,都是临时工干的。个个都少林寺出身,闯过十八铜人阵,所以武力非凡。 我看他们个个杀的脸红脖子粗直冒汗,眼睛红的跟鬼似的,不由心里忐忑,就对老道说:能不能找条道,离这群临时工远点? 老道压根没理我,脚步加快前行。 独生脉的影子,我到现在还没看到。不过周家院子里,有一处地方争夺的异常惨烈。 在院子后方,有一座大屋,跟魏家老宅主楼差不多模样。十八层台阶之上,全是周家子弟。台阶之下,人头涌动,刀枪棍棒要收拢都能开个全国最大武器店了。 那些人是你推我我推你,人踩人的往前冲。周家子弟也就一两百,一会倒一个一会倒一个,没多久脚下就堆满自己人的尸体。 我看他们杀的热血沸腾,忽然想起十年前玩游戏,一堆傻帽争夺虚拟的皇城。也是这般你杀我我杀你。我当时很二,想出风头,找个显眼的地方一战,刚想说两句场面话,屏幕立刻就黑白了。 抬头一看,旁边还站一小号半蹲着身子拿棍在我身上戳来戳去。 当时那个气愤啊! 我又不是怪物,你再戳也戳不出东西来! 更何况……你大爷的咱俩不一个公会的吗! 想起那段黑暗的岁月,我就忍不住大喊:杀!杀,杀…… 没喊两句,旁边一堆人盯着我,连老道也忍不住看我。我顿时心虚,赶紧低头,默念着:杀……杀马特……是一种好酒啊…… 周家的人实在太少,根本守不住那地方。这时,几道人影从我身边掠过,踏过众人脑袋,一溜烟钻进了周家主楼。 那几人,正是原本在外面呆着的三大宗老。在他们进去后,周家子弟更是卖命的守着大门。 这时,我又听见有人嚎:他娘的谁啊!竟敢踩我脑袋! 就是,大爷的,是不是刚从辣椒地里回来啊。爷刚抬头就踩我眼睛上,辣死我了…… 几句话的功夫,周家子弟又倒了一大片。 这时,主楼里忽然有巨大的异响声。守在门旁的几个中年人互视一眼,脸上均有疑惑。 刚刚进去的,只有三大宗老,怎么会有那么大动静。难道几个老头在里面打起来了? 这种可能性非常小,而趁着周家子弟心绪不定,台阶下的众人齐齐发力。各色法器道光铺天盖地的砸过去,然后跟着就往上冲。 别说道法互击了,就算是比力气,周家也完全不是对手。 三米多高的实木大门“咔嚓”一声响,有人发出惨叫,那是被巨力挤断了骨头。没等他们喊出第二句,就有人踩着脸冲过来。 我们原本是在队伍最后面的,可大门一开,老道拉着我一步迈出去。再一看,已经进入楼房内部了。 混账东西!叛族之罪,饶不了你!一声大喝,我循声望去,正见三名宗老围着一人攻击。 这人样貌年轻,面色冷漠,手里提着一把剑。剑上有金光闪烁,几名宗老的攻击,大多被金光挡下。 降魔剑……老道略带惊讶的低声在我耳边响起。 我心里不由震动,那是降魔剑?那提着降魔剑的又是谁? 我仔细看着那个年轻人,忽然想起一个可能,连忙转头问老道:他是不是长…… 没错。老道点头,有些意外地说:的确是他。 周家无耻至极,我早死过一次,已经不是周家的人。年轻人一脸冷漠地说:为了所谓利益逼迫我父亲去送死,欺凌我母亲是个普通人,让她抑郁寡欢,早早离世。因为我与他无意认识,就定我个通敌罪。周家……都该死! 辟邪金光不但对邪魔外道有克制的作用,对自己人的攻击,更是减弱的效果。三大宗老功力深厚,可仍然久攻不下。而那个年轻人,似乎也并不想早早离去,一直与三人缠斗。 这时,外面的人已经进来许多。见老道站在前面,而三大宗老又与一人争斗,他们都微微一愣。 老道也不理会,拉着我向右方走。三大宗老齐齐暴喝,一掌击退年轻人,向我们扑来。但是,外面进来的人当中,有暴躁冲动的,立刻攻向他们。而后方的年轻人也追上来,继续缠斗不休。 三大宗老气的胡子都竖起来,可依然无法。 老道带着我走到墙边,低声念起五行道咒,空符闪烁,他忽然一脚踹下。 地面咔嚓一声响,被老道踹中的地方,石板落下,立刻露出一个大洞。而这时,老道忽然抬头,一掌拍在墙壁上。 墙壁轰然破开,我看到外面的地下,泥土翻飞,有数人从地下窜出。 老道沉哼一声,拉着我从墙壁破口处掠过,仍有道力留存的掌,毫不犹豫的拍向其中一人。 那人与老道对了一掌,闷哼一声飞退,落在了地上。他抬头头,惊愕而又愤慨地看着老道。这人,正是陶天松。 其余几人眼见如此,也立刻退回,与陶天松站在一块,这都是独生脉的老辈人物。 将仙果留下,你们走。老道士神情漠然,但他的话,却让我有些吃惊。 之前见过的周师弟脾气最爆,恶狠狠地看向老道:这是我们…… 那东西不属于你们,拿了,只会让独生脉无容身之处。老道士说: 你真要与我独生脉为敌?陶天松面色阴沉,手握成拳,一脸的愤恨:这事与你毫无关系,你是故意与我独生脉做对。 老道士看着他,一脸平静:你心魔已生,应该退回山林静思,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与你无关。陶天松握紧了拳头,脸色沉的像黑炭:让开,我不想与你为敌,但不代表我不能杀你! 谁都能看出,他现在已经怒火攻心,几乎要丧失理智。杀气凛然的话语,让我心里一紧。老道的能力非凡,陶天松虽然话语恶狠,却也不一定能做到。可是,这两人如果真的变成仇人,那老妇人和小美女…… 唉,红颜祸水,一点都不假。 四周围攻周家的人,已有注意到这边的。虽然他们不知道独生脉已经取走仙果,但还是有不少人向这边靠近。 而屋里的人,因为三大宗老异样脸色,隐约明白了什么,也逐渐靠过来。 陶天松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个独生脉老辈人物气的几乎要吐血,个个怒发冲冠,抬手迈步就要向老道攻来。 老道双脚微分,右手抬起,指尖闪烁着淡蓝的光芒。 而就在这时,陶天松忽然笑了。 他叹口气,然后哈哈大笑两声,对老道拱手:高人说的是,这东西,的确不该我们拿。是我被魔蒙了道心,有高人提点,这才幡然醒悟。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那盒子似金似木,古朴大气,是两寸左右的正方体。陶天松在独生脉几个老辈人物惊诧的注视中,忽然将盒子用力扔了出去,同时嘴里大喊:仙果有能者得之,我独生脉,不趟这浑水了! 师兄! 师兄,你怎么! 几个独生脉老辈人物纷纷惊呼,老道丝毫不为所动,右手一道空符画出,轻轻点出。空符射出一道蓝光,“啪”的一声打在盒子上。 那盒子被道光击中,裂开一道缝隙,一缕淡淡而又入人心神的香气,从盒子里飘出。 这时,周家三大宗老狼狈不堪的从墙体破洞冲出。一见空中翻滚的盒子,他们狠狠瞪了一眼独生脉众人,随后高高跃起,向盒子抓去。 一道金光从墙体破洞中射出,将盒子打的高高飞起,三大宗老没有提防,手里抓了个空。 同时,那个手提降魔剑的年轻人从破洞中跃出,一边攻向三大宗老,一边高喊:不要让他们抢走仙果! 仙果! 是仙果!抢啊! 杀! 一声声大喝,无数人向这里涌来。我忽觉身子一轻,扭头看,老道抓着我正迅速后退。而下一刻,无数攻击落在了那附近。三位周家宗老即便修为高深,依然被这无数道法打的口吐鲜血,狼狈后撤。 仙果的出现,已经让本就杀红眼的众人,再次被点爆。 幽冥 第一百零八章 三脉计划(13) 杀机在这片宅院起伏,到处是血与残尸飞溅。所有人都不分敌我了,因为仙果就在眼前,谁抢到就是谁的。 一道金光闪过,周家一名伤势最重的宗老头颅落地,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或许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一个年轻后辈手中吧。 高人,此处的事,已与你我无关,我们一起离开吧。陶天松笑着走上前,他再没看那仙果一眼。 老道看看他,随后轻点头算是答应。 只是,独生脉的几个老辈人物,几乎要翻天了。陶天松的行为,让他们无法理解。已经到手的东西,竟然说扔就给扔了。 而现在,还要和这个仇人一起离开? 师兄,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周师弟沉声说。 自会有交代,先离开这里。陶天松说着,率先向外快速行去。 老道看也不看那几个老辈人物,拉着我就走。而在走前,我听到有人高喊:周家老宅有秘宝,谁帮我杀了这两个重伤的宗老,我立刻开启密道。所有宝贝,有能者得之! 这话,与之前陶天松说过的几乎一样。只是仙果引发了最后的混战,而密地,会让两名周家宗老再无逃脱的机会。 在离开的时候,老道虽然没有回头,可他听到周家两名宗老悲恨又格外凄惨的叫声时,还是忍不住摇头叹息。 你觉得他们可怜?我问。 老道再次摇头,说:只是为他们惋惜。倘若不顾仙果,径直离去,三人联手,没人可以拦住。因为除了他之外其他人的目标是仙果,而不是三大宗老。可如今……唉,只是执念。 我看看他,没吭声。 三大宗老因为执念丧生,可老道自己,不也因为执念庸碌数十年。 局外的人总是可以轻易看清内幕,但身处局中,又有几个能看清。我忽然间明白老道的叹息,或许,他正是从三大宗老的身上看到了自己。 那声叹,是对三大宗老,也是对他自己。 陶天松一路与老道并肩同行,而几个老辈人物,脸色阴沉地走在后面。 我们一起走的时间越长,我就越觉得忐忑。因为我很怕那几个人会突然下黑手,一掌打爆我和老道的脑袋。 虽然老道身手够高,想爆他的头难度系数8个9,可我的身手,爆头难度系数估计都是负的。 陶天松一路与我们说笑,讲些琐事,像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而老道只偶尔点头,面色淡然。 这俩人越是这样,我就越有莫名的惊惧,生怕他俩笑着笑着就互掐起来了。 表面来看,气氛很好,可我却觉得别扭。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问题:你们说,周家为什么把仙果放在郊外大宅而不是市区大楼呢?你们这样的修行人,应该都不会在那随便动手吧。 陶天松微微一愣,随后笑了笑,说:当然不会,老虎捕猎,很少会踏入其它猛兽的领地。不过,你的猜测,大部分人都会有。所以,周家才会反其道而行。 这就是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意思吧。我说。 陶天松笑着点头,可随后我又冒出一个疑问:你们是怎么知道仙果具体位置的?如果不是…… 我看了眼老道,见他没什么特别反应,才接着说:如果没他拦着,你们可能已经成功了。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周家身上。难道,独生脉有什么天眼通一类的? 哈哈哈哈……陶天松大笑起来,说:神通是佛门的,与我们无关。不过,我们能知晓具体位置,并且偷偷拿到仙果,多亏了那个人。 他?我知道陶天松是说持有降魔剑的年轻人,便好奇地问:他到底是谁?好像是周家的人,但又有很大的仇。可是,他为什么要选你们?独生脉的…… 我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后面的话,有些不好听。 以陶天松的才智,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他笑了笑,说:独生脉的力量,相比很多大势力,自然没什么可提的。之所以选择我们,或许…… 陶天松看向老道,说:或许,是因为高人的缘故。 这话,说的老道也有些意外。 陶天松接着说:后山山神庙中的那只山鬼,你还记得吧。 我点头嗯了一声,陶天松说:实际上,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山鬼,而是有些类似,却又有很大不同。具体的东西,我不能告诉你们,因为他不让说。 他?周家那个年轻人?我问。 不是。陶天松笑着摇头:而是另一位,他曾与你有数面之缘,并且,从你身上取过血。 殓尸人!我顿觉头皮发麻,这个在明珠峰之后消失无影无踪的人,怎么又出现了?而且,还和独生脉扯上了关系。 你很怕他?陶天松忽然问。 怕?我立刻疑惑起来,因为我也说不清是怕他还是怎么的。反正对这个人,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陶天松笑了笑,随后说:他找到了我,第一句话就是,原来他在你们这。我当时我不明白,后来才知道,他说的他,指的是你。 这个“你”,说的就是我。我看向陶天松,心里疑惑顿生。殓尸人为什么特意找到陶天松,还说这么奇怪的话?难道…… 我脸色立刻白了,难道这家伙……又缺血用了? 我了个催……好吧,我都快忘记被取血是什么感觉了。可是,一想到有个男人对我的血十分感兴趣,总有种被人窥觑肉体,清白之身被玷污的错觉。 可我是个男人,而且我也不喜欢男人…… 这显然有点跑题,陶天松也不知晓我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继续说:他后来对我说了一些话,如果不是这些话,我可能也不会来周家。因为仙果虽然好,却不能让我独生脉彻底崛起。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碰个运气。运气好,不但能拿走仙果,他的目的也可以完成。不过现在看,我的运气显然不是很好……哈哈哈。 陶天松大笑起来,我看着他,忽然间对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中年人,又了一丝惧怕。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的古怪情绪,难以说清是因为什么。 忽然间我想到一件事,顿觉惊愕:周家为围攻,是有人在幕后策划? 陶天松笑着看我,说:不然你以为呢?他只是为了还一个人情,周家的事,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因为他有更大的事要做。不过可惜了那枚仙果,啧啧……原本以为不需要用到这最后的一手,没想到……哈哈,看来当年的情分…… 老道士忽然沉哼一声,陶天松哑然收声。 他到底要做什么?我追问着。 陶天松摇头:不能告诉你,因为这件事影响太大,要改变太多的事情。不过你可以放心,起码对你与高人来说,有益无害,只是在改变中,或许会有一点不适应。 什么意思?老道士突然开口问,显然,陶天松的话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们以后自然会明白。陶天松笑了笑,随后像在自语:这么长时间,应该已经完事了。 正说着,远处有一人缓缓走来。他面色冷漠,身上已被鲜血染红,手里提着一把滴血的金剑。 办好了?陶天松问。 嗯,办好了,很多人看到他以秘法逃往周家大厦。那个年轻人说。 陶天松笑了笑,随后转过头来对我们介绍说:这位是周学海,与他曾是好友。高人曾经在长平战场见过他,还…… 你怎么复生的?老道士忽然问。 周学海的面色漠然,把滴血的金剑插回剑鞘,说:我当时并没有真的死去,所以他用秘法救活了我。 老道士不再看他,转向陶天松:既然你与殓尸人有了联系,想要谋取大事,法门的事情应该不需要我帮忙了。 的确是这样。陶天松问:高人准备现在离开? 把幡然交给我,我答应她,要把她教好。老道士说。 我听的不禁冒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教小美女呢。 陶天松也颇为意外,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哈哈大笑一声,说:师妹只是担心独生脉无法延续,才想让你帮着保留传承。但如今大势将起,我独生脉崛起就在眼前,这个倒…… 把她交给我。老道士面色平静:其它的我不需要知道。 老道身后传来几人的冷哼,独生脉的老辈人物早就不耐烦,听老道这样说话,自然有了反应。我心里一惊,正准备念护身法咒,却听陶天松说:既然高人愿意费心,我也不多说了。不过,在我独生脉崛起后,还望高人能把幡然送回,她毕竟是我独生脉的传承。 教会她,自然送回。老道士说。 陶天松嗯了一声,脸上依然带着些许笑意,说:师妹与幡然被留在安全之所,需要赶一段路才能见到她们。五行缩地法太过迅捷,那地方不太好找。如果高人不嫌弃,还请与我们同行。 老道士看看他,轻轻点头算是答应。至于独生脉的几人,在周学海回来后,就一直没说过话,眼下也只愤愤的哼几声罢了。 他应该已经到了,你们速去速回,去替他扫尾。周学海忽然说。 陶天松嗯了一声,拱拱手。周学海也没回应,握着降魔剑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荒野中。 陶天松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后,这才对老道说:我们还有事要办,走吧。 幽冥 第一百零九章 秦岭帝脉(1) 说着,他运起独生脉的法门,四周的植物飞快延伸,如活动的巨手将我们扯起,不断地在林中前行。 我第一次接触独生脉法门,太天然,太刺激了……跟坐过山车似的,四周的草木疯长,如自动电梯将我们向前递送。而在我们离开后,那些疯长出来的草木又化作灰烬,山林再次恢复之前的样子。 这是一种夺天地精华为己用的法门,属小道,但不可否认,从视觉效果来说,比老道的缩地法拉风多了。 再厉害的隐形人始终是隐形的,一辈子也比不上奥特曼。反正我从来只听小朋友尖叫:快看!是奥特曼在打小怪兽。 对于隐形人,无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大部分人第一反应都应该是俩手捂着腮帮子一边摇头一边扯着喉咙嚎:鬼啊! 这种草木传递的法术,行进速度已经很快了。而且前方还有竖起的枝叶挡住强风,这一点,还是比较人性化的。如果独生脉愿意拉客,那些客运公司,甭管火车还是汽车,哪怕你是灰机,也该崩溃了。就算不崩溃,也该二了…… 综上所述,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祖国母亲要控制修行人,不让他们与世俗接触了。 开什么玩笑,这些人一个个学的法术,太能赚钱了。这要让他们参与进来,别人还怎么赚钱,所有金子银子铜子女子都装修行人口袋去了。 正想着,行进的速度忽然减缓,眼前绿叶逐渐散开。一根根树枝不断向下延伸,将我从高空送下来。落地后,看着不断枯萎化作飞灰的纸条,忽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这里是一处小山,离我们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 所有人都站定后,那片树林忽然如水中倒影,不断颤抖。眨眼间,树林消失,露出一座简易的茅草棚。而老妇人,小美女,以及两个独生脉老辈人物,就坐在茅草棚下面。 我看到,其中有一人是之前见过的陶天松的师兄。见我与老道前来,他非常意外。看了看老道,又看看陶天松。 小美女身上的禁锢术已经被解开,老道士眉头微微一皱,看向陶天松。而后者像根本没有察觉,一边对我们说请,一边率先走过去。 老妇人站起来,也有些意外地看看老道和陶天松,欲言又止。 这时,小美女横眉竖眼,张牙舞爪的叫起来:掌门师伯,你怎么又把这个老头带…… 老道士眉毛一扬,伸手画出一张简易空符,对着小美女点了下:锢! 小美女的声音戛然而止,连表情都愣在那里。我在一旁,差点没把肚子笑破。 把她扛走。老道对我说了一句,随后转身就走。动作干脆利落,也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而我,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冲小美女乐呵呵一笑。没等她开口,弯腰用力,把她扛在肩上,冲老妇人打声招呼,也转身走了。 老妇人既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颇有些怪异。 至于独生脉那几个中年人,陶天松都不开口,他们瞪着眼握着拳,只能任由我把小美女扛走。 刚迈出茅草棚追上老道的步伐,小美女就张嘴哇哇大叫起来: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啊!掌门师…… 眼前场景迅速变幻,胳膊上有些发紧,转头看,老道不知何时已经拉住我。 缩地法神奇无比,唯一的缺陷就是不能说话。小美女前面“掌门师”三个字刚出口,老道就带着我们俩一步迈出去了。 所以等我们站定,她“伯”字才刚出口。 一声伯字落地,却发现眼前场景已经陌生无比,小美女顿时有些茫然…… 我乐的哈哈大笑,笑声让小美女回过神来。她先是狠狠地瞪着老道士,随后又狠狠瞪向我,张口就骂:你个混…… 老道又一步迈出去,再次落地后,小美女道出了一个字:蛋。 啊?哪有蛋?我装作诧异地看向她。 小美女顿时满脸通红,愤恨地瞪我一眼,不再吭声。 看她羞涩又愤怒的神情,我更乐了。 老道带着我们俩走走停停,最终又回到了五行道观。 把她放在山下。老道士吩咐说。 啊?我很有些意外。 然而,老道没有多解释,自顾自的上山去。我看看他的背影,最后只能把小美女放下。 不是我不帮你,这山太高了,要把你扛上去非累死我。你在这歇着吧,回头我给你送点吃的下来。 小美女看也不看我,只发出冷哼声。我有些无奈的耸耸肩,也跟着上山了。 天色已晚,山风袭来,让人有些打哆嗦。我追上老道,忍不住问他:真要把她放在那?你这样下去,以她的性子估计很难听话吧,人都有叛逆…… 这是病,要治。老道士回答,语气中充斥不可动摇的坚定。 老道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不过,随后我又想起一个问题:咱们回这干嘛啊? 老道前行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走。他的异状让我有些不安,因为我想起魏擎苍交给他的石兽。 这老头,不会真想不开,打算劈开石兽吧。可是这个问题我不敢问,因为老道的表现,说明他也在矛盾。 我下意识回头看向山下,那里还站着一个小美女。如果老道劈石兽有什么障碍的话,小美女无疑是最大的一个。 上了山顶平台,老道的步子忽然停下来。而我抬头前望,也诧异的发现,道观前站着七八个人。 那是谁?我下意识问出来。 老道没有回答,迈开步子前行。我们俩一前一后,走过那片空荡的平台,离对方越来越近。 老道也不多话,掌间蓝光闪耀,一道空符眨眼间画出来。看他那架势,是想先把人揍了再问话? 这老头,脾气越来越差了…… 这时,对方几人也看见老道的举动,其中一人立刻拱手,高声喊:高人莫怪,不请自来,是我们失了礼数。 老道掌间游动的空符,不断有淡淡的蓝光闪烁。在对方开口后,他神情微微一怔,随后开口问:东巴朗? 没想到一面之缘,高人还记得我。对方哈哈大笑,向前迎过来。 待他又近了一些,我才觉得,这人十分面熟。想起老道刚才问了一句东巴朗,我猛地想起来,这不是在流空山把独生脉打的屁滚尿流,还差点打死我的那人吗。 东巴朗是秦岭帝脉的人,当初因为一尊石兽与独生脉结怨。不过那尊石兽被老道强势要来,令我使通冥宝玉吸走石兽精气,占了个大便宜。 他怎么会来这?难道是因为石兽? 东巴朗当初所用的秦岭山诀,威力巨大,独生脉那么多人,被他们打的口吐鲜血,毫无还手之力,连陶天松亲临都不得不忍让。 老道虽然当初一手压下了那尊虚拟大山,可毕竟山岳已属余势。如果真面对面打一场,我还真不敢说老道稳胜。 你们来这做什么。老道士散去了空符,开口问。 东巴朗呵呵笑一声,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自然是要向高人询问一些事。 看他这表情,倒很和善。可我却记得,东巴朗在流空山曾对老道说,他日必登门拜访。因为老道当时疑似故意拖住他们,好让独生脉的人赶来阻击。 这次他们来,到底是想讨个面子,还是真如其所说,只是为了询问一些事?五行脉脱胎于五典,学识渊博,真要来这问东西,也没什么不妥。 高人之前曾观过石兽,五行脉来历非凡,想必对这个有所了解,所以…… 不了解。老道士打断了东巴朗的话。 东巴朗笑了一声,继续说:听闻高人师弟,在二十几年前失踪,疑似与石兽有关,这消息…… 你从哪里听说的。老道士再次打断了他的话,但这一次,语气却有些异常。同时,他用余光瞥了我一下。 我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头,不会怀疑是我说的吧。可这种事,有理也说不清啊,毕竟我听他说过那些往事。 看来消息是真的。东巴朗笑起来,说:高人不必多疑,这件事,是我们从别处打听到,与这位小友无关。不过,身为八索一脉当代传人,想必身上也带着通冥宝玉吧。 这话,让我心里有些惊惧。 老道看向东巴朗,问:什么意思? 高人请放心,帝脉只管自己的事,不与天下人为难。八索一脉传承天地,通彻幽冥,我们也不敢惊扰。不过,这件事,倒与两位都有些关系。 老道士只看人,不说话。而东巴朗则继续说:千百年前,我秦岭出了一位天帝,统管帝脉,少有人可比肩。 听到这话,老道似有些不服气的低哼一声。东巴朗笑了一声,接着说:后来天帝失踪,帝脉再次如散沙一盘。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都在寻找天帝的踪迹,因为我们相信,他仍未死。 这都两千年了还没死?那不成……我插嘴说,但说了一半有觉得话不好听,很是有些尴尬。 东巴朗呵呵笑着,说:或许很难有人认同,但古传闻中,有仙,可与天地同寿,长生不死。 幽冥 第一百一十章 秦岭帝脉(2) 那只是仙的传闻,又不是……我反驳说。 而我们怀疑,天帝或许已成仙。东巴朗说。 我不由地感到震惊,秦岭天帝成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这年头连仙的传闻都没有了,竟然会有人说,两千年前的一个人或许已经成仙,还活在这世上。 老道也神情震动,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开口问:听闻天帝曾炼有一块大碑,上刻密文,但除了天帝外,无人可见。而在其失踪后,有传闻,密文再现,就是天帝重开天地的时候。 哈哈哈,高人知晓的果真不少。东巴朗笑着说:没有错,这则传闻,是从帝脉中流出,所述为真。 这么说来……老道士看向东巴朗:大碑上的密文,重现人世了。 的确如此,在几日前,密文闪现,但无人得知其意。我们知晓五行脉学识高深,或许会认得,这次来,就是想向高人请教。东巴朗说。 老道士看着东巴朗没说话,似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来。过了一会,他忽然说:你若不说全,这密文,我看不了。 东巴朗微微一愣,随后再次大笑,说:就知道瞒不了高人。我的确是少说了一些,既然高人想知道,那我便说。 我在旁边跟听天书似的,这些人说话都有一个特点,说一半留一半。说出来的那部分,也是让你明白一半,不明白一半。所以听到最后,你能听明白四分之一已经很厉害了。像我这种普通青年,正应了那句名言:他们说的字,每个我都懂,可组合成句子,我就一句也听不懂了。 天帝的失踪,根据帝脉秘辛所说,与石兽有关。东巴朗说了第一句,这句话,让我和老道都愣住了。 据说石兽与天地大变有关,或许,其中蕴含着成仙之道。东巴朗说出了第二句话,这更让我和老道吃惊。 而第三句话,却显得与我们毫无关联:天帝重现,需要石兽。准确的说,只要找出石兽的秘密,就可以让天帝重现人间。 然而,老道的呼吸却有些急促,他忽然向前踏出一步,问:有没有准确的消息,说明天帝到底如何失踪?与石兽,到底有什么关联?天帝是否是劈开石兽才失踪的? 连续三个问题,让东巴朗有些诧异。他很是意外地看着老道,在老道十分不耐的注视下,回答说:天帝到底如何失踪,这没有任何记载。但可以肯定的是,并不是因为劈开石兽。甚至那个时期,究竟有没有石兽存在,与天帝有何关联,我们也难以弄清。 老道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东巴朗显然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在旁边很是疑惑,实在忍不住,问:既然不知道天帝与石兽的关联,你们怎么知道天帝回归,需要石兽呢? 因为密文的出现,是因为有人无意中带回了石兽,放在大碑前。东巴朗解释说:我们注意到,石兽其实是活物,其中蕴含了生命精气。大碑可以吸收这种精气,但是,我上次带回的那一块,却没有生命精气。 东巴朗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我。我顿觉尴尬和不安,这家伙一定知道,精气被我用通冥玉佩吸走了。否则的话,他不会上来就说,通冥宝玉肯定被我随身携带。 帝脉虽没有五行渊博,但许多秘文也是知晓的。东巴朗笑着说:所以,这次才会来请高人与小友帮忙。 这话说的让人诧异,我一个普通青年,刚踏进修行的门槛,能帮他们什么? 你想让我们做什么。老道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我想知道。我看向东巴朗,听他说:高人这边,自然以破解密文为主。至于这位小兄弟…… 东巴朗笑着看我:通冥宝玉能吸取石兽精气,这两者之间,必定存在特殊的关联。虽然我们还没完全了解到,但整个帝脉如今都在忙这个,相信很快就有用到宝玉的时候。 不会弄坏它吧?我有些担忧地问。 具体很难说,因为我们从未做过类似的事情。东巴朗很直白地说:但通冥宝玉是八索传承宝物,由古时大神通的修行者炼制,没那么容易损坏。 虽然东巴朗这样说,但我还是忍不住看向老道。老道脸上露出思量的神情,随后对我轻轻点头,说:他讲的没有错,虽然第一块通冥宝玉在久远的年代遗失,但这第二块依然可惊天地。以如今修行人的力量来说,想将之损坏几乎不可能。 有老道这句话,我就安心多了。东巴朗看到我松口气,不由笑起来:小兄弟倒对这块宝玉很是看重。 那是当然,怎么说也是我传家之宝。我回应着,可话一出口,总觉得有些不对味。 东巴朗也没多说,冲我们拱拱手,说:二位请放心,请你们帮忙自然会有相应的报酬。我帝脉处在龙脉之上,珍宝无数,其中更有天帝宝库,自千年前就从未开过。此间,帝脉已准备打开宝库,以便为天帝出世做准备,到时二位可随意挑选。 天帝宝库?里面都有什么?我好奇地问。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毕竟已千多年未开了。不过根据秘辛记载,其中存放有几种无价之宝,是如今天下难寻的。 例如……我追问着。 哈哈哈,这个等小兄弟去秦岭做客,自然会告知。东巴朗大笑着说。 你们如何确定,密文现世,天帝一定会重现人间。老道士忽然问:时间太久远,古老的预言也不一定成真。 因为我们相信!东巴朗面色肃穆,不再有笑意:天帝为秦岭古往今来最强大的人,几近为仙,他说的话,我们只能相信。更何况,如今天地已有征兆。 老道士看向东巴朗,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而东巴朗顿了顿,接着说:我帝脉人多势大,在这千百年来,有很多分支出去,在它地延续传承。据传,很多人都发现,在庙宇道观,山野丛林中有了异象。古时的一些山精野怪,牛鬼蛇神都隐有浮现。甚至有人说,曾见了牛头马面在酆都入口昙花一现。 这与天帝有什么关系?我问。 这在密文中,可以找到完整的答案。我不想说太多猜测出来的事情,因为很难辨认真假。东巴朗说。 我哦了一声,失望之余,对那篇所谓天帝密文更加好奇了。 天帝宝库打开后,我和他可以拿走几件东西。老道士问。 东巴朗伸出一根手指竖起来:一人一件,毕竟里面的东西很贵重。 两个人三件。老道士说:否则的话,我不答应,他也不会答应。 我愣了一下,东巴朗看向我,似乎是想知晓老道的话是否为真。我又不傻,自然点头说:他答应我就答应。 东巴朗面露难色,正欲开口说话,老道却抢先一步说:以秦岭帝脉的势力,破解密文需要找到我,其中的原因你必然知晓。话无需多说,你若答应便好,不答应,就走吧。 东巴朗微微一怔,随后意外的笑起来,说:高人就是高人,什么都被你看得透彻,瞒不过你。好!三件就三件!但有个条件,宝库打开后,我们需要先从里面取走两样东西,其它的,任由你。 老道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而我心里也十分雀跃,秦岭帝脉威震天下,天帝宝库中的好东西肯定数不胜数,为天下有数的奇珍。否则的话,老道也不会拉下脸皮硬是多要了一件。 那高人什么时候…… 东西选好后。老道士回答。 东巴朗呵呵一笑,点头说:那今日就不再叨扰了,待宝库打开,我会派人来通知高人。五行缩地术天下无双,希望能尽快看到高人出现。 老道轻轻嗯了一声,东巴朗拱拱手,冲我笑一声,带着人如大鸟飞掠,很快消失在群山之中。 这活不会有危险吧?我问老道:你以前不是说,曾去秦岭找人麻烦吗? 事不可混。老道士回答,也没多解释自顾自的前行,进了道观。 我在原地微愣一会,心想,难道和老道有麻烦的那人死了?还是说恩怨已经解了? 怎么想都觉得,还是后者可能性大点。 自那晚一别后,东巴朗没有再出现。连续五六天,我每天都坐在门槛等。 小美女在两天前被解了咒,每天老老实实的跟在老道身边。她本身学的是独生脉法门,我原本因为,老道会让她放弃以前的东西,重头学五行法。 谁知道,老道只以自己渊博的学识对她指点,唯一教她的另类法门,是一种养气法。这种养气法,要配合养生拳一起练。 据老道说,这可以养气血,定心神,去除人心的浮躁。 我是没心思练这个,偶尔想起来就练练空明咒,练烦了,就继续坐门槛。 蛟爷昨天醒转过来,它的蛇躯,已有将近四分之一变成金色。翼耳巴蛇的毕生精华,让它跟开了外挂似的。这让我很是鄙视,凭什么一条蛇都能开外挂我反而不行!难道非要人说我禽兽不如? 不过想想,蛟爷能吞死人骨头,能钻大蛇肚子里。这种活,口味太重。 同时我也忧心忡忡,蛟爷从小口味就这么重,以后长大了怎么办? 对于这个问题,蛟爷似乎从来都不想。每天四处乱窜,老道士藏起来的碎骨片早被它一天一天,跟吃零食似的偷吃光了。 幽冥 第一百一十一章 秦岭帝脉(3) 那天老道把已经空空如也的袋子放在我面前,盯着我看了三分钟。这三分钟中里我想了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件是,老道如果非要打算我的腿,能不能先给我打个麻药…… 此刻,我坐在门槛上看着老道带小美女打养生拳。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一个大变态一个小变态。怎么看都觉得,这俩人真是一家人。说起来,小美女真是师弟的孩子? 现在有句话很出名:如今这个社会,什么都可能是真的,就感情不是真的。如今这个社会,什么都可以确定,就孩子是不是你的不好确定。 这话我当然不赞成,不过用来思考老道和师弟,老妇人和小美女这四个人的关系,却显得无比恰当。 当然了,这种问题我也只是想想,死活都不能真去问的。否则的话,老道可能一掌拍死我,让我知道自己到底是想死还是想去死。 打完拳,老道回屋不知捣腾什么去了。而小美女没有跟着进去,而是磨磨蹭蹭到我身边。这时,我忽然听到她“啊”的轻呼一声,然后语气非常假地说:哎呀~我踩到什么啦,好像很软…… 我低头一看,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没背过气去。一截金色的小尾巴正在小美女脚下翻腾,那是蛟爷! 原来是那条蛇啊……小美女撇撇嘴,把脚移开。没等我回过神,被踩满身灰土的蛟爷突然惊天的一跃一米多高。在半空中,金色的尾巴就挥舞着,只听“啪”的一声响,小美女脸上多了一条印迹。 你,你……小美女愣了一下,而蛟爷落到地上,飞快地爬走了。 你敢打我!我要剥了你!小美女啊啊大叫,张牙舞爪地窜进道观。没多久,道观里就响起噼里啪啦,轰隆隆的异响。 再过一会,就听见“啊~~~”和“嘶~~”的声音从半空响起,一人一蛇都被人从道观里扔了出来。 这俩落地还没等换个姿势,道观里就传来一声“锢”。随后,老道的声音响起:禁一天,不准吃饭。 我愣愣地向前看,正见小美女和蛟爷面对面趴着无法动弹。 小美女撅着屁股瞪视前方,一手前探似乎是想抓住什么,一手后探像要拍掉身上的灰尘。而蛟爷,半边肚皮翻过来,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冲小美女直瞪。 一人一蛇大眼瞪小眼,而我,唉了一声后,也懒得管它们,继续无所事事。 自从吃了翼耳巴蛇的精华,蛟爷变得很奇怪。有一天我把它抓过来挠痒痒,它竟然出奇的浑身发热,蛇躯的粉色也越来越深。 没等我把它放下来,这家伙嗖的窜下地,飞也似的爬出门外。我喊了一天也没把它喊回来,后来再见着我,偶尔爬上脖子蹭来蹭去,可我手一伸,唰的一下又没了。 我很是担忧,这家伙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回头再染上禽流感疯牛病什么的。 值得庆幸的是,自从那一尾巴抽过,小美女的报复目标就转移到蛟爷身上了。每天打完养生拳第一件事,就是冲一旁盘着把果核当口水吐她的蛟爷扑去。只是蛟爷动作太快,金光一闪就跑没影了。而小美女则呼天喊地的满世界找,一旦被她找到,一人一蛇免不了你挠我一下,我嘶嘶一声抽回去。你抽过来,我嗷嗷大叫一声再挠回去。 一般这嘶嘶和嗷嗷声能叫三回,然后就被老道给踹出道观了。 而禁制结束后,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小美女和蛟爷都喜欢找我投诉。 一个指着自己的脸开始数被抽了多少下,一边数一边扒拉着自己的脸给我看。 而蛟爷呢,则翻着肚子用尾巴在自己肚皮上点,一边点一边发出嘶嘶的声音,像在控诉小美女一样挠了它很多下。 现在,这成每天无所事事的我,最期盼的事情。 在第九天的时候,山下来了个人,自称是帝脉的,请老道上路。 对此,老道二话没说,留下小美女看家,带着我和蛟爷以缩地法向秦岭帝脉赶去。 秦岭很大,很长,跨越我国大半个疆土。也正因为如此,秦岭帝脉虽如一盘散沙,却仍没有多少人敢惹。这样的庞然大物一旦整合起来,其势力简直无法想象。 我以前还猜测,大魔尊武力堪与秦岭天帝比肩,或许魔禅一脉也差不多和帝脉可相提并论。但如今看,这个猜测错的太离谱了。 大魔尊虽武力超群,但论起势力,秦岭帝脉古往今来可称第一。 帝,是为最尊贵的统治者,为天下第一。 我想,千年前的那场比斗,大魔尊一定是输了。 我们的到来,在帝脉没有引起太大震动。东巴朗遣了三人与我们同行,一路引至山脉深处。 据传在战国时期,秦国领地内最高的大山便是秦岭。这里林木茂盛,随处可见鸟兽踪迹。它们对人类并没有过于畏惧,有不少离的很远在好奇观望。 陪行的一名中年人笑着说:这里是华夏龙脉,鸟兽比外界多有灵性。而古老的传说,更是数不胜数。传说汉代有高人,在这里找到了七脚蟾蜍,以此异兽炼丹成仙。 七脚蟾蜍?和商铺里摆着,用来招财的那只啥关系?远房亲戚?我好奇地问。 中年人哈哈大笑,说:三足金蟾有异能,可吞进财宝,但本质上与七脚蟾蜍一样,都是妖兽。而七脚蟾蜍天生恶物,百年长一脚。若活够八百年,便可化云龙升天。 哦……我颇为惊讶地点头,竟然还有这种怪物,真是不可思议。 听到化龙的字眼,蛟爷从口袋里探出脑袋左右瞅瞅,没见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便舔舔我的手腕又缩了回去。 陪行的三人看着蛟爷,都很是羡慕地说:听闻八索传人豢养了一只异兽,果然不凡。看那模样,在如今的天地想要化蛟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羡慕的眼神和语气,让我十分受用,忍不住嘿嘿笑起来。 我们一路聊着,行了大约一个小时,三人忽然停住,面色肃然的对我们叮嘱说:马上要进入帝脉的深处,这里有很多天地大势造就的危险,两位千万不要胡乱走动。 我一个菜鸟,自然点着头准备应声,而老道却似有不满的低哼一声。 三个中年人站在一起,各自捏起一种法诀,口中念念有词。没多久,便对前方一指,大喝一声:开山! 眼前的林木山脉忽如水中映月被搅动,一阵波澜后,所有的东西都变了。 我惊诧地看到,前方伫立一座几与天齐的山岳,一条石梯自山脚蜿蜒上行,一直延伸到被云雾遮盖的山顶。 三个中年人对我们虚引一下,说了声请。 老道一马当先,毫不迟疑的向前迈步,踏上了登山的石梯。而我惊叹一声后,也紧跟其后。 老道的五行道观,也是靠石梯一步步走上去。来来回回走了那么多次,原本以为自己体力已经有了足够的增长。 可爬这秦岭的大山才知道,和这些修行人相比,自己太柔弱了。 以前看秦岭的介绍,说最高峰是太白山,有三千多米高。可我半途问了下那个中年人才知道,这里不是太白山,但论起高度,太白山就像个矮子。 而据他所说,这座大山原本没有这么高,只是在天帝出世后,才聚集很多人,以莫大神通搬来了山岳,并与此山融为一体,成就秦岭最高峰。 而天帝则于此山之巅俯瞰天下,这里是帝脉的圣地,每日都有人前来朝拜。天帝的名字,如同佛教徒口中的佛祖,是不可亵渎的。 如今天帝将重现人世,这是令所有帝脉中人心绪激荡不可自持的大事。 一路行来,我看到不少人虔诚的垂首,一步一个脚印,缓慢攀登石梯,口中不算颂扬天帝的威名。 这是一种类似教众的狂热,我很惊讶,在修行圈里,竟然有一个人时隔近两千年,依然拥有莫大影响力。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因为修行人意志比常人更加坚定,他们修道敬仙神,敬天地,可天帝只是一个人,只是近仙而非仙。 虽然觉得这种狂热的信仰有些异常,但考虑到许多人包括老道都诉说过天帝威名,我也有些释然。 或许,这就是帝脉为什么一盘散沙,却仍能震慑天下的原因吧。 我的体力,完全跟不上前面四个人。而在帝脉的圣地,又不能随意使用法术。一路爬的苦不堪言,汗珠子跟下雨似的。我吐着舌头,手脚并用努力跟在后面,一边期盼着老道能拉我一把,一边骂这死老头太心狠了,只顾自己闷头走,难怪小美女那么烦他。 眼见他们越走越远,到最后被层层云雾遮掩,再不见人影。我真跟大冬天去南极裸奔似的,透心凉。 老道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我的安全,还是说他只为了考验我,告诉我平日要多多锻炼? 这老头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如果他真这样想,我一点也不奇怪。 可现在我很生气,非常的生气。 幽冥 第一百一十二章 秦岭帝脉(4) 八索护身咒,下意识就用了出来,身体轻飘飘的,无比轻盈。我心里有些发虚,这里毕竟是秦岭圣地,万一被人发现我用了法术…… 但现在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一咬牙,顺着石梯狂奔。 这里的云雾出奇浓厚,我只跑了一阵,前面就几乎看不到路了。若非有法术护身,知道自己摔不死,这会我肯定一步也不敢动。 虚无护身咒虽然可穿透世间一切,不为万物所视,可对于方向感却没有丝毫帮助。我只闷头跑,也不知到底跑没跑对方向,只知道是往山上去的。 跑了大概十几分钟,依然没碰见老道他们,这让我心里一沉。难道真跑错地方了? 心里正慌,眼前层叠的迷雾逐渐散开,一轮烈日挂在半空,把前方照的明亮无比。而在我视线的斜上方,一截山峰直插天际,仿似要捅上天去。烈日映照下,山峰如黄金浇铸,隐约可见一栋大殿耸立巅峰之上,也不知什么材质打造,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如一轮小太阳。而几个人影,已到半途。 那几人,估计就是老道他们了。这才多久,四个人就跑到这来了,简直比得上正常人平路飞奔了。 我左右看看,见没人就把法咒撤除,站在那歇了一会。 这里早已超越了云层的高度,风呼啸不止,大的离谱。没了法术保护,我必须紧抓石梯旁的石块才能稳住身形。这种情况下想爬到那栋建筑物前,显然不可能。 没办法,我灰溜溜的望望四周,见没人,又念起虚无护身咒,遁入了虚无。这种事实在太丢脸,蛟爷从我口袋里爬出来,用尾巴蹭蹭自己的脸颊,像是在羞笑我。 我呸了一口,这也怪不得我,到处狂风,一不留神都能把我吹下山去。东巴朗太不够意思,明知我修行不够,也不派人来帮我。 在虚无状态下,什么大风都是浮云,我飞快地跑到建筑物附近,却看到门口伫立两个身着盔甲的大汉。 他们全身包裹在金色盔甲中,于烈日下,伫立狂风之中。如泰山上的顽石,任风再大,却巍然不动。 他们手中各持有一杆长枪,像金属雕刻的人像,威风凛凛,让我有些胆颤心惊。要知道,我现在还用着法术,这要在他们面前现了形,鬼知道会不会被当成捣乱的戳死。 没办法,我只能退回远处,撤了法咒,耗费九牛二虎之力重新爬过来。 这种感觉太不好受,身心疲惫。意外的是,当我爬到跟前时,他们却没有阻拦,像没看到我一样。 我迟疑着,踌躇着,磨磨蹭蹭进了大殿。回头时,他们依然如石雕。 原来是小兄弟来了,比我想象中的要快。爽朗豪放的笑声从前方响起,我被吓了一跳,转头看,正见东巴朗向我走来。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老道与一群人围在一座巨大石碑前,像在讨论什么。 知道你难以登天梯,我派了人去接你们,没想到是高人带他们回来,把你丢在了后面。东巴朗走过来,回头看了看老道,又转过头对我说:不过你速度很快,我是小看你了。 我心里一阵发虚,尴尬的冲他点头笑,想着要说什么。这时那边忽有人惊出声:密文又浮现了! 还有人大喊:快快,把密文临摹下来! 天帝密文,关系帝脉两千年来的最大秘密。 秦岭帝脉声势浩大,天帝两千年前威慑天下,俯瞰人间万千修行者,意图弑仙而成道。为何突然消弭,再无一点声息。 而如今密文再现,其源头竟与神秘的石兽有关。 石兽的来源,我还不太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都与古时大动乱有关。而这些石兽,其内部封有精气,以特殊手法破封,可还原其本体。 魏家曾复活了一只鬼差,差点举族覆灭。 天帝的密文大碑能吸收石兽精气,可仔细追究的话,大碑吸收的并不是单纯精气,否则,帝脉众人完全可以取来天量的精气供其吸取。 由此可见,石兽的精气与众不同,或带有无法理解的能量。 想到这,我不由自主摸了摸脖上挂的通冥玉佩,这东西也可以吸收石兽精气恢复自身,而这也是东巴郎找我来的原因之一。 大殿里的帝脉众人忙成一团,一堆人聚集在大碑前,想要完整记录下密文的内容。 当然了,密文的含义他们一窍不通,否则也不用找老道来这了。 东巴郎对密文也十分看重,带着我走过去。我们俩没有打扰那些临摹密文的老头子,只站在圈外看。 这座耸立大殿中的石碑异常高大,通体显出淡淡的金光。其中有字符呈现,字体很怪,我这种连简体字都没认全的普通青年,一眼望过去就晕了。 老道如众星捧月,在一堆老头的包围圈内鹤立鸡群。没人敢打扰他,因为他正仔细端详碑文,口中似在默念着什么。有两三个老头死死盯着他的嘴,那眼神太深情,让我忍不住打寒颤。 这时,有人惊呼起来,我看到,金色光芒与密文同时黯淡下来。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而石碑也恢复了原貌,只是普通的大石,上面印刻着两个大字:帝宫。 帝宫……我默默念诵了几遍。 这原本是竖立在天帝大殿外的,后来有人见到了密文浮现,才移到这里,生怕有了闪失。东巴郎听到了我的默念声,便出声解释。 我哦了一声,问:那天帝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东巴郎摇摇头,说:天帝就是他的名字,自古流传的典籍中,都只记载了天帝二字。 那他什么来历,你们也不知道?我好奇地追问。 东巴郎点点头,说:没有错,天帝的来历是个谜,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出自秦岭。而这,就足够了。 东巴郎说这话的时候,无论神情还是语气,都充斥着极度自豪。我下意识觉得这种情感很低俗,可想想建立在云层之上,数千米之巅的帝殿,忽然间觉得,或许天帝真值得人那么崇敬。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一个无能的人,哪怕被人捧到天上。能捧一天,能捧一年,可足足两千年仍震撼天下,这足以证明一切。 圈内的老头子们,个个都唉声叹气的互相询问着。密文太多,字体繁复而又难以辨认,他们临摹的很辛苦。 天帝密文已呈现过几次,但加上这一次,他们也只临摹出五分之四,还剩下最后的那点来不及抄写。 眼见密文消失,东巴郎伸出两手分开众人走进圈内,他走到老道旁边,先是顺着老道的目光望向大碑,随后等了很久,待老道微出一口气后,才低声询问:高人是否能解读这种密文? 老道轻点头,说:可以。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在大殿内引起了轰动。 一堆临摹密文的老头纷纷涌过来,我刚准备往老道这边走,就被他们夹在中间,然后就感觉跟被人提着似的,脚不沾地的往前飘…… 这些老头子,力气也太大了。 然而,没等他们挤过来,东巴郎就低喝一声:挤什么!扰了高人,你们担的起吗!准备好纸笔,待高人破解密文! 老道嗯了一声,说:把你们临摹的密文整理一下拿给我,这种字来源太过久远,很难辨认,我需要一点时间。 东巴郎点着头,而那群老头早已自发行动起来,聚成一堆轰隆隆跑过去,又轰隆隆跑回来。临摹的密文按照顺序整理后,被他们交到老道的手里。看他们那表情,是打算让老道站在原地就破解密文。 可是……你们倒是把我放了啊!我一个普通青年,被你们夹着飘来飘去,成何体统……好无奈。 幸好东巴郎看到我的惨状,忍俊不禁的把我提过来,否则的话,等老道破解完密文,我也被挤成人干了。 一想到自己变成那种鱿鱼干鱼干什么的,我就有些想吐。天帝大殿坐落数千米高山之巅,天气又好风又大,最适合晒干货了。 老道也不在意他人的态度,就站在大碑旁,拿着一叠临摹了密文的宣纸仔细阅读。 东巴郎在一旁静候,他虽不像那群老头一样眼巴巴的就差吐舌头了,可这眼睛,还是时不时往老道脸上瞅。 你说老道那一脸褶子有什么看头,真想看褶子,你买把扇子啊。 老道在那看得仔细又入神,我一边看着比鬼画符还难认的密文,心里这叫一个好奇啊。说猫抓那都是轻的,起码也是只野猫! 这上面,到底写的啥?我实在忍不住。 一句话出口,顿觉四周突然射来了几十盏探照灯,差点就把我给气化了。 转头看,二十来个老头齐刷刷盯着我看,脸上既有愤怒,又十分欣赏。我忍不住忐忑,你说他们是不是真想吃干货啊…… 这是仙文。老道士忽然开口。 幽冥 第一百一十三章 秦岭帝脉(5) 一堆探照灯唰的一下就转老道脸上了,我顿觉松了一口气,这几十个老头杀伤力太大,比被几十个年轻姑娘盯着看还让人紧张。 什么仙文?我问。 仙文,就是仙所使用的文字。老道士说:仙于古时,有一段非常活跃的时期。但仙文很少流传,五行脉中,留有五典古籍,上面记述了一些仙文。但千年下来,典籍有所缺失,所以这些密文我也无法完整解读。 高人能看多少?东巴郎在一旁关切地问。 大部分。老道士微皱眉头:但一些词语难以理解,从字句来看,恰是关键的东西。天帝,像是故意为难,不想让人明了当年的一切。 哦?东巴郎惊疑一声,随后他脸上忽现出惊诧的神情:当年的一切……高人的意思,这并不是让天帝复生的密文? 老道士摇头:不是。这篇密文,记录天帝的话语,似是与其消失有关,但并没有说明如何令其重现人世。 惊愕声四起,周围的老头纷纷错愕的摇头,大呼不可能。东巴郎也神情失落,面色难看。 不过也难以确定。老道忽然说:因为密文的最后一部分没有及时记录,或许,那是最关键的一部分。 东巴郎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高人说得没错!密文只临摹出大半,还有一些…… 嗯,我先把这部分解读出来吧。老道士踏步,从一个老头手里拿过一支毛笔和几张新的宣纸,他将纸平铺着地上,一边对照了密文,一边在纸上书写。 老道落笔的速度很慢,或许是密文太过难懂,而且一些关键词语的缺失,更让人难以理解句子意思。他写写停停,脸上的思索之色从未变过。 东巴郎和一群老头,静静地站在那,连大气也不敢出。我在老道的身后,看他蹲在地上,于宣纸上书写文字。 老道的字很漂亮,苍劲有力,有如神龙,气势非凡。字字像有千斤重,让人一眼望去,有种观赏天下风光的磅礴感。 这种奇特的韵味,让我忍不住默念出他写的字。 天星蔽日,仙落凡尘…… 有仙落于此巅,肢体破碎。天有金血撒下,耳闻怒吼。 黑色的?物,遮蔽了天穹。 大魔尊欲与之争锋,连破三重天,终重伤而归。 其言惊天地,大难将临。 斗转星移,六道轮回,内外皆有大患。 大魔尊举世难敌,为天下间少有可与吾比肩者。 二人,难成大事。 当代八索前来,欲联手成事。 五典本源将出,欲封堵地宫。 三坟安人道,九丘治天下。 仙骨化石,大难将至,再难…… 密文的记录,到此为止。每一字,每一句,都震撼人心。 问号不是我打不出字,而是老道画出了一个问号,那是关键性无法解读的字眼。 这段密文中,蕴含了大量信息,令人心绪激荡,有些恍惚。 我好像看到,一个伟岸的身影,于帝宫之前,仰望被黑色遮蔽的苍穹,其身边,有仙尸沉浮。 两千年前的大事件中,竟包含了六个当代最强的传承。 而密文断的过于坑人,在最关键的时候没了下文。我迫切地想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为在密文中,我看到了八索。 那一代的八索家主,是我的祖辈。他找到了天帝,意图解除天地大祸,可最终的结局是什么? 唯一可知晓的是,仙在那之后,于世间大量显现。而在后续的千年,逐渐消失,神话,就此终结,再不可闻。 这些,是否与天帝密文中记载的大难有关? 是不是天帝所谓的大事已成,才造成神话不显,仙人难寻? 我原本以为,密文解读后,可以知道答案,揭开一切谜底。可当老道将一切书写于纸上时,谜却更多了。 不仅仅是我,老道,东巴郎,还有那几十个老头,都带着复杂的神情。 他们都被密文的内容惊住了,因为在场所有人的传承,都与那场大祸有关。 尽快寻到足量的石兽,显出后续的密文!东巴郎沉喝一声,语气迫不及待。 众多老头,有一大半飞快地向外面掠去。速度之快,令人生愕。到了这时我才想起,他们不仅仅是临摹密文的老人,同时还是秦岭帝脉的高深修行者。 有人走过来,小心翼翼将老道书写的宣纸收起,并鞠躬谢礼。老道微微点头,坦然受之。 密文浮现,需要很多石兽?我看向旁边的大碑。 东巴郎点点头:大约十只石兽能让密文浮现半柱香的时间。东巴郎确认说。 十只……我不禁咂舌,这数量也太多了,难怪以秦岭帝脉如此庞大的势力,到现在还没把密文全部临摹出来。 这时,老道忽然拉住我,说了声:我们走。 我下意识问他:啊?去哪啊? 回去。老道士回答。 东巴郎也跟着问:高人这是要去哪?要不要我派人带路? 老道士转头看他:帝脉毫无诚意,解读密文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 东巴郎面色顿时变了,连忙说:高人这是什么话,我帝脉既然说到自然做到。但眼前天帝宝库还未打开…… 与宝库无关。老道士摇头说,随后拉着我就走。 我看着东巴郎,发现他脸上一阵错愕,随后像想起了什么。立刻就有些尴尬,又有些踌躇。 老道说要走,绝对不是糊弄人。眼看拉着我就要出了门,东巴郎这才从后面追上来,拦住我们,低头弯腰拱手说:是我们的错,但绝不是故意要欺瞒高人。这其中,有一些事情…… 老道也不回应,只盯着他看,但步子却没再迈。我被他们俩的举动弄糊涂了,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老道为什么突然生气。 天帝重临,的确不在密文上面。帝脉留存有天帝密卷,其中记载了天帝重临人世的举措,据说是天帝亲手写下的。而复生的时机,便是密文再现。东巴郎低着头说:天帝重临事关重大,不能出一点差错。我本无心瞒高人,但帝脉各个势力错综复杂,我一个人……唉,只求高人看在天帝曾与五行八索均有渊源的份上…… 我这才明白,老道为什么生气,原来东巴郎说了谎。密文与天帝的复生,没有一点关系,真正的手段,他们早已知晓。 那你们破解密文做什么?我好奇地问。 东巴郎说:密文记载了两千年前天帝消失的真相,这是如今是否举帝脉全力复生天帝的最大关键。 什么意思?我有些糊涂了。 天下都知道,帝脉并不是统一的传承,而是无数传承交杂混合,分家而治。只有天帝在时,方统一了秦岭。东巴郎解释说:而天帝消失后,各家又分散了。如今虽有天帝复生的契机,但很多人的心思有了变化。两千年过去,就算是一颗石头也有了改变,有很多人说,天帝的复生,或许会造成大祸,因为其消失得太过诡异。因此,他们要一个理由,密文所记载的大事,正是其中的关键。 东巴郎的说法,我倒可以理解。 人心难测,说变就变。信念这东西,因人而异。有人可以坚持,有人却无法坚持,说不上对错。 不过,我却觉得东巴郎的话没有太多说服力。 你们请老……请高人来,就只为了破解密文?我怀疑地问。 当然不是。或许是已经露了底,东巴郎索性放开了说:五行脉源出五典,知晓天下事。虽没有五典本源,但五行法冠绝天下,对天帝复生有很大的帮助。所以,才会将高人与小兄弟一同请来。 你请他我可以理解,可请我干嘛啊?虽然通冥玉佩有点用处,但我才刚学会用,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我问出一直以来最好奇地问题。 你的用处,甚至要比高人还大。东巴郎说:八索可通幽冥,这才是我们最想得到的帮助。 天帝……老道士忽然开口,我转头看他,正见他脸上浮现惊愕的神情:难道是在…… 没错。东巴郎再次点头,说:依据密卷所说,天帝的下落,正是地府。 地府……这个词出来,连我也被震撼了。 地府是什么,传说中掌管人世间轮回的地方。西游记中,孙猴子把阎罗王打的屁滚尿流,还把生死簿给划了。可实际上,阎罗不像书中写的那么弱。 我在长平古战场,曾因老道的帮助召出十殿轮转王,无数的阴魂,被其法相所封。而这,仅仅是法相罢了。 地府真的存在……我十分惊奇,原本以为这只是神话传说中的地方,没想到。 这时,我忽然想起老道在长平古战场说过的话:任何东西,都不可能无中生有。有法相,就必定有真实的存在。 那时,我以为他只是说说,没想到,在东巴郎的口中,又听到和地府有关的事情。 可是,天帝为什么要去地府呢?难道他想把自己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划掉?我好奇地问。 这个时候,我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西游记中,孙悟空大闹地府的时间,似乎就是两千年前。 难道说,孙悟空的原型,其实是秦岭天帝? 我了个催,这也太狗血了吧,哪个作者这么安排的…… 幽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兽(1) 这也是我们急于破解密文的其中一个原因。东巴郎说:天帝复生的契机,为何与地府有关,或许,在密文的记载中,可以知晓。而小兄弟身具八索传承,可借通冥宝玉之力,在计划中,有决定性的作用。 东巴郎的话,让我有些莫名激动。 因为在修行人的圈子里,我是十足的菜鸟,标准的新丁。 可“决定性作用”五个大字,从东巴郎嘴里蹦出来,冲我脑门就飞过来。这让我有些晕,浑身都飘飘然。 虽然密文还无法完整解读,但高人为当代五行之主,对五典本源的事情,应该有所了解才对。两千年前的动乱,高人是否知道些什么?东巴郎问。 老道士看着他,说:五典本源消失千多年,早已不再现。脉中古籍只记载了五典本源尚在人世留存,并未说详细。毕竟五行脉是从中分离出来,分支并非我一家。 老道的话让我有些吃惊,从五典中脱离出来的分支,并不只五行脉一家?这世上,竟还有其它可与五行脉比肩的传承! 这是个惊人的消息,起码对我来说是这样的,可东巴郎脸上却没有惊讶之色。或许以帝脉的能力,这些秘密想要获知并不算难。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问了。东巴郎拱手说:但还请高人…… 我带他领略帝脉之风。老道士打断了东巴郎的话,拉着我出了大殿。 这一次,东巴郎没有再追上来。因为他知道,老道说话一向斩钉截铁,他没再说走,就一定不会走。 出了大殿,便看到伫立两旁的金甲卫士。他们依然如金属雕刻,浑身散发惊人气势。我缩缩脖子,任由老道拉着我往山下走。 风依然狂啸,但在老道周边,却如温言细语的女子,轻柔的不敢相信。 老道的表情很冷淡,从走出大殿我就察觉出,他有心事。 我回头看了眼,觉得离大殿已经很远,才转回头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老道没有否认,他脸上浮现出怪异的神情,说:天帝重临人世,不是好兆头,但是一个契机。 啊?什么意思?我听的很糊涂。 五典本源出世!老道士说。 我还是没听懂,老道士接着解释说:天帝的复生,在我五行脉典籍中,有一卷是专门留存的。密卷中,五行的祖辈人物留下一句话。 嗯?我看向忽然停止叙述的老道。 阻拦天帝复生!老道士低声说。 啊?我既惊讶又疑惑。 五行脉出自五典,而在两千年前,当代五典家主曾找到天帝,欲联手对抗当年的大祸。 如今天帝复生在即,怎么五行脉会留下阻拦其复生的言语呢? 五行脉和天帝有仇?我忽然想起老道曾来帝脉找人麻烦。 那封密卷,是两千年前的八索之主留下的。老道士再次说出一句让我震撼莫名的话。 两千年前的八索之主,我的祖先…… 这也太混乱了,难道当年发生的事,并不仅仅是联手除祸那么简单? 你确定你的父亲,当年烧毁了八索所有典籍?老道士看着我。 我呃了半天,忽然发现,自己没办法去确定。 因为父亲当年烧了很多古籍,堆成一堆。他说,那是爷爷所有的东西。 可爷爷是曾经的八索之主,与沅陵老司的师傅,是同期的高人。八索与五典并肩,爷爷比起老道,肯定只强不弱。 更何况,老道说八索一脉有一掌定乾坤的高深道法,可算天下事。 爷爷这样一位高人,难道算不出八索传承有可能断绝? 如果是几个月前,我可以很确定的说,所有东西都被烧毁了。可对修行人了解越多,我就越无法确定。 虽然从爷爷和父亲口中,我从未得到与八索有关的消息,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个人都对我隐瞒了很多。例如母亲的事,至今还是个谜。 我想回老家看看,或许,那里真的还留下了一些东西。 现在?老道问。 我嗯了一声,心里忽然对那个陌生而又有深刻印象的老家,有了迫切的思念。因为那片平凡的土地,曾发生过不平凡的事。这对我来说,几乎是颠覆了我整个人生。 老道没有多言,只说了一声“好”。 随后,他问清我老家的位置,拉着我一步迈出,在秦岭帝脉的圣地消失。 老家是很偏僻的乡村,虽然离最近的城市不过四十公里,却连水泥路都没修成。 我和老道落脚的地方,是村外一片农田。 晌午时分,各家都升起了炊烟。 我们俩穿过农田,在田间小道行走,步入了村落。 这里的一切熟悉又陌生,矛盾的让人恍惚。我依稀记得,曾被父亲带着,在田间散步。 自记忆力,爷爷和父亲似乎从未下地种田,以前倒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想来,这十分奇怪。 只是考虑爷爷的身份,这种奇怪的事情,又变得十分正常。 一路走来,没有遇到什么熟人,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离开了这么久,真有熟人碰见,我挺多看人面熟,根本记不得叫什么了。儿时的记忆,此时愈发的模糊。 老道一直没有说话,在我身旁安静行走。 我与他步调很慢,像在散步。来的时候焦急万分,可真到这里,却又平静下来。 爷爷的房屋,在村子的一角,不算偏,却需要穿过大半个村子。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见不到人。偶尔回头,能看到有些人从屋里走出,却也是往其它方向。 这,让我有些怅然若失。 很快,我看到了爷爷的房子。 那是极其普通的石砖墙,用传统的草泥封堵,房梁是木头的,三角形,有一扇圆形通风窗。 房门上有锁,已经落了一层灰,看着锁,我才想起自己没带钥匙。 这时,老道伸出手,在锁上轻拍了一下。 “啪嗒”一声轻响,锁打开了。 我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这才把锁取下来,打开门走进屋里。 太久没人进来,屋子充斥一股霉味。 这里就是你爷爷晚年居住的地方?老道士问。他语气中,带着些许惊讶。 我知道他在惊讶什么,因为这里实在太破旧,几乎没什么装饰品,只有一张桌子和四张木凳。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接触阳光,凳子的一角已经腐朽,歪斜着倒在地上。 父亲走时并没有收拾屋子,这里显得有些乱。如今蛛网遍布,更显得十分萧条。 看着眼前破旧的房屋,我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如老道所惊讶的那般,爷爷是八索的当代家主,晚年的居所,却是如此破败。 屋里的东西太少,进来后我才发现,这里还是那么熟悉。哪怕闭着眼睛,我依然清晰明了每一件物品的摆放位置。 一切,都好像昨天刚发生。 天佑……一声呼喊,略带惊诧。 我转过头,正见门外走进一位老人。 他穿着朴素,虽面容枯瘦,头发花白,却行走间显得极其硬朗。 我有些惊讶,连忙迎上去:石爷爷…… 还真是你……老人笑呵呵地走来,很随意的揉揉我的脑袋:没想到长这么大了,这多少年没见了? 大概……我微微思索一下,说:应该有十来年了吧。 是啊,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老人忽然唉了一声,叹息着望向屋内的摆设: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样,你爷爷…… 石爷爷,是村里辈分很高的老人,与爷爷是至交好友。据说,自他们小的时候就认识了,相处大半辈子,感情亲似兄弟。 幽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兽(2) 我小时候在这里住,经常被他带着玩。小孩子嘛,喜欢到处跑,而他总乐呵呵的跟在我后面,无论我走到哪,他都不会落下。 除了爷爷之外,村里我与这位老人的感情是最深的。但十几年没见,突然觉得有些生分。此时听他提起爷爷,我也不知该怎么搭话。 呵呵,人老了,就喜欢想些以前的事。对了,你个小毛头怎么突然想起回这来了?这位是……石爷爷看向老道。 呃,他是……我吞吞吐吐,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是他的老师,听天佑说他爷爷很博学,所以一起回来瞻仰老前辈。老道接口说。 哦……不过这身打扮……石爷爷上下打量老道的衣服。 我立刻冒了冷汗,因为老道身上穿的虽然不是道袍,却是与现代衣饰差别极大的青布长袍。 我喜好古风,所以穿的怪了些。老道面色平静的解释说。 石爷爷又哦了一声,点点头,没再多问。 我怕他再想起别的问题,连忙问他:您最近怎么样,身体可还好? 哈哈哈……小毛头真是长大了,知道关心别人了。石爷爷哈哈笑了两声,拍拍自己的胸脯,发出很大的声响,说:别忘了你爷爷怎么叫我的,老石头!我可是硬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我也跟着嘿嘿笑起来。 你这次回来,是准备…… 哦,这不好久没回来过吗,所以就想着回来看看。而且我现在也算个城里人,估计这辈子也难回乡下住了。所以想看有没有爷爷留下的东西,能带走的就带回去。 这样也好。石爷爷点着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塞到我手里,说:这东西你拿着的,本打算早点给你。但当初正风带你走的急,连声招呼也没打。你爷爷一个人孤苦伶仃,脾气又怪,只有我能每天来陪他说说话。唉,他……我也是气你父亲太不体谅。 石爷爷递来的东西,是一块似石似铁的东西。形状有些像犬牙,但更加粗大锋利。 这是……我看向他。 这是我早些年无意找到的一件东西,可以保平安。我这辈子的事,你也知道,亲人也就算你们这一家子。所以这东西,就当我给孙子一个礼物吧。石爷爷神情有些落寞地说。 听他这样说,我心里也有些难受。眼前这位老人,与我们家的关系非同一般,他说得没错,我虽然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比真正的爷孙还要亲。 我最近有些忙,等事情忙完,您也跟我一起进城住吧。我说。 石爷爷看着我,呵呵笑了一声,说:这事以后再说吧。既然你是回来收拾东西的,那你先忙着,我回去给你张罗点饭菜,晚上就在这吃吧。 呃……我有些迟疑,但老人的眼中,有着期盼。我心里一酸,连忙点头说:行,那您别弄太多,随便吃点就行,我收拾好就过去找您。 石爷爷笑着摸摸我的头,又看了眼老道,随后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又想起小时候被他牵着满村子跑的画面。离开得太久,很多事情都淡忘了,直到见到这位老人,我才忆起老家还有这么一位亲人。 他是谁?老道问。 我有些诧异地看向老道,这老头从不问多余的事情,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问问题了。 老道看着我,似在等待答案。 是我爷爷自小玩到大的好友,自我出生后能记事起,印象里陪我最多的人除了爷爷和父亲外,就属他了。我说。 好友……老道低声重复了一遍,随后看向我手里的东西,说:把那东西给我看看。 我更是惊讶,但还是把东西递过去。老道接过来仔细端详,眉头微皱。 看他这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我好奇地问:怎么了? 老道又看了一会那东西,递还给我后反问:在你的记忆里,他身边有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奇怪的事?我回想了一下,实在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 见我摇头,老道的眉头皱的反而更紧了。他看着我,又重复问了一遍:你再仔细想想。 老道从未有这般异常,我被吓了一跳,仔细思索,忽然忆起了一件事。 这件事要说,还得从我小时候说起。 孩子的好奇心都很重,大部分人小时候都喜欢缠着大人讲故事,我也不例外。爷爷脾气古怪,张口时要么骂人要么说些乱七八糟听不懂的怪话。而父亲呢,沉默寡言,讲故事什么的,太不适合他了。 所以,我的故事,大多是从石爷爷那里听来的。 也不知他从哪知道的那么多东西,总是讲一些很奇怪的故事,其中有一个,是以他自己为主角的。 我记得那时候,他抱着我坐在村口一块大石上,缓声叙说着:你爷爷小的时候,这里还只是一个小村落,未遭日军频繁光顾,还算是保留了村落的原貌。你爷爷是很调皮的,或者说那个年龄的孩子都很调皮。 在村落外本有颗青色大石,村子里的传说是那石头里封印着一只上古恶兽。家家户户的小孩都从小被警告不准接近那石头,可说是说,做是做。小孩子大多对莫名的事物有奇特的好奇心,因此,你爷爷经常跑到石头旁打探。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他每天不间断的往那跑。可每次除了感觉石头是温的之外,并没有发现其它任何异状。当他把石头有温度的事情告诉别人时,没人相信。石头怎么会有温度呢?在那个科学未被重视的年代,人们只能把这不解的事物归类于神灵或者不可能。为此,你爷爷还挨了顿打。可到了晚上,他又带着一头疙瘩跑去石头那了。 忘记是他八岁还是九岁的时候,那天晚上天很暗。阴云密布,隐隐而现的雷电预示着一场暴雨就要到来。没几分钟,一场大雨已经降下。 你爷爷啊,就拿个板凳坐在门口,模糊地分辨着石头的方向。他的小脑袋突然想到:人怕被淋到,那石头呢?它会不会也被淋着?要是生病怎么办? 常年的相处,让他在心里把石头当作了一个生命,一个可以交谈的生命。你爷爷朋友不多,因为他的想法太过惊世骇俗。很多次,他当着村民的面说:这世上不仅有人,还有神鬼魔怪。这可把淳朴的村民们吓坏了,纷纷告诫自己的孩子不准和他接近。因此,能真正和他相处的反而是一颗静寂的石头。 “唉,你又干什么去?下这么大雨的!”伴随着这声呼唤,你爷爷傻乎乎的拿了布伞就冲出房子。后面,是那在阴黄油灯照耀下摇摆的身影。 雨很大,风也很大,村落都是泥路。瘦小的身子不时的滑倒在地,他也不擦擦脸上的泥泞,径直往石头那跑去。 远远地,他看到了石头。那还是石头吗?他看到了一头巨兽,一头仰天怒吼的兽。而那吼声似乎很弱,在雷声下是那么的渺小。但你爷爷切切实实听到了,而且他很清楚地记住了那声音,那充满不甘的反抗声音。 一道金黄雷电猛然穿透云层,向巨兽劈去。 “石头!”你爷爷惊慌地喊着,他已经忘记雷电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撒开了脚丫子,连布伞也扔了,他边喊着石头边向那跑去。 “啪!”似乎是一声细想,又似乎是一声巨响。你爷爷已经无法分辨传入耳朵里的到底是什么声音,他只看到那兽缓缓地倒下。他的石头,就那样的倒下。 “石头!我的石头哇!!!”他苦喊着向前跑去,那湿滑的泥路已经不再是阻挡,他只想尽快的来到石头的身边。 “我的石头!我的石头!哇!我的石头!”当他来到石头的面前时,却发现那已经碎成了一块一块。猛然跪倒在地,小小年纪的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悲痛。只能痛哭,不停地哭。 发自内心的悲痛,眼泪混合雨水冲刷着石头。那光,石头上突然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冥冥中,你爷爷似乎听到一声无奈地叹息,有人在说:“罢了罢了,万事……” 在你爷爷的面前,石头缓缓地合拢。越来越亮的光芒中,一只小狮子样的生物出现在他的面前。艰难的睁开眼睛,那兽轻轻舔了舔放在它身上的手。 “我的石头!”他惊讶了,他紧紧地抱住那兽,再也不放开。 幽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密卷(1) 自那日后,家中就多了一个人口。虽然村民对你爷爷多了一只奇模怪样的宠物不说什么,但那眼神中的异样还是清晰可辨。 一日,你爷爷被哄去采些野菜。待他走后,家里的大人拿出一直舍不得吃的猪肉放在那兽的面前说:“兽啊,你是通灵性的。今日就走罢,我们养不了你。” 兽瞅了瞅肉,突然跑出去。过了会,它嘴里叼着一只山鸡回来了。大人自然是高兴,可想起村民的眼神,他们还是坚决的摇头。 远处,又响起了笑声。面对大人越来越焦急的眼神,兽终于退却了。他没有叼走那块肉,只是盯着你爷爷的床看了几眼,飞快地跑掉了。 而回来后没看见兽,你爷爷自然开始大吵大闹,刚刚采回来的野菜也被狠狠地踩在了脚下。自那日起,你爷爷的眼泪一直没停过。 直到一个月后,这三口之家又来了一位客人。是个小孩,和你爷爷一般大。自称姓石,是个孤儿。战乱期间,出现个孤儿倒是没什么。村落之人本来心就淳朴,父母也就收容了他。自此,三口之家变成了四口。 那孩子和你爷爷很对口,经常玩在一起。你爷爷也很喜欢和他一块,因为那个姓石的孩子身上有种他熟悉的味道,让他的心很温暖。 石爷爷说到这的时候,是带着笑容的。我那时很好奇地看着他,问:那个孩子呢?现在在哪? 石爷爷笑着抚摸我的脑袋,说:傻孩子。 后来,父亲带着我离开了这里。有一天,石爷爷忽然托人打来电话,说爷爷病危。 我和父亲赶回老家时,爷爷已经只能躺在床上,处于弥留之际了。他没有看我和父亲,也没有和我们多说一个字。只是颤巍着从枕头下掏出一个小本本,里面记载着他一生的事。其中最多的,还是那兽。 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只能胡乱地抓着。石爷爷急忙抓住他的手,爷爷安静了一会。突然脸色红润起来,说话也有力了。他睁开眼睛,盯着自己的老伙伴说:“你得答应我,要帮我照顾后人,我这就去了,日后黄泉下再会罢!” 石爷爷重重地点头。 “兽啊!你在哪啊?我来找你来了!”爷爷模糊地说着,脸色迅速苍白下去。 “我在呢!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啊!伙计,你就安心去罢。” 爷爷去了,也算很安详。 后来父亲烧毁了爷爷留下的所有典籍,石爷爷还为此与父亲大吵一架。在那之后,我们再没见过。如今,算十几年后的第一次重逢。 小时候,我以为石爷爷讲的只是故事。可跟着老道经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我忽然觉得,也许这个故事是真的。因为老道的表现,让我觉得很怪。 到底怎么了?我实在忍不住问了出来。 老道的眉头一直微微皱着,他像在思考,过了很久才对我说:你这位石爷爷,或许不是人。 啊?我张大了嘴,这骂人呢还是怎么的。 我从他身上,感受到很奇特的气息。老道士说:很怪。有些类妖,但更加古老神圣,像是…… 我眼巴巴等着老道说下去,但等了很久,他都没说完。 像是什么?我又忍不住问。 老道摇摇头,说:我也很难说清,因为还无法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一般,很不一般。 老道很少对一个人如此推崇,秦岭天帝算一个,我所传承的八索算一个。其它的,他大多不放在眼里。 你说的那个故事很有意思,石兽……老道像在喃喃自语:化人……或许古籍中记述的的确真实存在过。 老道讲话神神叨叨的,我没完全听明白。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追问着:石爷爷怎么了?那只是故事吧。如果他说的真是我爷爷,身为八索传承,石爷爷的奇怪之处,难道祖辈无法发现吗? 如果真是八索传承,自然可以发现。你爷爷身为八索之主,临终前将后人托付于他,绝不是随意乱言。 或许他那时糊涂了。我反驳说。 老道再次摇头:八索一脉,传承于天,怎么可能糊涂。就算是糊涂,也是装糊涂。有很多事情,你知晓,但不一定要说个明白。 老道的话很有道理,但我还是无法相信。曾与我关系密切的石爷爷,竟是其口中的石兽化人? 这也太离谱了!不下于奥巴马突然有一天跑来说是我远房的表哥。 你不觉得,你这一家很奇怪吗?八索传承的家族,可除了你爷爷与你母亲外,其他人都很普通。 你的意思是……我隐约明白老道的意思。 老道看着我,没有过多解释。从他的眼神中,我知道自己猜对了。 没错,我这一家亲戚都不符合八索传承的逻辑。除了爷爷和母亲外,那些七大姑八大爷都是普通人。 难道真如我猜想的那样,爷爷的身世,其实…… 这让我有些难以接受,因为真相太夸张。我想任何一个人有一天突然发现,原本认为是血亲的人,竟然都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他可能会崩溃吧。 这种真相,我宁愿一直存在于猜想阶段,因为很难接受。 倘若他们都不是亲人,那我的亲人,还能剩下多少…… 这不太可能……我意图反驳老道的话语。 是真是假,我想知道的人应该不多了,能告诉你真相的恐怕更没有多少,你无需多想。老道士说。 我看向他,心里忽然涌现了名为感激的怪异情感。 说的也是,哈哈……我装作随意的哈哈笑两声,但连我自己都能听出来,这笑太假。 算了,还是先找东西吧。我说着,便往爷爷居住的房间走去。 老道没多言,紧紧跟在我身后。看得出,对于爷爷的房间,他有很大的兴趣。 房间门没有上锁,父亲走的时候,除了大门外,所有钥匙都扔掉了。或许他是觉得,这里不会再有人来,所以不用锁了。 我推开了那扇木门,“嘎吱”声不断,门板有些歪斜,上面的门梁已经快掉下来。 一抖灰尘从天而降,挥洒在我身上。我被呛得咳嗽几声,挥手扇了扇然后捂在鼻子上。 屋后的窗帘只拉了一半,阳光从半扇窗户透射进来,却无法照亮整间屋子。 我走过去想把窗帘拉开,却听“哗啦”一声,又“砰”的一声,窗帘直接被我拉了下来。大量的灰尘四散,我不禁有些尴尬,因为身上已被灰尘铺满。 老道毫无所觉,在屋内四处走动着。 爷爷的房间,摆设并不比外面多多少。书桌,椅子,床,衣柜。原本还有一个摆满书籍的书橱,父亲烧书的时候,把书橱也烧了。 我先是打开了衣柜,这里已经空无一物。所有的东西,都被父亲烧掉了。 随后,我依次在书桌,床下翻看,却什么也没找到。 难道真的什么也没留下?这让我有些失望,同时对父亲当年的鲁莽感到愤慨。 什么都没有……我走到老道身边说。 不可能。老道说:连我五行脉都留有八索密卷,亲身传承之地,怎么可能什么都没留下。除非,真正的八索传承地不是这里。 我想了想,认为老道说的很有道理。倘若之前的猜测为真,爷爷并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那么他一个孩子,当年显然是带不了太多东西的。虽然不知道爷爷小时候为什么会那样,但真正留有八索古籍的古地,或许真不在这里。 那就难办了。除了这里,我不知道其它地方。我既无奈又失落。 你不知道,但你那位石爷爷,或许知道。老道士说。 哦,对!我恍然大悟。 爷爷临终前,曾将记载一生大小事的本子交给石爷爷。倘若这世上还有谁最了解他的话,恐怕就只有石爷爷了。 幽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密卷(2) 想起这个,我都有些嫉妒了。好歹我是亲孙子,东西竟然不给我,反而给了石爷爷。 但转念一想,老爸是普通人,老妈当年又失踪,我一个小孩子要真拿了那本子,说不准啥时候就给丢了。所以让石爷爷保存,反而是最好的。 那就不找了,回头问问石爷爷。 老道嗯了一声,又扫视了一眼屋里,随后率先出了门。 我看看落在床上的窗帘,本想把它重新挂起来,但想想,还是没有动。 人已逝,该变的都变了,就让它落下来吧。 离开房间后,正见老道站在门外。我走出去,问他:不在屋里坐坐? 老道没有直接搭话,而是沉默一会才叹息说:没想到,八索之主的晚年,如此凄凉。 没什么凄凉不凄凉的,想开的话,他其实和大多数老人结局差不多。 老道摇摇头,但没有再说话。 我们俩没在外面站多久,因为石爷爷已张罗好饭菜,过来喊人了。 找到什么了吗?我们一边走,他一边问。 我摇头,说:什么也没有,爸爸当年收拾的很干净。呃……唉,烧的也挺干净。 石爷爷笑了一声,说:看来,你个小毛头想找的东西没有找到。 我看着他,觉得这话有特别的意思。但石爷爷面上只有慈善笑容,没有其它异样神情。 我们一路走,随意聊着,路上碰到了不少人。这些人,有的我还熟悉,有的已经非常陌生。石爷爷与他们一一打着招呼,有人对我笑着说话时,我也只是微笑点头,因为已经喊不出名字。 这多少让我有些尴尬,好在石爷爷居住的房子并不算太远,几分钟后,我们已坐在桌前。 桌子上,摆了四道菜。 一盘鸡,一盘糖醋鱼,一盘糖醋排骨,一盘青椒肉丝,另外还放了一个古色古香的银酒壶。 这都是你喜欢吃的菜,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很少做。这十几年,也不知手艺落下没有,尝尝看。石爷爷笑着对我说,手里拿着酒壶,给自己和老道各满上一杯。 来,天佑的老师,我先干为敬!石爷爷举起酒杯。 没等老道开口,他便一饮而尽。老道不多说,跟着举杯。 不知老师都教天佑什么?石爷爷放下酒杯后问。 教人生。老道一脸淡然,将酒杯放在桌上。 我正吃着糖醋鱼,听到这话,差点没把菜喷出去。 你个老头子教什么人生,你就教会我吃包子了,变着花样吃!哦对了,还教会我怎么养蛇!母蛇! 这倒是门学问。石爷爷点着头,竟似相信了。 听说您与天佑的爷爷是至交好友。老道问。 没错,堪比亲兄弟。所以天佑虽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但算起来,也是我孙子。 看的出,您对天佑很疼爱,送给他一样贵重的礼物,很特别。老道说。 石爷爷脸上的笑容依然持续,但我却心里一惊,这个老头子,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不知为什么,我对揭开石爷爷真正身份,有下意识的抵触。或许,是因为我打心底希望,身边还有个正常的亲人。 老道接着说:我从那东西上,感受到很特别的……嗯,非常特别,您说,这种感受,是好还是坏? 石爷爷笑了笑,给老道和自己又填满了酒。放下酒壶后,他才看着我说:天佑是我的孙子,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但今后,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因为我是他的长辈,他也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石爷爷的话,听起来有些肉麻,但我还是觉得鼻子发酸。 老道点点头,举起酒杯:既然老前辈这样说,我就不多问了,敬您一杯。 石爷爷举起酒杯回应,一饮而尽后才哈哈大笑:其实说到特别,我们都很特别,但我相信,这都是好的。 石爷爷的话,意有所指,但谁也没追问个仔细。正如老道说的那样,有些事知道就好,没必要说个明白。 未能瞻仰到天佑爷爷的遗物,很可惜。老道忽然说:不知老前辈这里,还有没有。 我心里咯噔一下,很是忐忑,因为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老道却单刀直入。他的理由冠冕堂皇,有时候我觉得,这老头该去做政治家,而不是学道法。 那要看,你想瞻仰的是哪一种了。石爷爷笑着说。 我突然异常激动,因为石爷爷的话表明,爷爷的确在他这里留下了东西。而且,并不止一样。 老道拿过酒壶,给石爷爷添上一杯,又给自己倒满。在放下酒壶的那一刻,他开口说:八索密卷。 话语一出,四周都静了。老道稳坐木椅上,平视前方,与石爷爷对目。 八索……很久没听人提起这两个字了。石爷爷与老道对视,神情漠然,不再有之前的笑意:看来,你的确很不一般,告诉我你的来历。 五行脉,张守道!老道士回答。 原来是五行。石爷爷又笑起来,他看向我:难怪会和天佑一起回来,看来,你们遇到了不一般的事。 石爷爷…… 我张口准备说话,石爷爷却抢先打断:不用多说,你们想做什么,我不参与。这是你的路,应该走下去。八索密卷,是你爷爷留下来的,虽然交与我保管,却是属于你们八索传人。你如今长大了,理应拿回去。不过现在先吃饭,吃完了,我把东西交给你。 石爷爷说话时,语气略有些感慨,但看他那样子,不像在说假话。而从他的态度来看,石爷爷对于五行八索之间的事情,了解的也很清楚。否则的话,他不会问出老道的来历后,就爽快的应下来。 不过话说回来,老道名叫张守道? 这个名字中规中矩,倒也符合他的形象。 一顿饭吃完,石爷爷慢腾腾地收拾了碗筷,让我们在桌前等着,然后去了屋里。 见石爷爷进了屋,我连忙蹭到老道旁边,低声问他:你怎么敢直接问的? 敢?老道的语气,颇为诧异:他是你的亲人吗? 是啊。 你这样问,他会杀了你吗? 呃……不会吧,哪有这么严重。 那你怕什么?老道一脸不解。 我呃了半天也没呃出个屁来,这老头子,太能噎人了。 好在石爷爷进屋没多久便出来,他手里捧着一个扁平的木盒,走过来将东西放在桌子上,说:这就是装有八索密卷的盒子,但把它打开,必须你亲自来做。 我哦了一声,把盒子移到跟前,一边看,一边问:怎么开的? 我知道方法,但不能告诉你。石爷爷说:如果你打不开,说明你的本事,还不够资格看八索密卷。 我诧异地看向石爷爷,他笑着与我对视,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为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负责。 眼前的木盒,上面有几缕黯淡的金色花纹,说不清是什么图案。这花纹时而让人感觉玄妙,时而让人觉得普通,很奇特的感觉。 我用手摸了摸盒子,表面冰凉,但指尖处却有一丝暖意传来。 我把盒子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惊愕的发现,没有锁,没有缝隙,这就像一块完整的木板。 我相信石爷爷不会骗我,这盒子里装的可是八索密卷。 什么叫密卷?就是记载了不能让太多人知晓的大事。这样的事情,牵连太多,能力不够的话,很可能被各种牵连引发的漩涡撕碎。 所以一定有打开的方法,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我下意识看向老道,却听他说:八索传承,这是你的家务事,我帮不了你。 得,眼前俩老头都指望不上,我还是自个儿研究吧。 继续摸索了很久,还是找不到打开的方法。原本以为这是带按钮的机关,可我把木盒上下左右每一寸地方都按遍了也没打开。 难道要扔水里,或者用火烧一下? 我觉得自己电视剧看太多了…… 滴血? 开什么玩笑,又不是滴血认亲。 幽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密卷(3) 可如今看来,这是最靠谱的法子了。因为老道,殓尸人都说,八索血脉有独特的灵性。 石爷爷,你这有刀吗? 刀?石爷爷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你要刀干嘛? 呃,割手指啊,说不定这盒子要滴血才能打开。 石爷爷微微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我被他笑的心里七上八下,觉得自己一定是猜错了。 可如果不是滴血的话,还有什么方法能打开这个盒子呢? 咒语? 阿里巴巴不也是念着芝麻开门才打开洞穴的吗,但如果我现在念芝麻开门,估计石爷爷能一巴掌把我抽飞…… 好吧,支持国产。 可国产的咒语里,我只会八索的,例如虚无护身咒,空灵咒,还有一个不知道干嘛的咒语。这些都不像开锁技能…… 如果我的人生像一部游戏,那我现在肯定要建立个盗贼角色,必须会开锁的那种。 滴血显然是扯淡的,还是试试咒语吧。 我想了想,虚无咒直接就隐身了,肯定和开锁无关。空灵咒或许有用,但我怕自己一睁眼天都黑了。 唔,第三个咒语? 一狠心,一咬牙,一跺脚,我开口念咒。 否极泰来,镇守乾坤!灵定天地,道化自然,承天八索,万法…… 这条咒语,我之前试过一次,曾在掌间聚起青光。但只是瞬间便消散了,一点作用也没起。而且,这道咒语太耗力,用一次就让我差点虚脱。所以至今为止,我也没弄懂这咒语的真实效果。 考虑到青光出现的时间太短,在念咒的同时,我把手掌贴在木盒上。 咒语出口,浑身上下都像有东西在窜动,所有的东西顺着我的血管经脉,一股脑冲向了放在木盒上的右手。 在道咒还剩下两个字就念完的时候,我忽然感到木盒里传来一股巨大吸力。有什么东西,从我体内顺着手掌被吸进了木盒。 紧接着,青光大盛,盈满了大半个屋子。 放在桌上的木盒散射着大量青光,镶刻花纹的那一面无声无息裂开,并退到了两边。 漫天青光一闪而逝,我看到,一本很薄的古籍就摆在木盒里。 古籍以白色为封面,上书几个字,有些像篆体。 我看不懂,只能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老道。 老道先是看了眼石爷爷,见他没有过多表示,这才站起来仔细看了一眼,说:八索——正天卷。 我看了眼石爷爷,随后把密卷从木盒中拿出来。 第三道咒语,耗力极大,这让我感觉要虚脱了一样。一本古籍,仿若千斤重。 封面上的字体苍劲有力,是人用手书写上去的。可转念间却觉得,这个想法太幼稚了。 八索密卷按老道的说法,是从两千年前传下来的,那时候不手写,难道用打印机啊。 否极泰来,镇守乾坤,打印机,出纸! 我了个催,这咒语碉堡了! 翻开了密卷,里面都是篆体古文,我立刻就晕了。 给你看吧。我把古籍递给老道。 这一次,老道没多少迟疑,伸手接过来,先大致扫了一眼。随后,他轻声念出来:承天八索之正天密卷。有天纲,名为乾坤。其为天道,化而自然,即有万物。道之初,生千百万而不消。道之途,有万千法生,有万千法灭。 生而有之,灭而消之,此途,为正天。 等等等等……你念的这是什么?道德经吗?我打断老道的叙述。 老道把眼睛从古籍上移开,并看向了我。对他的目光,我没有太多畏惧,说:直接找最主要的那部分,天帝,天帝……咱们不是来找这个的吗。 天帝?石爷爷在一旁开口:秦岭天帝? 我嗯了一声,对石爷爷说:有件事和他有关,所以才回来找…… 原来如此,看来你的经历,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呵呵……石爷爷笑着,意外的没露出担心之色。 我不知道他究竟对秦岭天帝了解多少,但看他那样子,应该是有一定了解的。即便如此,却对我参与天帝的事情没任何意见,也不知老人家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无知者无畏。 我的话,提醒了老道。他翻了翻密卷,过了一会,才继续念起来:天之陨,以道消魔生为序。物以墨为体,遮天蔽日。有仙落,为天裂之端。有兽出,为地开之启。当世大德大贤大善之人,当居补天者。当世大勇大能大通之人,当居封地者。 三坟正人道,为当世大德者。 五典正生途,为当世大贤者。 九丘正山河,为当世大善者。 天帝欲成仙,为当世大能者。 大魔尊欲无敌于天下,为当世大勇者。 吾传承八索,当为大通者。 上天入地,以身化道。此道,为正天道。 这一通文言文似的古语,我听的似懂非懂。 老道也没说要给我解释,继续念着:补天道,封地途,居六者,无人可脱。若有违,天翻地覆。吾脉后人,当谨记。 念完这段后,老道士停下来,把古籍放在桌子上。 我看看古籍,又看看他:念完了? 老道点点头:念完了。 我微愣一下:坑人啊!就这么一段,我千辛万苦跑回来就为了听文言文啊!而且什么意思啊,有国语注解没有啊! 这一段啥意思?我眼巴巴瞅向老道。 老道看向桌上的密卷,面色微有触动:似是说,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天帝,魔尊六人,在当年的大祸中,补天封地,才阻止了大难。而这六人,不可以逃脱?否则的话,会有天翻地覆的大事。 逃脱?对于这个词,我有与老道相同的疑惑。 密卷中怎么会用逃脱这个词呢?难道当年的六人,是被囚禁的? 如果真是囚禁的话,这里面可是有我八索老祖先,他愿意对自己这么狠?其他人愿意配合他? 五行脉遗留的密卷中说,八索留言需阻止天帝复生。 如果把这两段结合起来看的话,倒不难理解八索老祖先的用意。 但从这点看来,或许在当年的大事中,天帝并不是自愿消失的。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奇怪,一个意图弑仙而成道的能人,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消失了呢? 现在看来,说不准当年天帝是被人一板砖拍晕了拖走的。 太离谱了! 而如今又一个重要的问题来了,在看到正天密卷后,我们是否真的要阻止天帝复生? 说实话,这都相隔两千年,时间太久了,对于老祖宗的话,我也是将信将疑。虽然从老道口中知晓,八索一脉可算天下万事,但两千年后的事,真能算的准吗? 按照蝴蝶效应,任何细微的改变,都可能导致天差地别的异样。 两千年的过程中,是否有可影响结果的事情发生? 更何况,如果天帝当初真是被迫受命,我总觉得对不起人家。 我不得不看向老道,希望从他那得到一个答案。 老道没有什么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阻止他们! 这消息太突然了……让我有些接受不了。我看着老道,弱弱地问:就咱们俩…… 我看向石爷爷,他笑呵呵的从口袋里抓出一把西瓜子:老了,乱动骨头就散架了。 我转回头,还是弱弱地问:就咱们俩…… 这个问题,老道也想到了。他皱起眉毛,久思不语,显然他也没想到什么好方法。 老道的五行法虽然厉害,可也不是天下无敌。秦岭帝脉如今密文再现,根据东巴朗的说法,只要密文完整破解,就会举全脉之力复生天帝。 虽然不知道他们复生天帝会用什么手段,但可以肯定的是,假如我和老道站在人家面前说:哥要代表苍生消灭你们这群月亮! 一定会被月亮打爆头的…… 除了玩游戏CS外,我还没被人爆过头。这机会太难得,一辈子就一次,我还是省着点用吧。 我们可以在最关键的时候…… 例如明珠峰那次?这太冒险了,成功率不高,因为我们连他们怎么复生天帝都不知道。我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他们要借用你的通冥宝玉。老道士说。 我恍然大悟,没错,帝脉要借用通冥宝玉之力,就必须用到我。而借此,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参与他们的计划。 根据密文所说,天帝复生的关键在地府。而八索正天卷中也提到,天帝是大能之人,身居封地者。这个地,很可能也指的是地府。 所以,通冥玉佩的力量,一定会被用在最关键的地方。 其实,我们可以拒绝他们……我说。 通彻幽冥的法门与宝物,八索属第一,但并不是唯一。老道士说。 幽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密卷(4) 这话是没错,但…… 你害怕?老道士问。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在旁边乐呵呵嗑瓜子的石爷爷:怕什么!我什么也不怕,但咱们得计划,有计划才…… 嗯,那走吧。 去哪啊? 回秦岭帝脉,到那再计划,先明白他们的手段。老道士说。 没等我回声,老道冲石爷爷拱手,随后拉着我一步迈出去。自始至终,石爷爷都没说个“不”字,更别说阻止了。 这些老头,没一个靠谱的! 离开老家后我才想起来,正天密卷忘记拿走了。 对于这个问题,老道没有过于看重,因为他觉得密卷对我来说,负担太重。就算看了,也只能当作古神话。 虽然这有些贬低的含义,但不可否认,这是事实。 而离开老家后,蛟爷突然冒出头来。 这几天它一直呆在口袋里不动弹,让我几乎快遗忘它的存在。 蛟爷爬上我的胳膊,在手臂上绕了几个圈,亲昵的在皮肤上吐信子。我看到,它身上的金色范围越来越大,几乎延伸一半的蛇躯。 老道士说,那只翼耳巴蛇的精华,正被蛟爷快速吸收,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消化掉。而那个时候,蛟爷可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对此,我有很大的期待。如果蛟爷能变得和前生红斑蟒一样,对我来说,肯定利大于弊。 秦岭帝脉过于强悍,靠我和老道两个人,实在难以成事。如果多一个强大的助力,就算不成功,起码逃跑的时候多点把握。 我这种想法,实在羞于说出口。老道既然说要阻止帝脉,那一定是下了决心。如果让他知道我没开打就先想着跑,这老头一定拿巴掌拍死我。 回帝脉,并没用太长时间。 我们再次回到那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前时,正见几人在山下来回踱步。看他们的神情,似乎很着急。 这几人,正是之前带我与老道上山的那几位。见我和老道现身,他们眼睛一亮,飞快地跑来,还没停步就喊:哎呀!可算找到二位了!快快,跟我们上山! 怎么了?看他们焦急的模样,我不禁好奇。 计划有了改变,现在举脉共商大计,密文已经全部临摹出来,就等高人去解读了。其中一人说。 啊?我惊愕起来:不是要十只石兽吗?这么快就找到了? 我和老道离去的时间,不过几个小时,现在天都还没黑呢。这群人,该不会在做白日梦吧。 有人送来了十只石兽相助,所以才这么快。又有人回答。 什么人这么大气!我大吃一惊,十只石兽啊。这可不是白菜,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对于帝脉来说,十只石兽不亚于普通人眼中十座金山。 具体我们也不太清楚,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到了帝宫,两位可具体再问。有人催促说。 攀爬山梯的过程中,我又问了几次,得了大致的消息。 这十只石兽,是一个体格雄壮的男人送来。帝脉的几个大势力,与他在密室相商,出来后宣布,将动用整个帝脉的力量,为天帝复生做准备。 这人是谁,怎么让帝脉几个大势力一致同意复生天帝,与我们同行的那几人都不知晓。 途中我问老道,知不知道那人的来历。 老道摇头:我不是仙人,若论算,当属你八索。 若是往常,老道的这句话或许会让我有些暗喜。但现在,我已经被满脑子惊讶与好奇占据了全部思绪。 十只石兽啊,这绝对是惊天的大手笔,一般二般的势力,绝对拿不出来。 会是谁呢?我想了想曾见过的几个大势力,可最终把他们都排除了。 如今的天地大变,往昔的巨头逐渐衰败,虽然还可以占据各自区域头把交椅,但势力范围已经收缩不少。十只石兽,没有哪个势力能一口气拿出来。 而且,就算真有哪个势力能做到,又为什么要帮助帝脉? 天帝的强大,无以伦比。 在正天密卷中,是补天封地的六人之一,与五典八索这样的古老传承相并列。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真的复生,对于现在的各大势力来说,绝对没好处。 那么,送来石兽的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呢? 难道他家是开古玩店的?忽然有一天发现,后院摆了一堆石兽?这也太扯了。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这一次登山,老道没有丢下我。或许他对这个疑问也很好奇,毕竟帝脉要被阻止,十只石兽的出现,无疑打乱了他的计划。 当然了,像老道这样的人,一般会有A计划和后备的B计划。 A计划是:见机行事。 B计划是:见机再行事。 对于这种坑人的计划,我无话可说,只能检查自己的鞋带,以免撒丫子逃跑的时候把鞋都跑没了。 在老道的帮助下,我轻易了登上了山巅,再次回到那栋耀眼帝宫之中。 两名金甲卫士依然威风凛凛,从他们旁边经过时,还是忍不住心颤。 帝宫之中,那群老头眼尖,老道刚进去,就被他们拥围住。没等我回过神,眼前就轰隆隆的炸开了,一堆老头叫嚷着:快快快! 这让我想起当年最流行的那首足球歌曲:狗~狗~狗~哦雷有雷有雷~~~ 老道被人围着看密文,我挤了两下,却被一老头不耐烦的推出去十来米远。我捂着脸哎呦哎呦半天也不见有人来扶,由此可见,假摔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任何一声哨,都带很高的技术含量! 最后,我只能捂着屁股爬起来,好在附近也没人在意我,免去我的尴尬。 四处扫视,意外地看到,东巴朗站在大碑前。他神情有些激动,注视着被老头围攻的老道。 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东哥……呃,哥?叔?大爷? 东巴朗的样貌不过中年,但据说修行有助于年轻,说不准他比老道年龄还大呢,我实在不知道叫他什么好。 但不管我怎么叫,东巴朗好歹回过神了。他看看我,脸上喜悦之情无需多述:你来了。 宝玉呢? 身上。 嗯。 你在看什么? 他。 老头? 嗯。 我们有点水了…… 嗯,把自己当古龙吧。 去死啊!古龙都死多少年了,我当他干嘛啊!我摸摸还隐隐作痛的屁股,问:听说有人送来了十只石兽? 嗯,没错。东巴朗依然看着老道。目光深情而专注,这男人,是不是取向有问题啊。一想到一个中年人对老道起了非分之想,我就觉得应该把自己脑袋给剁了。 谁送的? 这个暂时不能说。东巴朗首次正视我:但他们也会参与这个计划,所以你以后会知道的。 哦……我有些失望,但随后又想起一个问题:不会觉得奇怪吗?好端端的,竟然有人送来十只石兽。又不是白菜,去菜市场一块二一斤就买回来了。 东巴朗呵呵笑起来,说:我们是帝脉。 我微微一愣,没能明白他的意思。而东巴朗也没有解释的欲望,直勾勾地看着老道。 这时,那边的老头中,有人大喊:快快,笔和纸! 听到这话,我也忍不住了,拉着蠢蠢欲动的东巴朗飞奔过去。有东巴朗在前面开道,我自然跟的轻松。 进到圈内后,正见老道提笔落字,一行行龙飞凤舞的大字,跃然纸上。 成道。 心有不甘,然苍生为重,大局为重。 吾将以身化道,入地而封。 后手留存,千年再临。 密文的记录,到此结束。老道站直了身子,立刻有人接过笔和纸,将写有密文注解的宣纸小心存放。 多谢高人。东巴朗拱手施礼。 至于那群老头,有一些跟着东巴朗施礼,但更多的,则是跟随拿有宣纸的人哗啦啦跑开。 高人神情漠然,没有什么异样,只回了一句:别忘记三样东西。 东巴朗哈哈大笑,连连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随后,东巴朗再次拱手,说:密文完全解读出来,我还要拿去与其他人商议,就不多陪高人了。两位可在帝脉游览,有任何吩咐,随意找人都可以。待计划开启,我会来通知。 老道点点头,东巴朗又笑了一声,带着那群老头离开帝宫。 虽然密文完全揭开,但我却有些失落,因为密文中并没有提到特别的东西。 走。老道说。 去哪? 四处走走。 这老头可从没游玩的兴致,怎么今天变了? 我好奇之余,跟着老道走出帝宫。东巴朗一群人,早已消失无踪。我们离开帝宫走到半途,老道忽然问:觉得密文怎么样? 呃?这个问题,问的实在太奇怪。我不明白老道的意思,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挺没意思的。 老道嗯了一声,随后压低了声音:写下来的,并非真正的密文内容。 这一次,我是真的吃惊了。最后这段密文的内容,竟然是假的! 幽冥 第一百二十章 天帝宝库(1) 这个消息太震撼了,如果让帝脉的人听到,怕要把我们俩给活剥了。敢欺骗秦岭帝脉,老道的胆子大的离谱。 最后一段真正的内容是什么?我好奇地问,如果只是普通的历史记载,老道一定不会故意欺骗东巴朗。所以我可以肯定,密文的最后一段,记载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或许,与天帝能否复生有关。 老道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挥手画出一道淡蓝色空符。 天五行,法禁!老道低喝一声,手指轻点。空符应声而散,化作一道淡淡的蓝色光幕,把我们罩在里面。而这道光幕,眨眼间就完全透明了,再看不出异样。 没等我问这是什么法术,老道就开口了:最后一段密文,实际上与你八索有关。 这一次,我更惊讶了。天帝遗留的密文中,竟然记载了和八索有关的事情。 老道看着我,说:最后一段是,成道。然八索迫人,心有不甘,无济于事。其言若不应,帝脉将无宁日。八索以苍生为重,大局为重。令吾以身化道,入地而封。此事不可避,纵怒怨冲天,唯后手留存,千年再临。 这一段密文,与老道之前所写的,有一大半相像。只是,其中很多字句,都被老道刻意隐瞒了。 这是一段很好理解的密文,其中所讲述的,与天帝复生无关。虽然我猜错了,但现在的心情,却比猜对答案更加激荡。 天帝的消失,竟然是被八索老祖宗逼迫的…… 只这一句,我就不难理解老祖宗为什么在五典传承中留下密卷,要阻止天帝复生。 其一,或许真因为天帝复生会带来天翻地覆的大祸。 其二,天帝有怨,复生后,说不定会拿八索开刀。以两千年前老祖宗的神通,很有可能算到今日我这个八索传承烂泥一堆,怕被天帝断了传承。 先前老道下定决心,按照密卷所述阻止天帝复生,那时我还犹豫不定,认为不值得为了两千年前的密卷而涉险。 可如今,我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想阻止天帝复生。 因为这个两千年前天下少有的强大人物一旦重临人世,第一个死在他手里的,说不定就是我。 为什么老祖宗会逼迫天帝? 苍生为重。老道士回答。他表情平淡,好像并不觉得我那位不知名老祖宗做的有错。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修行人与普通人的想法,完全没有可比性。可那大多是别人的事,而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就觉得很难接受。 老道完全没察觉到我的想法,自顾自地说:这段密文,会将八索推向帝脉的对立,所以,必须要保守秘密。 万一他们看出…… 仙文,举世难寻,懂得其中意思的,除去我五典外,就只有你八索一脉。老道士说。 哦……此刻我已没有欣喜的情绪,随意回应一声后问:那现在怎么办?要做什么? 找到送石兽的那人,探清他的来历。老道回答。 找他做什么?咱们不是要阻止帝脉吗? 能送来十只石兽,这人背后的势力,胃口很大。无人愿意平白授利,他们所图,恐怕与天帝复生有关。 所以你觉得,他们会继续帮助帝脉,也算是我们的敌人。我接过话来,可随后更加担忧:光一个帝脉都搞不定了,如果再找来一个敌人,不更…… 知己知彼,虽不能百战百胜,却可以让我们不过于被动。老道士说。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我无从反驳,只能跟着老道下山。 老道说,秦岭身处龙脉,凡帝脉中人,都沾染了龙气。常年下来,就成了一种特质。如果打个比方的话,那就跟商标似的。 而外人进来,就像清澈的海水中被注入了石油。离的远还不觉得,可离的近,便清晰可见。 那人在帝脉中,就像入海的石油。以老道的手段,只要对方离的不是太远,想找出来还是不难的。 不过,这件事失败的可能性很高。因为对方能带来十只价值连城的石兽,武力方面肯定只高不低。而且和帝脉合作也像是偷偷摸摸的,估计来去都会隐藏身形。 在帝脉中,老道不可能使用太强大的五行道法。所以,这是个难度很高的活儿。 撤去道法后,老道带着我下了山。他一路像在观赏秦岭风光,这看看那看看。走了很长时间,天都快黑了,我不自禁低声问他:到底能不能找到? 老道一边前行,语气颇为自信:那人还在帝脉中。 离他还有多远? 很近。 正说着,前面突然窜出两个人影,都是身穿少数民族服饰的年轻人。 原来是五行脉的高人,还请就此止步,前方是帝脉重地!其中一人拱手弯腰施礼。 老道向前方的树林看了一眼,没多话,拉着我返身离开。 走出很远,我回头已经望不见那片树林,才敢开口问:怎么往回走了? 他就在那里,离的不远。老道士回答。 那现在怎么办?偷偷溜过去?这么大的秦岭,人再多,也不可能全守住吧。 修行人,人多不一定就很厉害,人少,也不一定就守不住那里。老道士说。 这可就难办了。我愁的皱眉,蛟爷在手臂上吐着信子,摇头晃脑,忽然爬到我脖子那,小尾巴高高翘起,在我眉间扫来扫去。 瞧它那样子,像是要帮我扫掉忧愁。我笑了一声,把它从脖子上抓下来放在手里。 这时,老道说: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守株待兔。老道看向那片树林。 啊……又来这一招啊。我不禁感觉舌头发苦,以前在行尸脉就蹲过点,连蹲几天,腿都快蹲折了。而且,这一招效果不一定好。 像上次追的欧阳奇,只是一个小角色,害我和老道白跑一趟。不但把我惊的三魂七魄到处飞,还捡回来蛟爷这货。我一还没结婚的黄瓜大男人,眨眼间就成奶爸了!还是条蛇的奶爸! 老道是不在乎我有没有意见的,拉着我随处找了块大石头,就坐在了那。 在帝脉中,我们好歹也是贵宾。不说什么VIP包厢,漂亮姑娘24小时随传随到,瓜子随便磕,起码也得有张椅子吧。 可现在,冷冰冰的大石头,时不时野兽吼两嗓子。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不需要像对付行尸脉一样偷偷摸摸。就算一直坐在这里,来往的帝脉中人,也只是行礼打个招呼,没人会问我们为什么一直坐在这。 蛟爷也不知是不是吃撑了,一直活蹦乱跳的想下地。这里野兽众多,而且看天色也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我怕它一不留神,被猫啊狗啊当成晚餐,就不断的缠啊缠啊,也算打发时间了。 老道坐在大石上一直不说话,安静的有些诡异。 所有人都知道,山林里很少会有大风,顶多是温柔的清风拂面。而威风吹起了落叶,沙沙作响,这个季节里,一朵朵花儿逐渐开放。 我忽然间觉得,在这种极具浪漫色彩的环境下,我和一老头坐在了一块…… 好吧,我想太多了。 不过,这也让我想起了小美女。 那丫头脾气火暴,性子又倔。虽然前段时间被老道折腾的没了脾气,可如今一个人留在五行道观,真不知会干出点什么事来。 要知道,她身上的禁锢已经解开。以那丫头的性格,趁老道不在,一把火烧了道观,这事我觉得很靠谱。 当然了,回去后老道一掌拍死她也很靠谱。 说起来,当初不被老道放在眼里的独生脉,竟然会和殓尸人搞在一起,这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我突然间好奇起来,殓尸人到底想干什么呢? 当初在明珠峰,他拿走了镇尺和那个石台,仙果和那把小兵器都留下了。花费那么大的代价,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认为他不会拿走无用的东西。 那把镇尺和石台,肯定有特殊的用途,只是在场的人包括我在内,都想不出用在哪里。 不过,在周家损失大批子弟和几大宗老后,殓尸人与独生脉彻底销声匿迹。这更加让人捉摸不透,难道他真的什么也不想做? 就在这时,山林里忽然亮起一道刺眼的金光。 轰隆隆的巨响连绵不断,将秦岭山脉惊的鸟兽四窜。无数人影在山林中穿梭,向金光迸发的地方奔去。 那是……老道也很惊讶,从石头上站起来,向金光眺望。 那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或许……老道不是很确定地说:或许是天帝宝库被打开了。 幽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帝宝库(2) 天帝宝库?东巴朗不是说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打开吗? 有外人来到帝脉。老道士说:能送来十只石兽,那么帮助帝脉打开宝库也不算什么。 我哦了一声,随后看向金色光柱的方向:我们去不去? 不去。老道士又在石头上坐下来。 我看着金光慢慢消散,有些遗憾地坐下来。天帝宝库,是聚集整个秦岭帝脉几千年宝物的重地。近在眼前却不能看,实在有些可惜。 不过,东巴朗答应让我们在里面挑选三样东西,以后还是有机会见识的。 老道如今打定主意,把那个外来者揪出来,没达成目的前,他哪也不会去。 有时候我会很纳闷,一个人怎么会如此执着。明明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却拼了命的去做。 换作是我,有块金砖在手,早就风风火火闯九州去了,至于出手……谁爱出手谁出手。 金光大盛,疑似宝库被打开。帝脉的人,都往哪里赶去,一路鸡飞狗跳,无数禽兽惊散。 我无聊地摆弄着蛟爷,捏着它尾巴当风火轮使。蛟爷金色的蛇躯硬梆梆的,不似之前那般柔软,一旦用力,隐隐有股反弹力冲来。 天色已黑,蛟爷身上却显出淡淡的金光,不算明亮,却有种别样的威势。 老道士说,金色骨片改变了蛟爷的体质,让它先天基础更加牢靠。翼耳巴蛇的精华,更是促进了它的生长,让这种改变更加彻底。 或许,这会刺激蛟爷,让它化蛟的速度增快十几倍。 闲来无事我问老道,蛟爷化蛟后,还能化龙吗?或者像传说里的那样,化形成人。 老道不是很肯定,只说如果这世上有妖能化龙,蛟爷无疑是最靠谱的那个。至于化形成人,那需要的东西太多,这世界已经不具备妖类化人的可能。除非,蛟爷得到了奇珍异宝,例如仙果。 但仙果也不是万能的,只是能增加一定几率。这就好像一个人力气很小,推不动一辆汽车,但如果再来一个人助力,就能推动了。但如果汽车是陷在泥潭里的,那么一个人助力,仅仅是让车晃动一下罢了。 现在的天地,让修行像陷在泥潭,否则吃了仙果的魏擎苍早就成仙得道了。 说起来,魏擎苍这人着实可惜。刚复生就挂了,绝对是极为悲惨的那种龙套角色。要我说,这样人必须补两天的盒饭钱。 那枚仙果也很可惜,复生了一个人,却立刻成了历史。早知道,还不如让蛟爷吃掉,好歹能快点化蛟。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老道忽然从石头上站起来。他面色淡然,眼睛微闭,像在感应什么。 我从石头上爬起来把蛟爷塞进口袋,刚要开口问,就被他拉着袖子往右走。 怎么了?边走我边问。 他离开了那个范围。老道士回答。 一句话说完,老道忽的一步迈出。 眼前场景迅速变化,再静止时,前方已经一片陌生。 这时,我看见老道的面色微有变化,并没有再向前走,而是停在了那里。 怎么了?我问。 他不见了。 不见了?啥意思。 他在这里突然消失了,是以秘法掩去了气息。老道士说。 连你也找不到吗?这个问题刚出口,我就知道自己问得太水了,连忙再说:那他也太厉害了。 的确很厉害。老道士点点头,接着拉我转身又一步迈出。 这一次,我们又回到了那块大石旁。 怎么又回来了…… 既然找不到人,在那里呆着就无用了。老道士平静地说。 我实在有些无语,等那么半天,却连人影都没见着。而且老道也太果断了吧,说追就追,说撤就撤。 那现在要做什么? 等。老道士回答。 好吧……我有些无奈,但也只能听他的。如果没有老道,我觉得自己在这里就像无头苍蝇。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患上了老道依赖综合症。 好在,我们没等多久,就有人来找了。 东巴朗派了几个人来请我们,没具体明说做什么,但看前行的方向,正是朝之前金光迸现的地方。 我不禁有些激动,难道是去传说中的天帝宝库? 这绝对是个好地方,里面奇珍无数,随便拿一样,受用无穷。当然了,对我这种普通青年来说,最想拿盏阿拉丁神灯,没事磨一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不过,阿拉丁是西方神话,宝库里灯或许有,但想从灯里磨出个玩意来,估计不太可能。 以中国神话的狗血程度来看,最靠谱的是从灯嘴把自个儿磨进去…… 我们走了没多久,前方人就多了起来。各式各样的服装,各式各样的面孔,我甚至还看到几个黑人模样的。 据说中国有类黑人的民族,但黑成这样,也太非洲化了。这娃娃,不是偷偷移民过来的吧。 很显然,能呆在这里的,都是帝脉中人。他们眼神警惕,在四周拉起了严密的封锁线。我愈发肯定,这里绝对是和天帝有关的好地方,就算不是宝库,起码也是与其复生有关。 在那几人的带领下,我与老道穿过重重人群,进入了一个奇异的地方。 为什么要说奇异呢,因为原本身处山林,踏前一步,却进入另一个空间。回头看,身后却是一片山岩。 我伸手摸了摸,触感非常真实,不像是幻术。 远处,东巴朗带人走来,隔着老远便哈哈大笑:高人与小兄弟来得好快。 我们迎在一起,老道面色平静地说:天帝宝库的确不凡,竟能在这里保留一片奇异的空间。 哈哈哈,佛门一沙一世界,可比我们这厉害多了。东巴朗说着,但从他大笑中可看出,帝脉对此非常自豪,都有些炫耀的味道了。 不过听他们的意思,这片空间好像是类似掌中佛界的地方,这可是了不得。 其实像老道的袖里乾坤,也属于这一类,只是没这么大而已。 这片空间,花草皆有,最多的,还是各种山岩。 山岩颜色不一,错落有致,上面摆放了很多古物。 这里就是天帝宝库啊……我咂咂嘴,除了空间奇异外,也没什么太特别的嘛。我还以为宝库内会各色宝光闪耀,什么神器仙器法器机器到处跑呢。 没错,这里就是天帝宝库。两千年未曾启封,如今终可重见天日。东巴朗显得有些激动,说话时唾沫星子乱喷。 老道没有搭话,只是看着他。东巴朗察觉到了,立刻笑起来,说:这些东西我们都还没动,因为要等高人前来见证。在我们取走该拿的东西后,高人便可随意挑选。 我四处扫了一眼,宝库里并没有太多人,除了我们这一群外,还有十几个在四处游荡。他们时不时趴在某处石岩上仔细观察,估计是在挑东西。 这时,东巴郎移来一步,压低了声音说:宝库刚打开前,他们还为三件东西闹的不可开交,认为我答应得太多了。做人要言而有信,只是我一个人的话语,实在太没有力度。不过,送来石兽的那人,在帮我们打开宝库前说,答应高人的,必须做到。否则的话,现在会很麻烦。 听到东巴朗的话,我顿觉有些诧异。并不是诧异帝脉中有人想出尔反尔,而是惊奇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而且,送石兽的那人,为什么又要帮我和老道说话? 见老道不搭声,东巴朗笑了笑,没再多说。而远处,有人高喊他的名字,那里一群人聚在一块大石旁像在商讨。 东巴朗拱拱手,让我与老道在这先等候,就带着所有人去了那。 待他离开,我才问老道刚才的疑问。 老道像已经思考过了,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帝脉势力错综复杂,天帝若能复生,必然在帝脉中引发动荡。他这样说,是为了打低其他人,并拉拢我们,以此在日后占据高位。 可是拉拢我们俩,能起什么作用?我实在不觉得,各自仅剩一人的五行与八索,能在人数众多的秦岭帝脉中起到什么大帮助。 密文中写到,天帝曾于两千年前与五典八索等共抗大难。老道士说:所以天帝若复生,或许会看在这…… 可是天帝不是被我八…… 老道忽然瞪我一眼,我心里打个激灵,赶紧住了嘴。随后我才想起来,如今是身处天帝宝库中,所谓言多必失,要是让帝脉知道天帝消失,为八索逼迫,那我和老道…… 想到这,我不禁直冒冷汗,也不敢再说话了。 东巴朗他们在那边讨论的热火朝天,不断在几块大石间走来走去,看那样子,似有些难以抉择。 想想也是,天帝宝库中,奇珍多不胜数。虽然我看不出东西的奇异之处,但无论老道还是这些帝脉中人,肯定都能看出。 按照之前的约定,他们只能率先取走两样,剩下的,我和老道任选三件。 虽然先拿两件占了大便宜,可以取走最好的,但好东西太多的时候,这就成了矛盾的源头。 远处那群人已经开始激烈的争吵,隔开几十米,我都看到唾沫星子到处飞。一道道彩虹,随着口水四处显现,我看的身份震撼,这是在拍天线宝宝姐妹场之彩虹宝宝吗…… 老道等的没有丝毫不耐烦,更没往那些石头上看,这份耐性,着实让人钦佩。 过了很久,那群人才吵完,看着彩虹宝宝拍摄完毕,我不禁感慨。真是修行人,连唾沫星子都比普通人喷得远。这要扎堆一块喷,都能去浇花了。这花要不会游泳,铁定得淹死。 很快,那些人从两块大石上取走了东西,有人送来了盒子装存。看来,他们在之前就有了准备。 随后,东巴朗走过来对我们说:高人与小兄弟,可以开始挑选了。 他说话时虽然语气轻松,但眉间还是隐有不快。看来,刚才的争论,他没取得什么上风。 老道可不管这些,抬腿迈步,开始在一块块大石间行走。我紧跟其后,心中无比激动,因为这都是数千年流传下来的奇珍。以老道的眼光,想从这里拿走三样宝贝,简直轻而易举。 幽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帝宝库(3) 天帝宝库,并没有小说或电视中那般璀璨,很普通,就像无人的郊野。 而宝库中的大石,也平凡无奇。每一块大石上,都摆放了一样宝物。其中有刀,剑,弓等兵器,也有塔,庙,房屋等玩具似的建筑,还有一些丹药,草药等东西。 所有的物品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其实我很怀疑,这是不是帝脉故意搞出来的,想让我们无从辨别。只有这样,才能把真正的好东西留下来。 老道一块块大石间走过,每次停留的时间都很短,与其说是在找,还不如说是在散步。因为所有的东西,他都只瞄一眼,根本不曾多看。 东巴朗他们一直跟在后面,离的不近不远,无人出声,都在等待老道出手拿走三样宝物。 我有些紧张,加上老道如此的不“认真”,不自禁低声问:这样看,能找着好东西吗?怎么这里的东西都没有什么宝光一类的。 秦岭为龙脉,这里的石岩,均为古时大人物取走的龙鳞打造。以龙气掩盖,自然看不出什么来。老道士说:不过,八索一脉贯通幽冥,你若以通冥宝玉查看,自然能看出个究竟。但此地能取走的东西,我心中有数。 老道这样说,我就放下心来,看样在进入宝库前,他就有了准备。想来五行脉留下的古籍中,早对天帝宝库有了详细记载。难怪东巴朗如此慎重,想拉拢我们,还设了一个帝脉先下手的条件。 我好奇老道所说的,就把通冥宝玉拿出来,贴向额头。 道力涌入,额头一阵温热,奇异的视野再次出现。在这种视野里,天帝宝库已经大变了模样。 我们脚下,并不是草地,而是灰蒙蒙的虚空。一块块大石,就漂浮在虚空中。各色彩光,将大石耀亮。而石块上,不断有灰色雾气涌出,将宝光包裹起来。 我将视野往上方延伸,再往下方看,顿时有些惊愕。此地的石岩,以千计,密密麻麻。看它们排列的样子,竟似一条蜿蜒的石龙。一块块石岩,果真如老道所说,像巨型龙鳞。 这时,我看见老道在一块石岩旁停下,探手抓过去。 看到这一幕,我迅速取下通冥宝玉,恢复了正常视野。 宝玉拿开后,老道已经将东西取到手里。那是一片树叶,有巴掌般大,金灿灿的。上面有很细小的纹路,有些像奇异符文。 这是什么东西?我问。 老道摇摇头,没有开口,接着向前走。我回头看了一眼东巴朗,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些信息。 东巴朗的脸上有些疑惑,又有些奇异的表情,很怪。看他那样子,好似老道拿走的东西比较奇怪,但并不算很贵重。 你想要什么?老道的声音传来。 我啊了一声,回过头,正见老道看向我。 我的东西已经取走,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帮你拿到。老道士说。 这个问题问得太突然了,此前我根本没想过,到这里还需要自己想到底拿什么。 说实话,我想要的太多了,例如传说中的聚宝盆啊,或者吃一颗就能变成超级赛亚人的丹药啊,实在不行,给我整七颗龙珠召唤神龙也行啊。 不过这都太扯了,动漫看太多,在天帝宝库果然是件坏事,因为想要的实在太多了。 但仔细思考的话,其实想要的东西还是有固定范围的。 例如说我需要和老道一起阻止天帝复生,而天帝很强大,帝脉也很强大,凭我们两个人,可谓九死一生。 八索护身咒虽然很BUG,但却需要念咒。念咒的功夫,都够别人把我砍成八段拼好再砍一次了。 所以,我需要一个保命的东西。 可是,我想找到未曾谋面的老妈。通冥玉佩的查探功能很好用,但我的道力不够,无法延伸太远。而且,很多八索咒语,都需要道力才能施展,例如第三道咒语。 所以,我需要能快速增加道力的东西。 而这一切完事后,我总得恢复正常人生活吧。我又想要一辈子无忧无虑,不用为生计考虑,所以,我还是想要聚宝盆。 愁人……太贪心了,果然不好选。 我有些羡慕老道,早早就做了决定,上来就拿,一点也不犹豫。 你觉得,我现在该要什么?实在想不出来,我只有把问题再抛给老道。 老道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随后,他转身就走。留下我呆愣在那。 你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你倒是跟我说一声你知道什么了啊! 老道走的速度很快,等我想起来去追他时,人已经走出几十米开外了。 天帝宝库很大,石岩组成的巨龙,粗略估计,起码有上千米长。区区几十米,实在算不了什么。 我跑过去,跟在老道身后一直走。 又走了大概几十米,老道停在一块大石旁。 这块石头上,放着一页纸。与那片叶子一样,同样是金灿灿的。 老道将它拿起来,并没有立刻交给我,而是放进了自己的袖子:我先替你保管,离开这里后再给你。 我知道他是怕帝脉出尔反尔,并不是想私吞宝贝,就点头应好。 但我很好奇,老道替我选的东西,到底用来干嘛? 那页纸虽然如黄金打造,可并不算太厚。上面什么也没有,不像是道法典籍,难道真的只是黄金纸? 这显然不可能,普通的东西,又怎么会存放在天帝宝库。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有非凡功效,是天地间少有的奇珍。 而这一次,我在身后听到了轻微的议论声。回头看,东巴朗和那些人面色不是太好看,盯着老道的背影正说些什么。 看到他们这样,我反而有些雀跃。因为这些人紧张了,能让他们肉痛的东西,绝对是好东西。 还有一样东西,是我们两个共有的。老道士说。 呃……我这才想起来,之前说的是,两个人三件。按照平均分来看,最后一件,的确属于我们俩共有。 不过,这要怎么分?又不是啤酒,你一杯我一杯还能分个清楚,这可是宝贝,拆成两半还能用吗? 所以我打算拿一颗救命的丹药。老道士说:这里有很多,其中有一些堪比木灵丹,甚至比木灵丹更好。 我想了想,觉得也不错。木灵丹的效果我可见识过,独生脉那位老妇人中了冥毒,就靠木灵丹吊着硬是多活了几十年。老道以前受重伤,也只是吃些养气丹什么的,而且很快就痊愈了。木灵丹,比养气丹要高级不知多少倍。 所以,比木灵丹更好的东西……不说长生不老,但起死回生什么的,应该问题不大。 这丹药,可以两个人吃吗?问完这个问题,我忽然觉得有些脸红,好像在占人便宜的感觉。 可以。老道士说:就算分成两半,也有特殊的手段可以保留药效。 那就随便你吧,你看着办。我连忙说。 老道士点点头,返身向回走。 我跟在他身后,很快就越过东巴朗一群人。他们依然吊在后面,但议论声却更多了。 老道士走的很快,比之前更快。 没多久,我们几乎快回到最初来到的地方。而这时,老道终于停下。 这一次,他停留在一颗丹药旁。那丹药是灰色的,看起来就像被草灰裹住的泥丸。让我惊奇的是,即便以肉眼观察,依然可看到几缕灰气环绕。 这绝对是个好宝贝,要知道,宝库中所有的东西都被龙气遮眼了原本的气息。仅凭肉眼,很难看出特点。而这一颗丹药,却是连龙气也很难完全掩盖,由此可见其神奇之处。 不过,这也就老道停在这才让我得以仔细观察,不然的话,肯定一眼扫过去把它忽略掉。因为这东西,实在太不起眼了。 老道没有犹豫,伸手将东西拿起并塞进了袖子里。我听见后面传来一声轻呼,接着就没了声。 这时,东巴朗从后面走过来。他面上带着笑,但不像之前那般热烈:既然高人已挑选了三样宝贝,而且天色已晚,就与人一起去吃晚饭吧。 说着,有几个人走过来,站在我和老道旁边。这些都是中年人,身材魁梧,身着黑衣,与东巴朗打扮很像。 其中一人伸手,说了个请字。老道没说话,向之前那块石岩走去。 我自然是跟在后面,而在我身后,还有俩人跟着。 这哪里是陪着去吃饭,根本就是怕我们俩跑了。想想也是,拿了人家三样东西,要是没人监视,我反而觉得奇怪。 走到来时的那块巨大石岩旁,有两人掐手法印,眼前场景如水中倒影被拨动。再静止时,已回到了山林。 对于这种类似幻术的东西,我已经见怪不怪。虽然天帝宝库是真实存在的奇异空间,但对我来说,和幻术几乎一样。 在那几人的带领下,我与老道直接去专门的进餐地点。这是为我们两个人准备的,没有任何人打扰。只是,门外始终有人把守,美其名曰二十四小时听后吩咐,但实际上却是严密的监视。 我有心问老道到底从那里拿了什么东西,但老道不说,我也不敢随意开口。这里毕竟是秦岭帝脉,在别人的地盘,还是小心为妙。 幽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帝宝库(4) 帝脉的饭菜极其丰盛,各种野味与素菜配搭,让好久没真正开荤的我直流口水。 在都市里,可吃不着这样的野味,平生吃过最野的东西就是青蛙了…… 我一边拿着类似鸡腿的东西啃着,一边对老道说:吃吃吃!吃不完打包带走。 老道看了我一眼,摇头直叹气,但还是伸手拿筷子夹了几口菜。 蛟爷闻着了香味,刷的从口袋里爬出来,冲着一堆肉就扑过去了。这家伙太不地道,把一盘炸的直冒香气的肉片用身子裹起来,脑袋埋下去大快朵颐。时不时,它还抬头,警惕似地看看我。见我没动静,又把脑袋埋了下去。 我是懒得理它,这么多好吃的,我还跟你一母蛇争吗。再说了,那一盘肉都被你口水喷过了,我可不想和一条母蛇间接接吻。 猛吃一会,感觉肚子已经被塞满后,我才抹抹嘴巴停下来。 蛟爷还在拼命地吃着,小小的身躯如无底洞一般,这会它已经裹去三盘肉了,可身子还是没什么变化。我真怀疑,在它嘴里是不是有一个通往外宇宙的虫洞。 老道没吃什么东西,偶尔夹了几口菜,就坐在那。 虽然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但我能看出,他不是在愣神,更像透过紧闭的门板,看向外面的世界。 见我吃完,老道站起来,说了声走。 啊?这就走啊?不打包吗…… 老道开了门走出去,我恋恋不舍地看着满桌饭菜,随后一把拎起蛟爷跑出去。 蛟爷正吃的欢快,突然眼前一空,肉没了…… 它摇头晃脑,有些迷茫。回过神来看看我,突然眼珠子一瞪,直接咬在我手上。 这家伙,真是属狗的,还护食呢…… 守在门旁的几人也跟上我们,一边走一边问:高人是想去哪?是四处转转,还是休息? 老道说:休息。 那几人点点头,说了声请,随后带着我们俩走到一处山村模样的地段。 帝脉的人太多,分布大江南北,更有许多分支融入了现代社会。 所以,这里每天流入的信息量非常庞大,如果整合起来的话,将会让世人震撼。 这也是为什么老道最开始疑惑有人帮助帝脉的原因,如果天帝复生,再次统一了秦岭。那这个世界的未来,实在很难说。 科技,有时候并不是万能的。 不过在这个小山村,随处可见与科技有关的东西。 二层小楼,里面有电灯,冰箱等现代化电器。这着实让人惊讶,因为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些东西了。 带我们来的那人说:这样的布置其实是很少的,有很多坚持传统的支脉,不愿意因科技做出改变。 不过即便如此,也已足够让人惊叹了。在秦岭大山中,不为世人所知的这些修行人,竟然会与世俗接轨。 但是像电视,电脑,空调等享乐类的电器,这里倒没有。 他们的生活,毕竟以修行为主。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话可不是白说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正是这些修行人的真实写照。 屋子里的各种饰物,依然保留了传统风格,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我和老道坐在大堂的木椅上,立刻有人端来了茶水。 这是帝脉的天宫雾峰,据说是天帝当年亲手栽种,每年只产五百斤。有人介绍说。 我对茶是没什么研究,属于会喝不会品的那种。不过这天宫雾峰,的确不错,入口留香,口舌生津。 你们出去吧,我们要休息了。老道士说。 端来茶水的人嗯了一声,说:高人若有何吩咐,喊一声就可以。 老道点点头,目视屋里所有人离开。 待大门关上后,他才低哼一声。很显然,对于帝脉如此小心谨慎的做法,老道有些不满。 哼一声后,老道摸摸袖子,把那张金纸拿了出来。 我好奇地看过去,有心接来,但又不太好意思开口。 老道似知晓我的心思,便把金纸放在桌上,任由我拿过去。 这东西不算薄,和一元硬币差不多厚,不过很轻,和普通纸的重量没区别。最奇特的是,表面金黄而光滑,但我对着自己看时,却没有看到自己的脸。 也就是说,这东西没有反射光影的功能。 好奇怪的材料,我很是好奇,便问老道:这东西有什么用? 暂时还无用。老道士回答。 啊?我惊出声,无用的东西你拿出来干嘛,这不坑我吗。帝脉有没有七天包退换啊! 虽无龙气镇压,但其本身尘封已久,需以特殊的道法解开。在这里,不合适。老道解释说。 我哦了一声,知道他什么意思。 不过把金纸翻来覆去地看,我还是忍不住问:那这东西解封后能干嘛?用来拍人?是不是薄了点…… 这其实是与你八索有关的东西,记载了启天之道。老道士说。 啥启天之道?我一头雾水。 所谓启,便为开端。万物之本,万物之源,万物之启。老道士说:八索以承天之道,开天启,承天行。 我听的满脑袋浆糊,连忙摆手说:行了行了,我实在听不懂,你还是直接说重点吧。 老道唉了一声,说:这是一部无字天书。 无字天书……我顿时惊诧起来,这可是好东西。 我经常在各种小说各种电影各种电视剧各种神话故事中看到这四个字,可是……无字天书是啥玩意…… 老道看我的眼神,和看1加1差不多,反正让我觉得自己特二。 算了,待你能懂的时候自然会懂。老道士摇头说:无字天书为启天之经,与你八索之源相呼应,可助你修行。而其材质,传说中为仙木,轻若无物,却坚不可摧。如果以后你实在看不通…… 唉,就拿来当盾牌用吧。老道再次叹息着。 听他这口音,我就像一个把钻石磨成圆形,当弹珠用的傻子。 可是,我有这么傻吗! 唔,考虑日后危险重重,我觉得,自己可能真会那么傻。 不过,说到了无字天书,我倒好奇老道为自己拿走的那件宝贝。 那片金叶,是干嘛用的? 对这个问题,老道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选择避开:那枚丹药,你若现在要,我就把它分开。 我想了想,把无字天书放在桌子上推向他:还是你拿着吧,我身上连个大点的口袋都没有,这么好的东西,回头再给装丢了。等事情完了,你再给我。 老道嗯了一声,没有推脱,拿过金纸放进了袖子。 所谓的无字天书,应该是很厉害的。但老道说的非常笼统,而没有施法解封,它也显得很普通。 所以,对这页金纸,我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早知道,还不如让老道给我选一枚能迅速升级,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强力丹药。 可这也只是我的幻想,如果真有这种丹药,天帝还不当糖豆给吃了。 蛟爷在我手上爬来爬去,自己玩的不亦乐乎。看着它这股欢快劲,我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它。因为选宝贝的时候,一直没想过蛟爷要什么。 这家伙,前生好歹也是因我和老道而死,我心里一直有对不住它的愧疚感。 这就好像我擅闯民宅还把主人给打死了,这事满天下说理也说不出来啊。虽然修行人铁血心肠,对这种事认为理所应当。虽然对那些普通人来说,我可以算内裤外露的苏婆曼,但从心理上来说,我与普通人无异。 看着蛟爷对我如此亲昵,心里忽然忍不住感伤起来。我摸着它光滑的蛇躯,而它则看看我,在手指上吐两口信子,又接着到处转悠起来。 之后,我和老道在大堂坐了一段时间,就各自去休息。 再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有人送来了饭菜,在大堂的茶几上摆着。我下楼的时候,老道稀饭都快喝完了。 这当主角的就是不一样,领盒饭速度都比别人快。我跑下去,也顾不得没刷牙,直奔稀饭碗。因为蛟爷已经在我开门的时候就往下窜,同样眼瞅着稀饭狂爬。 你大爷的,那是稀饭!又不是肉汤!抢你妹啊! 这时,我听到送饭的那人说:这几日很不太平,到处传来消息,很多地方出现异状。已经有两人声称,自己见到了地府鬼差。看来,天帝复生的日子快要到了。 幽冥 第一百二十四章 龙腾(1) 蛟爷凌空跳起,以一个难度系数8.2,高空转体720度,倒挂金钩,猴子摘桃,水中捞月自由落体式,噗通扎进了稀饭碗。 我只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蛟爷在碗里游来游去。 如果这个时候让我举分数牌,我一定会举:你大爷! 好在帝脉有钱,不少这一碗稀饭。而且旁边还有很多其它食物,我坐在椅子上,一边吃汤包,一边听两人对话。 那人所说的鬼差,不知道与魏家复活的有没有关系。不过最近倒经常听说关于地府的事情,什么鬼差啊,牛头马面啊,都出来了。也不知道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十殿阎罗什么的在哪。 说来,我一直很好奇,天帝去了地府到底能干嘛? 如果地府出了事,而十殿阎罗也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以这些地府大佬的能力,还解决不了吗?难道,天帝比这些人更厉害? 这应该不可能,当初仅仅一个十殿轮转王法相,直接封住了长平十万古怨魂。如果是真身到来,挥手灭掉应该也不是难事。 由此可见,真正的鬼神是多么厉害。 天帝再强,始终是人,他还没有成仙得道。所以我更愿意相信,他是去助阵,而不是唯一的主力。 当然了,也可能其中发生一些我不了解的事情,导致事情真相与我猜测的相差甚远。 帝脉正在加快进程,据传再过几日,便可开始……那人接着说。 老道哦了一声,对此没什么特别表示。 我把手里的汤包咽下去,好奇地问: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复生天帝? 那人笑了笑,说:天帝可能从未丧命,所以不一定是复生,只是让他重临人世。至于手段,我也不是太清楚。 这句话,说真也真,说假也假。我作为一个外人,刚拿了人家好处,也不好打破沙锅问到底。 该知道的,总会知道。 之后的几天,老道偶尔会出去一趟,但每次回来,都没什么特别收获。 帝脉对消息封锁的很严,而且很多地方看守严格,老道说,那些地方都有奇特的气息。但是,肯定有几处是假的。 想来,帝脉也怕人搞破坏,所以故布疑阵。 老道虽然道法高深,但帝脉也不是吃素长大的,硬来的话,我们俩肯定走不出秦岭大山。 在第四日,东巴朗再次露面。 这是天帝宝库打开后,他第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一次,他是来请我与老道出手的,因为天帝复生,已经到了最后阶段。 那里很远,所以要用山川移位之法前行,还请两位不要胡乱走动。出门后,东巴郎仔细的叮嘱说。 所谓山川移位,有点类似缩地成寸。帝脉中人,因为靠山而生,所以大部分法门都与山川有关。 简单的来说,就是把人与前方的山川位置互换,以此达到瞬移效果。但实际上,山川还是在原位,从地理位置来看,并没有移动。否则的话,帝脉多用几次,秦岭山脉就移居国外了。 如果老道的缩地成寸,还能用所谓虫洞理论来解释的话,那么这种山川移位之法,就超出现代物理学的逻辑范畴,无法用科学来具体解释。 不过,山川移位法,没有缩地成寸那么快。我们花费不短的时间,才到达目的地。 这里,已经是秦岭最深处。 四处是参天大树,密密麻麻的,把天都完全遮住。 这里没什么野兽叫声,因为人很多。 许多帝脉中人,在这里布下了道道封锁,明的,暗的,数之不尽。 这里是……老道一站定,脸上就有了意外的神情。 东巴朗笑了一声,说:高人的确好眼力,一眼就能看出此地不同。 老道摇摇头,没吭声。我好奇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东巴朗一边带我们前行,一边说:这里,就是秦岭龙脉的龙爪所在。我们将要借助地下龙气,以龙爪化形,强行打开通往地府的道路。小兄弟这次,要帮我们定住地府所在,这是关键。 啊?这活我不会啊。 龙脉生于天地,所以与天地有隐秘的联系。地府通道的打开,由我们来做,你只要把道力传入通冥宝玉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东巴朗很确定的点头。 我看了看老道,见他没什么表示,便点头说好。 东巴朗笑起来,说:龙气秉天地而生,刚柔并济,最为尊贵。还有一刻钟,辰时就要过去。到时龙蛇交会,便为最佳时机。所以,你们要在这里稍等片刻。 我好奇的左右看看,虽然有很多人封锁各个地段,但却看不到有人组成阵法。当初天尸脉的大阵,我可见了不少。每次他们都要先准备很久,时辰到了,大阵也运转到最关键的时候了。 可如今,帝脉却像没什么准备一样。 你们不需要提前准备吗?我疑惑地问。 当然需要,为了这一刻,我们已经准备了很久。东巴朗脸上带着狂热的神情。 那我怎么没看到…… 东巴朗哈哈大笑起来:就算我故意卖个关子吧,到…… 龙脉深藏地下,所以,他们是在地底准备。老道士忽然说。 东巴朗的笑声戛然而止,我也禁不住尴尬起来。这老头,太能拆台了…… 高人说得没错,准备是在地下……东巴朗抽笑一阵,解释一半,就把脸转了过去。 我站在那又想笑,又怕气氛更尴尬,憋的想打喷嚏。蛟爷早晨喝了碗稀饭后就开始睡回笼觉,这会爬出来摇头晃脑瞅了瞅,忽然从口袋里蹦出来。 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它:乱跑什么,这么那么大,跑丢了连警X叔叔都找不着你。 龙气对它有极大滋补效果,可助化形。一会大阵开启,必然引动龙气上浮,到时可放任它吸取。老道士说。 哦?那倒不错。 蛟爷似乎听懂了老道的话,摇头晃脑的死命挣扎。但现在大阵还未完全开启,我自然不能放它下去。真要跑丢了,在这野兽众多的秦岭大山,保不准被当成早餐。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晚起的野兽有蛇吃啊。 过了一会,东巴郎面色逐渐严肃起来。他抬头望天,喃喃自语:要开始了。 一句话刚出口,地面就开始了抖动。我仿似听到地底深处,一声悠长的龙吟响起…… 帝脉的人,都深藏地下,我也看不到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地面晃动地越来越厉害,轰隆声不断。山川深处的参天古木不断发出声响,像要自根部倒塌下来。这种犹如地震的景象,让我有些惶恐。 不会出什么意外吧?我十分担忧。 东巴朗哈哈大笑:自然不会。 蛟爷在手里挣扎的越厉害了,但越是这样,我就越不敢让它到处跑。 地面的晃动持续不断,沉闷的龙吟声也越来越大。 老道在一旁观视地下,好像透过层层泥土,能看到什么一样。 龙腾九天,你们这样做,恐怕会坏了大势。老道士忽然说。 想要龙气化形,必须牵动龙脉。我们已经请来风水堪舆四大家,在整个秦岭布了锁。只要地府通道被打开,立刻就沉龙潜渊,将它定在这里。 老道微微摇头:大势不可动,即便锁住了…… 为了天帝重临!东巴朗打断了老道的话。 这话,让老道默然不语。天帝重临人世,对所有帝脉人来说,是头等大事。只要天帝重回人间,哪怕整个秦岭毁了,可这整个天下,却都将是他们的。 对于所谓的大势,我一窍不通。但从老道的话来分析,帝脉这番动作,可能会对他们的根基产生一定程度的破坏。 就好像人类不断扩张城市的范围,必然会对环境产生破坏。哪怕之后再修复,也不可能恢复原貌了。 因为大势,是经历了无比漫长时间,才逐渐形成的。 破坏,总比恢复要简单的多。 这里会不会有地震什么?我很是担心的悄声问老道,因为震感实在太强烈了,已经让我有些站不稳。 会有一部分区域。老道点头:龙腾必然引发地裂,否则困龙不出,龙气不显。 呃……我惊愕起来:不会整条秦岭山脉都飞天上去吧。 倘若有足够的龙气护持,呈现真龙相,自然可以。但如今,不可能。老道说。 我立刻放下心来,只要不飞上天就行,震就震吧。 秦岭帝脉!你们果然要逆天而行!一声大喝,突然在半空响起。 我抬头去看,正见密密麻麻一堆人飞跃而来。秦岭弟子如临大敌,手持各色法器,或掐捏法印,将这群人围在中间。 凌家,古道四门,你们要与我秦岭做对,破帝脉大计?东巴朗脸色冷然,看的出,他被这群人的出现,搞坏了心情。 幽冥 第一百二十五章 龙腾(2) 没错!帝脉不顾天下大势,罪难赦! 秦岭为中龙,龙腾则国亡,我们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 又有两批人分别从东西方向赶来,在其中,我甚至看到了魔禅脉。这个曾出过大魔尊,连天帝也坦言可与自己相提并论的大势力。虽然如今落寞,可没人敢小看他们。 为首的,除了上次见过的劫魔尊者外,还有两人也在前列。看样,就是老道口中另外两位了。 除了这些人外,还有一些没见过的势力蜂拥而来。 随着人数的增多,秦岭弟子开始有些骚动,而东巴朗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地面晃动的程度,比之前更厉害,龙吟声逐渐清晰。我回头看凌家的时候,甚至见到遥远的地方似有庞然大物自地下升起。 巨龙抬头,时间不多了。老道士低声说。 我忽然打个激灵,因为这个时候,我想起老道曾说,要阻止天帝复生。 以前我一直想不到凭借两个人,怎么去阻止帝脉。可现在,我却明白老道为什么有信心。 不光是他个人道法高深,更因为他明白,天帝带领帝脉崛起,是其它势力绝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冲突不仅仅是五行八索与秦岭帝脉之间,更有天下所有大势力参与其中。 难道,老道想在这个时候发难?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东巴朗…… 我不禁觉得有些愧疚,因为东巴朗这个人给我的印象非常好,是有数让我觉得光明磊落的汉子。其他人,例如独生脉,周家这样的修行人,都阴险到不行,很让人反感。 如果老道想对帝脉动手,肯定第一时间毙掉东巴朗。 想到这样一个人要死在我面前,还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就觉得心情无限低落。 远处开始不断响起山石滚落的声音,咔嚓声与轰隆声交杂,巨大的古木摇摆不定,这场景,仿若末日。 我忽然想起独生脉古籍中曾说过,一场席卷天下的大事,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若各位愿就此离去,帝脉日后必有重谢!东巴郎抱拳扫视。 没有人应声,所有围向这里的人,面色都很冷漠。许多人脸上的狰狞之色不减反增,就算是个聋子也能看出来,他们铁了心要跟帝脉做对了,因为聋子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 所有人都明白,天帝的武力,在当世绝对无敌。 虽然一个人的武力高超,或许并不能算什么。但当这个人强到非人地步时,就足以改变很多事了。 就像核武,威力可毁灭一个城市,但却灭不了一个大国。可这是一种震慑,足以迫使很多人的决定发生改变。 而这,是所有大势力不愿意看到的。 两千年前就几近成仙的天帝,在这个末法时代,就像核武与炮弹相比,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 看来,你们执意要与我帝脉为难了。东巴朗放下手,冷声看着上空众人。 还是没人回答,然而,远处有越来越多的人向这里汇聚。其中有帝脉子弟,也有他派之人。 双方甚至在半途,就有了小规模的武斗。 这让现场的气氛,更加紧张。所有人都握紧了手里的东西,就等人喊杀了。 如果这是一部搞笑的电影,作为导演,我应该喊“咔!” 如果这是一部煽情的电影,作为演员,我应该喊“苍天啊!” 如果这是一部热血的电影,作为主角,我应该喊“要战,那就战罢!” 可这只是一部小说,我只能喊“坑人啊!” 只是跟人出门长见识,怎么就遇到这种复杂的情况了呢!两方人马加起来,已经超过了千人,而且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眼瞅着过两千也不是问题。 帝脉的人多不胜数,若整合,便是天下第一大势力。 也正因为如此,来阻止的人非常多,不负责任的猜想,起码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势力都来了。 这么多势力加起来有多少人? 我觉得,怎么着也得有一万人吧…… 一万?扯什么淡呐,起码两万! 你还别嫌多,那些拉肚子的,腿跑抽筋的,家里生孩子的,来大姨妈的我都没算上呢! 此时的地面,已不仅仅是在晃动。成片的大山,都开始轻微的起伏。 虽然幅度不大,可那是相对整条山脉而言。对我来说,一座千米高的大山就在眼前攀升,这绝对是难以置信的。 凌家把整个大妖部都带来了,冲天的妖气,肉眼可见。一只只体型庞大而又古怪的巨兽,在原地显出了本体。 它们咆哮着,震耳欲聋。 古道四门,现出了四种光芒,那代表了风火水土,是开天辟地的伟力。 这仅仅是我所看到的一面,其它几个方向,也各有各的威势。例如魔禅脉,在劫魔尊者等三人带领下,一个个低喝着,浑身缠绕着魔气。他们体型比正常人要高出一截,强壮的难以置信。远远望去,就像林立的黑色铁塔。整片天地,都因他们的存在,而变得更加沉重。 仅仅是气势,魔禅脉就让人产生了难以担负的错觉。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我道力微弱,无法和他们正面对抗的原因。 除去魔禅脉外,其它势力也都做好了准备。 我非常紧张,心跳的异常快,甚至感觉脑子有些眩晕。为了让自己稍微平静一下,我嘀咕着:他们为什么没有直接杀过来? 这话,显然有些不对味,很容易让人误解。不过东巴郎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唯有在一旁的老道开口:他们在等龙腾升天的开端。 等那做什么?我问。 帝脉多半与龙脉相连,倘若龙腾之势受阻,必然引发龙怨。那时,帝脉会受到很大的限制,道法威力难以展现。老道士解释。 我哦了一声,不自禁看他一眼,这老头,应该也在等吧。 而这时,远处有三个方向,忽然出现了黑色浪潮。 上方人群中,有人在惊呼,小范围的骚动不止。 我转头望去的时候,浪潮已近在眼前。那哪里是什么黑色巨浪,压根就是无数帝脉子弟组成的人海。 他们铺天盖地,数之不尽。 而其前行速度快得惊人,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来到了跟前。 一声声惊天巨喝响彻了整片山脉:秦岭帝脉!犯者诛!辱者灭! 呜~~~~呜~~~~~ 这不是哭声,而是无数犹如号角般的吹奏声。声音过于巨大,如雷霆,又像远古的巨兽在咆哮,连凌家大妖部的妖兽,都因此而有些惊惧。 东巴朗面色彻底冷下来,他负手而立,一袭黑衣,抬头望向满天的人群:帝脉,杀! 巨浪,汹涌而动。 一场大战,轰然爆发。 双方早已做好了准备,东巴郎语音方落,天上便亮起各色光芒。那是道法与法器的威能体现。 人实在太多,数也数不清。一个照面下来,无数的残肢血雨纷落下来,老道二话不说,画了一道空符,撑起简单的防护光罩。没什么特别的威力,只是不让残肢碎肉打在自己身上而已。 我们所在的位置,是双方交战的最中心。 这里就像一台庞大无比的绞肉机,把两边的人马拉扯进来,眨眼间就撕成了碎片。 没有人能在这个中心点活下来,一开始最靠近前方的魔禅脉,在帝脉围上来的时候就迅速后退。一些没能立刻反应过来的势力,顿时成了他们的盾牌。 从这一点来说,身体强壮的人,也不一定脑子里全是肌肉。 损失最惨重的,是那些中小势力,大势力中,只有古道四门和一个不知来历的宗门被打得头破血流。 凌家的大妖部,早在交战最初就靠妖兽离开了中心点。但与魔禅脉不同,他们虽然避开最惨烈的中心,却直插帝脉中腰。 上百头巨大的妖兽,仅靠无匹的肉体,就轻易撕开了秦岭子弟的防护法器。很多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妖兽一拳一抓打的魂飞魄散。 中腰受阻,让西面的秦岭子弟火力减弱。一些大势力则趁机从他们头上飞跃,自中腰支援凌家,把西方的队伍切成了两半。 其它两个方向也是如此,魔禅脉与其它势力一直后撤到最东方,牺牲很多中小势力子弟后,他们成功破入了帝脉的战团。 魔禅脉的体魄之强大,仅次于凌家妖兽。更要命的是,他们本身还修有强大的魔功。 东边的帝脉队伍,被魔禅脉来回冲刺了两三回,就立刻阵型松散。这与帝脉势力纷杂,两千年来,少有互相配合的经验有关。 面积再大的纸,也挡不住锋利钢刀。 两个方向的队伍都被拦腰切断,原本聚集在中心点的各大势力,立刻分散开来,一部分直扑地下,一部分向南方攻打。 面对带着强烈杀意,飞扑而来的人马,身边已聚集数十人的东巴朗,抬手击掌。 御山! 幽冥 第一百二十六章 龙腾(3) 秦岭御山诀,是连老道也称赞的法门。 在这片龙脉祖地,群山遍布,御山诀的威力,可以得到最大体现。 就个人而言,我觉得这种法门的视觉效果,是仅此星罗棋的。至于什么天尸脉啊,周家啊,都是小打小闹,特效做得太弱了。 成片重叠的大山轰然涌出,自掌间迅速放大。山峦叠合,如巨兽出世,带着无法比拟的声势,撞向了敌人。 往这边来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那些熟悉的势力,都跑别的地方打边锋了。 足球界有句话叫,最能进球的,是前锋。 然而,死最惨的,也是前锋。 东巴朗虽然看似和气,但他绝对不是可随意欺负的软柿子。 当初在流空山脉,他一手御山诀,打的独生脉上上下下躺一地。虽然独生脉弱了点,但好歹也是自古流传下来的。 就连老道这么霸气的老头子,都不愿轻易和东巴朗交恶。像我这种菜鸟,自然只能仰视了。 数十座山川大岳呼啸而出,与人体组成的洪流撞在了一起。 连续“噗噗”的声音,那是人体被大山撞爆的异响。 大片的血雾刚刚出现,就被山风吹散了。别说碎肉了,连点汤也见不着。所有与活人有关的东西,都在一瞬间被撞得粉碎。 这是来自龙脉加持的威力,御山诀在秦岭这片土地,绝对数一数二的霸道。 不过,对方人实在太多,少说有两三百人冲过来。 打前锋的惨死五六十,但相对后续的大部队来说,实在称不上伤筋动骨。而且,经过这么一缓,对方的法器和道法也跟了上来。 十几座山岳被瞬间洞穿,很快黯淡直到透明,这是御山诀被破掉的表现。 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老道身子有些晃动,转头一看,这老头扫了一眼东巴朗,又把目光定在了东巴朗身后数十人身上。 我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我的老爷爷啊,这可是大混战啊,突然出手,还不被前后夹击。这种死法,想必是极惨的。 但以我的身份立场而言,又不能去阻止老道,难道要我很光明正大的对他说:哥怕死,你歇会成吗,出场镜头太多了! 老道会把我一掌扇当机的! 手里抓着的蛟爷也愈发不安分起来,四周地面不断起伏,空气中突然多出了沉重感。这不是血战引发的,而是来自龙脉的压迫。 虽然没有用通冥玉佩查看,但我相信,龙气肯定溢出来了。以蛟爷贪吃的性子,为了吃,它可是连肤色都能出卖。 瞧瞧它半身粉红半身金黄的模样,简直是蛇类的非主流啊! 千山归岳,一峰镇千脉! 东巴郎大喝一声,身后数十座山岳同时涌出,刹那间合而为一。 一座高有百米,其上有灰色雾气缭绕的大山乍然而现。 这一手,东巴郎曾用过,还差点把无辜的我打死,但最后被老道借山之力化解了。 只是这一次,山峰比上回更高,更大,也更有威势了。 东巴郎与身后的几十人高高跃起,沉喝一声,纷纷出掌在大山上拍出。助力式的出掌,让这座道力化生而出的山岳如加了推进器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对面。 其上的灰色雾气不断翻飞,山峰呼啸间,竟隐有龙吟声。 很显然,龙气溢出,让御山诀的威势更盛,在原本虚幻的山岳中,夹杂了真龙气息。 对面也有识货的,一见这情形,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可现在是人堆人,后面的一群龙套只见大山不见威势,哪明白其中的厉害。你推我,我推你,互相谩骂间,山岳已到了眼前。 我清楚看到,最前面几个想逃走的人脸上,都露出惊恐与绝望的神情。 不过,他们这表情也就最后一次,下一秒就灰灰掉了。 合而为一的百米高山,与之前的攻势没什么不同,只是威力方面提高了数十倍。 数十倍是什么概念,就是我原本一棍能打晕你,现在一棍就把你全垒打了。当然了,前提是你身体得够结实。 对面那些同志,身体肯定没那么结实,所以瞬间灰灰的不成样子。我连血雾都看不到,所有的一切都被大山挡住。只有越来越惊恐的叫声与谩骂声不断传来,证明敌人的心理防线,比肉体崩溃的速度更快。 虽然我一直注意两方的争斗,但实际上,最被我放心上的,还是老道。 这老头也不知脑子里装的什么,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着出手。 围攻帝脉的人,早就把我们和帝脉看成一伙。如果再和东巴朗交上手……渔翁得利,我和老道最后的结局就是那只鹤了。 我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唯一明白的就是,老道万一出手了,我就赶紧念了护身咒靠边吧。 巨大的山岳一直冲出去几百米,所经之处无人能挡。只不过其路线与中心点的绞肉机相同,所以只是助长了帝脉的威势,其实并没有给对方造成太大损伤。 但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一道上下百米高,左右几十米宽的空白地段。这有点像黑人露出一口大白牙,你说不清到底是别扭还是惊讶。 这一击,并没有让东巴朗耗费太多力气。虽然口中略喘,但还是昂然挺立身躯,冷眼漠视人群。 千山合岳,无论声势还是杀伤力都极为惊人,很多人都被镇住了。一时间,竟没人敢过来。 东巴朗不是傻帽,他只需要自保,这就足够了。 老道没有什么行动,站在我旁边一声不吭。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怪异气氛,就低声问他:你是不准备…… 老道不点头也不摇头,我顿时明白,这老头又在执行A计划了:走一步看一步,能打就打,不能打就不打。 四周的地面抖动愈发厉害,我已经有些站不稳了。离我们很近的地方,也不断出现地下裂缝。咔嚓声不断,很多树木都晃动着歪斜下来,更有山石滚落的声音与人惨叫声混杂。 这种场面,可以说乱到极点,只有大卖场吐血跳楼大甩卖的时候我见过。 这时,我手指忽然酥麻一下,下意识的松开。一个粉金的小身影,从我手中跃下,顺着一条地下裂缝忽的钻了下去。 我脑袋都蒙了…… 随它去吧,没有坏处。老道士忽然开口。 可是…… 翱翔天际的鹰才是鹰,笼子里的,是鸟。老道士一脸平静:它终将要化蛟,其中艰辛,若你一直这样护着,难以成事。 老道的话总是很有道理,可对我来说,有时会很难接受。 我当然明白龙气对蛟爷这种异兽来说,十分珍贵。可它这么小……而且又钻的地下裂缝,现在地面抖动的这么厉害,谁也说不准那些裂缝会不会被挤压的再次合拢。 但是现在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别说那裂缝我钻不下去,就算能钻下去,眼前这种情形,我也不敢离开老道半步。 除非,我打算一个人逃离这里。 大战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三路帝脉队伍已经被完全切开。切成了数十块的队伍,被众多敌人围着打。 帝脉的战斗力不能说很弱,但他们毕竟提前分出高手在地下引导龙气化形。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当秦岭帝脉完全聚合起来,再多的敌人也不够他们杀的。 但是,这种时刻明显是缺少时间的。 对方只想破坏大阵,并不是为了消灭秦岭帝脉。 这就是为什么惊天动地的阴谋,都被区区几个人给破坏了。 杀红眼的人,胆子是极大的。东巴朗之前的威风,早被杀气冲散了。 现在,又有几百人分出来,向这边扑来。其中,以古道四门为首。 他们刚才损失惨重,早已憋足了火气。这会杀的惊天动地,浑身都被血染红了。 以古道四门的道法特点而言,他们属于那种隔着老远就朝你扔火球的。按理说,身上应该清白无一物才对。可这里人实在太多了,哪怕他们在人堆里,也照样避不了。 所以,当你看着一群浑身血污,面目狰狞,却隔着几十米就扔下来一大堆火焰风刃水刀大石的人时,心里忍不住就觉得发颤。 东巴朗的面色一直阴沉,这会更阴到要下雨了。 在他周围,除了一直站在那的几十个弟子外,就只剩下我和老道。其它人,早就混战成一团,逐渐远离了这边。 那几十人手掌拍出了山峰,暂时挡住了攻击。但除了古道四门外,还有其它势力混在其中。数百人的攻击,根本不是他们能挡下来的。 几十座山峰,往往眨眼间就黯淡消失了。 东巴郎没有立刻出手,而是转向老道,微微弯腰拱手:还请高人出手。 老道看着他,而我则看着老道。 东巴朗的请求,他到底会怎么回应? 是答应,还是直接一巴掌扇过去。我觉得,后者可能性极大,因为现在帝脉明显处于劣势。 好。 这一个字,让我的胡思乱想就此终止。 我惊诧地看着老道,他竟然答应了…… 是想麻痹东巴郎,然后趁机…… 老道用实际行动给了我答案,他飞快的画出几道空符,组成斩字符,随后一掌拍出。 斩字符飘飘荡荡,带着凌厉的凶势,斩断对面所有的攻击,一头撞在了来袭的数百人群中。一声巨响,符咒轰然炸开。位于最前方的古道四门,承受了最重的伤害。 血肉纷飞中,我极其不解地看着老道。 幽冥 第一百二十七章 龙腾(4) 斩字符的威力不比千山归岳,但论起局部的凌厉程度,却比后者更甚。 血雨残肢散落中,老道再次画符,没有任何犹豫。而东巴郎一群人,则跟着不断拍掌,一座座巍峨山岳,不断撞入人群中。 对面的几百人,被彻底挡住。 很多人都认识老道,他们脸上有不解,也有怨恨。 可以想象的是,这件事结束后,五行脉的地位在其他人眼里,必定一落千丈。这让我对老道的做法十分不解,他为什么没有偷袭东巴郎,反而去帮助帝脉呢? 完全不符合老道的想法,或许,他是为了麻痹帝脉的警惕性? 如果这样的话……我看着老道不断出手击杀敌人,一道道人影在五行道符攻击下坠落。血雨纷飞,老道脸上的表情一直很平静。如果他真是为了麻痹帝脉,那这份心性,实在太可怕了。 天空中有人大呼着,我抬头,正见大批人脱离了局部战团,向这边扑来。那些失去对手的帝脉子弟,也立刻被其他人挡住。 乌压压一堆人,少说有一两千。这么多人,凭老道和东巴朗他们,肯定是无法挡住的。 我看到,之前攻杀最为凌厉的魔禅脉也在其中。这让我心里发凉,嘴皮子颤抖,已经准备念八索护身咒了。 “昂!” 通天彻地的龙吟声响起,地面就像破碎的蛋壳,泥土碎石翻飞。 咔嚓声不断,比之前的频率更快,一缕缕灰色雾气从地下裂缝中飘出。 这就是龙气,在大阵的引导下,完全溢出的龙气已可化形。只要阵法不断,最终,将化为龙爪,并强行打开通往地府的道路。 这是极其逆天的行为,可谓神话一般的大手笔。古时记载的移山倒海,估计也和这差不多了。 不过,这让来袭的各宗各脉更加焦急,一旦龙气化形,就没人能再阻挡了。那是如今这个天地,最强大的伟力,来自华夏大地无数年的积累。 东巴郎依然不紧不慢的拍掌,虽然面色阴沉,却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至于老道,一道道空符画出,似乎也没想过要后退。 上千人的队伍来的很快,眨眼间就到了跟前。位于最前方的,是不知名势力。他们手里都提着冷兵器,上面有血迹残留,更有道力的光芒闪烁。 在他们脸上,满是杀意。 这种情况,我是没办法再呆了,只能把护身咒念出来。 否极泰来,镇守乾坤! 老道右手飞快舞动,连画九张空符。 九张符咒个个都有所不同,线条纹路看似简单,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奥秘。 淡蓝色的空符不断飘荡,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说不明白到底像什么,与我以前所看到的八卦图案很像。 天地五行,大道存一!九宫现,法令九方尊神,行五方道法! 铺满方圆五米的巨大九宫道符,其中一张突然闪起了红光,老道一手点去,口中轻喝:离火! 那道红色道符微微一震,其上不断有红色雾气涌出,向着敌人飘去。 这些毫不起眼的红色雾气,眨眼间就荡入人群,那些最先接触的人脸上神情一顿。紧接着,我看到他们像被点燃的油桶,一道道火柱将他们彻底笼罩。 没有凄惨的嚎叫声,因为这些人只是一两秒的时间,就彻底化为灰烬。火柱消失后,原地再无一物。 这诡异的一幕,立刻让来袭众人惊恐。他们推揉着别人,想逃离雾气笼罩的范围。魔禅脉逃的最快,他们强壮的身躯本就无人能敌,此刻毫不留情的下狠手,所有拦路的人,都被打死当场。 如此凶神恶煞,众人心里虽有冲天怨气,这个时候却也不敢多话。 老道一手九宫离火符,彻底震撼了当场,连准备遁入虚无的我都不由停下来。 东巴郎没有停手,趁着对方大乱,他再次使出了御山诀。 这一段其实也就几秒钟的时间,但却有超过三百人死伤。我都看的有些麻木了,难怪修行人都心如铁石,每天这么死,再软的豆腐也成金刚石了。 “轰隆隆!” 巨响不断,我脚下一颤,直接歪倒在地。 到处都跟装了弹簧似的不断抖动,像我这种普通人已经没法站稳了。 这时,九宫符颤了一颤,突然黯淡下来。红色雾气飞快消散,老道后撤下来。我坐在地上,见到他面色有些苍白,额头全是汗。 你没事吧? 话刚问出口,那边东巴朗也带人过来,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没事。老道摇头:只是有些脱力。 说着,他从袖子里摸出几颗丹药吞了下去。 东巴朗点点头,没说什么,又望向对面的敌人。 没有九宫符的震慑,那些人再次蠢蠢欲动。一见老道摸了丹药塞嘴里,他们顿时有些欣喜,立刻又乌压压冲过来。 东巴郎带人将我和老道护在中间,同时他像在自语:已经快了,快了……→文·冇·人·冇·书·冇·屋← 龙气溢出的越来越多,我甚至看到有人不再战斗,反而拿了东西去收集龙气。但在这种混乱的时刻,这种行为是极不理智的,大部分这样做的人,都被人背后偷袭,喋血当场。 对面又汇集了一部分人,合起来已经超过两千。其中,更有魔禅脉这样的大佬。 怎么办?我看向老道。 他摇头,没有回答。若是往常,遇到这种回复我也就算了。可现在是什么情况?生死一瞬间,老道竟然还这种态度。 我心里有点冒火,很想大声骂几句,可又不知道该骂什么。 敌人已经冲过来,东巴郎等人严阵以待,可如果没意外的话,最终他们会和我以及老道死在这。 再厉害的人,始终是人。 虽然形势很不乐观,但我却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念起护身咒,随时可以逃走。只是,蛟爷还在地下裂缝,而且老道愿不愿意跟我走,也是一个大问题。 突然间,悠长的龙吟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比往常,因为随着龙吟声,地面的裂缝突然增加许多,远远的,我甚至看到一座大山逐渐倒下。 龙吟声一直在持续,越来越大,有些像困龙升天前的不屈怒吼。 我听到有人大呼:快!龙腾势,不能再拖了! 无数人群向这里涌来,帝脉几千人一起都无法阻挡。 我觉得自己现在已经面无人色了,连忙抓住老道的袖子:你走不走? 老道摇头:不能走。 他语气十分坚定,我心里的那股子邪火立刻冒了上来:你有病啊!这都什么时候还不走!活腻歪了是不是! 这话声音非常大,东巴郎转头看向我。我已经顾不得他的感受,因为保命是最重要的。 我不是帝脉的人,没必要为帝脉送死。就算是拿了宝贝,可东西都在老道身上呢。 你不走我走!我已经彻底愤怒了,这是惶恐引发的负面情绪,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值得我生气。如果……老道如此漠视自己和他人生命不算的话。 就在我念着护身咒准备离开这里时,远处却突然响起了惨叫声。同时,有惊呼,有谩骂。 你们! 混账,你们竟敢…… 大多是类似这样的话,周围实在太吵,我能听清一两句已经不错了。 在惊诧中,我望见魔禅脉的黑色铁塔,在人群中轰然炸开。原本紧靠他们身边,对其没有丝毫防备的盟友,此时被魔禅脉的人纷纷击杀。 而在更远处,场面也更加混乱。 许多原本一起战斗的人,都互相攻击起来。他们头顶头,刀对刀,把对方当作了仇人。 这是…… 我实在没办法去理解眼前的情况,他们是吃错什么东西了? 忽然间,我明白老道为什么坚持不走,为什么如此危险的情况下,东巴朗却一直没有后退。 这一切,难道早就设计好了? 这一刻,我隐约理解,老道在东巴郎寻求帮助时,为什么立刻答应了。 或许,他在那时就已经看出情况的异常。 而东巴郎的那句问话,难道是在试探我们? 真是这样的话,如果老道当时没有出手而是选择别的方式,那我们俩…… 我不敢想下去,心里无比的庆幸,有种从鬼门关前溜达一趟的感觉。 和这些修行人一起,我觉得自己脑子实在不够用。他们太喜欢搞阴谋诡计,一个个城府深的可怕,不到最后,从不露出半点端倪。 如果没有老道,我或许被他们来回卖一百遍也不知道。 混战,让场面比刚才更乱。 原本团结一心的人,现在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和帝脉打,和自己人打。一部分和自己人打,帮着帝脉打。这太绕口了,同时也充分表明我纠结的心情。 “轰!”的一声巨响。 这声音大到要把天都惊破,没等我回过神来,却又听到有极为飘渺的巨声:道,万以一存,生以万法。脉,血以万流,传以一法。祭天地,明鬼神,以天驭龙,以气化形,通! 最后一个字念出,我们左侧千米外的地面轰然爆开。冲天的灰色气柱,如龙卷风一般席卷着万物。所有与之碰撞的东西,都在瞬间被粉碎。 这道风柱的出现,让所有人都震惊了。大部分打斗都停了下来,东巴郎转过身,一脸狂热与激动。 龙气化形!终于要开始了,天帝终于要重临人世了! 听着这有些癫狂的语句,我遥望那道风柱。其转动速度越来越慢,龙气回流往下,不断的收缩变形…… 当风柱完全停止后,聚合帝脉全力而生的龙爪,将打开通往地府的道路。 幽冥 第一百二十八章 地府(1) 地府,这是一个神秘的名词,也是一个神秘的地名。 传说中,是掌管了六道轮回,控制人生死的地方。如果按照现代词语来描述,这里就是监狱,而且以刑罚为主。 有事没事,还可能让你变成鸡啊鸭啊狗啊猪啊什么的,反正进来了想安生出去不太容易。除非你生前只做好事不做坏事,但有句话叫,做坏人易,做一辈子坏人难。做好人难,做一辈子好人更难。 原谅我又跑题了,因为地府即将被打开,千年来从未有人得见的地府,将在我眼前呈现真实。 龙气化形的速度并不快,但已经不可逆转。 原本斗做一团的众人,除了很小一部分已经彻底杀疯了,依然逮谁砍谁外,有许多都忙着收集龙气。 如今这天地,龙气就像外星陨石,大部分人经常听说,但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 这一次,有很多人都是有备而来。除了阻止帝脉外,还做好了另一手准备。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还空手而归,这不是修行人的个性。 帝脉的子弟都集聚起来,在龙气化形的区域外围成一个半圆。任何人敢靠近,都会遭到他们毫不留情的毁灭性打击。 当几千人聚集在一起朝你攻击时,那种感觉,就像你看到月亮冲到地球而且只撞向你一个人。 那些突然反水的势力,例如魔禅脉,也汇集了众多势力与帝脉站在一起。 很多势力都被他们突然的反袭打懵了,这会反应过来,立刻开始大声谩骂。 满天的骂声,比刚才争斗声还大,要知道,这会所有人都没什么事干,就只能动嘴皮子了。 东巴郎冷笑一声,对那些谩骂表示出不屑。 我忽然对这个人有了莫名的畏惧,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城府,还因为帝脉。 能够无声无息就拉到这么多外援,在最关键的时候倒戈一击,帝脉的能量,不是一般势力能比的。 老道士没有立刻与东巴郎反目,是极为正确的做法。 这种明争暗斗,太过刺激,多来几次的话,我就该去医院了。 秦岭作为华夏三大龙脉之一,其威势天下少有。龙气化形,代表龙脉已经开始复苏,没有外力阻挡的话,便可腾龙出世,升天而去。 老道之前说,这片天地阻碍太大,龙脉即便复苏,也不可能化作真龙升天了。但是其本身的伟力,却是无人可抵御的。 龙气化形虽不能被阻止,但来袭的众多势力,却并没有离去。 他们聚集成一团,与帝脉遥遥对峙。 事情发展到现在,早已超出我的预期。这与神话无二的事件,让我有种时空错乱的感受。仿佛随老道离开城市后,我突然坠入远古的神话时代。 那种开天辟地,补天造人的伟大事件虽无法经历,可眼前这一切,已经足够了。 龙气逐渐地收缩,并不断变幻形状,我不敢眨眼睛,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因为我知道,这种场面,一生可能只遇到一次,错过,就一辈子错过了。 时间流逝中,龙气所变幻的形状也越来越清晰。 我感觉自己嘴巴正逐渐张开,并最终变成了一个O型。 因为就在我眼前,一支足有数百米大小的巨爪,缓缓成形。 龙气是灰色的,但当巨爪成形的那一刻,却绽放了刺眼的金光。 这爪子上下都布满金色纹络,与我想象中的龙鳞完全不同。一条条纹路,像刺青一样,其中隐约可见灰色龙气在流转。 我不知道其他人什么表情,例如一向镇定的老道。我只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傻爆了。 这么大的爪子……如果用来做烧烤,得够多少人吃啊…… 就在这时,原本静止不动的龙爪,突然向地面坠去。从我这个角度来看,它更像是一只巨龙“按”向了地面,借势腾空而起。 华夏这条巨龙,难道要就此腾飞了吗…… 我脑海里,顿时浮现一条金色巨龙破开千里大地,带着惊天的气势,摇头摆尾,浮云而上。 当巨爪按在地上的那一刻,大地都仿佛要破碎了,无数的巨石纷飞。也幸好我们离的远,不然光这石头,就够受的。 与此同时,我看到前方遥远的地平线尽头,突然亮起了刺目青光。 这光直破苍穹,瞬间便到了这里。 而又有另外四道红白蓝绿光芒与之接轨,就像节日的烟花,一道道光线从聚合处散开,瞬间没入大地之中。 “昂!” 一声沉闷的龙吟,地面也紧跟着剧烈抖动了几下。 我听到东巴朗长出了一口气,这声音很大,只这一声就足以明白,他并不像表面看来那般镇定。 唉……老道在我旁边叹息一声。 我回头看他,只见他皱着眉头,脸上有些许悲戚之色,但很快就消失了。 就在我转头看老道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了一声龙吟。紧接着,我胳膊被人抓住。 我被吓了一跳,连忙转回头,正见东巴朗盯着我一脸慎重:准备好通冥宝玉,地府通道马上就要打开了! 我呃了一声,手忙脚乱把玉佩掏出来。老道到现在都没什么表示,我总不能跟着他沉默吧。如果不按东巴郎说的做,帝脉的人肯定要把我打成豆瓣酱…… “轰!”的一声巨响,我被震的头晕眼花,循声望去,正见那只巨大的龙爪已经再次按在了地面上。 在碎石翻飞中,一个繁复到极点的阵法道纹闪出了光亮。龙爪的力量,被奇异的阵法吸收。 我捂着耳朵,正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震聋了,却突然发现,脚下原本布满落叶与乱石的土地,已经变成了纯黑色。 这种黑,非常的纯粹,而且,有一种很难形容的诡异感触。 如果非要说清楚的话,就像你站在八千米高空,脚下只有黑色的玻璃。 我只能这样形容了,因为脚虽然能感受到土地存在,可视觉上,脚下已经空了。 一个微弱的光点,就在下方不知多遥远的地方闪动。东巴朗一边拍着我的肩膀,一边指着那个光点,大呼着:快!快!就是那里,定住它的位置! 我一边忍受脚下让人心慌的诡异感,一边忍受他铁板一样的拍击。 拍你妹啊!我是电影吗!拍我做毛啊! 在心里怒骂两声,可我也知道,这是非常关键的时刻。虽然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但我还是把玉佩贴在额头上,试着把道力灌注进去。 道力怎么运用,我一直都没弄明白,只知道当我需要用的时候,它就会出现。 通冥玉佩在一瞬间就变得滚烫,我啊地大叫一声,差点没把它扔出去。而这时,我感觉脑子里像有一根线被拉了出来,不由我控制,笔直地向那个光点延伸过去。 这是另一种奇异的感受,以前看新闻,有人在自己耳边发现一根细线,就不停的拉啊扯啊,扯了很长很长,后来他聋了。因为那根线,是他耳部的神经。 我开始恐慌起来,这样拉下去,我不会脑瘫吧。 可现在已经由不得我了,那道线就像被人大力扯着,一刻不停地往外冒。 而随着它的延伸,我感觉自己距离那个光点也好像越来越近。 时间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像很久,又像一瞬间,就在我脑子迷糊的时候,光点突然无限的放大。 这是一个黑色的光点,但在周围黑黝黝的奇异场景中,却给我一种亮白色错觉。 我实在没办法去形容了,因为这已经超出初中老师教会我的一切。与我所知的任何物理定律都相违背,而这,绝不是眼睛欺骗了你,因为我压根就没睁开眼。 当黑色的光点在我眼前彻底放大,并如一张大口将我吞噬时,原本从脑子里不断延伸出去的那根线,突然发出“迸”的“声音”。 这种“声音”不是用耳朵听,而是你感觉到的“声音”,不是幻听,也不是幻觉。 这“声音”出现后的一瞬间,我就感觉眼前一暗,又突然明亮起来。 再睁开眼的时候,我惊骇的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法言喻的恐怖地域。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地府? 幽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地府(2) 地面是焦黑的,并且以波浪的形式存在。 我不知道这种看起来像水,但却和“水”毫无关系的东西叫什么。它可以像海浪一样发出呼啸声,又可以让人在上面行走而不沉没。我试着用力踩踏,感觉到一点柔软,有点类似橡胶。 天空分为了两层,一层是燃烧的火焰。 我可以清楚地看到,火焰不断变换着形状,像有风在吹。它不坠落,也不上浮,就在那一层。 再往上,在火焰的缝隙中,隐约可见黑色的东西。 由于距离太远,我实在看不清那是什么。 这里很大,而且极其空旷。除了脚下的“海浪”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地府……一声喃喃自语,在我耳边响起。 我吓的浑身汗毛都炸起来,跳开一步再转头,原来是东巴朗在说话。 他脸上有些许迷茫,带着一丝憧憬,一丝狂热,还有一点好奇。总之,这是很复杂的情绪化表现。 在他旁边,除了一直跟随他的数十人外,还有老道。 老道的脸上,也浮现出惊奇之色。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看过脚下的东西后,弯腰伸手。 “海水”被他捞上来一点,但很快就在掌间消散了。老道看着空白的手掌,沉默不语。 有他在,我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这里就是地府吗?我走到他旁边,小声地问,同时用余光瞥了眼东巴朗。 老道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皱眉思索一会后才摇头说:或许是,或许不是。 这算什么答案?我有些诧异,难道以老道的博学都无法确定吗?五行脉的典籍中,应该对地府有详细的记载才对。 但如果这里真是地府所在,那我们现在的位置……老道顿了一顿,随后用更不确定的语气说:我们,应该是在奈河之中。 奈河?奈何桥?我一头雾水,因为对地府的了解最多的,只有阎罗,苦海,奈何桥这种耳闻能祥的名词。 奈河,可通天地,自天上流下,涌入阴间。老道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黑色大海”,接着说:这河的两边,一为阴,一为阳。因此轮回,需走奈何桥。 这时,东巴郎凑过来,听见老道的话,他皱着眉头扫视四周,疑惑地问:古籍中记载,奈河不过数尺宽,并有污秽的血水。其中更有牛鬼蛇神翻滚纠缠,坠入奈河,便再无轮回可能。但这里…… 东巴郎的疑惑,其实也是我的不解。这片黑色海洋广阔无边,遥遥看不到尽头。相对传说中的奈河而言,我更愿意相信,这里是佛教徒所谓的苦海。因为苦海无涯,更是以黑为主,与现在的地势非常接近。 可问题又来了,苦海在传说中,连鸿毛都浮不起来,而其广阔无边,因此才说苦海难度,回头是岸。 我们是道。老道士第一次用十分确定的语气说:哪怕这里不是奈河,也绝不会是苦海。 我翻个白眼,这老头明显就是修行界的愤青。 不管这是哪里,我们都需要找到天帝。东巴郎说。 我四处看了看,除了我们之外,这里再无其他人。只有我们进来了吗? 当然不可能。东巴郎说:大批人同时进入地府,是极其少见的。或许,他们在其它的地方。 他的语气十分肯定,帝脉在进入地府前,早已做好完全的准备。花费那么大的代价,就进来这么几个人,除非他们脑子集体进水了。 这里真的是地府吗?怎么没看到什么鬼神?黑白无常呢? 这个问题没人能解答清楚,我们一群人带着大堆疑问,在商讨很久后决定,先利用通冥玉佩的查探功能,找出一个方向,然后再确定往哪走。 做出决定后,我拿着通冥玉佩紧贴额头,将视野延伸出去。 当视野变幻后,眼前的一切都彻底变了。原本空无一物的四周,突然多出了许多黑气。很黯淡,四处飘荡,有些自我们身上穿过去,却无法察觉。 这里是地府,不是避暑山庄,也不是八百里长城,只有鬼知道这些黑气是什么! 我连忙把玉佩拿下额头,将看到的东西说出来。 听闻有不可见不可闻,只有用通冥玉佩才能看到的黑气存在,东巴郎的脸色不再那么狂热,反而多了些许愕然与担忧。 从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对于地府来说,也是小白一个,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向老道,老道思索一番,说:或许是地府的阴气。 阴气?以我们的眼睛,道力加身怎么可能无法察觉。东巴郎问。 不知道。老道摇头,但随后他低头看向脚下的黑色海浪:但这里是地府。 东巴郎微微一怔,随后点点头对我说:还请小兄弟尽快找出前行的方向。无论那些黑气是什么,我们都要尽快离开这里。 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因此虽然满腹担忧与不满,但还是把玉佩贴在额头,开始延伸自己的视野。 黑色大海太过宽广,如果只找一个点的话,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出路。我试着同时延伸四周的视野,在视野延伸中,看到有不少人行走在黑色海浪上。他们成群结队,有的队伍很大,有的是几人小队。 看来东巴郎说得没错,的确有很多人同时进来了。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当初一只鬼差杀的魏家屁滚尿流,连顶级铜甲尸都抵不住。而这里是地府,传说中鬼差无数,什么地府五官十大阴帅十殿阎罗…… 如果将临人世间的话,地球基本上就报销了。 此时的我,已经忘记自己和那些年轻牛犊子是同一级别的。 全方位视野全速延伸,这一次坚持的时间,远超我的意料。足足有一个小时,我都没什么异常感。而最终,我找到一座桥。 宽阔无比,高大的可怕,更像桥形的大山。 桥上刻着模糊的人脸,其上有各种可怖神情。而在桥的四周,黑气明显增多了,最起码比这里浓厚了一倍。 我看到桥边竖立一个大碑,上面刻有古字。 原谅我文化不高,没能立刻认出那是什么字。但根据老道所说,这里如果真是奈河的话,这座桥,显然就是传说中的奈河桥。大碑上所刻的字,也就不用猜了。 奈河桥,是接通阴阳两界的。准确的来说,踏上那桥,才算真正踏入了地府所在。我们所在的奈河,不阴不阳,相当于金三角那种三不管地带。难怪古时记载,奈河中多有牛鬼蛇神。 当视野彻底收回时,玉佩刚开始变热,我还有余力去探索更深远的地方。 这种巨大的改变,让我极其雀跃。不过,四周再次恢复空旷的可怕场景告诉我,这里是地府。我的好心情,立刻被破坏了。 把玉佩从额头拿下来后,我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老道。而东巴郎就在旁边,自然不用专门跟他说一遍。 就往那里走吧。老道下了决定。 实际上,我们也只能往那里走。起码奈河桥是通阴阳的,说不定,可以从那里直接回阳间。 当然了,老道肯定打死不死都不同意,这老顽固铁了心要阻止天帝。之前顾忌太多没能出手,这会肯定早憋坏了。 以我的视野延伸速度来算,从这里距“奈河桥”起码超过了两千公里。 这个距离,已经横跨祖国大地了。 虽然距离遥远,但起码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修行人对于方向辨认,惊人的准确。所以,在我指出目的地所在后,他们立刻就开始前行。 老道的缩地法是在场众人里,前行速度最快的。东巴郎他们的法门,以霸道力量为主,对于速度并不擅长。 也不知老道究竟在想什么,竟然提议东巴郎他们借用道力,带所有人一起走。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东巴郎的赞同。 有飞机坐,谁愿意靠两条腿狂奔啊。 但我却没办法理解,如果老道带着我一个人走,就可以在所有人前头赶到那。先拔头筹的我们,无论进地府破坏天帝复生计划还是退回阳间,都有足够的时间。 但转念一想,没有东巴郎带路,我们可能很难找到天帝。由此可见,老道已经准备把自己和我往死里玩了。 数十人同时借力是什么概念,就是在一瞬间,我们直接跨越了两百公里。 老道连踏五步,一千公里就过去了。 停下后,东巴郎他们差点累瘫。一个个额头冒汗,气喘吁吁,面色发白。我看了看老道,他面色平静,虽然额头同样在冒汗,同样在喘气,但我可以肯定,这老头是故意的。 休息一段时间后,再次赶路。 仍然是连踏五步,这一次,差点把东巴郎一群人心肝都踏出来了。停下后,我们已经来到那座巨大的石桥旁。 老道没有理会跌坐在地的东巴朗等人,而是看向了桥边的那座大碑。他只扫了一眼,便轻声自语:奈河桥…… 幽冥 第一百三十章 地府(3) 这真的是奈河桥?我站在老道旁边,有些不敢置信。 碑文所刻,的确是这三个字。老道士回答。 这桥也太大了……我走到桥头,好奇地摸了摸。不知是什么材质,和石头差不多。最奇异的是,那些桥面所刻的人面花纹,是与桥体不同的柔软,而且带着些许温热。 我立时被吓了一跳,因为这有些像真人脸孔。 这会好不容易喘过气的东巴郎也走过来,他脸上也带着好奇与疑惑,但并没有像我一样去摸。而是问:传说奈河桥广不过数尺,分了三层。可现在这座,怎么看着如此怪。 更何况……东巴郎回头望了望,带着一脸不解:这桥并没有架在陆地,还是在这奈河之中。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老道也不解的摇头。 东巴郎对这些疑惑并不是特别在乎,待跟随他的那批人都喘过气来,他便喊着我们要过桥。 地府与我们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与古籍中记载的更没几分相像,我实在不愿在一个极度陌生而且可能极度危险的地方跑来跑去。 你知道要往哪里去吗?我问。 东巴郎摇摇头,说:天帝并没有留下地府的路线图,但这并不是太大的问题,这里会有人来接应我们。 嗯?有人接应?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这句话代表的意思过于广泛。 这里……有你们的熟人?是先进来的人,还是和我们一起?还是……最后一种猜测我没敢说出来,因为我想起一句话,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个猜测,太可怕了。 他们是先进来的。东巴郎说出了答案,这让我略松一口气。 怎么不与他们一起进入地府?老道士忽然问。 东巴郎说:他们的方法,并不能带入太多人。而为了周全应对,必须靠帝脉的法子,人多力量大。天帝重临人世,不能出任何差错! 最后一句话,东巴朗语气很重,也很坚定,这甚至让我以为,他早已洞悉老道的想法。不过,我宁愿这是自己的错觉。 老道没有思考太长时间,东巴郎话音落后,他只在大碑前站了不到十秒,便迈步上桥:走吧。 我是站在老道的身后,那时看他迈步前行的样子,总觉得带着一种坚决。这种坚决,包含了视死如归。 之前已经说过很多次,这是我最无法理解的地方。为什么一件明明与他无关的事情,他却始终执着。 这座奈何桥,大得惊人,让人有种在大山上行走的错觉。桥体有大半的地方都很柔软,而那里都刻有人面花纹。踩在上面,就像踏着别人的脸部前行。这种感觉太过诡异,让人不寒而栗,心里直发毛。 桥体两侧没有护栏,在桥边就可以看到下方黑黝黝的“浪花”。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海水,而是传说中的奈河,这让我很是担忧,生怕下面突然窜出什么怪东西。 东巴郎等人的脚步迈的很快,而老道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至于我,必须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一个小时后,我们登上了桥体最高点,又过了一个小时,才抵达“对岸”。 按照我们的行进速度,这座桥的长度,起码在二十五公里以上。 如果是几个月前,这么长的距离,在两个小时内跑完,我肯定早累死在半路了。可如今,虽然脑袋发懵,两腿打颤,但还是活着坚持下来了。 反观东巴郎他们,虽然略有粗气,却连汗都没流。至于老道,一路更跟闲庭漫步似的,散着步子就过来了。 对于我的羸弱,东巴郎虽有不解,但并没有多问。 过了奈河桥,这边依然是漆黑河水,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庆幸没有出现各种妖魔鬼怪对同时,我又有些失望。累的像狗一样,还是跟原来没什么不一样? 这时,从桥下忽然有人跑出来。他身形飘忽,脚不沾地的如武林高手般飞掠而来。 东巴郎意料外的没有出手,而是站在原地拱手施礼:久等了。 那人掠至我们身旁,先是扫了眼我和老道,随后点点头:走吧,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这人身着黑袍,头发披散着却不凌乱,面貌很普通,神情也有些冷漠。即便与东巴郎说话,也是很公式化的那种。 这就是接应的人?我好奇地看着他,到底什么来头,竟然可以提前进入地府。 东巴郎自然不会和我解释,跟在那人身后就走。老道也要跟着,我拉了他一下,待东巴郎他们走出去一点距离,才小声问:看出是什么来历了吗? 老道士摇头:不知晓。 这让我有些失望,然而老道没有多留,抬腿迈步跟了上去。他都走了,我自然没什么好想的。不过跟上去之后我又小声地问:你真准备那样做吗? 老道毫不犹豫地点头,在我开口前,他出乎意料的主动解释说:或许在这里,我可以找到师弟。 你师弟,和地府有什么关系?我很是不解。 老道边走边说:石兽被劈开后,出现了黄泉孤坟,独生脉那人,走上黄泉之后的神秘道路,就此消失。师弟,应该和他是一样的。 黄泉坟,也不一定就是地府的啊,说不定是重名呢。 天帝就在地府,而其留下的密文又需要石兽才能解开,那座孤坟,必定与地府相关。老道士很是肯定地说:或许,那条神秘的道路,就是传说中的黄泉路,可直通地府。 老道这么一说,我想起黄泉坟出现时,在那条道路尽头,隐约见到的宫殿与人影。 难道那里就是阴曹地府,甚至传说中的阎罗大殿? 这太不可思议了,一尊小小的石兽,从血肉变成石头已经足够离奇,而在其体内竟然还隐藏通往地府的道路,这已经不是用离奇两个词能解释的了。 就算你师弟真在地府,这都二十多年了,可能会有很多……呃……说到这我就卡壳了,因为以老道的个性,毫无目的都能寻几十年,这会有了一个明确的目的地,而且近在眼前,他怎么可能放弃。 但帝脉的强势,以及对地府的陌生感,让我十分担忧。老道万一真想不开,很难活着离开这。到时候,我怎么办? 八索护身咒不是万能的,念出咒语需要时间。更何况,就算我想帮他,也没这个能力。 到时候,要抛掉他独自逃走吗?我瞥了眼老道,总觉得这个想法很对不起他。而且,就算我逃走,又逃去哪?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阳间。 一大堆问题,让我想的脑子都乱了。 跟着那个接应人走很久,两条腿都要走断了。这时,他停下了。 一直心绪很乱的我,之前并没有注意周围。这会停下步子举头去看,顿时大吃一惊。 眼前伫立一块大石,其下部隐在黑色的河水里,而仅仅露出水面的部分,就足有百米高。加上长宽也有近百米,这块石头,真是惊人的大。 在石头的中间刻有古字,我看不出那是什么,只有问老道。 老道抬头望了一眼,脸上的神情有些变化,随后吐出几个字:今世缘。 啥意思?阴森森的地府,一块破石头还刻这么文艺的名字…… 这是地府的三生石,石分三块。一块来世缘,藏于天。一块今世缘,立于地。一块前世缘,埋于土。带我们走来的那人很随意地看了眼大石,开口解释说。 老道神情有些异样,他很少会有这种表现。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不再去看那石头。 三生石,在传说中可看人三世姻缘,这是在爱情传说中经常出现的神物。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不过,其分为三块,还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步,这倒第一次听说。 我好奇地摸了摸大石,凑的更近些,想看看是否写有我的今世姻缘。而老道却在旁边说:神物需神力,非肉眼凡胎可见。 这让我大为惊讶,因为老道对姻缘石的表现,太奇怪了。 我还没来及问怎么才能看到今世姻缘,就听见带我们来的那人说:前方便是阎罗殿,到了那里,不要乱动任何东西。 说完,他就先往前走了。东巴郎紧跟其后,然后是老道和我。 虽然惋惜没看到自己的姻缘,但在离开三生石的时候,我惊诧地看到,在石头后面,有一座石雕。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半倚在石头上,似与三生石融为了一体。令人诧异的是,她手上拿着一把石刀。 我只来及看到这大概模样,因为前方的人走得太快,如果我看的太仔细,就跟不上他们的步子了。 走在路上,我还在想,那里怎么会有石雕。考虑到石兽也曾为血肉之躯,或许,那个女子曾经也是活着的。 奈何桥,三生石……我脑里打个激灵,那位石头女子,难道是神话中的孟婆? 可是,孟婆手里怎么会有刀而没有碗呢? 这是一个新的疑问,同样是无解的。带着十足的好奇心,我跟着他们一路前行。很快,便看到一栋巍峨的大殿。 大殿的造型很古朴,与电视里看到的皇家宫殿差不多。殿前没有大碑,也没有牌匾,好像这是无名的建筑。 大殿前立有一人,一见到他,老道的步子就停了,而我,也差点惊呼出来。 那是一位熟人……其为魏家一代家主亲子,却在权力争夺中被逐出魏家,自此改名为:噶木。他与老道敌友难分,传闻周家宗老为夺仙果将之杀死。可如今,却活生生站在地府大殿前与我们对望。 幽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地府(4) 其实我一直都不相信,天尸脉五个人会死在周家宗老手中。 老道曾说过,魏擎苍是以仙果死而复生,隐藏的极深。若论本事,全天下他都可称王了。只是几个周家宗老长老一流,怎么可能杀得了他们。 而且,后来周家因为仙果,被众多势力打上门。留守的三大宗老死二逃一,其余人都被灭掉了。如果与天尸脉一起走的那几位也死了,那么周家真可谓伤到了根,从一流的大势力掉到了二流半。 噶木的出现,证明当初天尸脉唯一没死的那人,所说根本就是谎话,只是为了引诱各大势力去周家而已。 不过,天尸脉在这个计划中,只活下来五人。 这种代价,绝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想想钟九天那个小气又暴躁的老头,他能答应参与这个计划,着实让人惊讶。 由此看来,天尸脉所图甚大,就算只有五人,其所得利益,也必定惊天。 而周家在市郊损失惨重时,老道曾截下了陶天松。持有周家降魔剑的年轻人,与神秘的殓尸人是一路的。陶天松带着独生脉参与了对付周家的计划,按这来看的话,整个计划中所包含的势力有独生脉,天尸脉,殓尸脉。 魔禅脉之前反袭很让人意外,而窝里斗的除了这一家之外,还有很多势力。 在看到噶木站在大殿前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八索正天密卷。 密卷中曾提到,封天补地有六人,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还有天帝与大魔尊。 其中,天帝为当世大能,大魔尊为当世大勇。这两人与我八索两千年的老祖宗,同时参与了封地。 天帝在地府,那么大魔尊呢? 这样一想,魔禅脉玩无间道就很容易理解了。 如果找到大魔尊,不仅让魔禅脉有了与帝脉抗衡的顶尖战力,更可以拿回失传的魔将法门。 好吧,这些人进入地府,看起来都有天大的好处。 老道想阻止天帝,还想找回师弟,这种好处,太坑人了。 至于我……唯一的好处就是来打酱油了。 而这个时候,又有一个新的疑问冒出来。 魔禅脉进入地府想找回他们的大魔尊,为什么老祖宗留下的密卷中,没有提到阻止大魔尊复生呢? 是因为老祖宗算出魔禅脉此行注定失败?还是有其它原因? 正当我猜想事情的真相时,却听到前方传来豪迈得大笑。 这笑声底气十足,震的人耳朵嗡嗡响。我抬头看,不禁又愣在那里。 魏擎苍!这个吃了仙果还装死的老男人,此刻从大殿中走出。一边走,他一边笑着向我们迎来,而噶木,跟在他身后。 东巴郎第一时间迎上去,几人站在那低声说着什么。 看他们小声嘀咕,崇尚阴谋论的我,自然开始了新的担忧。他们在说什么?是不是准备害我和老道? 已经进入地府,无论我还是老道,都没什么用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种事,做起来想必是极爽的。 我心里那叫一个谎,赶紧扯扯老道的袖子,正要开口,却见老道微微摇头说:不需要担心,他们不会那样做。 你怎么知道,万一他们是故意麻痹我们的警惕性呢!我反驳说。 老道微微偏过头看我,问:一个比你强大的人,还有一堆助力,在这个他们熟悉我们陌生的环境下,需要对你故意示弱吗? 我呃了一声,很想继续反驳。可想一想,老道说的也没错。那么一堆人,真要对我和老道不利,肯定早就动手了。 魏擎苍他们可不是第一天来,如果按时间来推算,早在周家被打得头破血流时,他们可能就已经进了地府,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 这时,魏擎苍似与东巴郎说完了,后者带人直接往大殿里走,而魏擎苍与噶木,却朝着我们俩走来。 隔着一段时间,魏擎苍便大笑着看我:好久不见,小兄弟身子骨愈发结实了。 我心里忐忑到极点,也不知该怎么回他,只能哈哈的憨笑。而老道和我绝对是两个极端,他看向魏擎苍,非常直白地说了一句话:你们果然没死。 魏擎苍哈哈大笑,说:就那几个货色,怎么能杀得了我。周家千方百计想要算计我天尸脉,我偶尔算计他们一下,倒也不亏。 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老道士忽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魏擎苍笑得更厉害了,他转头对噶木说:看见了吧,高人就是高人,什么都瞒不住。 噶木同样笑着点头,他雄壮的身躯配上一脸盆皱纹,此刻看起来实在不搭调。从魏擎苍身后走出,噶木看着老道说:之所以带你们到这来,不是我们的打算,而是另有其人。 老道没有搭话,而是与其对视,像在等后话。 可惜的是,噶木并没有说太多,只给了一句:那人的计划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以后,你们可以自己去问。 那人是谁。殓尸人?老道破天荒的追问了一句,而这,也是我最想知道的。 噶木笑着摇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往右移开一步,说:先进去吧。 老道没有立刻动身,而是站在原地看着魏擎苍与噶木。两人与老道对望,脸上都带着笑,这种笑不轻不重,看不出好坏。 过了大约一分钟,面色始终保持平静的老道,袖子一摆,向大殿的方向走去。 我略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了他后面。经过魏擎苍与噶木身边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有点发颤。因为这两个人还在笑,笑的实在太渗人了…… 眼前的大殿从外面看,并不算宽阔,也没什么有特色的装饰花纹,与想象中阴森可怖的阎王殿有很大差别。 殿内很黑,只有偶尔几处地方漂浮人头大的火焰。那火忽闪忽闪的,在半空起伏不定。四周空旷无比,到处黑黝黝的,在“鬼火”的照耀下,可见几根柱子。柱子上有些花纹,很黯淡,乍一看,有些像人脸。这可把我吓的够呛,因为与之前走过的奈河桥极为相似。 东巴郎他们就站在殿中,像是在等我们。 老道在前,我在后,魏擎苍与噶木两人也跟着走过来。我们汇集到一块时,东巴郎没说话,带着人继续前行。 惊奇的是,他一步迈出,身影竟逐渐消失了。 不是因为殿内太黑看不清楚,而是整个人像雾气一样慢慢消散。我惊的说不出话来,魏擎苍在后面突然开口:那里是进入阎罗殿的道路。 进阎罗殿为什么要用如此诡异的方式,我惊惧莫名,可老道一个劲地往前走,我也没办法后退。 走到东巴郎那个位置时,我看到前方是一条小道。与周围平板的地面不同,略微凹陷下去,宽不过一尺,只能容纳一个人经过。 而道路的始端,两边各竖立了一尊石像。这石像呲牙咧嘴,如同图画里的妖魔,很是吓人。 我没敢多看,只顾埋头走。走了几步,就感觉像从一层薄薄的水幕中穿过来,有种凉飕飕的感觉。但摸摸身上,却没有湿润的地方。 再回头,正见魏擎苍由无到有,逐渐恢复了正常。 想想我刚才也是这般模样,不禁觉得难以想象。这是一种与科学完全不同的力量,从未被世人了解过。 再回头时,前方已有些明亮,那是一团团漂浮不定的鬼火。 而在鬼火环绕中,有张台案,后面站着一人。东巴郎等人,正在与他说话。 老道的步子微微一顿,但立刻又恢复正常。至于我,脑子已经完全被各种好奇迷住了。 像我这种喜欢寻幽探秘的人不在少数,可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保持充足好奇心的,我想应该不多。这样的人说好听点,叫胆大包天。说难听点,那就是脑子不全乎…… 这里比之前进入的殿宇更大,但也更空旷。不同的是,这里的石雕明显增多了,而且有站着的,有躺着的,还有……呃,两半的。 石雕的样貌大多不同,但多半可怖的吓人。我知道,这些石雕应该与石兽相同,曾经都为血肉之躯。但如今,却化作了石质。 可明珠峰事件告诉我,这些玩意还是可以恢复的。 一只鬼差,杀的魏家几乎灭族。而眼前的石雕,不下于五十,而且大部分手中都持有兵器。 这时,东巴郎似乎已经说完话。他回头冲我与老道抱拳,随后带着人径直往左侧走。 我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 老道倒没什么好意外的,脚步一转,跟着就要去。没等我回过神来,前方就多出一个身影,抬头看,魏擎苍不知什么时候窜到前面去了。 他站在老道面前,笑着说:还请高人留步。 老道停下了步子,但一直垂着的右手,已经略微抬起。看到他的动作,我顿时心里一惊。 既然你们不说,为何不让路。老道没有如我所想的那般立刻开打,而是问出了问题。从这点来看,他当真对魏擎苍十分忌惮。要知道,老道士的信念就是,有一说一……个毛啊,打服帖了什么都不用说了。可如今,他虽然有了动作,却还是先开口去问,这就足以证明一切。 魏擎苍依然笑着,说:计划就要开始了,还请高人赏光。 什么计划。老道问。 魏擎苍转头看向站在台案后的那人,回过头来笑说:开启六道,让众生轮回。 幽冥 第一百三十二章 地府(5) 嗯?老道发出带有惊疑情绪的声音。 没有开玩笑,这是真的。魏擎苍笑着说:如果高人想要知晓,还请在此留步,这可是几千年来从未有过的大事。 老道站在那里,看着东巴郎一群人从大殿左侧快步消失后,他又看向台案后的那人,几秒钟后转回头,一步前踏:但是这些,与我无关。 老道一步步向前走着,几步就抵到魏擎苍的身前。 之所以要留下你,并非我们的意思。一直在后面没动弹的噶木突然开口:是那人叮嘱我们,如果你要跟着帝脉,就把你留下。那人说,这关系你师弟的下落。 一句话,让老道猛地回头。他盯着噶木,过了一会,问:那人,究竟是谁? 噶木摇摇头,只说了一句:你还是留下比较好,因为你不是大哥的对手,我们之前的恩怨已经过去,我和大哥都不想再与你做对。 听到这话,老道冷哼一声,看向魏擎苍:虽然你吃了所谓的仙果,复生后实力大涨。但如果我…… 我毕竟还是人,不是仙神,仙果经过几千年石化,功效已经减弱很多。如果你以死为代价的话,我可能会受重伤,但你无法离开。魏擎苍笑着说:所以,我不想与高人做对。我能再活一世,其中也有高人的功劳。 老道不再说话,就站在魏擎苍眼皮子底下与其对视,而魏擎苍,一直都带着笑意。 老道并不算很高大的那种,他的体型很标准,但与曾为铜甲尸的魏擎苍相比,就显得过于瘦弱了。可气势这东西,并不是看身高和体重。 然而,老道足以让绝大多数人腿软的气势与眼神,并没有让魏擎苍退却,两个人都很固执。 我在旁边看的大气都不敢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等会万一打起来,我是跑还是跑…… 庆幸的是,老道没有动手。他退后一步,一脸冷漠:过去这么久,想必我也追不到他们了。 魏擎苍哈哈大笑起来,冲老道拱拱手:还请高人谅解。 老道没回他,而是走回我身边,站定后面向台案后的那人。 两方没动手,让气氛缓和了很多,我顿时觉得轻松下来。不过,老道虽然一脸平静,可他如刀子般的眼神,还是表明老头很火大,后果很严重! 不管怎么说,只要不打架就是好事。 我松了一口气,原本被惶恐压抑的好奇心又冒了上来。左右看看,又前后看看,我问一直站在我们旁边的噶木:这里就是地府的阎罗殿? 噶木点点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里就是。 某种程度?什么意思?我大惑不解。 你不觉得,这里太过平静了吗。噶木笑了笑。 是很平静,别说阎罗王了,连最弱的那种鬼差都没见到。我也很疑惑这件事。 具体的难以说明,很复杂,我们知晓的也不多。噶木说:不过,如今的地府,恐怕除了我们这些活人外,什么也不剩下的。 那些鬼魂什么的呢?阎罗王呢? 噶木扫了一眼四周的石雕:不知是否有阎王,但如果真有…… 从他的表情,我知晓了答案。 如果真有阎王,估计也早已成了石雕。 至于为什么到处是石雕,而整个地府都空荡荡的,这无人能解释。噶木说得不像假话,他可能知道的真没多少。 我很是失望,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去看天帝复生呢。 不过话说回来,魏擎苍死活要我们留在这,不让老道跟着帝脉走……难道他已经知晓老道的计划? 不对,就算知道,应该也是他口中的“那个人”知晓。 可那个人到底是谁? 从魏擎苍与老道的对话来看,似乎不是殓尸人。 对了,殓尸人! 我转过头看向台案后的那人,这一位是…… 当我看向噶木时,他仿似已知道我的疑惑,点点头笑着说:就是他,这次地府计划的主事者,殓尸脉如今唯一的传人。 既然说到了殓尸人,我自然想起三脉之前挺进中原,却在半途被杀的鸡犬不留。 你们是故意陷害周家的吧。我问。 是的。噶木点点头。 可是陷害周家,也不用坑害自己人吧。三脉加一起,这么多弟子都死在那…… 这个问题,让我来回答你吧。前方传来了声音,正是台案后那人发出的。 他声音轻柔,却极具穿透力。隔着几十米,依然可以听很清楚。我好奇地看着他,这位年轻的殓尸人,一直都很神秘。他曾抽过我的血,还帮三脉解封了仙果,陷害周家似乎也出自他手。 而如今,连进入地府,开启什么轮回,竟然也是他主事。 这是一个令人惊奇的人,身上仿佛时刻笼罩着一层迷雾。如今,却到了迷雾被吹散的时刻。 殓尸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天地自两千年前开始大变,修行越来越困难。我殓尸一脉,以夺人之大运为修炼法门。这种法门,成于天地人,也败于天地人。 战争逐渐变少,死的人也越来越少。如果按现代社会的战争规则来看,国与国之战,也死不多少。而这,让我殓尸脉几乎彻底消亡。 无人可葬,便无运可夺,这是我们强大的根源,也是让我们愈发落寞,苟延残喘的原因。 而在七十多年前,我们有一丝希望。从一本古时流传的密卷中,找到了秘法,可让这个世界,再次恢复正常。 呃,这个世界和以前比,哪里不正常吗?我好奇地问老道。 没等老道回答,殓尸人就说出了答案:古时的修行很容易,成仙得道不是难事。有天纲人伦,万恶有根源,行善者有福。善者,大运加身,恶者,大运回天。而我们殓尸人,正是靠夺善者运,愈发的强大起来。 如今,福者无所依,恶者无所惧。大运加身,变得不再正常。而且人死地越来越少,需要我们埋葬的也越来越少。无法夺运,殓尸一脉就无法生存。 七十多年前,找到秘法的时候,我们迎来了机会。国与国的战争,波及了整个世界。在这片大地,死去无数人。 殓尸一脉的先辈,夺去了死人的天运,但仅靠这一场战争,我们终将笑不了多久。因此,先辈偷入周家,抢走了降魔剑,以此镇压气运。 这一份大气运,足足镇压了七十年,如今,留给了我。但是气运到如今略有流逝,需要补充一部分。殓尸人无法亲手杀人夺运,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因为万事瞒不过天。我等不了那么久,万事俱备,只是欠缺这一点气运而已。 所以你找到天尸脉,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们,用几千人的性命,补充了流逝的气运。老道士忽然插口:一己之私,害数千人之命。天道无纲,这也是你的气运加身,否则,你早已天谴降身,死无葬身之地。 殓尸人笑了一声:高人说得没错,气运飘渺,或许,这就是一种表现。但只要计划完整的实施下去,所有人,都会得到回报,远超想象的回报。 就算天纲再现,与你殓尸脉也毫无干系。老道士说。 当然不会,否则,我殓尸脉何必苦苦准备这么多年。殓尸人带着笑意说:世界已难改变,若仍以殓尸脉法门为生,再难持续。我要夺的,是一份大气运,可让我殓尸脉自此傲视天下,掌控天下的大气运! 老道眉头皱起来,似是在思考殓尸人话中的意思。其实到现在为止,我一直不明白殓尸人到底想做什么。 这时,老道忽然惊出声:你是要……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殓尸人笑起来:高人的确是高人,即便没有五典本源,依然可了天下事。没有任何事是不可能的,与其苟延残喘,还不如借气运一搏。如今天下气运唯我独大,高人不也说了吗,天纲不现,对我来说反倒是好事。 幽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地府(6) 未得道,不成仙。老道士面容肃穆:你即便有气运加身,也难以善后。鬼神,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殓尸人轻笑一声,说:那倒未必。如今天地逆转,石封万物,正是最佳时机。从古至今,恐怕都没有比如今更合适的日子了。 天帝不会复生,你在利用帝脉。老道士忽然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殓尸人在远处似摇了摇头,说:高人只说对了一半,秦岭天帝重临人世的计划,与我关系重大。倘若封地者不能脱困而出,天地便无法恢复。所以,天帝复生,势在必行。 看来你们口中的那个人,正在帮助帝脉。老道士问:我很想知道,是什么人,能让你们如此顾忌。 哦?这一次,殓尸人发出惊奇的声音:高人从哪看出,我们对那人有顾忌呢。 你在这里等待时机,而天帝复生由那人主事,说明你对他很信任。而你的计划正在实施,没有必要再对我隐瞒什么。可谈起这个人,无论噶木还是魏擎苍,还有你,都不愿说出那人的真实身份。显然,你们有诸多顾忌。这顾忌,并非需要隐瞒,而是那人的身份让你忌惮。可以说,你计划是否能完整实施,他的存在举足轻重。因此,他要求什么,你会照做。 老道士一段分析,虽然初听起来没觉得有什么道理,可细细想来,从种种细节,似乎与他所说完全相同。 在这最后关头,即便不在现场,依然让殓尸人不愿说出其身份。由此可见,殓尸人对他的确有所顾忌。 高人说的倒没错,那人的确让我很顾忌,但他的身份并不是不能说。而是他要求,需要你们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出来。在此之前,他不希望自己的身份被你们知晓。殓尸人回答:不过有一点高人说的非常正确,他对我的计划来说非常重要。因此,他要求你们在这里,我就必须把你们留在这里。 老道士沉默半晌,随后看向魏擎苍:我看不出这个计划,对天尸脉有何好处。如果他真的成功了,恐怕也不会把权力分给你们。 魏擎苍笑了笑,说:高人不必说这些话,既然参与了,我们自然会彻底实施下去。否则的话,我天尸脉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又为了什么。更何况,我们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权,具体的,涉及到天尸脉秘辛,我不能说。 老道看着魏擎苍,最终没再说任何话,只静静地站在那。 大殿内,加上我一共有五人。 在这地府殿宇中,不由让人觉得诡异。我张张嘴想说话,可又不知说什么。 站在我旁边的噶木忽然笑起来,说:小兄弟若想说什么,可以直说,我们要等的时间很长。 我呃了一声,想了想,问:天尸脉不是逃出去五个人吗?除去撒谎报信的那个,还有两人呢? 对这个问题,噶木有些意外,他失笑一声,说:原来你是问这个。钟家主与宇文家主并不在这里,至于在做什么,我不能告诉你。 好吧……我无所谓的耸耸肩,其实这不是我想问的。只是心里有些紧张,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 过了会,我又想起一个问题: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问这个的时候,我看了眼殓尸人。他一直站在台案后不动,好像也变成石雕似的。 具体我也不甚清楚,但粗略估计的话,三四个时辰吧。噶木说。 啊?这么久…… 帝脉要聚集起来需要时间,天帝复生的布置也需要时间。要知道,封地是天大的事,其中涉及太多难以言明。几个时辰并不多,毕竟我们只是想打开一个缺口。噶木回答。 什么缺口?我好奇地追问。 封地之锁。噶木对我摇头:看来八索的传承,你还没拿到多少。 这话多少有点打击人,我不禁觉得有些脸红。想反驳吧,又没好理由,总不能把责任都推爷爷和老爹身上吧。 这也怪不得你。噶木笑了一声,说:不过我很好奇,以八索的神通,老爷子为何早早离世。 我不知道…… 哦?难道他平日没有任何异常表现吗?例如受过伤一类。噶木又问。 没有吧……我不是很确定的说,因为爷爷脾气太古怪,我一个小孩子,根本连他身边也不敢靠。至于父亲,一直沉默寡言,从未和我说过这些。 噶木神情有些失望地说:那就算了,这倒是件怪事。 之后,我们没有再交谈。在那站了一会,我实在受不了,干脆一屁股坐地上。坐时间长了也不舒服,就又站起来。这样来回折腾很长时间,几乎要把我憋疯了。 你能想象一个阴暗空旷的大殿,旁边站在三个木头人,远处站着一个木头人,到处是鬼火漂浮,而你却无所事事的感觉吗? 其实我很想把通冥玉佩掏出来到处查看一下,但每次我把手摸向胸口的时候,魏擎苍总一眼扫过来。他眼神不算凌厉,但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让我感觉很别扭,只能把手再放下。 等我过一会又想去拿的时候,他又看过来…… 这样又来回重复几次,我有点抓狂了。 我又不是姑娘!我摸自己胸,你看个毛线啊!我是个瘦子!就算挤挤也没有沟的! 当然了,这种爆发是在我脑海里。而这时,大殿忽然轻微抖动了一下。 说是轻微,但其实感觉的很清楚。我被吓了一跳:怎么了?地府还能地震吗? 要开始了!噶木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喜悦。 什么要开始了?我问。 天帝的复生,也是我们的计划的开始。噶木再次回答。 说起天帝复生,我立刻紧张起来。因为老道所翻译的天帝密文中说,天帝之所以放弃弑仙得道,而去参与封地,完全是被我两千年前那位老祖宗逼迫的。 虽然老道给帝脉一份假的密文,但天帝如果真复生,这些就不重要了。 以天帝传说中的威势,倘若真要报仇,我这小身板,真不够人家一指头摁的。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真正开始担心起自己的未来。干脆哄老道跑路吧,回去把金砖卖了,入个外籍,去什么欧洲美洲非洲看猩猩大象。如果可能的话,给我死去的父亲,没见过的老妈找个外国媳妇。虽然在这方面比较支持国产,但不管怎么说,也比被人一巴掌拍死的强。 更何况我还有蛟爷要抚养,如果我被打死了,以蛟爷那吃货性子,甭说化蛟化龙了,我估计最后化成一只哈士奇的可能性更大些。如果真是这样,我只能祈祷蛟爷没事别跑山东找吃的…… 大殿第一次抖动后,过了几分钟,又抖了一次。 抖动的频率越来越频繁,我站在老道的旁边,看着忽明忽暗的鬼火,把那些形象可怖的石雕,映照的更加吓人。这里,仿佛重复了地府时代,到处是妖魔鬼怪在张牙舞爪。 幸运的是,地府大殿足够结实,无论抖动的如何剧烈,连灰都没落下一点。就算如此,依然把我吓的够呛。 就在我惊魂未定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呼啸声。 这声音,就像十二级狂风中,紧闭的屋子突然有一扇窗户被打开了。 没有风,只有巨大的呼啸。这声音像从你心里发出,就算我把耳朵堵住,依然清晰可闻。 难道,这就是噶木口中,封地之锁被打开缺口的表现吗? 这时,外面忽然涌进来一批人。他们像是无意中闯入,一个接一个出现在我眼前。 噶木像在对我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天尸脉虽然放弃了所有的弟子,但进入地府的人,将成为我们的基石。一个崭新的尸脉,祖上荣耀的复苏。 这话语气低沉,配合周围恐怖的环境,更显得诡异莫名。我听的心里发毛,更是不敢看他,生怕见到的不是噶木,而是一头吃人的妖魔。 涌入大殿的人看到我们,都发出惊疑的声音,还有人在大喝,质问我们是谁。他们分散开来,以半圆形向我们围拢。还有一些人,直接冲着台案后的殓尸人就去了。 四周的鬼火猛然一亮,无数身影突然出现,发出低沉沙哑的笑声向那些人扑去。其中一个在鬼火照耀下,被我看清了面孔。 我顿时有些发愣,因为那个人我见过,正是曾帮助天尸脉挺进中原,却在最后关头逃走的慎老。摸鬼一脉,当代家主! 摸鬼脉的出现,让对方大吃一惊,我也很惊愕。因为一直都没注意,这些人隐藏在什么地方。也许老道注意了,所以他才没有和魏擎苍硬拼。就算重伤魏擎苍,他也没命从摸鬼一脉手中逃走。 当然了,这只是我的猜想,并不一定是事实。 摸鬼脉的攻击,引起对方的反弹。他们手持法器,立刻就亮起道力的璀璨光芒。有很多攻击,都是冲着我们来的。 耳边响起魏擎苍的笑声:真是不知死活。 就在攻击已经到了眼前的时候,魏擎苍一手抓过去。我只感觉身前像有巨大的山川从眼前移过,那种巍峨雄壮的气势,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就连老道,也绝对没有这种气势。 然而就在这时,我感觉胳膊一紧,紧接着身子凌空飞起。 而身后,响起连续不断的“砰砰”声。魏擎苍的声音,夹杂其中:高人还是不愿放弃吗,你走不掉的。 幽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地府(7) 我回过头去看,正见魏擎苍背对我们,他身前一片璀璨光芒。“砰砰”的声音,正是那些攻击打在他身上发出的。 噶木站在其身后,与我们对望。 魏擎苍竟然没有主动追击我们…… 就在我有些不解,又有些欣喜的时候,却忽觉老道去势一顿。紧接着,一股巨力将老道连带我打退数十米。 那力量大得出奇,像被巨龙冲撞了一般。老道闷哼一声,拉着我落地后,蹬蹬蹬连退十几步。 全天下,能把老道压成这样的,没有几个。 虽然胳膊因为这股力量被扯的像要断掉,但我还是勉力抬头,寻找攻击我们的敌人。 那是一个高大的身影,单以体型来说,连曾为铜甲尸的魏擎苍都比不过它。只是,其一只左臂齐肩断裂,显得很不协调。 就算如此,它只站在那,就有了一股抗衡天下之势。犹如巨灵神下凡,面容冷漠,于高山之巅俯瞰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铜甲尸! 魏家的那只顶级铜甲尸! 曾被鬼差撕下一只手臂,但仍护着魏家残存的族人逃生。这是魏家的顶级尸,力量在整个华夏大地都是顶尖的。单凭蛮力,犹在钟家与行尸脉之上。 天尸脉最后五人逃走时时,我以为这些顶级尸连同那些普通弟子都被舍弃了。没想到,竟然在地府中又见到了它。 不过,铜甲尸借金铁遁形,瞬息三里。这种极限速度,几乎无人能杀它。老道的缩地法很快,但只是赶路,而不是身法。 想来,钟家的青符天尸,行尸脉的那只金翎尸应该也被带走了。 这种在古时都极难炼制的宝贝,他们如果真舍得抛弃,那才是真正的怪事。 与此同时,我明白魏擎苍为什么不追击老道了。 一只顶级铜甲尸,足以留下我们了。 当初在明珠峰,老道就是因为无法抗衡这只铜甲尸,所以才在遁入虚无后,让我解除了法术。连老道都无法对付它,我真不知道天下还有没有人能打得过这只顶级铜甲尸。 老道与我落下的地方,正是群战的后方。摸鬼一脉上百人凭空出现,此刻已全线压上,与意外涌入的那批人打的难分难解。 能进入地府的,多是大势力子弟。他们法门高深,并不比摸鬼脉差。有一些,甚至要比摸鬼一脉更加强横。 因此,即便摸鬼一脉有慎老坐镇,依然无法快速取得胜利。甚至说,如果没有魏擎苍的话,摸鬼脉能不能打赢还是个问题。 不过,进入地府时,各大势力都分散了。误入这里的人并不多,只有不到两百。 摸鬼脉的法门,是以鬼噬人,有些类似冤鬼缠身的味道。在地府这种阴森环境,这种法门的声光效果,比杀伤力更大。许多人在摸鬼脉出现时,一度以为是地府鬼神复活,几乎要掉头逃跑。 但随着第一个摸鬼脉弟子被打死,他们逐渐回神,明白大家都是人,而不是地府鬼差。 魏擎苍就像一台压路机,走哪平哪。一拳打出,无人可敌。只不过,他似乎在顾忌噶木安危,并没有自己冲入战场中心大开杀戒。 噶木在这里明显是个悲情角色,以前把魏擎苍当铜甲尸炼的时候,还因此有几分战力。如果魏擎苍复生,他立刻就悲催了。 我扫了一眼战场,又下意识往右边看,这才注意到,台案离我们并不算太远,大概四五米的样子。 那只顶级铜甲尸落在地上,没有什么动静,好像它的任务就是把老道镇在这里,而不是追杀。 看他没什么举动,我略微松了一口气。这时,老道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我连忙转手扶住他:你没事吧? 老道摇摇头,捂着胸口长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之后,他才说:没想到这只铜甲尸藏在地下,是我大意了。 魏擎苍真是阴险,竟然这样设计我们!我有些愤愤不平。因为老道被击败后,我们已经没什么退路了。 他或许并不是想设计我们,只是为了防止意外,就像摸鬼脉那样。老道说。 那我们怎么办?要不你挡一挡,我念咒带你一块逃出去?我提议说。 老道摇头:魏擎苍不是蠢人,他自然知晓你八索道咒的厉害。在你念出道咒第一个字的时候,恐怕那只铜甲尸就杀过来了。就算我能挡住他,却不一定能挡住魏擎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真在这等着?我有些泄气了。 老道没有回答,但我注意到,他用余光轻扫了一下台案后的殓尸人。我心里一惊,难道他想去抓殓尸人? 这是个好主意。 但不知怎么的,我对殓尸人有种莫名惧怕。因为一直以来,他都隐于幕后,从不亲自出手。他到底有多厉害,也没人知道。 如今他就在我们五米外,却稳如泰山,如果说没什么隐藏手段,我绝对不信。 说不定,行尸脉的金翎尸或者钟家的青符天尸,就藏在附近。只要我们敢妄动,就会面临两大甚至三大顶级尸的围攻。 这种攻击,就连老道也不一定能接下来。 会不会太冒险了?我用极小的声音问,生怕被殓尸人看到。 老道依然没回答,他缓缓地吸气,吐气,不断调整自己的气息。 在气息逐渐平缓,我还在想着殓尸人会有什么隐藏手段时,老道忽然腾空而起。 一道空符瞬息完成,形如火龙,张牙舞爪扑向顶级铜甲尸。而他身形如游龙摇曳,眨眼的功夫,已越至台案,一手直抓向殓尸人的喉咙。 铜甲尸身子一晃,避开了火龙符,随后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但它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老道。[八零电子书cc·www.txt80.com 八零电子书cc] 眼见老道的手已经要扣在殓尸人脖子上,我心忽然狂跳起来,那是激动与欣喜。如果老道真能成功,我们便可以此冲破这座牢笼似的大殿。 就在这一刹那,天地都安静了。 不远处的厮杀停顿了,铜甲尸的动作停止了,老道的身形定住了。 我惊骇地看到,一双如黑夜明月的诡异眼睛,在五米外睁开。那一刻,我仿似看到殓尸人背后站在一位顶天立地,穿有朝服的伟岸男子。他如神魔,浑身都散发着令整个天地颤栗的气息。 在他的右手,拿着一把镇尺。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有道道黑气流转不停。 “砰”的一声轻响,镇尺被拍打在台案上。 殓尸人眼中的亮光依然如旧,而嘴巴亦张开,轻喝一声:放肆! 时间再次流动,老道的身子如炮弹一般倒飞回来。几滴猩红液体在半空洒落,滴在我身上。 老道竟然受伤了! 殓尸只是轻喝一声啊…… 我惊惧地看着老道落在地上,一边跑向他,一边看向殓尸人。 他眼中的光芒已经散去,眼睛也重新闭上。而那如神魔一样的背影也消失了,好像我刚才看到的,只是幻觉体现。 但我知道,那不是幻象。 在老道被喝退的刹那,殓尸人背后真的出现一名手持镇尺,势惊天地的男子身影。 那到底是什么? 难道这就是殓尸人的力量吗,竟然可以一声轻喝便震伤老道,简直可以媲美传说中的神仙了。 虽然我不知道所谓仙有多强大,但两千年前,全天下最强的天帝也不是仙,这样一比对,仙的威势,难以言喻。 老道很是狼狈的落在地上,顶级铜甲尸在他落地后,停止了移动,静静站在那看我们。 我跑过去时,老道手撑地勉强站起来,同时咳出一口猩红的鲜血。他看向殓尸人,脸上带着震惊之色。我看到他嘴唇微颤,声音自口中传出:原来,真的有阎罗…… 幽冥 第一百三十五章 阎罗(2) 阎罗……我心里只惊了一下,但没想着去问。因为老道已经受伤,这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然而,当我要去搀扶他的时候,老道却甩开我的手。他腰背略微弯曲,大口喘息几下,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把胸前染一片猩红。这看起来极为可怖,但老道却似不在意。 他只是喘息着看向台案后的殓尸人,嘴里像在自语:阎罗,十殿阎罗,没想到…… 殓尸人站在台案后一动不动,事实上,从我们进入大殿后就没见他动过。 一声轻喝击伤老道,随后便如石雕伫立,这让我感觉,他之前说的话,好像一场梦幻。那些话,真是他说的吗? 或者,他真的是那位殓尸人吗? 一句“放肆”,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能让当代五行脉掌门人受伤,这种能力,是已经没落很多年的殓尸人能做到的? 更何况,我之前看到的虚影又是怎么回事,那是阎罗法相吗? 看来,我低估你了。老道慢慢挺直了身子,脸上的惊愕逐渐隐去,再次恢复了平静神色。 他抹去嘴角的鲜血,用身上穿的青袍仔仔细细将手擦干净,随后像对我说,又像继续自言自语:这就是当年的八索家主留下密卷,叮嘱必须阻止天帝复生的原因吧。封地之锁,阎罗虚影,看来,他当初在明珠峰拿走的台案和镇尺……难怪布置那么久,却只拿走所有人认为并不重要的东西。得利最大的,依然是他,真是一份好心思。 老道很少会连续说这么多,我在一旁听的既惊讶又迷糊。天帝复生,和殓尸人有关系吗?这应该是两码事吧。更何况,现在也不是关心殓尸人是否得利最大的时候啊。 老道被击飞的过程,有很多人看到。但是大殿很阴暗,并没有太多人注意老道究竟是谁。而有几位注意到的,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连五行脉的老道士都抵不住,他们再打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但是,魏擎苍显然没准备放过他们。在十几个摸鬼脉弟子挡在噶木身前时,他已像飓风般冲入人群。一路人仰马翻,被他碰到的,没一个能再站起来。那几个想逃走的人,虽然速度不慢,但与魏擎苍相比……好吧,双方是没什么可比性的。 有时候我会怀疑魏擎苍是不是开挂了……被帝王尸亲手抓碎心脉,魂魄却被被立刻冲散。那么多人抢仙果,却被他弟弟抢到一枚然后复活了。这根本是主角才有的原地满血复活不死星人光环啊! 相比之下,老道就悲催多了。 虽然个人能力很强,但五行脉只剩他一人。威名在外,实际上大多是尊敬,而不是真正的敬畏。否则的话,区区独生脉,当初哪敢有那么多人对五行脉不敬。 如今遇到这种危机,人手不足的短处立刻就暴露出来。虽然老道不是无敌的,但如果五行脉也像其它宗脉那般有数十上百人……满天下谁敢和他们说个不字? 或许,这就是老道为什么一直执着找到师弟的其中一个原因。 他一个人,实在太孤寂了。 虽然老道依然身躯挺立,如压不倒的撑天柱,但身上的血迹,略显凌乱的头发,无不证明他的狼狈与无力。想象着他几十年都一个人孤零零在道观中独坐。每日无神的吃着干硬馒头,喝着冰凉的山水,除了找到师弟外,没有第二个人生目标。 那是怎样的煎熬。 我完全理解了老道的感受,他的执着不是因为倔强,而是因为在他的人生里,只有这一件事可以做了。其它的……他根本不知道还要做什么。 望着老道,我忽然有些鼻酸,眼眶一热,几乎想落泪了。 我们必须要阻止天帝脱困。老道说。 我正沉浸在感伤的世界,一时没听到他说什么。或是见我没回答,老道转过头。见我眼眶微红看着他,老道微微一怔。 随后,他把头转过去,说:放心吧,我没有事。 这话极为普通,但我听着,差点就当场哭出来。 也许这显得有些懦弱了,可我在心理上,只是一个普通人。几十年如一日,毫无目标的生活,压不倒老道,反而成为他唯一的稻草。但对我来说,却太过沉重了。 他有阎罗法相护身,我不知道究竟能用几次。但是,他已经逐渐融入,会有一段时间毫无所觉,只剩下本能,那会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老道话音顿了一下,接着说:倘若那时有人能拦住魏擎苍的话。 这实在太侥幸,连老道也没抱太大的希望。但目前来看,这的确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如果有人拦住魏擎苍的话,以老道的本事,肯定能在短时间内想办法拦住顶级铜甲尸。而我就可以趁机使用八索护身咒遁入虚无,再带他离开这里。 当然了,这只是理想化的推断。到时候究竟有没有意外可以阻止魏擎苍,或者老道是否真能阻止顶级铜甲尸靠近,这都是问题,而且是关键性的大问题。 在此之前,老道已经不准备再有其它举动了。不得不承认,殓尸人那一击,有些震住他。对方是否还留有其它后手,不得而知。因为如果摸鬼脉出现时,老道没想着带我离开,或许那只顶级铜甲尸依然会隐藏不出现。 这让我更加疑惑,到底是谁,又因为什么,非要我和老道留在这里呢。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神秘的“那个人”不出现,亲口解释的话,我就算想破脑袋也猜不出。 而老道根本不会去关心这些,他或许有疑问,但疑问和他要做的事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他会把疑问放在心里,而选择立刻去做事。 如果是平时,我很欣赏这种风格,但现在,却觉得不太好。 你说,那个人为什么一定要留我们在这?我忍不住问。 老道摇头:不知道。 我忍不住叹气,因为这是早已预料到的。除了不知道三个字外,老道不会说别的答案。 刚刚是怎么回事?我感觉那时候好像一切都停顿了,然后你就被击退了。 老道转过头看我,脸上有莫名神情,说不出是什么。 我有些忐忑:怎么了? 老道没回答,直接解释说:地府所存在的力量,与我们是不同的。所以,鬼神对于人来说,无法抵抗。时间不会静止,那是你的错觉,因为力量造成这里的改变。 啊?没明白…… 也许觉得时间还有很多,老道接着说:就像油被倒入水中,会有那么一瞬间,因为阻碍产生类似静止的现象。很短暂,也不是真正的静止,〖贼吧Zei8。Com电子书下载:txt80.com 八零电子书cc〗只是很类似。 哦……我点点头,恍然大悟。 但随后我便觉得惊诧:你的意思是说,殓尸人可以使用鬼神的力量?哦,对了,你说过的,是阎罗? 老道摇摇头:他不能使用鬼神的力量,只是一种力量体现。这个很难和你解释清楚,随着修行加深,你以后会明白的。而阎罗……你理解的意思并不正确。 那应该怎么理解……我那时候看到,他背后好像站着一个顶天立地的身影。 那是阎罗法相。 和我在长平古战场召出的十殿轮转王法相一样? 不对。老道依然摇头:你召出的,其实是力量所形成的法相。而他的背后……有些类似一个人自身的影子。 啊?啥意思? 老道士望着远处的殓尸人,轻声说:如果真那么顺利的话,或许,他将成为阎罗。 这句话,不亚于晴天霹雳,旱地拔葱什么的,把我震撼的一塌糊涂。 殓尸人……竟然可能成为传说中的阎罗?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幽冥 第一百三十六章 阎罗(3) 这怎么可能……我实在不敢相信。 阎罗是什么?传说中有十殿阎罗,个个不同,掌控人间生死。这是一个与西方死神相提并论的传说,在古老谚语中,有句话叫阎王要你三更死,哪能容你到五更。 我曾于长平战场召出十殿轮转王的法相,一击封印数十万阴魂。而如今,殓尸人竟然要成为比法相更加强大的阎罗? 这不太可能吧……我问。 没什么不可能,起码他现在已经开始了。老道回答。 阎罗不是佛教的传说吗,你要说什么鬼差阴魂一类的我还能接受,可这阎罗……我小声地问:地府不是道教的吗? 老道士看着我,说:川河入江,江入海,海纳百川。我听说海外有国家,他们的一些官员,并不是本土人。更何况,阎罗之上更有六天宫,五方鬼帝,乃至天齐仁圣大帝。 我呃了一声,明白了老道的意思。佛教传说再怎么融入,但在这一亩三分地上,真正说的算,还是道教。但我怎么觉得,老道有点愤青呢…… 不过,殓尸人这件事还是很难让人接受,那可是阎罗!就算只是统管地府,可我们这些未成仙得道的人,不都归地府管吗。 这里原来的阎罗呢?我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老道摇头,说:我不知晓。但古籍记载,阎罗自古流传,分隔时期上任,以此为十殿。但在千年前,地府之说逐渐没落,不知何因。现在看来,应与封地有关。也许,阎罗也如那些鬼差一般,被封了。 可这也太容易了吧…… 并不容易。老道否定了我的话,说:殓尸一脉自七十年前便开始准备,以那场战争争夺气运,并以周家降魔剑镇压,一直留存到今天。那场战争,仅华夏大地便死去千万人不止,如此多的气运仅加持一人,这等伟力,难以揣测。 我不禁咂舌,千万人以上啊,这还是保守数字。殓尸脉专门夺死人气运,在那个时代,倘若大力发展,必定可短时间内迅速崛起。不说堪比帝脉,但与天尸脉相提并论,绝不是难事。 可他们却一直隐忍,将天量的气运留存下来,传至今天。 虽然殓尸脉的传承到如今,仅剩下一人。可就这一个人,却算计了整个天下。就连地府,也即将在其掌控之中。 这种不取当前,只谋天下的计略,令人震撼。 我下意识看向台案后的殓尸人,他很年轻,看样貌并不比我大多少。可如今,却将成为传说中的阎罗。 殓尸脉,真是敢想,堪比两千年前天帝意图弑仙成道。 如果他成了阎罗,对我们有什么影响?这一点我非常好奇。 魏擎苍不说了吗,开启轮回,让天纲再现。老道士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平静,好像这根本算不得什么。他接着说:到那时,世间再无可夺气运者,但成就一位阎罗,殓尸脉换个名字崛起,再容易不过。哪怕是帝脉,也不能与其比肩。 我张大了嘴,对老道的话表示极度震惊。 仔细想想,老道说得一点也没错。阎罗掌控生死,轮回开启后,每个死去的人,都将进入地府轮回。殓尸人到时候想让这个人投胎到哪就能送到哪,而且还可以保留其记忆。 也许这种说法,很多人不明白。 讲通俗一点的话,倘若殓尸人在地府留下一批人,把他们发展成自己的弟子。然后将这些弟子送到各大势力家主老婆的肚子里,几十年后,全天下都将是殓尸脉的。 这有点类似千禧年那部无间道,可相比之下,无间道里的警匪游戏实在弱爆了…… 我正想着,却听老道又冒出一句:古时传说,阎罗送人投胎,可助其富贵一生。因为地府为天纲所辖,可管部分人间气运,这才是生死一念之间。 我脑袋都要爆了,太逆天了,太BUG了。 魏擎苍提前开挂也就算了,现在殓尸人这叫挂吗?他都篡改服务器,准备当管理员了! 不能比……真的不能比……这样比下去,我会想自杀的。 我们……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我们能阻止他吗? 老道看着我,问:我们要阻止的是天帝复生。 这话说的倒没错,可我却觉得,老道之所以看我,是因为已经看透我的心思。 他很明白,我之所以问能不能阻止,并不是因为祖训,也不是为了什么天下苍生。 因为我嫉妒了,我吃不着葡萄喝一大桶醋了。 想想自己以后的生死轮回,都将在殓尸人的掌控下,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有虫子钻进了心里,别扭到死。 我很不想承认,但这种心思是事实,我没办法反驳自己的内心。 那我们怎么阻止天帝复生?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正想去做这件事,这让我在面对老道时,有些尴尬,有些愧疚,很是难为情。 老道并没有多看我,他转过头,说:等,等那个可能的时机。但如果我们真的不能阻止……你八索一脉可通幽冥,或许并不会入这所谓的轮回。 真的?听到这话,我既惊又喜。 如果你能完全继承八索的话。老道又补了一句。 这让我原本兴奋的心情,立刻落入了低估。八索传承极为浩大,没有人指点,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学。 玉佩虽然可以神授,但似乎是有限制的,到底怎么才能尽快开启神授,我一无所知。 这样下去,估计到老死我也学不完。 此时,不远处的战斗已经结束。 意外涌入阎罗殿的人,都被杀死。摸鬼脉的人,在通道附近摆开了阵势,提防再有人进来。至于那些战死的同脉子弟,没人去管。 魏擎苍身上沾了不少血,他似杀的很过瘾,一边用袖子抹去脸上沾染的血迹,一边大笑着走过来:看来高人想通了。势不可为,反不如安心受命。 老道士头也不转,但还是回话说:魏家主好像很支持这件事,不过,你是否真知道其中利害。 魏擎苍已走到我们跟前,他笑了笑,说:自然知晓,这种事倘若不明白,我又怎么会舍弃魏家子弟。 听他这话,老道不再开口。 魏擎苍不以为意,看向我:这次计划若能成功,小兄弟当记大功。他日我魏家登顶,小兄弟有意,可以来找我。 我愣了愣,没想到魏擎苍会在这个时候拉拢我。可是,我有什么值得他拉拢的呢?难道把我当潜力股了? 人不可妄自菲薄,今日雏鸟,他日便为雄鹰。魏擎苍笑着说。 不得不承认,魏擎苍除了武力过人,心思缜密外,这嘴上功夫也很了得。难怪当初魏家人要设计害死他,否则以他的本事,给一点时间,家主之位绝对跑不了。 我对这个人并不欣赏,因为总觉得他表里不一。嘴上说一套,手里做一套。 可细想,我所遇见的修行人,几乎都是这样,就连老道也不例外。 唉,可惜时间太早,否则我那些子弟……一个沙哑的苍老声音,忽然响起。 慎老不知何时过来,砸吧砸吧嘴,一副惋惜的样子。他依然浑身包裹在黑衣里,两只野兽般的怪爪缩在袖子中,形象非常吓人。 我对他有些畏惧,因为每次见到他,都有种在拍鬼片却意外遇到真正厉鬼的感觉。 小失换来大得,知足常乐,哈哈。魏擎苍大笑起来。 慎老也跟着怪笑,那声音像两块铁皮在摩擦,又像老乌鸦在呱呱乱叫。 远处那群同样包裹在黑衣之中的摸鬼脉弟子,在鬼火照耀下,身边不断有黑影游动。整个阎罗殿,在这一刻仿佛真有群鬼乱舞,可怖至极。 幽冥 第一百三十七章 阎罗(4) 自之前那连续不断地抖动后,这一会,大殿平静了许多。虽然还在抖,但并不会让人感觉像天崩了一样。 我一开始以为殓尸人的计划失败了,但老道似乎并不这么想。 他一直安静地站着,不动弹也不说话。目光平视,却不是看向殓尸人,还是盯着大殿偏上的地方。 魏擎苍与慎老还有噶木,偶尔会交谈几句,大多是没营养的奉承。 显然,他们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对于各家的事情,都不会多说的。想然这群老狐狸露底,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看到慎老出现后,我很好奇之前帮助帝脉挺进中原的那几家,是不是也都参与进来了。 例如与湘西老司同根源的黑将蛮,对那个大头领扎古衣我印象还是很深的,因为老道曾说,黑将蛮是古巫法的分支,以法练身,很有些玄妙。 能让老道肯定的传承并不多,一巴掌就数过来了。 不过,这种八卦我是不敢问的,因为这里不是报社,而是地府阎罗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老道关于阎罗的说法,让我有了更多需要思考的问题。因此,也不觉得时间过的很慢,反而觉得有些快了。 早知道,当初就好好用空明咒修炼道力了,说不定现在还能帮老道干点什么。 过了很久,我实在累得不行,在地上坐一会,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殓尸人变成巨人的模样,他嘎嘎怪笑着,一手将我抓在手里,另一手却可以挑起我的下巴,嘴里还大叫着:嘎嘎嘎,给爷哭一个,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我拼命挣扎,还很聪明的想起用八索道咒。但没有用,我拼命地喊老道士,殓尸人大笑着指指下面。我低头看,见老道背对着我一动不动,任我怎么喊,他都不回头看我。 那一刻,我以为老道要抛弃我了,忽然感到非常的惶恐和悲伤。 最后,殓尸人脚一跺,天崩地裂。 被惊的啊一声睁开眼,却发现并不是天崩,而是大殿又开始剧烈地抖动。 这一次,魏擎苍不如之前那般镇定,而是面容肃穆。慎老在一旁问:怎么回事,打开缺口不应该很平稳吗?怎么会…… 魏擎苍摇头,说:不知道,但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说话时,看着不远处的殓尸人。 台案后,殓尸人依然静立,他周边的鬼火似乎变大了不少。在台案的四周,隐隐有黑色的雾气飘出,并不多,很容易被人当成自己看花眼。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问题的。魏擎苍又重复一遍,像在肯定自己的话语。 慎老点点头,静默下来。 大殿的抖动没有持续太久,我从地上爬起来后,没过几分钟就结束了。 也不知在地上怎么睡着的,起来后浑身都疼。老道依然站在那,和我睡着前一模一样,似乎根本没动弹过。 大殿停止抖动后,我一边揉着脖子,下意识问:也不知道睡多长时间。 有十几个小时了。噶木回答我。 啊?睡这么久……我有些吃惊。 没错。噶木点点头,笑着说:看来你是太累了。 我看着他,说可能吧,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身体强壮的老头,之前给我的印象还不错。虽然他设计了老道,但与我并没有仇怨。而且一直以来,他对我还算客气,我实在找不到理由去与他交恶。 但是,我和老道一伙的,他设计过老道,现在又和殓尸人一伙的。双方总是存在一些隔膜,这让人觉得很尴尬。 同时让我吃惊的是,十几个小时,这里依然没太大的变化。 打开那什么锁,竟然要花费如此长的时间吗? 醒来后,我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习惯性从老道袖子里摸出几个包子,拿到嘴边正要吃,却发现魏擎苍他们都在看着我。 我顿觉尴尬无比,把包子从嘴边移开递过去:你们也吃…… 其实我很想说,你们吃毛线! 魏擎苍等人都笑着摇头,这让我更尴尬了。可再难为情,这肚子总要填饱的,我又不像他们那样变态。 吃着包子,再看看四周空旷冷清的大殿,心里忽然无端的感伤起来。 这是一种说不清的负面情绪,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引起的,但就是觉得自己特委屈。 你说我普普通通一个人,现在却在这个破殿里吃冰冷的包子,连口水都没有,跟十几年前的民工一样。 我因为什么要受这种罪? 忽然间,大殿再次开始了抖动,四周都有呼啸声传来。 魏擎苍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要开始了! 不用问也知道,魏擎苍口中的要开始了,肯定和殓尸人化身阎罗有关。 我一手把包子塞进嘴里,紧张的到处看。大殿内,我能看到的有三面墙壁,此刻在墙根处,都有黑色雾气冒出。 殿内本来就黑的不见五指,而那黑色雾气竟然还能被人肉眼看到,这实在难以想象。 雾气自墙角飘出,晃荡着,向着上方涌去。 说是向上,其实并不贴切,在我看来,这些雾气更像是想把整个大殿内部都完全铺满。这让我想起装修时给墙面刷漆,新房子要刷新漆,那么重新复苏的地府,是不是也如此呢? 黑色雾气涌出的速度并不快,想要完全铺满大殿内部,恐怕还需要不短的时间。而在此期间,大殿的抖动不断持续。 这种抖动,有些像地下有东西上冲,造成的压力释放。 虽然不知道地下放出的东西与雾气有没有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当殓尸人化身阎罗后,天帝说不定也复生了。 这让我有些焦急,却又找不到解决办法。 老道一直没动静,他的镇定自若,是最让人安心,也最让人烦心的事情。 台案下也有许多黑气飘出,这些黑气大多涌入台案中消失不见,像被吸入了另一个世界。 我看着那异状有些愣神,可能在很多天前,谁也没想到,放着仙果和奇异兵器的石台,其实才是最大的宝藏吧。 或许当时有人觉得镇尺和台案一定有用,但绝不会比仙果价值更高了。 可是,所有人都猜错了,殓尸人得到的这两样东西,对别人来说可能价值比不上仙果,但对他来说,甚至比令人白日飞升的仙丹更有用。 殓尸脉近百年的大谋略,在这一刻逐渐显露。 不鸣则已,一鸣惊天下! 我摸了摸胸前的通冥玉佩,不知道,两千年前那位老祖宗,是否算到了今天这一幕?难道,他只给五典留下了密卷吗? 很难想象,连并不精通易数的殓尸脉都能算计到这份上,我八索一脉难道还比不过他们? 想到这,我忽然觉得很有信心。 老祖宗留下的后手,肯定不止老道士的五行脉。但究竟是什么,我也猜不出。或许,这其实只是为了让我自己安心的一个合理借口吧。 等待是一种煎熬,我自己煎熬也就算了,所以对此间过程不再详述。 总之,在过了很久很久很久,在我第二次醒来又过去十几个小时后,这里终于发生了新的变化。 四周包括上方天花板,唔,地府应该可以算天花板吧? 不管怎么说,这些地方在被黑气逐渐铺满后,竟逐渐开始透明。 这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我惊讶的,好奇地看着四周变化。 从透明的墙壁往外看,天依然火红,像是在燃烧。 而在殓尸人背后那个方向,有一道人影。 这人影撑天踏地,高大的不成样子。按照之前对周围环境的猜想,这人影起码有数千米高。 在他周围,笼罩着金色的光,光的外围,又有些模糊,这使得那人面目身形很难被看清。那种模糊,就像这道人影并不存在我们这个世界,像镜中花一样虚幻。 这是很奇特的感受,非言语可描述。 这时,一直面对那个方向的老道忽然开口了,我听到他喃喃自语:那是……秦岭天帝? 这自言自语声,与之间老道说殓尸人将成为阎罗一般让人震撼。 那道数千米高的人影,是即将复生的秦岭天帝?这怎么可能…… 幽冥 第一百三十八章 阎罗(5) 距离太远,加上光芒笼罩,那道人影的样貌实在难以看清。 而在仔细辨认后,我惊诧的发现,那人的小腿还深埋地下,并没有完全露出。从我这个角度看,他像是在光柱中缓缓上升。 那真的是秦岭天帝吗?我惊疑中向老道询问。 秦岭一脉,以龙气养身。天帝功深盖世,几乎可与仙比肩,因此古籍记载,其周身有化形为黄龙的龙气围绕。老道士望向远方那道身影,很不确定地说:我看那人身边虽有龙形,却似是自身化出,而非龙气。但这种时候出现,最可能的就是天帝了。 可是,这也太高大了吧…… 老道摇着头,说:天帝也只是常人,当然不会如此高大。但如果那真是他的话,或许地府中,有我们无法理解的事情。不是他有了变化,就是我们自身有了变化。 无法理解的事?我心里有些发闷,地府里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难以理解的事。 从老道这里得不到答案,我便看向噶木,他是这里所有人中,除了老道外,给我感觉最亲切的了。 那是天帝吗?我问。 噶木看着那道通天身影,点点头:没有意外的话,那就是两千年前的秦岭天帝。 可是怎么会这么高大? 噶木摇头:地府在之前,仅存在于传说中。我们来这的时间并不长,所以无法了解所有的事情。但高人有句话说得很对,不是天帝有了变化,就是我们自身于地府出现异常。 我听的有些冒汗,这可是地府,在这里出现什么变化,真难说是好是坏。考虑到地府的阴森,我觉得还是坏一面占多。 不过,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天帝的身影完全夺去了。 两千年前威震八方,统领庞大帝脉的人,此刻就在我眼前。虽然他被那一代八索之主逼迫封地,可这件事属于秘辛,除了我,老道以及石爷爷外,可能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因此,威名在两千年后依然未消。为了阻止其重临人世间,整个华夏大地的修行势力,几乎都跑到秦岭阻挠。一场万人大战,惨烈到无法想象。 而如今,他再次于世人面前展现自己的风貌,只是这情况,非常的怪异。 在金色光柱中,他一动不动,像没有了意识。我不禁猜想,他是不是已经死去了。 两千年,沧海桑田,连天地都有了巨大的变化,更何况是一个未成仙的人。 如果他真的死去,那才是正常。但如果他还活着…… 望着那道数千米高的身影,我不禁打个冷颤,感觉浑身都有些发冷。 虽然不知道封地之锁和天帝有什么关联,也不知道天帝出现在地平面之上会发生什么,但我很明白,地府要出大事了。 殓尸人身前的台案,已经漆黑如墨。与那些被黑气沾上便逐渐透明的墙壁不同,这台案随着黑气注入,愈发黑的深邃。而在其上,却隐隐有类似符号的东西在闪现。只是颜色太暗,很难看清。 同时,也有很多黑气向殓尸人的身上攀去。这些黑气,是从台案里,顺着镇尺涌出的。 与墙根的黑气不同,这一些,还夹杂着些许金点。 当这些怪异的金黑之气缠绕身上,并且越来越多时,殓尸人身上的衣物,逐渐开始了变化。例如衣领开始竖起,一些棱角开始变长,甚至开始出现简单的花纹。而在他身后,也隐有一道人影轮廓出现。 如果到了最后,或许那道轮廓会变成我之前所看到的伟岸男子。但这个过程实在太漫长,非一时半会能完成。 遥远处,金色的光逐渐散开,笼罩附近的大地。我这才看清,那里还有无数蚂蚁般的人影。 说是蚂蚁,是相对数千米高的身躯而言。 不用猜也知道,那些,肯定是帝脉的人。 而在帝脉周围,我也看到好几路人潮,正不断向金光散射的地方赶去。 地府太过庞大,老道之前带我们攀上奈河桥,足足几千里之遥。那些人的速度,与缩地法是无法相比的。因此,移动速度慢的像蜗牛。等他们赶到那,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但这也没办法,地府对所有人来说,非常的陌生。如果我那时没有通冥玉佩,可能这时候连奈河桥都没登上。而如今,金色的巨大身躯,给了所有人一个显眼目标。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大殿早已完全透明。我们像裸露在荒野之中,不仅能看到外面的世界,同时也被外面看透这里。 离我们不远处,就有两队人,加起来大约四五百。 他们应该不是同一势力,因为彼此分隔出一段距离,正向我们这里狂奔。看他们高举法器,道光闪烁的模样,显然不是为了给我们送外卖。 我本以为,大殿即便透明,可还是能阻挡住他们。 可谁知道,那些人轻而易举的来到我们跟前,没有任何东西阻挡他们的脚步。这是难以理解的事,但在地府中,这一切都是正常的,因为,我们身处于传说之中。 摸鬼脉的弟子早已准备好迎战,不过慎老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咬牙切齿的有些愤恨:这些人,来的太早了! 魏擎苍在一旁笑了笑,说:不失不得,一时的失去算什么。我天尸脉那千多名子弟,才是真正的失去了。 慎老立刻嘎嘎怪笑,说:我只是因子弟要在我面前死去一次觉得气愤,倒不觉得可惜。想必,他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慎老说话的时候,瞥了眼殓尸人。 殓尸人即将成为阎罗,人之生死,在其掌控之中。慎老这百多名子弟就算死了,魂魄也消散了,可只要殓尸人愿意,可以随意给他们填充新的魂魄使其复生。 对于常人来说,这是逆天的事情,根本无法完成,否则的话,魏擎苍也不用等几十年后才吃了仙果重活一世了。但对于殓尸人来说,这并不是大问题,因为阎罗,是天纲的一部分。天要你生,你想死也死不了。天要你死,你必须得死。这就是天纲的体现,代表了万物命运。 因此,殓尸人成为阎罗,是极难想象的事情。 那些大势力只知道,如果天帝复生,会让修行界产生巨大震荡。可他们却不知道,当殓尸人的计划成功时,整个天地都将颠覆。 老祖宗在密卷中提到,天帝复生,将天翻地覆。或许,他指的并不是天帝,而是在说殓尸人。 封地之锁,必定是与天帝,大魔尊,以及我那位两千年前的老祖宗有关。天帝脱困,造成封地之锁有了缺口,因此殓尸人才有机会成为阎罗。这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你们真的要帮他完成这个计划吗?如果他成功了,你们或许……我看向噶木。 我们很明白。噶木点头,说:但我们已经想好了对策。倘若这个对策无用,那对我天尸脉来说,也并不算什么坏事。 你就不怕自己也落…… 这也是对策之中。噶木打断了我的话,他脸上有十分坚定的神色:在生命最后一刻,我们将打散自己的魂魄,不入地府。身炼成尸,为天尸脉的壮大贡献最后的力量。 噶木的话,让人吃惊,因为这与那些宗教狂热份子几乎没区别了。 打散魂魄,不入轮回,你将从这世上消失,再也无法出现了。老道士出奇的搭话。 噶木笑了一声,说:这一世,我认识了你,救回了大哥,如果再看到天尸脉壮大,便再无遗憾。至于下一世,这并非我们修行所求,不要也罢。 老道士沉默下来,没再多说。 我其实很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噶木真打散了自己的魂魄,哪怕还有仙果出世,也无法让他复生了。他在这天地中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而不像他人,可一世世轮回,以另一种方式永生。 这就像活着的人无法理解有人为什么要去自杀,自杀的人,总有自己的理由,而这个理由,足以让他杀死自己。 这一刻,我对修行人有了新的认识。 无论哪个势力,修行哪个法门,似乎他们最大的理想,就是让宗脉不断壮大,再现祖上风光,甚至超出。 独生脉是这样,魔禅脉是这样,天尸脉也是这样,就连老道,心里也挂念着给五行脉留下香火传承。 这是他们的执着,仿佛已融入每个人的血液之中。 不死,就要传承下去,并将其发扬光大! 其实,他们是值得敬佩的。这是我当时,也是之后一直认同的一句话。 这时,大殿内响起一声“咚”。 声音并不大,但因为离我很近,所以才能听见。 我下意识的循声望去,这一眼,惊的我几乎要魂飞天外。 因为我看到,不远处一具鬼差石雕,其肩部崩下巴掌大的碎石。在鬼火照耀下,那里露出了青黑色的皮肤。 幽冥 第一百三十九章 阎罗(6) 鬼差! 虽然它仍然没有动静,可裸露在外的怪异皮肤,证明它已不再是石雕。 魏擎苍的脸上也现出凝重之色,我紧张的指着鬼差石雕,喊:快看那里!鬼差是不是……是不是要活了…… 噶木与慎老都转过头去看,而魏擎苍则一脸慎重地看着殓尸人,说:只要他能成功,即便鬼差复活,也没有关系。 魏擎苍的话并没有让我安心,反而使人更加担忧:如果他没有成功呢? 如果他不能成功,而天帝复生依然持续的话……魏擎苍没说完,反倒是慎老沙哑的嗓音响起来:你说过,他必定会成功的! 没错,他一定会成功的。魏擎苍更像在安抚人心,谁也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假。 是鬼差复生的速度快,还是他成功的速度快?我想起这个关键性的问题。 理论上来讲,两者的速度是一致的,不能说分毫不差,但应该不会相差太久。噶木回答。 理论上?这计划是你们实施的,怎么会不确定? 因为这里是地府。噶木再次回答。 摸鬼脉的弟子,已与来袭者战在一起。但他们人数只有对方五分之一,上来就被彻底的压制,死伤速度快得惊人。 只是我们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死伤过半。 眼看局势要彻底失去控制,魏擎苍让噶木留在这里,随后与慎老一起加入了战斗。 慎老是摸鬼脉当代家主,实力很高,但与魏擎苍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看着魏擎苍神勇的大杀四方,手下无一合之敌,我没有感到心安,反而觉得更加慌张。 魏擎苍越厉害,我和老道离开这里的机会越渺茫。而鬼差的复生,更让我们生存几率大幅降低。 你打得过鬼差吗?我小声地问老道。 老道摇头,我心里一惊,却听他说:不知道,没打过。 这不是个好消息,但也不能算很坏的消息。可瞥了一眼站在远处的独臂铜甲尸,我心立刻就彻底沉下来了。 老道打不过那只顶级铜甲尸,而那只铜甲尸打不过鬼差……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这种换算会让人很想死。 噶木站在旁边,我不敢问老道什么时候才算好时机。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断有碎石落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殿内的鬼差石雕,依次开始崩裂。当石块完全掉落,这些地府鬼差或许就会复生,那时,也是我们毙命的时刻。 魏擎苍的加入,虽然未能完全阻止摸鬼脉弟子的死亡,但对方大部分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 有人认出魏擎苍,知晓他吃了仙果,更在天尸脉挺进中原时诈死。周家是被诬陷的,做了三脉的替罪羔羊。这让许多人觉得愤怒,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戏耍了。 可是,魏擎苍的勇猛无敌,让他们十分无力。有不少人从后方绕了个大圈子,开始向我们这边冲击。 魏擎苍再厉害,依然属于人类范畴,他还没成仙。大殿内的敌人四五百,他杀的再快也需要时间。 这种情形,让人绝望。 我已经开始想自己还有什么事没干了,因为专家说,人死前都会想这些。 老道依然没动静,对后方扑击而来的敌人毫不在意。我紧张的拉扯他的袖子,大声提醒他有敌人,可却得不到回应。 我看了眼噶木,他脸上已经没有笑了,很严肃,但却并不慌乱。他同样盯着殓尸人看,像在等待。 我没他们这么淡定,我只觉得蛋疼!这都什么事啊! 眼看敌人近在眼前,离我们不过几米远,老道终于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的指尖,有淡蓝色幽光闪动,很漂亮。在阴森的地府,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美。 你看着那光,会觉得有一丝妖艳,又有一丝玄妙。 这是老道的道力,美丽,也很危险。 老道这一次画出的空符很大,速度却很慢。这种慢,是感官上的,你会看到,他手臂缓缓舞动,在空中以道力留下一条条绚丽的纹路。 但实际上,这道空符眨眼就出来了。 这是矛盾的感觉,不符合常理,但对修行人来说,他们本身的存在就不符合常理。 一道长近一米,宽有半米左右的巨大空符,在老道面前完成。 这是一个字,我不认得,只知道比划很多。 噶木或许认识,因为在空符完成的时候,他表情有些古怪。 这时,老道转过头看他,噶木微微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不住了。老道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也愣了,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这时,后方已冲过来七八十人,璀璨道力在我们身后亮起,各色光芒闪现,如雨后的彩霞,柔美中却带着十足的危险。 噶木嘴巴微微张开,像要说话,这时,老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一脚踹出。噶木沉哼一声,被这一脚踹退,不由自主向那些飞来的道光而去。 一脚踹出去,老道忽然大喝一声:天地五行,天令,五方神现,封五道! 他的一只左手拉住我,一只右手猛的拍在那道巨大空符上。 空符应声而散,老道像拍在了空气中,而下一刻,那只独臂铜甲尸的身边,突然有五道符咒亮起。 符咒之间有蓝光为线,结成了一个怪异的五角,并不规矩,但却有特别的效果。那只铜甲尸一动不动,只是身上突然冒出了大量黑气。 也不知是“唰”还是“咻”的一声,总之,在顶级铜甲尸的周边,有声音响起。五道符咒瞬间爆射刺眼的光芒,将之彻底掩盖。 而这时,老道已经拉着我飞跃出去,一步跨出十几米,速度快的无法想象。 巨大的惯力,让我侧偏的头不由自主转向后方,我看到,噶木已经被道光笼罩。可在他身前,似乎有一道人影。所有的光,都打在那人身上。 如烟花溅射,道光的美丽,毋庸置疑。但这一刻,我却觉得,噶木身前似有一座大山,坚不可摧,这是支撑他一切的不周山。 而噶木,似是朝着我们看,那目光中的异样,被道光所遮掩,我已经无法看清了。 老道带着我只跨出数十米,越过殓尸人的头顶,向远处数千米高的金色身影掠去。这时,我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惊天的大吼,“砰”一声巨响。 回头望,只看到一片绚丽的光芒四溅,而一道雄壮的身影,挥舞独臂打破这一切,带着狂烈的气势,像山一样朝我们压来。 顶级铜甲尸不是人,它并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多余的肢体语言。 它有的,只是一往无前的气势。 那是一种令人畏惧,却又十分向往的东西。 但此刻,我宁愿它没这种气势,最好,能像一只猫咪一样乖。 远处的数道人潮,汹涌着,澎湃着。 那道金色人影灿烂着,诡秘着。 天地间的一切在这一刻似乎都慢了下来,我脑子里好像发出了噗的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破灭了。 那瞬间,一切都静止了。 我清楚看到魏擎苍挡在噶木身前,将他牢牢护住。我看到噶木朝我们望,脸上的表情怪异,有些如释重负,但又像在懊恼。我看到在他们与我中间,那只独臂顶级铜甲尸,眼中闪动着可怖的红光,如烟火一样。 手臂抬起,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为脑中已经完全空白了。 我只记得,我抬起了手臂,指向那只顶级铜甲尸。而我的嘴巴张开,念着:否极泰来,镇守乾坤!灵定天地,道化自然,承天八索,万法莫逆! 一道并不绚丽,轻如烟,淡如风,却没有人可以忽视的光,从我指尖冲出。 佛家讲,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 或许时间比刹那更短,那光,已经没入铜甲尸的胸膛。 幽冥 第一百四十章 情与道(1) 自第一次神授后,我学会了三道咒语。 第一道为护身法咒,可以遁入虚无不被人所伤。 第二道为修身法咒,可助我道力增长。 第三道万法莫逆,我用过两次,但至今没明白它的作用。 这一次在最危机的时刻,仿佛潜意识中有人引导着,我再一次用出了这道法咒。 万法莫逆! 当那道淡淡的青光没入铜甲尸胸膛时,我忽然觉得,自己的手指似与另一个世界连接在了一起。 那个世界并不真实,只来自我奇妙的感觉。我能感觉到,其中有一团气在涌动,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那团气,让我感受到了危险,它一直散发着凶猛野兽般的气息。 自手指冲出的淡青色光线,直接扎进气团的最深处。 气团从不断澎湃涌动中,忽然静止下来。紧接着,淡淡青光从最中心的点爆开,整个气团轰然破碎,以极快的速度在那个奇妙世界消弭。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只感觉右臂一阵剧烈的疼痛。那是被老道大力拉扯造成的扭伤,疼得钻心。但我视线,却被眼前奇特的一幕占据了。 那只勇猛追击的顶级铜甲尸,此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它眼中的红光已经消散,身上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萎缩,直到变成皮包骨头的腐尸模样。 穿在它身上的衣料随之脱落,顺着竹竿一般的身躯滑到地上。 地府是没有灰尘的,铜甲尸的异变,却在这阴森而又纯净的地府中,引发了动荡的尘埃。 那一刻,胸前的通冥玉佩像是在燃烧,灼热的无法想象。紧接着,我就觉得浑身无力,只能任由老道拖着走。 噶木惊愕了,慎老惊愕了,就连一直因为要护住噶木而未能转身的魏擎苍也身子一颤。 我原本以为,这只顶级铜甲尸一直是与魏擎苍本命相连的。可那时我却诧异地看到,噶木猛吐一口鲜血,萎靡倒地。 魏擎苍猛然转身,一把扶住他,在其身后,无数道力光芒汹涌而来,将他们彻底淹没了。 原来……魏擎苍已经把这只世界唯一的顶级铜甲尸给了噶木…… 我惊愕于魏擎苍对于兄弟之情地看重,又惊愕噶木的举动。 此刻的情形,让我明白拦住老道的并不是魏擎苍,而是噶木。可对于我们,他似乎又没那么严密地看管。 否则以顶级铜甲尸的力量,我和老道仓促间很难逃离。 这两兄弟,总是做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没有铜甲尸的追击,没有魏擎苍的震慑,老道的速度再次提升。 他一个起跃跨出十几米后,飞快落地,然后拉着我一步迈出。 这一步,将周围所有的画面拉扯的不断后退。 缩地法的速度之快,在天下都是有数的,几乎无人可比。 老道带着我连迈三步,停下时,已离那具数千米高的身影不远了。 近距离观看,才明白这道身影多么雄伟。 仿若与天齐高,即使他的双眼未曾睁开,依然有无可比拟的威严气势。在他身边,有龙形在游动。只是没有传说中的威风气势,反而因为颜色黯淡,显得有些颓然。 我们停下的地方,与帝脉人群有一段距离,与那些奔涌而来的人潮也有一段距离。 我浑身软趴趴的,没一点力气。老道一停下,我就噗通坐倒在地。 天帝之躯近在眼前,老道抬头望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我一边帮自己按摩扭痛的肩膀,一边看着他。其实我很想问他,刚才我是不是非常的厉害,非常的靠谱? 可总觉得这太恶心人,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你做得很好。老道的声音忽然传来。 我愣了一下,又听见他说:没有五典本源,的确比不上八索。 这话,让我既欣喜,又有些忐忑。 虽然万法莫逆让那只顶级铜甲尸产生异变,可我却明白,自己无论哪方面都比不上老道。这一次,只是意外。 其实那只是……我想把这句话说出来,可老道并没有让我说完,他看着前方撑天踏地的巨大身躯,说:险路重重,很难说是否危险。这里已在大殿数百里之外,你可以暂时休息。找到机会,与那些人一起离开吧。 这话,让我呆愣了。 这什么意思? 你想自己去? 嗯,是的。老道点头:刚才的道咒已经消耗你所有的道力,如果我这时带你去,你连护身咒都无法施展。你已经帮我进入地府,这里是最可能找到师弟的地方。如果连这里都没有…… 老道声音停顿了几秒,随后用略带一些压抑的嗓音说:替我把五行脉法门传承下去。 这是老道第二次对我说这话。 第一次,是他准备劈开五行脉留存的石兽,踏上未知的神秘古路,寻找他那几十年未有音讯的师弟。 而这第二次,依然是要找他师弟。可我却感觉出,老道的心已经逐渐死寂。 他说得没错,地府是最可能找到师弟的地方。神秘古路的尽头,很可能就是地府。如果连这里都没有,那他一辈子都不太可能找到了。 到了那时…… 我望着老道的背影,他一直没转身,让我看不清他的样子。 但他的背影,却充满了孤寂与落寞。 找到师弟,是他后半生唯一的目标。 他曾爱过一个女人,然而却因一些事情阴差阳错,遭受了世间最无法忍受的痛苦。 当站在门外,知晓那个与自己师弟翻云覆雨的女子,其实是自己最爱的女人时,他到底会想些什么? 那个女人是他大义凛然,亲手送进去的,在房门关上前,他一无所知。而就算他知道了,也无法去阻止。因为他那时想牺牲这个女子的清白救回师弟,可房门关闭后,才知道这个面容陌生的女子,其实是自己的爱人。 这种痛苦,对于当时还是一个年轻人的老道来说,到底要如何才能硬生生忍下来。 心爱的女人悲愤中离去。 最敬爱的师父,悄然离世。 遭受无法言喻的痛苦才救回来的师弟,在几个月后因石兽而消失。 当师弟失踪的那一刻,或许他看到的世界,已经都是空白了。 死人无法复生,心爱的人无言以对,唯有找回师弟,才支撑他走到如今。 而现在,老道却要一个人阻止天帝复生。 我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坚决。 如果可能的话……替我照顾她们。老道说。 不行! 我只说出这两个字,他已然迈出步子,霎那消失于我眼前。 这种坚决,让我来不及反应,他竟然真的一个人去了…… 我忽然间明白,老道并不是去阻止天帝复生的。因为师弟的踪迹,并不一定和天帝复生有关。 他,是以自杀的心态。 当想明白这件事的前一秒,我无法理解。如此执着的信念,为什么他会想去死。 可在之后,我却明白,老道是因为太累了。 从一个年轻人,到如今逐渐头发花白,他已经足足忍受二十五年的煎熬。 除了亲人之外,还有五行脉落寞的压力,传承的压力。 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去疏解发泄了,如果有的话,那就只有死。 以前的老道,是不会想着去死的。他突然有了这样一种想法,或许,是与地府即将复苏,轮回即将开启有关。 他想入轮回,重新活一次,将这一世所有的痛苦与煎熬都抛开。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咔嚓声与轰隆声不断,在巨大的声响中,我看到,天帝紧闭双眼,而他的一只右脚,却缓缓抬起来。 在其脚下,有无数符咒闪现,一道道,密密麻麻,像锁链一样,遍布周围的大地。 天帝的右脚,将这道锁链扯起。我的耳边,立时一阵“嗡”声,像整个世界从内到外,每一分空间都在震动。 这时,我又看见一道耀眼的青光从天而降。由于距离的不是很远,我隐约看清,那是一个人浑身笼罩在青光内,自遥遥高空落下,一脚踏向天帝的头颅。 幽冥 第一百四十一章 情与道(2) 用踏去这个词,或许并不准确。 因为随后我便看到,裹在青光里的人,平稳站在天帝的头颅上。 再然后,底下就跟炸了锅似的,呼啦啦无数法器夹杂在道光中,向那人攻去。不用想也知道,这些攻击都是帝脉中人发出的。 如果天帝复生在进入地府前,只是一个伟大梦想的话,那么现在,天帝复生就是他们一生拼死也要完成的事情。这种事就像普通人吃米饭吃馒头,虽然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让自己更有力气。但如果不吃,会死人的。 那人站在天帝头颅之上,这是一种亵渎。 帝脉中人一定觉得,这像是踩在自己脑袋上,隔得老远,都能闻着那股或臭或香的脚丫子味。 但是,天帝的身躯可是足有数千米之高,除非是仙,否则谁也打不了那么远。 法器与道咒的攻击,只持续数百米便黯淡下来,如烟熏火燎中的蝗虫,纷纷坠落。 老道的身影一直未见,或许他隐藏起来在找寻时机,因为帝脉除了对数千米高空攻击外,并没有在内部产生战斗。 又或者,那个站在天帝头颅上的人,其实是老道? 这不太可能…… 姑且不说老道飞那么高去踩人是为了什么,就说以老道的性子,他想死,也一定会死的非常有价值。 就像在明珠峰的时候,脱离危险后,我提议先去救小美女母女俩。可老道却说:现在去或许晚了,不能让她们白死,一定要杀了噶木。 老道不是一个恶人,但他也绝不是一个心善的人,这种人,通常和傻子没一毛钱关系。 我也不是傻子,可我现在却在踌躇,等恢复力气,是找老道一块死,还是自己跑路? 殉情这东西,是很崇高的行为,代表对爱情极致的追求。 不过,我和老道都是男人,用殉情来形容,不太恰当。 可话说回来,老道因为找不着师弟去死,我因为要找老道去死,我们俩都为了男人死的…… 不能想的,我觉得,自己已经被网络带坏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原本聚作一团的帝脉,忽然间炸开。 他们分成了四队人马,有三队向四周涌来的人潮冲去,剩下一队,则将天帝围起来。 显然,他们想将所有意外都扼杀在半路。 相比较下来,帝脉的人要比对方多出不少。或许是因为进入地府他们已谋划很久,只要有一个人找着目的地,就能快速指引其他人前来汇合。 而其它势力呢,虽然总体人数多,但本身就不是铁板一块。除了寥寥几个势力能互相联系外,其他人都分散的很远很远。 能在这么短时间聚集起如此多的人,已经很不容易。 时间拖的久,不仅对帝脉有利,对那些各大势力联盟也有力。帝脉可以等到天帝复生,而其它势力也可以拖到所有人都汇合。 数千米高,如N千瓦大灯泡的天帝之躯,就是地府中最耀眼的灯塔。 因此现在比拼的不是局部胜利,而是哪边的速度更快。 幸运的是,那些大部队与我所在的位置,都隔着一些距离。 而就算有人能发现我,恐怕也不会往这边来。势单力薄,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坏事。就像人类会专门消灭白蚁群,但绝不会单独去消灭一只白蚁。 万法莫逆的威力很强大,一击就让铜甲尸从壮男变成豆丁,可它的后遗症也很厉害。 我歇那么久,才感觉刚刚恢复一点力气。 虽然手脚不像之前那样酸麻,但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通冥玉佩从惊人的灼热,到现在已经慢慢冷却。 我把它掏出来,看到不管红的纹络还是绿的气息,都非常的黯淡,几乎不可见。 由此可见,我能将万法莫逆施展出那么强大的威力,绝不是我道力已经增长到惊人地步。而是通冥玉佩以一直我还无法理解的方式,帮我完成了这一切。 或许,我那下意识地抬手念咒,也是它引导的。 这与神授一样,很难想象,却又不难理解。 万物有灵,或许通冥玉佩也有。 就这么一会,帝脉与那几批人,已经混战在一起。 距离不远不近,但这不是我可以清楚看到的战斗场面。只能隐约听到几个方向传来了喊杀声,呼喊声,惨叫声。 说起群战,这让我想起摸鬼脉弟子与那个小部队的战斗。如果大殿没有透明,如果那几百个人没有恰巧发现我们,我和老道肯定还被困在那里。 我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参与这些可怕的战斗,同时回头向后望。 或许是数百里距离对我来说太远了,什么也看不到,这让我有些失望。 嗡嗡嗡……嗡…… 天地间的震动再次出现,这种震动,让你觉得自己像同时存在无数个空间,不断重叠,又不断分离。可是,你的身体却不会因震动而失去重心。 我坐在地上,转头看去,正见天帝的左脚,从地下拔起。 符咒再现,这一次,远比之前更繁复,数量也更多。 在天帝的四周,符咒就像蚂蚁一样,帝脉的人不断后退,离开符咒涉及的范围。 但是,符咒显现的速度太快,不是他们后退所能比拟的。我清楚看到,有一个方向,大约数百人,在符咒亮起后,无声无息的消散了。血肉之躯,在瞬间化作清气。而符咒就像一个个排气扇,将这些清气吸走,不知传哪去了。 我顿时冒出冷汗,幸好刚才老道没带我一起去。同时,我更加为老道担心。 因为眼前的危险,已经超出人类所能承受的范围。 不知道万物莫视,能不能抵挡这些符咒的侵袭…… 当天帝两只脚都落在,踩踏地府之上时,我忽然听到了怪声。 那声音很飘渺,像在你耳边,又像在很遥远的地方。 在被惊了一下后,我仔细听,才清楚这声音,如幼儿的哭泣,其中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叮”声。 像乐器在演奏,可阴暗地府中,忽然有了这些声音…… 我不自禁搓了搓胳膊,因为打心底感觉到了寒气。 天帝体内的金光更胜了,几乎将他的身影完全遮掩。我隐隐看到,他在金光中张开了嘴,但从口中发出的不是人声,而是震天的龙吟声。 那一刻,我仿似看到金光中裹住的不是人影,而是一条纵横百里,舞躯怒吼的金龙。 一道青光自火云中落下,天帝脑袋上的那道人影高高飞起,与之前后呼应。 当青光没入天帝头颅的时候,我惊骇的发现,天帝睁开了双眼。 他眼中同样是一片金光,但却如同利剑,让人无法与之对视。那种目光,像掌控天下的帝王,在宝座中俯瞰子民。 “砰砰砰”的声音不断响起,我看到远处的那些符咒,随着声音不断爆开。 更加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我看到一个小圆点,在虚空中浮现。阵阵婴儿哭泣声,从那个方向传来。 那是什么……我顾不得还没完全恢复,连忙拿起通冥玉佩贴在额头,将视野延伸过去。 这一次,我清楚看到,那是一个幼儿。 他的身子如炭一般漆黑,两手在胸口合拢,抱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圆珠。这珠子中,有黑灰色的气息在流动。 幼儿的身躯在半空不断飘荡,像有人推动着在滑行。 而这时,虚空中又出现了异状。 我只看了一眼,就因为恐惧而下意识把通冥玉佩从额头拿下来。因为我看到,离那个幼儿百米远的地方,原本空无一物。 可现在,却有一颗漆黑色的龙头,自虚空浮现。一声龙吟自其口中发出,当我拿下通冥玉佩时,那条漆黑的巨龙,已探出半个身子。 幽冥 第一百四十二章 情与道(3) 我与天帝之躯,相隔数十里。这么远的距离,那条黑龙的身形依然显得很庞大。 它身形游动,张牙舞爪,像撕开了虚空而来。我看到它追逐着那个幼儿身影,庞大的龙躯不断延长。这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就像有人拿东西遮住了它后半部分。 可是,这绝不是所谓的障眼法。 当这条黑色巨龙的身躯完整展露时,粗略估计,其长短已超过两百米。因为从我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它在天帝身边游动,大约是天帝肩膀的二分之一长。 太不可思议了…… 我正感慨着,却听到又一声震天龙吟声。 一颗漆黑色的龙头,在前一条完全展现风姿后,从虚空中冒出。 相比之下,这一条黑龙的速度更快,只是几秒钟,便完全钻了出来。它以极快的速度前行,与前一条争相追逐。 “昂……” 龙吟声再次响起,我觉得自己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因为虚空中,接连冒出三颗漆黑色的龙头。 这三条黑龙的身子只钻出不到一半,又是五声龙吟前后交错着响起。 眼前的画面,让我脑子都快爆掉了。以我有限的脑容量,已经完全容不下如此震撼的画面。 漆黑色的巨龙,前后交缠着,于虚空中向那个古怪的幼儿游去。 我看不到它们张牙舞爪的样子,但完全可以想象。 我不知道那个幼儿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正常的人类婴儿。没有一个婴儿会黑的如此深邃,那不是黑人的肤色,而是像可以吸走人魂魄。 而那九条巨大的黑龙,又是从哪里来的? 老道曾说,天地间真龙早已不再,就算蛟爷破而后立,如此牢固的基础。又是吃金色骨片,又是吸收翼耳巴蛇精华,也不过能以很大几率化蛟罢了。 至于化龙,那是比凡人成仙更复杂,更困难的事情。 可就在我眼前,九条黑龙前后出现,竞相追逐着一个古怪的婴儿。 这不是在拍电影,以全世界最先进的技术,也无法完整呈现这种场景。因为这其中所涉及到的东西,实在太多。 无论守在天帝脚下的帝脉子弟,还是其它几个方向混战一团的人海,此刻都静止下来。 我听不到喊杀声,也听不到惨叫声,只听到时而响起的龙吟,以及那不断从远处传来的呼啸声。 在此之前,我对龙是否存在感到迷惑。我相信,世上是有龙的,因为古人并不是完全愚昧的。 所以图腾说,恐龙说,虚构说,都没有站得住脚的理论。当神话的起源无法考证,当诸多神话演示出起源的秘密,当我们无法对神话解释的时候,科学论证的结果就是,这一切都是虚构的,如有雷同……那肯定不可能。 科学的存在,就是不断推翻一个个前人的论证,所以科学,是一种不能完全下结论的学科。 那些言之凿凿,说龙是虚构的人,是以一种不严谨的态度下结论的。 因为世人对这个已经疲倦,他们找不着真正的龙,累了,也就放弃了。要放弃或者想轻松,以国人心态,自然要有一个恰当的理由。 那么,诸多理论就出现了。 虚构说,自然是最让他们轻松的一种理由。 之前我听老道提起“龙”这个词语,也只是当神话来听,因为那时的我还没接触这么多神话中的事物。 而如今,九条数百米长的黑色巨龙,就在我前方几十里外游动。 如果我有相机,一定会把这一切都拍下来。那时候,全世界被震碎的眼镜,连起来可以绕地球一百零八圈! 可惜的是,我只能用双眼去看,用脑子去记。 这一切,注定只能存在于记忆中,而无法流传于世。 就像那些神话……或许,这就是天纲的一部分限制,不能让惊天地泣鬼神的事物彻底展露在凡人的眼前。 这时,远处的小黑点忽然快速放大。 只是眨眼间,已变成与龙头差不多大小的黑色圆珠。 在黑珠出现的刹那,九声龙吟惊天动地,震的我脑袋都发懵。 我看到,九条黑龙呼啸着,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向黑珠扑去。它们纠缠着,首尾交错,在半空不断的翻滚着。 我脑中忽然浮现四个字:九龙夺珠。 黑色的圆珠中,幼儿哭泣声,显得无比凄厉。这声音比之前更大,也更加飘忽。 而在下一秒,黑珠从半空直坠地面,眨眼间便穿过千米高空,没入下方的土地不见。 一片符咒被黑珠打碎,泛起如爆炸般的光亮。 “昂……” 九声龙吟再次响起,这一次,比之前大了数倍。 如果之前那几声像人在喊叫的话,那么这一声,就像嘴边摆了一个扩音器。 我下意识捂住耳朵,可依然感觉耳朵里一阵刺痛,那是鼓膜几乎都要被震碎的体现。 漆黑色的巨龙摇头摆尾,从高空向下俯冲。 它们速度惊人的快,眨眼间便临近地面。一道道漆黑色的雾气从它们身上涌出,如遮天的黑雾,向地面盖去。 仿似是感受到了威胁,天帝身边的符咒全部以更加明亮的方式加以反击。一道道符文从地面飘起,与之接触的黑雾立刻消散。 然而,雾气并不算什么,九条随后而来的巨龙才是根本。 它们庞大的龙躯,如山岳一般。 张牙舞爪,让人在几十里开外仍然觉得震撼与惊惧。虽不如天威,却也如神灵一般。那是天生神物的气势,非人类可比。 黑龙自高空冲下,带着惊人的狂烈气势,沿途所有升起的符文,与龙躯碰撞,都立刻破碎。 只是几秒钟,九条巨龙已经冲至地面。符咒更加明亮,锁链一般的纹路,在地面交错着。似乎是为了增加力量,离天帝更远处的地面,也有符咒亮起。 那些未能躲远的帝脉子弟,瞬间无声消散,血肉所化的清气,被符咒吸走。 这诡异的一幕,让所有人发自内心的恐惧。帝脉的人像被惊住的鸟兽,轰然炸开,向四周逃去。 天帝复生,是他们的梦想。 但活下去,才是根本,无缘无故死去,绝不是一个正常人愿意的。 就在帝脉四散退开的时候,九条黑龙已经与地面符咒接触了。 像地下有一盏特大号探照灯一般,明亮的青红色光芒,第一次在大地亮起。这种光,与自然光或者道力所产生的光芒不同,它显得更加精粹,其中更有一些半透明的字符隐隐闪现。 然而,这一切刚刚开始,九条巨龙已如山岳轰然砸下,所有的一切都像泡沫一样破碎了。 我看到,天帝脚下像被引爆了炸弹,“泥土”翻飞,在半空就完全消弭了。那并不是真正的泥土,而是构成地府这个奇异世界的根本物质。 很难理解,也无法解释。 黑龙破开了所有的符文,引发了惊人的动荡。就在它们完全没入地面之后不过两三秒的时间,整个地府世界,像要被毁灭一样。 天上的火云裂开了,地上的焦土崩开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自天上地下传来。 我看到,在这天上,在这地下,都有黑色的东西展露出来。 所有覆盖在上面的东西,都如烈日下的冰雪,眨眼间便消融了。 这东西实在太大,一上一下,覆盖了整个地府,让人无法猜测到底是什么。 我只知道,当这东西出现的时候,阴风忽然在身边呼啸而起。 可以猜想的是,直到现在,或许封地之锁的缺口,才被真正的打开。 幽冥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情与道(4) 我惊恐的发现,四周的地面,有很多出都散落着可怖的石雕。 那是一个个呲牙咧嘴,模样骇人的鬼差,有不少手中还持有兵器。 此刻,它们身上的石层,也在不断消融。青黑色的肌肤不断裸露出来,我看到,一只鬼差的兵器已闪现刺目的凶光。 不能再等了……我立刻准备念八索护身咒,遁入虚无中,逃离这片是非地。 鬼差复生的速度太快,从九龙坠地到现在,不过几分钟时间,它们已有大半的躯体恢复了。这种惊人的速度,证明地府正在复苏。 而下意识看向远处的天帝躯体,到底要不要追寻老道? 以目前的情况看,如果去找老道,我们俩能生还的几率很低。八索护身咒的时间是有限的,在这广阔的地府中,这点时间根本不够用。 而且,现在的地府已经开始复苏,或许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看到一只只鬼差在四处游荡。 鬼差是不是有主动攻击性,这一点我没想过,更不敢去实验。 魏家的惨痛教训已经证明,像我这种菜鸟,对鬼差来说连蚂蚁都算不上。 略微思考一下,我还是决定去找老道。 这里距天帝之躯并不算太远,以虚无中的速度,用不了多久便可以赶到。 打定主意后,我立刻念起护身咒,遁入了虚无。随后一刻也不敢停歇的,向天帝之躯狂奔。 沿途中,不断见到一只只正在复生的鬼差。它们的数量并不算多,每隔百米才有一两个。 可这是鬼差,一只就能灭掉大半个魏家的鬼差! 我一边狂奔,一边想,如果老道不愿意跟我走怎么办? 可我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因为我打不过老道,而老道也不是愿意听从他人意见的人。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这是老道的A计划,现在也是我的A计划。 一路向着数千米高的天帝躯体而去,那边已经乱成了一团粥。 天帝躯体周围,原本围着数千名帝脉子弟,但九龙坠地时引发的动荡,让符咒疯狂爆裂。无数人被卷入其中,这一次,他们没有化作清气,而是直接从世间泯灭了。 那不是人类所能对抗的力量,只能算他们倒霉。只是,老道的安危,愈发让我担忧。 当我跑到那附近时,能看到的帝脉子弟已所剩无几。 在之前毁灭性的灾难中,能幸存的并不多,只有大约几百人。而此刻,这几百人也有大半都在疯狂逃窜。 因为,他们也看到正在复生的鬼差。 天帝躯体附近,还留下的有百多人,东巴朗正在其中。 他面色阴沉,看着四周逃窜的子弟。他没有说话,也没下什么命令,因为就连他周围仅存的百多人,此刻也有很多面色惶恐,东张西望,似乎在考虑逃走的路线。 东巴朗忽然转过身,面向千米外的天帝躯体,他开始一步步向前走着。 四周的符文已经大部分爆裂,眼前是一条安全,却又崎岖的道路。 东巴朗一步步走着,很稳,很沉,就像他的心情一样。有数十人毫不犹豫地跟随,那是与他相同打扮的人。而另外一些互相看了看,又有十几人走出去,至于剩下的,在东巴朗前行几十米后,轰然而散。 原本数千人的大部队,此刻仅剩数十人。 在这片像被炮弹炸过的纷乱土地中,东巴朗一群人的步调,显得无比悲凉。 不过,他们不是我关注的对象,我想知道老道究竟在哪里。 他不在东巴朗的队伍里,也不在四处逃散的人群中。 难道……他已经死了? 我心里一慌,下意识把这种可能排除掉。 以老道的身手和机敏,连这些帝脉人都能活下来,他怎么会死。 我看了看千米外的天帝之躯,没多想,继续朝那里狂奔而去。 在经过东巴朗身边的时候,我转过头看了一眼。 这个为天帝复生尽心尽力,虽有心机,但在我所认识的修行人中,还算光明磊落的汉子,此刻面色阴沉,他脸上有难掩的失望之色,还有一些不屑之情。 跟随他的数十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像最虔诚的教徒,向着自己的信仰,一步步走去。 当他们走到终点时,见到的或许是天堂,又或许……是地狱。 千多米,并没有用去我多长时间。 这是我最接近天帝的时刻,这个在两千年前一直闻名于世的大能之辈,此刻就站在我面前。 他一动不动,像已经死去。身上的金光正在逐渐收敛,只是其脚下,依然有符咒一般的锁链交缠。 我猜得没错,虚无状态中,连这种奇异的符咒都无法对我产生伤害。 但是,我依然没有找到老道士,他像消失了一样。 难道,他真的死了? 我再次提出了这个可能,这使我更加惊慌。 八索护身咒,让我此刻成为整个地府中最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的人,可没有老道,或许在不久后,我将成为最容易被杀死的人。 这绝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这个死老头,到底跑哪去了!我愤愤的骂了一声。 这时,我感觉体内似有东西在不断流出。 速度并不快,但给人的感觉很明显。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开始剧烈的头痛。 这是道力衰竭,已无法再继续支撑护身咒的象征。 我大惊失色,要是在这里失去护身咒的保护,不说等鬼差,我可能下一秒就被符咒绞杀了。 我不敢再继续停留,反正已经尽力了,无论老道是生是死,最起码我心无愧疚。 虽然心里有些悲伤,但为了保命,我还是飞快地向来时路跑去。 东巴朗他们刚走一半的路程,此刻还在慢吞吞的前行。他们一步一个脚印,像要在地府留下自己的痕迹。 我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跑。 然而,只跑出不足两千米,我就两腿一软,直接扑倒在地。 而护身咒,也就此消失,我又回到了真实的世界。 这一下,摔的我头晕脑胀,一时间竟无力从地上爬起来。 我下意识左看右看,想知道自己的位置。可就在我头向右转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副骇人画面。 在我右方不足十米的地方,一只鬼差已经完全复原了。它身上的石层已全部脱落,浑身青黑,虽没有兵器,但锋利如短刃的指甲,已经把我吓破了胆。 我惊慌失措,手脚并用想从地上爬起来,可这次脱力太严重,我连续两次爬起来,都在下一秒又摔回地面。 而这时,我看到,右方的鬼差,睁开了双眼。 这是一只身高在三米以上的可怕生物,它只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耳边长着一撮青黑色的毛发。青黑色的肌肤上,有几道白色的纹络。 它的眼睛不像人类一般有黑有白,而是纯粹的深青色,看似黯淡,可在它睁眼看向我的刹那,我感觉自己的魂魄都像要从天灵盖冲出去。 这不是恐惧,而是那双眼睛有奇异的能力。 这是我第一次独自面对如此危险的状况,在这几乎丧命的时刻,我身边没有老道,也没有可以帮助我的人。 有人说,当你感觉自己生命遭到威胁的时候,你会做出自己最本能的反应。 我的本能,就是把自己的嘴巴张大,气沉丹田,大呼着:救命~啊啊!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声音引起鬼差的注意,它在我出声后,竟抬腿迈步,眨眼间便到了我跟前。那时,我一声救命才刚出口,接着就被吓的只会“啊啊”大叫! 无比的恐惧。 鬼差的爪子,向我抓来,我终于知道,在将死之前是什么心情了。那是想拉屎,却突然发现自己是便秘患者,一种心脏都要爆开的憋屈感…… 忽然间,我感觉胸前口袋猛地涨开,一阵狂风呼啸而过。 鬼差的背后,突然出现一个漆黑大洞。它刚刚察觉动静想要转身,就被吸了进去。黑黝黝的大洞紧接着闭合,下一秒,我惊骇地看到,一只庞大无比的兽,出现在我面前。 它就站在那,一对铜铃般的巨大眼睛,静静地望着我。 幽冥 第一百四十四章 情与道(5) 这兽非常高大,起码有三米多高,外形如一只狮子。 但与浑身金黄毛发狮子不同的是,它身上大部分为鳞片覆盖。那些鳞片多有巴掌大小,青光闪闪的如金属一般。而一些从鳞片缝隙中长出的毛发,也偏向青灰色。一缕缕的,长有一米,松散着披在身上。 在它的额头上,有两支弯曲的角,端部如刀刃一般尖锐。 这种形象,让我想起传说中的麒麟。 虽然它站在那静静地看我,暂时没其它动作。可我这心肝,依然剧烈跳动像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要知道,眼前这只庞然大物,可是一口就将凶猛的鬼差吞吃了。如果它要吃我,可能也只是当饭后甜点…… 我一动也不敢动,只感觉冷汗不断从身体各处冒出来。 它似是不耐的在地上踢踏两下,从口中喷出淡淡的白气。 我几乎要吓晕了,这是干什么,准备动嘴了吗…… 但想象中的血盆大口并没有出现,这只凶猛的巨兽看向远处的天帝之躯。 它的眼睛又圆又大,没有凶光,而我竟从他眼中,看出了疑惑之色。仿佛,这只兽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或者让它不解的事情。 过了会,它迈开步子从我身边走过,向天帝之躯行去。那一缕缕青灰色毛发打在我脸上,很柔软,让人痒痒的直想打喷嚏。 我死命的憋着,生怕招来注意。 可是,紧接着我就感觉到,巨兽的步子停下了,而且,它似乎是在看我。 如果所谓的悲伤,可以逆流成河的话,那我的绝望,可以逆成一条大江! 即便感觉它在看我,可我根本不敢回头,只能怀着无比惶恐和绝望的心情,等待死亡的将临。 这时,我身边忽然刮起一阵风。当我下意识转头看的时候,却见老道乍然出现在身旁。 老道的出现,就像黑暗中闪过了一道霹雳,照亮了我阴暗的人生道路。 可下一秒我就腿软了,因为在身旁还有一只能吞吃鬼差的兽,老道这个时候出现,不是找死吗! 快走!我推了老道一把,可他没动,而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身旁的巨兽。 过了一会,老道似恍然大悟,脸上现出了然的神情。在此期间,那只兽一直没有动作。 老道的淡定,证明事情并不算坏,我一边冒冷汗,一边小声问他:你认识它? 这只不认识。老道摇头,接着瞥我一眼,说:不用这么担心,它不会伤害你。 真的?欣喜之下,我又有点不放心的追问一遍。 老道很确定的点头,低声说:原来是它,难怪…… 什么它?我放下心来,立刻询问着:你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我刚才去那边找你也没找到,还以为你……呃,没找到,我头痛得厉害,就跑回来了。 这个过后再与你说。老道说罢不再看我,而是看向旁边的兽。他先是扫了一眼远处的天帝之躯,然后才说:那是两千年前入地府封地的秦岭天帝,[贼吧Zei8。COM电子书]如今被封地之锁困住无法脱离。 我跟着老道转身,见到那兽看了看老道,又看看天帝之躯,眼中的迷惑更深了。 想必你明晓自己的身份,为何会对天帝有疑惑?老道问。 我有些吃惊,老道竟然在和一只吞吃鬼差的猛兽交谈,碉堡了有木有! 也不知是不能说人话,还是它不愿意开口,总之,这兽没有回答,但它眼中的疑惑更深了。 老道接着说:我听过那个故事,原本只觉得离奇,但现在看来,其中似有其它含义。或许,那并不是巧合,你与天帝,的确有关联。但如今不是追究这个的时机,天帝不能脱困,你如果去了,只会带来麻烦。 那兽的眼中,迷惑愈发的深了。它望着远处数千米高的天帝之躯,一动不动,像是在思考。 终究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现在是你履行诺言的时间,你应该不想看到他出事。老道的话,让人在一头雾水中惊愕,因为他口中的“他”,指的是我。 一口白气自兽的口中喷洒而出,如烟雾般缭绕上旋,又看了天帝几分钟,它才将身子转过来。老道一直在等,不说话也不走。 我知道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倒不是很着急。 以老道的性子,没把握的事情,很少会干。在鬼差已经复生的地府,他还能如此沉着,显然是得到了某种力量。 这力量,或许是一件事情的答案,或许是人的帮助,又或者,来自我身旁的这只兽? 在兽转身后,老道对我说:现在我们要回去。 回去?哪啊?我好奇地问:是要离开地府吗?你找到方法了? 不是离开地府,而是回到我们离开的地方。老道说。 这话听起来很怪,我一时间没想明白。接着就听见老道说:回那个大殿。 你疯了!我下意识就叫了起来。 老道并没有对我多解释,而是先向那只兽拱手施礼:我带他先行一步。 随后,他拉着我一步迈出。 从这里回大殿并不算远,几百里,老道几步就到了。 在停下后,我看到前方站着魏擎苍等人。 摸鬼脉的弟子死的七七八八,还能活蹦乱跳的不足二十。慎老脸色沉的像炭,看得出,他心情非常的不好。 我们的到来,让魏擎苍三人极为惊讶。 魏擎苍看了看老道,在愣神片刻后忽然笑起来:想来,高人一定是见过那人了。 老道没有确认也没有否认,只带着我静立一旁。 我们所处的位置,与之前相差无几,转过头就能看到几十米外的殓尸人。 这里的鬼差只是大部分石层脱落,还没完全复生。但整个大殿范围内,鬼差石雕不下于五十。这样的密度,与外面完全不同,可谓惊人! 倘若这些鬼差都复活了,以在场四人的力量…… 正想着,忽然感觉旁边有一道阴影,转头看,原来那只兽已经到了。 只比老道晚了几分钟,这种速度,已经相当快了。 兽的到来,让魏擎苍三人如临大敌。他们大惊失色,快速后退,并摆开了阵势。 这只兽是能吞鬼差的,凶猛的可怕。我和老道能不能活着走出地府,可全指望它了。 我生怕魏擎苍等人与兽起了冲突,到时候让鬼差捡便宜,连忙摆手叫喊:没事的!没事的!它不吃人!只吃鬼差! 魏擎苍等人互看一眼,又是惊讶又是错愕。 这时老道开口:他说得没错。 老道的话,显然要比我有分量的多。魏擎苍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哈哈大笑,说:原来如此,这可是好事。不知高人是从哪里…… 密事,不提。老道并没有多言,事实上,他对魏擎苍这群人并没什么好脸色。 带我回来似乎是因为其它原因,而不是想帮助魏擎苍他们。 这让我十分好奇,千辛万苦才逃出去,老道不去阻止天帝复生,为什么要带我回来呢?而且从他之前的语气来看,那种寻死的心态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活跃的生气。 我想起魏擎苍的话,不禁猜测,难道老道真见过那个比殓尸人更神秘的人了?从那个人口中,老道到底知晓了什么? 师弟的下落,是最大的可能。 但这与殓尸人身化阎罗开启轮回有关吗?还是说,那人把老道也拉进了圈子,告诉他只要帮助完成计划,就会帮他找回师弟。 一边是遵循八索留下的密卷阻止天帝复生,一边是找回失踪多年的师弟,虽然我觉得自己很了解老道,可面对这样的选择题,我实在不知道他会选哪一个。 幽冥 第一百四十五章 情与道(6) 从我与老道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两个小时。 在地府中,两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放在殓尸人身上,这时间就显得太长了。 因为我所看到的殓尸人,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 以前他的身材不算高大,偏向瘦弱。在不知身份的情况下看,他的样貌与体型,都与所谓的文艺青年很相像。而如今,他身材高大,比之前少说高出十几厘米,身上现代化的衣物都消失了,却而代之的,是黑红色的官服。整体看来,很是威武。 殓尸人的头低垂着,看不清面孔,那里似有一层看不见的迷雾遮挡住。让我奇怪的是,无论我怎么回想,都记不起他的样貌。 我与殓尸人不是第一次见了,由于他的神秘,尤其是在西双版纳算计了老道。这使得我对其印象非常深刻,可如今,我却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这是有些奇怪又很合理的事情。 鬼差的复生速度正在加快,虽然有那只巨兽在旁压阵,可我还是担心不已。巨兽再厉害,也不可能瞬间吞掉四五十只鬼差吧。 他还要多久?我问站在旁边的噶木。 不清楚,也许很快,也许还要一段时间。噶木回答。 可是鬼差都快复活了。 鬼差,与阎罗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噶木再次回答,他眼中并没有太多担心,说:按照之前的推算,应该还需要最少一刻钟的时间。 一刻钟,就是十五分钟。我扭头看向那些鬼差,它们身上的石层已经基本脱落,估计顶多十分钟就能复生了。 我遥望四周,看到远处已有鬼差与众多修行者的战斗。 距离太远,看不清战况,但惨叫声不断传来,证明了结果并不算好。 你为什么非要回这里?我看向老道,小声地问。因为我想劝说他离开这里,不然的话,实在太危险。 那人让我回来,我也不知晓原因。老道士回答。 我愣了一下,但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老道在说谎! 虽然他面色平静,好像只是单纯的等待,可我知道,他一定不会听那人的话老老实实跑回来。其中,一定有我不了解的事情要做。 老道回这里,到底打算做什么? 他既然说谎,肯定是因为魏擎苍他们在这。想明白这一点,我也就没再问下去。 时间还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四周的鬼差,身上石层已基本脱落,这代表它们的复生已到了最后的时刻,眼看就能再活过来。 在殓尸人身前的台案四周,立或躺有三尊石雕。这三具石雕复生的速度明显要慢上一些,而它们的样貌,也不如鬼差那般恐怖。 其中复生速度最快的,是一只双眼颇大,没有鼻子,只有一张大嘴的诡异生物。与鬼差不同的是,它一半身子为黑,一半身子为白。而且相比足有三米高的鬼差,它体型略微偏小,估计只有两米多高。 比之复生速度略慢的,是一只身上穿有紫褂绿裙的鬼物。它样貌更偏向人类,但使人惊愕的是,其双目怒睁,嘴巴却咧开着像在笑。 很显然,这一只比之前那只的地位要高,因为我所见过的鬼差,大多赤身裸体,这是第一只身上有衣物遮体的。 最后一只,已经与所谓的朝廷大员差不多模样了。气度非凡,而且更显威严。它的位置最靠近殓尸人,而且它是我见到的石雕中,唯一有跪姿的。 其两手分摊,捧于脑后,像要把手里的东西呈给谁。只是,其手中空无一物,这种姿势,着实有些奇怪。让我忍不住想,难道当初有人来地府,从这尊石雕手中拿走了什么?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脑后一阵风,惊吓中回头看,正见立在身旁的兽,一口将一只扑来的鬼差吞吃了。 还没等我松口气,耳边就响起了惨叫声。 再回头,见到摸鬼脉的子弟,正被两只鬼差屠戮着。 而更多的鬼差已经完全复生,此刻睁开眼睛立在那,像在整理尘封千年的思绪。没过多久,就有越来越多的鬼差开始活动。 摸鬼脉的弟子不过区区二十,哪经得住鬼差的杀戮。 这些鬼差身大力沉,勇猛无比。而且它们的身躯似有奇异之处,道咒与法器的攻击,在其身上并不能完全奏效,有大半的力量都被莫名抵消了。 此消彼长之下,二十多名摸鬼脉弟子,眨眼间就被杀了个干净。 看到这一幕,我才明白魏家当初为什么损失惨重。 鬼差的力量或许并不是特别的强大,但修行者的力量,也不能对它们产生太大伤害。 鬼差出手并没有绚丽的光华,但其利爪与兵器,无人可挡。所有的法器与之碰撞,触之即毁。连坚固的法器都如此,那么脆弱的人体就更别提了,简直是摸哪哪碎…… 摸鬼脉弟子血肉纷飞中,慎老第一时间退回我这里。他并没有与那些弟子共同奋战,这让人不齿,但也没话说。明知道是死还往上冲的,是英雄,也是傻帽。 碎肉遍地都是,我只看一眼就感觉胃在翻腾。这让我想起九阴山,魏家子弟铺满整个山道的碎裂尸块。 鬼差的手段,实在太血腥了。 那只顶级铜甲尸已不再隐藏,但也没有参与战斗。它提着噶木不断后退,目标,是我旁边。 不光是慎老和它,就连魏擎苍,也在噶木退走后,立刻向这边跑来。 刚才巨兽吞吃鬼差的样子,所有人哦度看到了,他们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只有我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可对我来说,这种情况明显是坏事。 来的人越多,越集中,到最后就越是成为鬼差的集中攻击点。 仅靠一只巨兽……我们真能活下去吗? 我惶恐着,忍不住看向老道。他面色依然平静,只看着殓尸人的方向一动不动,对周围的动静充耳不闻。 我们要不要…… 不用,马上就该开始了。老道士回答。 我顿住了话语,老道极为聪明,他明白我的意思。这种情况下依然淡定地说不用,他肯定早有了打算。 我希望,这一次老道的A计划是靠谱的…… 老道的话音刚落,前方忽然闪起了两道光。 之前提过那只,身上半白半黑的怪物,手中忽然多了一黑一白两把棍棒。白色的很细,极其光滑。而黑色的很粗,上面长有数寸长的黑刺。 退到我身旁没多久的慎老,忽然用力按了一下我的肩膀,借力一般的从我头顶跃过,向那怪物冲去。 他刚动身没多久,紧接着又是两道光,一为黑,二为白,从地下升起,涌动不休。 两道光分别落在身穿紫褂绿裙,双目怒睁却咧嘴笑的鬼物手上。只是眨眼间,光华便开始逐渐收敛,我见到那鬼物左手托着一本书,右手托着一方石台。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从我眼前掠过。 是魏擎苍! 原本要退到我身旁的魏擎苍,此刻如脚下生风,呼的从我面前转个弯,直奔那鬼物而去。 而这时,最后一尊石雕也完整的复原了,还是两道光。 一道为青,一道被白。 青光自虚空中涌出,而白光自地下升起,这光,落在了第三尊石雕的手上。 一直没有动静的老道,此刻也像吃了火药一般,腾的窜出去。 我被他的动作惊住了,有些发愣。 在老道轻点脚尖,身如大雁向第三只鬼物掠去的时候,我看到跪在地上,双手上捧的第三尊石雕,其掌间的光华已经开始收敛。两样东西出现,其中一样为书,另一样……犹如一支笔。 幽冥 第一百四十六章 情与道(7) 慎老是最先动的人,别看他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可这速度,快的出奇。 第三尊石雕的书笔出现时,慎老已经到了第一尊石雕面前。我见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只是这刹那,魏擎苍已掠至第二尊石雕前,伸手向白书黑台抓去。 老道的速度也不慢,眨眼间就跟了上来,慎老的头立刻转了回去,伸手去抓那两根棍棒。 他们在那边抢宝贝,可苦了我和噶木。 几十只鬼差相继复生,它们纷纷向我俩扑来,因为我们离的最近。 身旁的巨兽怒吼声震天,挥爪摆身,总是轻易地将鬼差击倒。可它只是一只兽,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完全护住我和噶木。 在这种紧张的时刻,我连八索护身咒都念不全了。往往只念出几个字,就被巨兽挤到一旁,因为那里有鬼差攻来。 巨兽的力量大的离谱,随便动一下,我都感觉像被山撞了一下。脑袋蒙蒙的,还上哪有精神去念咒。 或许是被几十只鬼差打烦了,巨兽咆哮一声,抬爪按在地上,血盆大口一张,吐出了大片的白色雾气。 这雾气缭绕着盘旋,将它身前的七八只鬼差包裹起来,然后缓缓上升。 我惊愕的发现,当雾气消散的时候,鬼差也随之不见了。好像这雾气,有吞噬的效果,像里面藏了一个黑洞。 只是,这种攻击手段明显不能多用,巨兽只吐出一口,便只能继续依靠强大的肉体搏杀。 好在鬼差被封千年,也许是肚子太饿没力气,才被巨兽打的落花流水。 我与噶木,就在这险象环生,生而复险,让人不断提心吊胆的情形下,坚强的活着…… 还不助我!那边慎老忽的大喊。 我只来及瞥了一眼,正见他一对鬼爪子握在两根奇异棍棒的柄端,想用力从鬼物手中抽出来。但那棍棒被鬼物握得太紧,他抽了几下没动静,这才焦急地喊起来。 魏擎苍也遇到了麻烦事,白书黑台同样在紫褂绿袍的鬼物手上生了根,以他天下第一的力气,竟然拿不动。 魏擎苍沉喝一声,拉开架势用力扯了几下,依然没有成功。 他也学慎老大喊一声:还不醒来! 老道去的最晚,但回来的最快。他手里拿了一张金叶子,冲那本青色封皮的古书扫去,嘴中轻喝一声:落! 奇异的金叶子,看似轻如无物,也无神异的光华,却将那本古书轻易的扫下来。老道伸手抓来后,直接塞进了袖子里,然后飞快后退。 魏擎苍和慎老自然大为惊奇,但他们只是看了一眼老道,还是把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东西上。 远处忽然传来了巨大的声响,大地又开始了颤抖。 趁着巨兽一口将离我最近的那只鬼差吞吃的时机,我转头望过去,却惊诧地看到,天帝数千米的身躯正逐渐变矮。 不对! 那不是变矮,而是天帝正向着地底缓缓下沉。 天帝周身的金光,已收敛的七七八八。虽然高大依旧,却不如之间那般雄伟。 身边的巨兽动作一顿,也望向了天帝,就连两只鬼差击打在它身上也毫无所觉。 退回来的老道一手抓住我,轻呼一声:走。 我愣了一下,这老头带我回来,就为了拿这本古书? 这时,天帝那边再次传来了巨响。 我抬头望的时候,正见一尊数百近千米高的巨大山岳轰然而现,其上有云雾缭绕,禽鸟鸣叫不绝。 那是…… 看着庞大的山岳带着无比狂烈的气势,斜斜的撞向地面时,我忽然想起了东巴朗。 秦岭御山诀,御千山,千山归岳镇千脉。 从这句话就可以看出,东巴朗所修行法门的霸道。 然而,远处那尊大岳,却隐有暮年荒凉之色,禽鸟的鸣叫,仿似带着不舍。 我依稀看到,东巴朗与身周的数十人,从复生的喜悦,再到眼睁睁看着天帝沉入大地。在绝望中,他们泪拜天帝,带着一去不复返的决心,向困住天帝的符咒锁链,发起了最后的反抗。 那是一种无法言明的惨烈,也是帝脉数千年来的愤怨。 这种怨恨,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可以杀死任何人,同样,也可以杀了他们自己。 就如同老道一般,二十几年的煎熬,让他无法再撑下去。 而帝脉的煎熬,却足足持续了两千年! 庞大无匹的山岳,轰然爆碎,在青光中不断消弭。 那声音不算很大,却如钟鼓一般在我耳边时刻鸣响。我仿佛看到,东巴朗目眦尽裂,血与泪模糊了他的眼,但他却义无反顾的用尽所有的力量,把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此生最强大的力量。无论前方是什么,他都向着那里冲去!在他身后,同样有数十名黑衣子弟,默默的,却紧跟其后,向着最后的希望发起了冲击。 那座山,是压在帝脉人身上数千年的沉重。 那座山,也是如今帝脉人发自心底的怨恨。 从希望到绝望,只是一瞬间…… 大山,就此消弭,再无声息。 我忽然觉得鼻酸,心里又突然充满了愧疚。 但对于这个结果,我无力改变。 只是那个曾霸气凌人,高喝着一山镇千脉,为天帝复生尽心尽力的黑衣汉子,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这个我所见过的修行人中,称得上最光明磊落的人,他的消逝,无疑是我这段离奇故事中,最令人悲咽的一幕。 因为他从未做错过什么,却只得到一个惨淡的收场。 大山破碎之后,地下的黑气忽然呈现了井喷的异象。 大量黑雾弥漫,将四周全部围裹。我听到一声喊,仿似来自地底深处,带着勾魂动魄的诡异。 黑,白……查监…… 紧接着,有人惨叫。 那声音沙哑,像是慎老发出的。 该死!慎老惨嚎着,冲破黑雾,飞快地向外逃窜。我看到,他双臂都齐肩而落,血淋淋的,像被人生撕下来。 紧接着,魏擎苍的大吼声传来:还不快醒来! 鬼神之用,不可触……又一声喊,这声音,比之前更沉。沉闷,而又洪亮。一时间,竟像整个地府都因这声音而颤动。 噶木惊呼一声:这是……大哥! 他声音急促,像察觉到什么危机。话音刚落,人就要窜出去。 黑雾中传来“砰”的一声,隐有人沉哼声传来。 老道一手抓住噶木,将之拉了回来:你去了只是送死。 噶木没有回应,咬着牙要往里面跑。他的胳膊发出令人心底发毛的嘎吱声,这是肉骨都即将被撕裂的声音。可想而知,噶木此刻的力量有多大。 实际上,他虽然没有了铜甲尸,可本身极为强壮。只是在道力的世界,肉体强壮,并不能算什么。 “砰”的声音再次传来,魏擎苍悲愤的怒吼声传出:醒来!快醒来! 触之……必亡!那犹如整个地府都在回荡的沉声再次响起。 噶木猛然回头,我看到,他双目通红,脸上的神情像要吃人:放开我,否则,他日血洗五行脉! 这话说的极重,然而老道丝毫不为所动,抓住噶木的手一直没有松:你若有这能力便去,但今日,我不能让你去那。 老道话语微微一顿,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去了,只是送死。 噶木喘着粗气,如欲择人而噬的猛兽,连我在一旁都看的腿发软。 这俩人如果真打起来,老道肯定是胜利者,可是,我实在不想看见他们俩在这里互殴。 这里是地府! 如今鬼差复生,这里已经是全世界最危险的地方。而且,殓尸人身化阎罗似乎出了什么意外,想活着离开这里,除了身边正不断击退鬼差的巨兽外,就只剩下老道了。 这时,后方黑雾中,忽然被一道金色的闪电刺透。一个人影驾驭着金光,自我身边一闪而过,直接没入前方的黑雾中。 噶木也看到了,竟奇怪的不再挣扎。 而老道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好像对这个人的到来有些惊讶。 忽然间,一抹金色在黑雾中闪现,霎那间,便如初升的烈日,撕开了周边的黑色雾气。 那金光似对黑雾有克制的作用,其笼罩范围内,所有黑雾都被一扫而空。就连鬼差,被金光扫到,身上也直冒黑烟。它们无声无息的退下,隐没于黑雾中。 巨兽再次回到我身旁站立,我这才注意到,即使凶猛如它,此刻也喘着粗气,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而在它身上,竟有好几道伤痕。 只是那伤口中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淡白色的烟气。 这烟气很怪,虽然淡,却顺着伤口不断流下,如液体一般。 对于这种无法理解的事,我已经开始将之归为正常。因为这里是神话般的世界,无法用人类世界的逻辑来思索。 前方的金光,照亮了大片区域。很快,金光再次收敛,如一根光柱,将身化阎罗的殓尸人与台案包裹住。 光柱分出了一根连接在前方,因为金光只能扫荡范围内的黑雾,所以从我这个角度,无法看清分出的那根细小光柱是通向哪里。但从位置来猜测,最有可能的,是魏擎苍所在的第二尊石雕处。 幽冥 第一百四十七章 谜中谜(1) 分散出来的金色光柱只持续数秒,紧接着一道人影略显狼狈的从黑雾中退出来。 那是魏擎苍! 在他手上,抓着一本古书和一方石台。 古书为白,石台为黑,看起来很古朴,但也仅仅只是古朴而已。 魏擎苍胸前和嘴角都沾满了血迹,他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一看就是被巨力生生打断了。 不过他脸上非但没有痛苦表情,反而带着十足的笑。 见他出来,老道这才松了手。噶木二话不说,立刻迎上去关切地问:大哥,你怎么样? 魏擎苍哈哈大笑,用右手将石台托了托,说:东西拿到了,一点点小伤,不足挂齿。 噶木没多说什么,只点头,然后看向黑雾中,带着询问的语气问:那里面…… 魏擎苍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说:看来身化阎罗并不顺利,他有些丧失理智,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对我出手。如果不是他来的快,这一会…… 说到这,魏擎苍的表情也有些戚戚。 怎么会这样?噶木问。 魏擎苍摇头,说: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外面出了什么变故。 他们俩的交谈,并没有回避我和老道,这使得旁边的我,听的又惊又惧。 惊的是,殓尸人竟然没有顺利化作阎罗。 惧的是,殓尸人失去理智,那我们如何在众多鬼差的包围下离开地府? 这时,后方相隔不甚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声音刚发出,便戛然而止。 那声音沙哑而苍老,一听就知道,是刚刚逃窜出去的摸鬼脉当代家主,慎老。 魏擎苍与噶木互视一眼,只微微摇头,但却没什么悲痛的表情。想来慎老对他们的意义,不过是一个临时的合作伙伴。至于这个伙伴的生死,对他们来说实在不重要。 不过慎老也够悲催的,忙活了那么久,弟子也死完了,可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命都搭了上去。 魏擎苍是占了仙果的便宜,倘若他不是以铜甲尸之身复生,借仙果之力使得躯体更加强大的话,刚才在黑雾里,他肯定要当场毙命。 要知道,他之前可是说过,当时对他出手的除了鬼物外,还有殓尸人化作的阎罗。 虽然阎罗未完全成型,可也已经超出人类的力量范畴,这是几乎所有修行人都无法抵御的力量。 你们离开吧,我不能压制他太久。一个年轻而又略显冷漠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魏擎苍高声问。很显然,他和刚才驾驭金光冲破黑雾而来的人,是认识的。 我也不知道,从这里的地府气息吞吐来看,融合的过程加快了,他魂魄受到了冲击。若不是那天量气运加身,他此刻早已魂飞魄散。那人回答:但融合是无法逆转的,他终究会化作阎罗,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所以,你们快点离开吧。 我们离开了,你呢?魏擎苍问。 辟邪金光得自我周家降魔天师,所到之处,鬼神退避。这里只有我能暂时压制他,我会以降魔剑为你们开路,离开吧。那人说。 辟邪金光,降魔剑……原来是周家的那个年轻人。我这才明白过来,其实早就该想到的,与魏擎苍他们相识,又有扫荡地府鬼神的金光护体,除了周家那个年轻人还有谁。 我们走了,你一个人…… 魏擎苍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这个不用你费心了,我没想过活着离开。他救过我的命,如今我便以命化降魔天符,希望能让他恢复神智。 对方都这样说了,魏擎苍沉默了几秒,问:那降魔剑…… 如今的周家无德无能,不配拥有这把剑。你们替我寻觅一个有资质的人,帮他从周家拿走传承法门,让他再立门户吧。 魏擎苍不再多话,冲着黑雾里高声喊:这一点我一定帮你办到。降魔法不显人间,我天尸脉亦不出世! 对方没回话,而魏擎苍也不再多说,对噶木和我以及老道说:我们走吧。 有降魔剑开路,应该用不到我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我被吓了一跳,连忙转头,却见是那只巨兽看着我,口吐人语:你随他们离去吧。 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怪兽,这让我呆愣当场。老道见多识广,比我反应快,立刻问:那你…… 巨兽转头望向天帝之躯所在的方向,那里已被黑雾覆盖了,无法看到任何东西:我要去那里看看,也许能解掉心里的疑惑。这个小家伙,暂时劳你费心了。 老道嗯了一声,拱手说:既然你要去,那就去吧,我会看好他。 巨兽最后看了我一眼,不再多言,呼的窜进黑雾之中,消失无影。 我惊的说不出话来,这时,一道金光从黑雾中射出。 金光自天上洒下,在地面开出一条道路。所有的黑雾被金光照耀,都立刻无声的消散。魏擎苍冲老道点点头,说:还请高人跟上,与我们一同离开这里。 老道嗯了一声,但没等魏擎苍将古书与石台交给噶木,他就拉着我一步迈了出去。 这老头…… 降魔剑的速度很快,一条金色道路不断延伸,也不知通往何处。老道好似胸有成竹,带着我跟随降魔剑而行。 我有好几次想问他,可考虑到现在还没完全脱离危险,只能把诸多疑惑压在心里。 不断前行了无数里路,连老道都累的直喘气时,降魔剑终于停下了。 它在原地徘徊,以辟邪金光,笼罩了方圆三米范围。在这范围内,没有任何地府黑气,也没有鬼差。 魏擎苍与噶木没过多久便赶到了,见降魔剑停在这里,他们略显意外。 魏擎苍左右看了看,有些疑惑。噶木比较直接,问:怎么没有看到他? 不知道。魏擎苍摇头,说:看来那边的确出了事情,把他拖住了。 你们说的谁?我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便问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要拿的东西拿到了手,魏擎苍心情非常好,笑着说:就是那个让我们把你们带来的人。 我有些吃惊:我们要在这里等他? 当然。魏擎苍说:离开地府需要莫大的神通,普天之下,能在此刻将我们带出去的,除那人之外,没几个了。 这么厉害……我有些震撼,连吃过仙果的人,对那人都如此崇敬,实在难以想象。 那人到底是谁?我愈发的好奇了。他不但在进入地府后,让魏擎苍将我和老道留在大殿,还在之后似与老道有了接触。也正因为如此,老道才会舍弃阻止天帝复生,转而带我回来抢宝贝。 他一定会来,所以见到他之后,你可以当面问。魏擎苍笑了笑,依然没有说清楚。 这种明明知道答案还死活不说的方式,就像电视里的猜谜节目,明明地球人都知道的答案,他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问:确定吗?你确定吗?你真的确定吗?确定就不能改了哦~ 让人恨得牙痒痒! 那我们要等多久?我追问着。 不知道。魏擎苍依然摇头:按照原本的计划,此刻他应该已经到了。可如今看来,计划有所改变,他被其它事情拖住了。 你们说的那人,是不是站在天帝头上的那个?我忽然想起青光自高空落下,一人于光芒笼罩中,踩在天帝头颅上的画面。那一幕,实在有些震撼。 不说几千米的高空他怎么上去的,就说踩天帝脑袋,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 天帝是什么人? 两千年前意图弑仙而成道,天下共尊的大能之辈。 踩他的脑袋……而且是在数千帝脉子弟的眼皮子底下干出这事,简直是胆大包天! 说起来,进入地府的几千名帝脉子弟,如今恐怕都凶多吉少了。 这实在让人忍不住唏嘘,千年的希望,长久的准备,来了数千人,如今却全军覆灭。帝脉的命运,真是悲催到家了。 想知道的问题得不到答案,我只能忍住十足的好奇心,转而问老道:你在天帝宝库拿走的金叶子,就是为这个时候准备的? 不是。老道摇头:只是那时刚好能用到。 哦……这个答案说不上真假,但我觉得,老道应该不会骗我。 那它还有什么作用?我又问。 老道沉默不语,这种态度,让我十分尴尬。 幸运的是,我天生就不怕尴尬,立刻就换了一个问题:那之前你们抢的都是什么?我看那几尊石雕,好像和鬼差不一样。 这话是在问老道,也是在问魏擎苍。 哈哈哈,你这好奇心,倒真的很重。魏擎苍大笑起来,说:不过这算不上什么秘密,就算我不说,想来高人也知晓。第一尊,身具黑白,意为阴阳。这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无常爷……我大吃一惊,其实一开始有想过这一点,但传说中黑白无常是两个,所以对于这种一边黑一边白的奇怪生物,就不敢多猜了。 黑白无常不是两个吗?我问。 那只是人世间的流传,但其实没有错。老道士接过话来,他一开口,魏擎苍便笑着说:还是让高人与你讲吧,五行脉出自五典,学识渊博天下第一。高人讲,要比我更明白一些。 幽冥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迷中迷(2) 我看向老道,听他说:黑白阴阳,自为一体。孤阳不生,孤阴不长,这是人的根本,也是乾坤的本质。所以,黑白无常为一体并不算奇异。不过,当其合为一体便不是无常,而是地府查监司。 查监司?我一头雾水,从没听过这东西。 查人生前善恶,监人死后赏罚,此乃查监司。老道说:其一体双分,便为勾魂无常。带魂魄入地府,便合为查监司。所以一手持点善棍,一手持惩恶棒。这两根棍棒分开时,便可勾人魂魄,驱魂赶鬼。摸鬼脉以鬼为本,倘若得了这两样东西,满天下都是他们了。毕竟无论天地如何变,这人,却是越来越多。 我听的大为惊奇,竟然还有这种说法,真是难以置信。 至于我要的那东西,书为善薄,台为孽镜。魏擎苍接过话来,说:魂魄入地府,便有善恶司查清生前善恶。善人,薄上有名,恶人,孽镜台之下无所遁形。善者赏,恶者罚,这便是与查监司同列的善恶司。 呃……我一边梳理自己被震撼的思绪,一边好奇地追问:那你们天尸脉要这东西做什么?好像和你们没什么关系啊。 魏擎苍哈哈大笑,但没有解释。 看他这态度,显然是不会告诉我答案的。我只能再转向老道,问:那最后一个是什么?看着好像传说中的判官。 的确是地府判官。老道士确认地点头。 那他手上的就是勾魂笔和生死簿了?我忽然觉得心情滂湃,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激动。 但随后我想起来,老道只拿走了古书,那支笔却没有动。 的确是生死簿。老道肯定了我的猜测。 那勾魂笔你怎么不拿? 鬼神之物,有天纲管辖,不可触动。从前天纲不显,善恶不分,自然无事。可如今要是都拿走,天纲之下,万物比之鬼神仿若蝼蚁。而且,取走生死簿并非我用。老道士说。 是那个人?我追问一句。 老道嗯了一声,他说话的时候,魏擎苍一直在笑。但噶木却略显忧心,想来老道的话,让他有些担忧。 毕竟魏擎苍拿走了善恶司的善薄和孽镜台,算是把鬼神抢了个干净。纵使他吃了仙果,可这也不是什么免死金牌。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在黑雾中被打伤了。 不过,担心归担心,噶木并没有劝说魏擎苍把东西还回去。而以魏擎苍的性格,抢都抢了,哪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那人要生死簿做什么呢?能不能让我看看?我腆着脸找老道要,这可是传说中的东西,别说普通人了,就连修行人也没几个见过。 然而,老道却摇头说:生死簿为鬼神所有,你道力不深,受不住。而且上面有天纲烙印,并非谁都能看得到东西。 那太可惜了……我咂咂嘴,但还是不由自主往老道的袖子里看。 生死簿啊,传说上面记载了人的寿命长短,到了时间,勾魂笔一勾,你就要离魂。而如果有关系的话,勾魂笔一滑,还能给你添点。 据传唐太宗在位的时候,地府还未隐没。因为牵涉了泾河老龙王之案,以太宗皇帝人龙之体,都被地府强行勾出了魂魄。 如果不是那位判官与太宗有旧,从中周旋的话,太宗皇帝早就嗝屁着凉了。而且,那位判官在送唐太宗还阳的时候,还私下为其添了二十年阳寿,否则的话,唐老板连五十岁都活不到。 当然了,这只是一则民间传说,可还是很具体地说明了生死簿的法能。 只不过,没有勾魂笔,就算老道愿意帮我添寿也做不到。这让我惋惜中对老道的石头脑袋有些愤愤,生死簿都拿了,还不顺手把笔也给摸了? 我们还要等多久?闲极无聊,我只能重复问这个问题。 魏擎苍每次都只回答不知道,这让我有些焦急。 地府中的黑雾正逐渐淡化,这并非消逝,而是这种不知名黑气正被地府吸收,成为复苏的动力。 从这一点来看,我觉得地府就像一架庞大无比的机器,黑雾正是其所需的燃料。当燃料充足时,这架全世界最恐怖的机器,就会阐发出令鬼神都惧怕的威能。 不过,把地府想象成机器,我自认想象力还是蛮丰富的。不过,这怎么可能呢…… 降魔剑不断涌动着淡淡的金光,在这三米范围内,画出了一个安全的世界。有点像西游记中,猴子给唐长老画个圈,说:师傅,莫要出了这圈。你要出了,沙师弟又该嚷嚷着,大师兄,师傅又他娘被抓走了! 结果唐长老为了被妖怪抓走,同时也是剧情需要,毅然决然必然得踏出了圆圈。 降魔剑不是猴子,我们也不是唐长老,有个安全区呆着就呆着吧,没事干总比没命好。 又过了大约两三小时,地府的颤动慢慢平稳了,我忽然有种错觉,自己像站在一个圆盘上在转。 上方的火云大部分都消散了,黑色的东西裸露出来,占据了整个天空。 那东西太大,就像我们夜晚看到的天幕,根本无法分辨是什么。除非,有人能飞到数千甚至上万米的高空。 在场中人,没人能做到。 我倒可以用通冥玉佩去看,但焦急万分的心情,让我没这种想法。 管它是什么呢,只要不伤我就行了,反正在地府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有。 这时,一道青光忽然间落下。 这速度快得惊人,像光一样,没等你反应过来,便已经停下。 青光落地,魏擎苍立刻笑出来:还是来了,我还以为你迷路了。 你这嘴巴,死去几十年却没烂掉,倒是应该的。一个清脆如铃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这声音珠圆玉润,娓娓动听,如绵绵细雨,又如雨后的春风,让人感受到的,是发自心底的舒适。 青光四散,那人的身影显现出来。我一眼望去,立刻就觉得十分惊艳。 她样貌娇美,身材匀称,肤如白脂。乌黑发亮的秀发在脑后随意地挽了两圈,几缕乱发自发间垂落下来。非但不让人觉得凌乱,反而有种别致的美。 这是一个年轻的美女,看模样,不过二十七八岁。虽然脸上未有红妆,却依然给人极致的美感。 此刻,她那如白玉般的右手,轻抚过额头,将一缕垂下的刘海挽至耳后。那动作优雅自然,整个人都仿若因这一个动作,散发着不属人世,未落凡尘的仙女气质。 原谅我吧,我已经把自己脑中仅有的词汇全部放在这了,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新词来形容她的美丽动人。 这时,她浅笑一声,看向老道:东西拿到了吧。 这种问话方式,几与老道同出一辙。 老道没有多话,从袖子中摸出一本青色封皮的古书递过去。她接了过来,并没有翻开,只略微打量一眼,又问老道:你是否要用? 老道没有立刻回答,脸色平静地站在那,并不为对方的美丽而起波澜。过了一会,他才点头。 女子笑着点头回应,将古书收在袖子里。 她穿的是一身带有复古风格的衣裙,袖子宽大,状如荷叶,上面点缀有几粒闪亮的绿色小石。 收起古书后,她又看向魏擎苍:你们的东西也拿到了吧。 魏擎苍点着头,随后面色有些怪异地说:不过他身化阎罗出了问题,周学海要化降魔天符助他…… 我已经知晓了,这个可能,之前便已告诉他。天纲,非人力可抗。夺走千万人的气运,本可成大事。殓尸脉妄图逆天,区区千万人如何够。倘若没有那些气运,他早已消散。周家的小子,不过是徒劳。女子随意地说着,听她语气,似乎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隐隐的,我还察觉出她有些不屑。 魏擎苍并没有反驳,点头说:你知道便好,不过降魔剑我要带走,我答应那小子,为他找个传承,重立门户。 女子轻笑一声,说:你倒会承诺,有降魔剑镇压气运,你天尸脉也好成事。 魏擎苍哈哈笑了一声,没回应,女子接着说:不过鬼神之物,伴以噩灾,以你天尸脉那些力量,并不会比他容易多少。 那倒未必。魏擎苍笑着回答。 女子也跟着笑一声,轻轻摇头,没再多言。 其实在青光落地的时候,我就知道,眼前这人,必定是魏擎苍所说的“那个人”。 可是,她太美,在无形中散出一种令人生畏的气场。这种畏,不是畏惧,而是觉得你与她虽面对面,却犹如隔开千万里的那种遥远。 而且,她从头到尾都没看过我,眼光对我一扫而过,未有半刻的停留。这让我有些失望,有些戚戚然,心里忽然觉得有些自卑。 这种自卑感来的突然,就像蚂蚁扛着比自己重数十倍的东西,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了一只大象。那种自身的渺小感,或许就是我此刻的自卑来源。 满腔的疑惑,在之前打定主意要问个清楚。可现在,却突然没办法开口了。甚至很想找个东西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人看见我。 幽冥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迷中迷(3) 既然东西已经拿走,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女子说。 魏擎苍点点头,跟着又问了一句:地府的复苏,还需要多久? 这个不清楚,当年地府被封,也是持续了很多年才完成。所以这时间怕会持续很久,不过善薄,孽镜台这种东西,涉及到天纲内法。地府的复苏,会带动天纲显现,时机到了,你们自然会知晓。女子一脸的随意,对所谓鬼神之物,似乎只当工具而无敬畏之心。 她似清高,似自傲,有种拒人千里的冷漠感。虽然脸上有笑,却给人一种冰冷感。 这种话题我插不上嘴,又不想当个木头人,只能轻拉一下老道的袖子,问:她就是那个人? 那个人?没等老道回话,女子便看向我。她轻笑一声,说:那个人……这三个字,太过疏远。以血脉来算,你应该叫我妈妈。 妈妈…… 这两个字,真是晴天霹雳一般,不禁震撼,还把我雷的外焦里嫩。 眼前的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竟然说是我妈? 那她岂不是几岁的时候就把我生下来了? 这是早育!而且是严重的! 不用这样惊讶,我的确是你的妈妈。女子似因我呆愣的样子觉得好笑,说:我以道力护持己身,已经很多年没变过模样了。 真的是我妈? 我张大了嘴,下意识看向老道。每当我遇到无法理解的事情,或者某件事情需要知晓正确与否的时候,我都会看向老道。这也算是一种依赖了,而此刻,是我最需要老道的时候。 因为我很明白,能够带人随意进出地府,敢踩踏天帝头颅,连殓尸人身化阎罗她都表示不屑。这种拥有大神通的人,不会骗我。 可是,我总觉得眼前这一切太过梦幻。 突然出来一个看似二十七八岁的美丽女子说是我几十年未曾谋面的母亲,这,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更何况,我总觉得她对我很冷漠。就连说是我母亲的时候,语气也很平淡,好像只是要告诉我这件事一样。 八索一脉的确不凡,二十几岁便可常驻容颜。老道士开口,像在回答我,也像在感叹:别人都以道力不深而烦躁,你却将道力用在外相之上…… 眼前这位自称是我母亲的女子,在听完老道的话后,轻笑一声,说:道有千种,力有富余,这不算有异。 老道轻摇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你真是我妈?我依然张大了嘴,虽然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但用脚趾甲也能想到,当时的我一定像只鹅……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静静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有些怪,不是那种母子几十年未见,再相逢的喜悦与感慨,而是带着思量的神情,又像要看透我的心。 总之,这种感觉很怪。 心里的那份激动,突然间变成了惶恐,也许可以算畏惧。 当初还在独生脉的时候,陶天松说,明珠峰战后,有疑似我母亲的人,以莫大神通重聚明珠,压下了九龙怨气。 那时,我激动的难以自持,拉着老道再返明珠峰,还险些被独生脉姓杜的暗算。 以前的我总是会想象母亲的样子,是美丽,是普通,是大方,是腼腆,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每次的想象,都让我心情激荡,那是思念的情绪在翻涌。 而如今,我亲眼看到了她。 情绪依然在激荡不定,可这种激荡,却是一种恐慌。 没有喜悦,没有兴奋,没有那种相见后立刻就要落泪的伤感。 在我的想象中,当我与母亲见面时,她会慈祥地看着我,轻抚我的头发,笑着,哭着。 可如今,这种想象已如泡沫破碎,那正常的画面对我来说,仿佛是遥不可攀的奢想。 那种十足的陌生感充斥心头,让我慌乱着,迷茫着。 怎么,没有话要对我说吗。女子笑着问。 呃?啊……我脑子一时没转回来,顿觉有些手足无措。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走?这是我问出的第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让我觉得眼前所见,更加虚幻。 因为我要去做几件事情。看来,爹的确没把那些事告诉你,不过这样也好。她回答说。 做什么事?要这么多年都不见我。问这句话的时候,我忽然有些鼻酸。心中的委屈,在二十几年后,在见到她之后,终于开始无限的放大。 只是一句话,已经让我双眼通红。 很复杂。我原以为爹不会让你修行,没想到…… 他的确不会修行,是当初我带他走之后,才开始的。这是八索一脉的机缘,如天纲,非人力可拒。老道士替我回答。 这倒算一个理由。她笑了笑,说:不过对我来说也算好事,那就继续修行吧。 这种回答,让我没办法再问下去。实际上我心里有万千疑问,可是,那种时刻围绕着我的陌生感与距离感,让我无法再开口。 除了委屈之外,隐隐的,我觉得自己还有些气愤。 她站在那,像在等我开口。过了一两分钟,见我不再问,她便笑着摇头,然后说:既然如此,我们便离开这里吧。 魏擎苍点头,忽的从原地跳起来,一把抓住浮在上面盘旋的降魔剑。 这把之前还不断有辟邪金光涌出的降魔剑,被魏擎苍抓在手里后,立刻光华消散,如一把普通的宝剑,再无之前那般神异。 魏擎苍也不在意,将剑提在手里,像拎了一根棍子。 没有辟邪金光的护持,四周的地府黑气如闻到了腥味的苍蝇,呼的就涌过来。四周隐有沉闷踏步声,那是鬼差围来的声响。 眼前从一片金光突然陷入了漆黑,这让我更加慌乱。而这时,一道青光瞬间散开,四周的黑雾立刻被驱散。 我看到她右手保持着挥舞的姿势,在青光散落后,以食指在虚空轻点了一下。 道道青色涟漪在空中荡开,波纹在两米范围内不断闪动,她面容逐渐肃穆,一指点下后,口中轻念:否极泰来,镇守乾坤! 听到这八个字,我心里突然间激动起来。因为这是第一次见到,除我以外的人施展八索法术。 承天!开!她轻喝一声,半空中的波纹顿时如被被搅动一般开始扭曲,只是眨眼间,一道青色的光门出现在我眼前。 这咒语……也太简单了吧……我很是惊愕,因为之前我所得到的咒语,都有几十个字。 如今在地府中开出一道门户,竟然只是简单的“承天,开”三个字…… 老道的脸上,有讶异之色,显然,她的手段十分高明,连老道都被震住了。 走吧。她像做了一件小事,随意地说着,然后第一个走进那道门户。 魏擎苍提着降魔剑紧跟其后,噶木略微犹豫,似想回头看什么,但那份犹豫也只是一闪而过。 在这三人都从光门消失不见后,老道也抬腿迈步准备进去。 我连忙拉住他,问:你确定这样就能离开地府?是不是太简单了? 她是你的母亲,你不信她?老道反问我一句。 我呃了一声,这个问题问得太突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虽然她对你并不亲切,但应该是你母亲无疑。老道士说:起码这一手八索道法是真的。 可能吧,但我总觉得,对她感觉很怪。我想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而老道并没打算多听,对我说: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随后,他拉着我一步迈入光门中。 这道门户也不知是以什么原理打开的,迈进去后,脚下忽然一空,像从千米高空向下坠落。 我正要惊叫,脚下却突然又踏实起来。低头一看,已经站在一片绿地上。 这里是一片普通的山林之间,在我和老道脚踏实地后,门户突然间化作光雨消散。 我看到,她与魏擎苍并肩站在一起,而在场的除了噶木以外,还多出一人。 那人是个中年男子,个头不高,样貌威武,穿着一身红衣。这红色有些暗,非但不让人感觉怪异,反而更加衬托出他的不凡。 我听到魏擎苍与那人笑着谈论几句,都是一些类似回来了,很顺利之类的话。 八索一脉承天启,不如与我们……红衣男子带着询问的语气。 不必了,你们的事与我无关。她摇头否定对方的提议,回答得很坚决,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 对方像是已经猜到这个答案,只笑了笑。 魏擎苍也跟着笑起来,他回过头看向我和老道,拱拱手说:高人,我们就此离去了,或有一日再相见。 老道士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也没抬手。红衣男子似对老道很看重,多看了几眼后才转向我。 那是……我听到他低声问。 魏擎苍笑了一声,冲旁边的女子示意,说:是她的儿子。 咦……红衣男子惊了一声,冲我拱手,说:原来也是八索一脉,失敬。 这种动作对我来说,已经算大礼。我几乎没怎么受人这般对待,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好了,我们走吧。魏擎苍笑了一声,在与我们告别后,一手拉着噶木,一手拉着红衣男子,以金铁遁行法离开了这里。 那人是?我问老道。 清冷的女声在旁边响起,伴着笑意,我看到她对我说:那是天尸脉的底蕴留存,几百年未曾现世的秘尸脉。 天纲 第一百五十章 龙(1) 秘尸脉! 这是一个神秘陌生的宗脉,为天尸脉的支脉之一,已经几百年未出现了。 老道曾对我说,这世上的活尸有五种。红毛绿鬼,天生地养,人魂。 这几种尸都在极端奇异的养尸地存活,天下少有。尤其是人魂尸,几千年来才出那么几个。 地养尸我见过,以老道之能,都不敢独自与之面对。因为地养尸为大地宠儿,身触地,便不可摧,不可破。 老道还是以噶木炼制的铜甲尸,也就是现在的魏擎苍为盾,才得以找机会将凝土丹塞进对方嘴里,破掉地气,杀了地养尸。 天尸脉以尸起家,天尸,铜甲尸,行尸,都是以普通的尸体来炼制。就算是顶级尸,也不过是尸中尊贵者,与五大活尸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而秘尸脉,专以五大活尸为炼制材料。 老道从没说明白,秘尸脉炼制的五大活尸是什么样。但他却说过,秘尸脉曾出过人魂尸,这种强大的活尸可随意变换样貌,有点像终结者里的液体机器人。 也正因为人魂尸闹出大乱,秘尸脉在受到重创后,才不得不隐退避世。 如今,秘尸脉重现人世,而且是在魏擎苍从地府取走善薄和孽镜台之后,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一定不是让小麦增收,母猪多下崽这种好事。 你的好奇心,还是那么重。她笑了一声,当我有些愕然地看过去时,却见她望向老道:已从地府出来,我还有其它事要办。生死簿的开启需要时间,到时我会来找你们。 老道嗯了一声,冲她拱手:再会。 这是老道为数不多客气的时候,但她是八索当代家主,神通广大,老道如此对待很合乎常理。 按照正常情况,此时我应该十分兴奋与激动。因为让老道拱手施礼的人,是我母亲,是我八索一脉的传人。 可如今,我心里却只有失落。 忽然之间,我对自己所谓的传人身份没了兴趣。因为在我面前,有一个完美的八索传人。 在老道对其施礼后,她只是轻点头,随后便被青光笼罩。当光芒消散后,她人已不见了踪影。 没有和我打招呼……也没有对我说什么……我的失落感更大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无需多想。老道忽然对我这样说。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可这种安慰,在此刻无论放在谁身上,恐怕都没效果。 几十年第一次相见的母亲,竟然对我如此冷淡,完全感受不到亲情所在。 理由,到底是什么理由,让她对我这样。 算了,不想这个了,我们现在去哪?我问。 老道回答说:回五行观,等生死簿开启。 你等那东西干什么?想看自己的寿命?还是别人的?呃……她们俩? 老道没有否认,轻轻点头。他的坦率,是极少的,更多的时候,他选择把事情藏在心里,谁也不说。由此可见,老妇人与小美女在他心里,地位有多重。 只是,情情爱爱的对他来说,只能想,不能说。 有时候脸面,可能比什么都重要,只是那一步,却令无数人望而生畏。 她……也是因为这个吗? 唉……我忍不住叹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蛟爷呢? 在地府一路都提心吊胆,到最后更是惊心动魄,让人无法去想别的事情。一时间,我竟把蛟爷给忘了。 地府通道开启的时候,龙气大量溢出,这种大补之物,对蛟爷有难以忍耐的诱惑。在通道开启前,它挣脱我的手钻入了地缝。如今,也不知变成什么样。 说起来,那龙气四溢之地,是在秦岭。地府中,帝脉进了上万人,如今却无一人活着回来,令人唏嘘不已。 而其它各大势力,估计也凶多吉少。 这次的地府行,对整个修行圈来说,是极大的重创。那些大势力可能会损失很多力量,但一些中小势力,说不定直接就被灭了传承。 要知道,他们在地府中对抗的,可是无数复生的鬼差。 独生脉古籍中所说,一场席卷天下的大劫,如今终于应验了。 只是,与殓尸人合作的独生脉,在地府中一直未见,也不知干嘛去了。 是有别的事情,还是……被灭口了? 不过这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陶天松是个有大野心的人,虽然没魏擎苍底子深,可论起谋略,两者可以相提并论。 对于说一套做一套,城府极深的人,我一向没太多好感。 进入地府,龙脉会被堪舆四大家彻底压制,应该已恢复了。它,或许还在地下。老道士说。 还在地下?那还不给挤死!我有些急眼了。 放任蛟爷去吸龙气,这是老道说的,如果蛟爷真死在地下……不得不承认,这种可能性极大。 虽然蛟爷重生后,先天基础很牢固,但它毕竟未能化蛟,如今还只如初生的幼儿。秦岭大地为龙气千万年不断滋养,复合时的力量与坚硬度,别说蛟爷了,就算是魏擎苍下去也能压的粉碎。 快带我去!我拉着老道焦急万分。 虽然蛟爷对我来说,和宠物没什么区别,但我可是清楚记得,老道说:如果它死了,你也要遭天谴而折寿。 如今地府轮回开启,天纲逐渐显现,天谴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老道也明了其中厉害,只是他没我这般担心:它吸了龙气,自身会与龙脉在一定程度上融合,应当不会有事。 这种话,我只能听,不能信。凡事,要眼见为实。 老道没多说,拽着我一步迈出去。有时候静下来我会觉得,老道很像我叔伯一类的。因为很多时候我的要求,他都没有拒绝。 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跟着他的主要原因,自己的亲人落了难,你能冷眼旁观吗。 也不知老道怎么确认的方位,十几步之后,我们回到了秦岭大山。 几日前,这里人声鼎沸,数万人在这里血战。血雨残肢落满了秦岭大山,把附近染的一片血红。 地府开启时,龙脉欲化形升天,地势改变,有不少山峰都倒塌了。如今往四周看,已见不到那些巍峨山脉,整个秦岭都像被人用刀削了一块。 就算有四大家合力压制龙脉,但腾龙受困,便如九龙山一般。唉,秦岭龙脉,恐怕万年都难恢复。老道士感叹着说。 他们也是为了…… 不管为了什么,以华夏龙脉为代价,就是在伤自己的根。老道士摇头:帝脉太过自私,上万人于地府消亡,难说不是天谴。 这个问题我没法参与,因为天谴什么的太过飘渺。更何况,我自己还在烦这事呢。 蛟爷在哪?我望着四周的大地山林,这里已看不到那些粗大的地缝,一些倒塌的巨木山石也似被吞噬了。这有些像人体的自愈能力,当伤口开始愈合时,会把一切异常现象都修复。 龙爪有三趾,一为风,二为火,三为水,因此才有腾云驾雾,呼风唤雨,发水吐火之能。老道士说:我们所在的,便是水位。水流而动,静而止,你以通冥玉佩,向下查探一处静止的龙气流动地,那里就是它所在的地方。 啊?为什么?我有些没听懂。 因为它在吸取龙气,像水中有石,顺则温,逆则烈。看着我一脸的茫然,老道叹口气摇头:你就按我说的去查吧。 呃……好吧。我摸出通冥玉佩贴在额头,将视野向下延伸。 通冥玉佩所营造的奇异世界,与现实里是不同的。这里的生命,大多以各种气为形。例如人的旺盛血气,尸的冲天黑气等等。 一开始,我只能看到无数的石块,黑的,褐的,黄的……而逐渐下潜上千米深之后,泥石的颜色就开始统一了。大多是黄色,而且上面有极淡的黑气盘旋。 再下去一两千米,黄色逐渐明亮,但黑气也在逐渐增多。我记得龙气是有些灰的,显然,这些黑气是其它东西。 当我的视野延伸超过两万米时,黄色的泥石开始变得坚硬,一块块具有大体的形状。并且在颜色上,也更加明亮。 而在五万米之下,我开始明白,这种变化到底意味着什么了。因为我看到了灰色的龙气,而在我面前,一块状如龙鳞般的金黄色石层,陡然出现。 灰与黑交杂着,不断在金黄色的石层中穿梭。整个地下世界,开始产生明显的变化。 仅这一块龙鳞石,大小就近千米,如果秦岭真是一条大龙的话…… 这简直是可以直接把整个华夏大地都颠覆的大事! 秦岭帝脉,竟然真的敢做! 我终于明白,老道当初对帝脉的作为为什么如此担忧了。 也幸好帝脉只想动用一只龙爪,甚至可以说只是一根龙趾的力量。如果真让整条秦岭腾龙升天……我已经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情景了。 而这时,我又想起一个问题,蛟爷,以后也会变得如此吗? 应该不会,毕竟这是华夏仅有的三大龙脉之一,而蛟爷,就算化龙也只是一条普通的龙。 视野继续在延伸,眼前的龙气已经越来越多。由于是全方位的视野延伸,所以这方圆数十里范围内我都可以看到。 而这时,我发现一个龙气的静止点。 可是让我震撼莫名的是,那里盘踞的,竟是身躯庞大如小山,生有四肢的怪异蟒蛇。 天纲 第一百五十一章 龙(2) 这条蟒蛇全身都是金色,一团团细小的灰色花纹,在蟒躯上盘绕,犹如图腾柱上的装饰。 其四肢还未完全生长出来,只是有着雏形,令人诧异的是,它竟生有五爪。但五根爪子只长出几厘米长短,这让它看起来像哆啦A梦…… 庆幸的是,这种怪兽从来不靠猜拳定胜负,不过我还是觉得很震撼。 老道说龙气静止的地方,就是蛟爷存在的地方。 难道,这条巨大的金蟒,是蛟爷? 这家伙……吃什么肥成这样。 我连忙把视野收回去,将所看到的一切告诉老道。 听完我的描述,老道沉吟一番,说:龙脉虽生龙气,却与真龙之气有所不同。它前生为即将化蛟的异种红斑蟒,虽能吸收龙气,却也不会成长的如此快,应该是金色骨片引起的异变。 是好是坏?我问。 不好不坏。老道士回答。 这算什么答案…… 老道士紧接着给出了解释:如果真成长的如此快,说明异变的力量很大,这让它偏离了普通蟒蛇化蛟成龙的路线。再加上秦岭龙脉有地气,虽可锻炼其躯体,却也让它日后化龙的机会更加渺茫。 啊?有龙气什么的帮忙,不应该更容易吗?我实在不明白了。 坚固的盔甲,固然让你免收伤害,但你想从内部打碎它,同样不容易。除非,有人帮你脱下这层盔甲。而这,就是它日后的机缘。碰上了,便可化龙,碰不上,一辈子只能为蛟。老道解释说。 这下我算是听明白了,不过对于蛟爷是否能化龙,我并不在意。化龙可不是简单的事,说不准得等个千八百年的。我又不是妖怪,哪能活那么久,注定看不到蛟爷化龙了。 那我们怎么把它弄出来?按照刚才的估计,它在地下五万多米深呢。这个距离别说我了,就算全世界最顶尖的科学家集中在一起,也很难打出那么深的洞。 这让我愈发的不明白,蛟爷到底靠什么下去的,难道凑巧碰到一处地下裂缝可以通到那? 按照你所说,它已经进入沉眠,短时间内难以醒来。此地为水位,我以五行道可勾动一些力量惊醒它,但这样的话,可能会破坏它的成长。老道士说。 呃……我有些惊讶,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弄它上来了。反正只要蛟爷活着,我就没麻烦。五万米深的地下龙脉,显然比红尘俗世要安全的多。 但如果时间长,或许它会被龙脉同化。老道接着说。 那会怎么样? 世俗里有门学问,名为物理。我当年认识一位这方面的老人家,他以科学的方法,告诉我什么叫修行。老道说:所谓修行,就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分子结合体,而外界的力量,例如五行之力,都可以看作是一种分子的集合。修行,就是牢固己身,以信念强化自己,从而达到与外界分子融合却不被同化的境界。 不懂……我有些抓狂,修行我不懂也就算了,如今连讲物理我都败了…… 自己的手臂,你可以轻易挥动。而别人的手臂,则会对你有抗拒。修行,便是把力量变成你自身的一部分。倘若自身不牢固,那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无法与力量融合。另一种,是力量超出你的控制,将你同化成它的一部分。殓尸人,就像这第二种。 你的意思是,如果外来的力量太强大,你的身体就会变成和它一样的分子,然后消散?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老道点头。 龙脉……蛟爷…… 无论从哪方面比,蛟爷显然都不是秦岭龙脉的对手。如果老道说的是真,那蛟爷在日渐强大的同时,也是在逐渐变成龙脉的一部分。说不定我所看到的那些金色龙鳞石,就是一些被同化掉的异兽或者修行者。 你怎么会和那样的人有交情……而且,还有人专门研究这个?我有些愕然。 有人不信鬼神,自然不研究。而有人相信鬼神存在,又为什么不研究。老道士反问我一句,说:那人,是我偶然遇见,没什么好奇怪的。 好吧……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得把它弄上来,哪怕破坏它的成长。 老道摇头,说:上有天命,让它上来是命,让它化作龙脉也是命,你的决定,就是它的天命。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被老道一通话说的脑子乱糟糟的,唯一清楚的就是,不想蛟爷死,就得把它从龙脉那弄出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我拍拍手挽起袖子:你说吧,咱们怎么干! 老道一手轻推我一下,随后两手同时画起了空符。这是两道几乎一样的符文,只有很细微的地方有区别。如果不知道老道的底细,或许我会认为他因手抖画错了纹络。 这两道闪烁着淡蓝光色的符咒,很快便完成了,在最后一笔完成时,老道双手将之用力拍合在一起,口中轻喝:天地五行,水灵神出!号令江海河川,令出! 两道空符合为一体后,与之前的模样有了差别。我惊讶地发现,这竟是一道蜿蜒如龙的令牌。那些原本或左或右偏差出去的符文尾端,此刻已连接在一起。 老道咒文念出,这道符令便化作浅蓝色的光,带着如彗星般的尾巴,一头钻进了地下。 一开始老道只是站在那,手指微曲像在捏法咒。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面色逐渐严肃,额头也隐隐有些冒汗。 我看的十分担忧,怕他撑不下去,也怕蛟爷救不上来。 这时,只听老道大喝一声,同时手里连续变换着法印:天号令,神辅行!上请北方水德真君,法令通行,急急如律令! 老道这口咒文念出没多久,地面便隐隐有些抖动。 我惊的三魂乱跳,这不会又勾出了什么腾龙升天,闹出惊天的大动静吧! 我的担心没持续多久,老道忽然撤了法印,拉着我急速后退。就在我们退开没多远的时候,百米外忽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一道粗大的水柱冲天而起,那个方向,太阳高挂,刺的人眼睛难以直视。但我还是隐约看到,水柱中有显眼的金黄色。 那种金黄,是从体内散发出来的,如光一般。 “昂!”一声龙吟传出,水柱应声而散,化作一团团烟气在半空开始飘散。 在蒙蒙白气中,我看到一条金色的身影蜿蜒游动,其身长不过数十米,却给人极其威严的感觉。仿佛你所看到的,是一条千万里长的远古巨龙。 看来它的确有了变化。老道在一旁说。 不用它说我也知道,如果这数十米长的东西是蛟爷的话,我可真愁死了。 以蛟爷的性子,当初在独生脉的时候都能隔着千里之外找到我,如今大补过后,能力大增,就算我去跑国外,恐怕它都能顺着太平洋游过去。 尺把长的小蛇,还可以说是宠物,数十米长的话…… 我会被人道毁灭的…… 烟气彻底消散,那金色身影逐渐显露出来。然而,当我清楚看到它的时候,却惊愕的发现,蛟爷正窝在地上,摇头晃脑的瞅着我。它的身躯,仍然不过一尺来长,只是身上的颜色,已经全部变成了金黄色。 那我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我诧异地望着老道,他想了想,解释说:地脉龙气太过强大,它无法完全吸收,所以吸入体内的多余龙气,便透体而出化作了虚像,这也是被同化的一种体现。 得……虚惊一场。 我松了一口气,刚转过头,一个金色的小身影便迎面扑过来。 蛟爷身子熟练的缠在我脖子上,给自己打个圈后,亲昵的在我脸上舔着。它小眼微眯着,用脑袋在我身上不断的蹭。 看它这憨憨的模样,我忍不住笑起来。将它从脖子上抓下来双手捧着,问:吃饱了没有? 龙气是大补之物,据说更有开凡兽灵智之能。蛟爷本身就十分有灵性,此刻更加人性化。 听到我问话,它脑袋一晃,立刻倒在我手心,然后用尾巴在肚皮上缓缓的刮了一下又一下。看这样子,和人吃饱饭撑的不断按摩肚子一样。 我被它逗的哈哈大笑,拿食指在它下巴挠了几下。蛟爷一边按摩自己的肚子,一边享受的眯着眼睛。 好吧,它现在已经是喵星人,汪星人,蛇星人的综合体了…… 蛟爷从地下活着回来,这让我大松一口气。一边逗蛟爷,我一边问老道:那现在回五行观? 老道士嗯了一声,拽着我正要走。 这时,不远处忽然亮起一道门户,几个人影十分狼狈的从门中奔出。 我惊骇地看到,一只鬼爪从门中探出,向几人一把抓去。那爪子大的离谱,足有数米大小,上面黑烟滚滚,让人忍不住惊栗。 黑色门户在几人狂奔离开后,眨眼间消散,那鬼爪不得已,只能收回去。隐隐的,我听到门后有粗重的咆哮声传来,像人声,又像怪兽。 最令我惊奇的是,跑出来这几人我和老道都认识。 正是与殓尸人合作,却并未在地府中出现的陶天松等人! 天纲 第一百五十二章 黑山老妖 刚从门户中出来的时候,见到我和老道,陶天松等人虽有惊奇,但背后有鬼爪追袭,他们顾不上太多。 如今门户消散,巨大的鬼爪隐没,他们站定后略喘几口气,向我和老道看来。 站在我们面前的,都是独生脉几个老辈人物,不过只有四个人,其他人并没有出现。 这几人,包括陶天松在内,身上的衣物十分凌乱,有血迹与污渍,再加上刚才的狼狈画面,一看就知道,独生脉是被莫名生物追杀至此的。 陶天松整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向这边走来,隔着老远便抱拳冲老道笑:能在此见到高人,真是有缘。 老道与独生脉的关系,在几十年前便处于你死我活之境。如今虽有老妇人在其中周旋,可在杜师兄落井下石,老道上门抽人之后,双方关系再次恶化。 陶天松是个极有城府的人,无论宗脉与老道关系再怎么差,他始终对我们以礼相待,实在让人找不出错。 但老道就是块石头,你一只手打上去觉得他硬,那你全身上下哪个部位靠上去,他都能崩的你皮开肉绽。 所以,陶天松的示好,并没有被老道回应。 倒是我与他们没太大矛盾,眼见气氛有些尴尬,只能硬着头皮冲陶天松笑:是挺有缘的,你们这是……刚才那爪子是什么? 遇到点麻烦,让小兄弟见笑了。陶天松呵呵笑一声,脸上略有尴尬,但对于我的问题,却避而不答。 我被无视惯了,见他不想说,也没多问。 这时,独生脉其他三人走上来,虽没什么好形象,却一路鼻孔朝天的嚣张着:师兄与他们说话做什么,我们回去,东西到手,天下都是我们的。 这话如果是魏擎苍说,我可能还会信,但独生脉这几人……算了,吹牛B又不犯法。 翻个白眼,我对这几人是彻底没好感了。 然而,老道却不是能忍的人,当下眼皮子一抬:看来你们有了大机缘,我倒想讨教几手。 陶天松面色顿时不大好看,还没等他开口,那位我曾见过的周师弟便嚷嚷起来:连八臂法王都被黑山老妖杀了,我们却能安然活下来,你有这能…… 混账!陶天松脸色更加难看,大声斥责:不会说话就闭上嘴!给我滚一边去! 黑山老妖……老道士略显诧异:你们怎么会…… 只是无意中撞见罢了,幸好没进去,否则的话……陶天松一脸惋惜的模样:连八臂法王那般人物都受不住,我们几个能活着出来,还多亏那位留下的门户法器。 那位? 就是那位殓尸脉的唯一传人。陶天松叹息一声,说:可惜我们独生脉式微,还以为可以在地府中吸取石兽精气,没想到,鬼差都复活了,险些丧命……我那位师弟……算了,不说这些。高人如今要去哪?是否要回我那里歇息? 老道士摇头:我有事要办。 陶天松听了也不多言,笑着说:幡然还要多靠高人教导,如此,就此告别,他日再见。 老道士嗯了一声,也没回礼,这自然让陶天松身后的几人更加上火。不过,有陶天松压着,他们如今也不敢多说话,只能靠眼神来杀死我们了。 老道嗯一声后,陶天松拱拱手,又冲我笑了笑点点头,这才带着人,以独生脉的奇异法门离开。看着他们消失在丛林里,我不禁咂舌:进地府吸鬼差的精气,他们可真敢想…… 独生脉以吸收草木妖兽精气为修行法门,有这种想法实属正常。老道士说:不过,他们说的黑山老妖…… 黑山老妖,真的有?我惊奇地问。 第一次知道黑山老妖,是从大话西游中。那个可吸人阳气的老妖怪,被唐长老一炮弹炸的冒烟,喜感的一塌糊涂。 而第二次看到黑山老妖,是在倩女幽魂中。连树姥姥都不敢招惹的对象,可怕到了极点。 这忽然听到独生脉口中传出黑山老妖四个人,一时间,我觉得很假。那不是虚构的人物吗,怎么可能真的存在。 所谓黑山老妖,并非是一只妖怪。老道士说。 呃,很多只?我更加惊奇了。 可以这样说。老道竟出乎意料的点头,说:但与你所想象的完全不同。所谓黑山,实指古时北海的一座幽都之山。其上有妖玄鸟、玄蛇、玄豹、玄虎,玄狐蓬尾等。所谓玄,意为黑。因此,幽都之山上的妖,均为黑。山下有黑水流出,途径千万里。这,便是所谓黑山老妖。 呃……没听过。 在世俗中,幽都之山也有流传。不过自很久远的古时起,这一切便消弭了。 为什么? 不知道,或许古时曾发生了大事,使得这些神话中的山川人文消失。老道士说。 呃,五行脉的古籍里没记载吗?我有些不甘心地问。 没有,我五行脉毕竟只是从五典中分离出来,并非本源。老道士说。 好吧,我还以为能听到点什么。不过这黑山老妖也很有意思啊,竟然上上下下,连与其相关的生物都是黑色的。难道那里接近赤道,所以都晒黑了? 呸!太扯淡了! 等一下……陶天松是不是说,他们无意中找到了传说中的幽都山?我忽然想起了这个。 没错,所以我才会诧异。地府中,会隐藏通往古世界的道路?还是说,古籍中记载的这些山川人文,其实就在地府。老道士也有好奇的意思。 会不会……我想起了一个可能,便对老道说:或许地府就是以前的世界,而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是新生的。就像人的皮肤不断生长,不断增厚,一层一层的。 这倒是个说法,但我不知道。老道回答。 我嘿嘿笑起来,鬼爪出来时,一溜烟钻进口袋的蛟爷,此刻晃头晃脑的钻出来。看看我,看看老道,它吐了吐信子,又钻回了口袋。 看来,这世界的确要乱了……老道忽然感慨一声。 我不知道该怎么应他,只好不说话。 在秦岭呆了没多久,老道便带着我回了五行观。 回去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望着熟悉的山梯,我忽然有种回家的感觉。 或许是闻到熟悉的山野味道,蛟爷从我口袋里蹦下来,欢快地跑来跑去,没多大会便顺着山梯游动不见踪影。 我并不担心它的安危,吸走那么多地下龙气,虽然未能化蛟,可普通的野兽想吃蛟爷……没一口好牙是不行的,有一口好牙也崩废了…… 我和老道攀上山顶的时候,正听见小美女嗷嗷叫着:小王八蛋,我杀了你! 我循声望去,正见一个金色的小身影在前面飞快爬动着,而小美女,则在后面咬牙切齿的追赶着。 这是干嘛呢?怎么刚回家就打起来了……看着蛟爷和小美女四处追赶着乱窜,我很是无语。 老道也不管她们,自顾自走进道观。他孤家寡人的没事可问,但我不一样啊。虽然蛟爷很难被小美女弄出个好歹来,但你家宠物被人满世界的追着跑,放谁身上也不忍心就这么走吧。 我连忙跑过去,隔着一点距离喊: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了?你好意思问我怎么了!小美女回头见是我,立刻气冲冲地跑过来。一边跑她一边说:抓不住那个小王八蛋,就拿你撒气! 我顿时一脑门黑线,这算怎么回事。 没等小美女跑到跟前,我就念动八索护身咒,遁入了虚无。以这丫头的个性,说找我撒气,绝对不是踢我两脚就算的。我这小身板,可不敢让她折腾。 你们两个王八蛋!王八蛋!小美女气的都要冒烟了,在原地一边骂着一边跳脚。 我在虚无世界中靠近她,这才发现,她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印记。就像有人拿沾满尘土的鞭子,在她脸上抽了一巴掌。 不用想也明白,这一定是蛟爷干的。 我脑袋这叫一个疼啊,你说这才刚回家,好端端的蛟爷跑去抽她干嘛啊!难道因为太久不见,所以思念过度,玩起了抽是情骂是爱? 抓不住蛟爷,又看不见我,小美女几乎要气疯了,哇哇乱叫着。 这时,我看到蛟爷偷偷摸摸跑过来,冲她脚脖子就是一口。咬完就跑,很得游击战的精髓。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小美女张牙舞爪,冲着蛟爷就扑过去了。 得,让她们俩在那掐吧,反正都没事干。 我进了道观,来到老道的房前。门没有关,我撤了法术走进去,正见老道站在桌前,上面摆了一个木盒。 一尊石兽,就放在桌子上。 咦……我有些惊奇地走过去:这东西…… 如果不是通冥宝玉吸走精气出现问题,那就说明,石兽是有所不同的。老道士看着石兽说:最起码,鬼差与这尊石兽,有不同。 应该是通冥宝玉吸走精气才…… 可能性并不大。老道摇头否定:就像被冰封了一样,哪怕你死了,冰一样会融化。 你的意思是? 师弟劈开了这尊石兽才消失的,那条路,究竟是不是通往地府?老道士说:当地府鬼差都开始复苏,而这尊石兽完好无损后,我忽然很怀疑这个答案。 天纲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口大黑锅 你的意思是,不同的石兽,可以前往不同的世界? 或许是这样。老道点头后,将石兽放下。 呃……是不是她告诉你的?我想起那位冷漠的母亲。 不是,她只告诉我,师弟不在地府。老道士回答。 我特别好奇,她那时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才让你连天帝复生都不阻止了。 老道一边将石兽收入木盒中,一边说:她告诉我,天帝不会复生。她只想打开封地之锁的缺口,使地府复苏。所以,我去阻止所谓的复生计划,只是徒劳一场。 她说的你就信…… 因为她是八索传人。老道士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句话,让我有种怪异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着很怪。老道将木盒收好后,问我:看得出她对你并不是特别在意,我也不知晓原因,但想来她应该有自己的理由。你如今需要尽快增强自己的道力,否则的话…… 怎么了?老道严肃的语气,让我有些愕然。 地府中,鬼差复生,帝脉全军覆灭,想来其它势力也好不到哪去。其中如西北凌家这等大势力便有好几个,这次他们损失惨重,伤了根骨。她是你的母亲,是你八索一脉的传承,那些势力如果找不到她,也许会来找你。 无语……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害的! 可老道的话很有道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妈。很多人在报复的时候,找不着正主,就去找人亲戚的麻烦,这完全是不讲理的做法。 可是,她害了那么多的势力,别人真算到我头上也没话说。 我顿觉郁闷无比,这时听老道说:我五行脉如今落寞,虽有余威,可也镇不住谁了。所以,你好自为之吧…… 老道的语气中,充满不甘与唏嘘。我知道他一直为五行脉不能发扬光大而失落,可这种门脉传承的事情,我可没什么好建议。 总不能真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到处找有资质的人就给带来修行吧。世俗中的政府,可是对修行人盯的很紧。如果老道真敢那样做,无疑会给对方一个剿灭的理由。什么拐卖儿童啊,绑架啊一类的…… 除去天地有变外,这也是修行势力无法继续扩大,反而愈发弱小的原因。 毕竟如今的科技力量,单论威力的话,甚至比修行还要厉害。 也正因为如此,很多的势力愈发看重家族体系。例如周家,半融入世俗中,修行与科技并用,家族子弟数不胜数,才在广州那边成了龙头。 上次一堆人去周家找麻烦,却没有政府回击,这还让我奇怪了一阵。但后来想想,周家在广州势力庞大,于世俗中也有很大影响,政府虽然不想他们继续变强,可也找不出太好的对策。毕竟对方不是普通人,而是可千万里之外取你首级的修行者。 所以,其它势力去灭周家,反而帮他们一个忙,可借此打压周家。多好的事啊,他们不出面太正常不过了。 对了,石爷爷送我的东西不见了,怎么办?我有些发愁。从地府回来后,总觉得少了什么,摸摸口袋才发现,石爷爷送给我的那颗怪异犬牙没了。 不见了?老道士有些纳闷地说:它不是出现了吗。 出现?呃……我恍然大悟:你是说那只巨兽? 老道看着我摇摇头,叹息一声没接话。 我尴尬的嘿嘿笑:我还以为那时候口袋涨大是错觉呢,毕竟真有那么大一只兽从口袋里跑出来,还不把我衣服撑破。没想到……呃,那只巨兽到底是什么? 从形体与手段来看,是一只狻猊。 狻猊?好像听过,可专家说那其实就是狮子啊。 指鹿为马罢了。老道士有些不屑,说:狻猊是为龙之子,怎么会是什么狮子。 龙之子……我惊讶地张大嘴,瞪着眼。 不过它只是化出了形体,并非真正的狻猊。你石爷爷不是凡物,他身属一种古兽,而且似与这颗狻猊齿有关联。你从他口中听来的故事,应该是真的。 不可能吧,石爷爷是狻猊?我更加惊奇了。 我没有说过,这只是一种猜测。因为地府中我与它对话,它虽然没有肯定却也没有反驳。只是你那位石爷爷送给你用在危险时刻的古兽齿,化出狻猊怎么会本能对天帝有疑惑? 这个估计只有石爷爷知道了。但也不一定,说不准他是从哪捡到了这东西。我还是觉得石爷爷是一只古兽可能性不大。 从那只狻猊身上,我感触到与你石爷爷一缕相同的气机。老道士说:也许你说得对,他只是如古时的大神通者,能操控古兽,而非自身为古兽。 老道的话,让我满心都被疑惑占据。原本以为石爷爷是人,后来以为是兽,现在又觉得像人。来来去去,乱七八糟。 连石爷爷都显得扑朔迷离,仿佛隐在雾中,这让我觉得,对自己这个家族,一丁点都不了解。所谓的八索传人,也只不过我身上流动的血液罢了。我自己,仿佛与这个传承毫无关联。 所有的谜如果加在一起,重有千斤!压的我几乎喘不过气,可谜底,始终没掌控在我手里。 啊啊啊啊啊!老头子,我要你把那条王八蛋蛇切了煮了炖了!小美女从外面哇哇叫着,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一见到我,她微微一愣,随后咬牙切齿二话不说就扑上来:抓不住它,我弄死你! 你个西瓜番茄酱!这和我有屁的关系啊! 我下意识一个转身,跑老道身后,小美女张牙舞爪的要过来,却被老道拦住。 我看到她一头一脸,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显然,蛟爷不知用什么方法把这丫头耍了一顿。 门户响起轻微的嘶嘶声,我从老道肩头望过去,正见蛟爷偷偷摸摸从门外露出半个脑袋。 它先是半眯着眼睑看我,像是在得意地笑,然后就冲着小美女嘶嘶嘶嘶…… 啊啊!别跑!小美女又加满了汽油,再次开上了追逐的大道…… 呃……你说她们俩…… 如果她们打坏了什么东西,我只找你。老道士淡淡地回了一句。 西瓜你个大脑袋啊!怎么又找我! 这时,外面传来砰砰梆梆的声音,啪啪的东西碎裂声。我二话不说,撒丫子就跑:别打了!打你妹啊!把碗给老子放下!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当时的惶恐,变成了后来的笑料。快乐不是找到的,而是无意中,就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当然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那绝对不是一件快乐的事。 你抓它提口大黑锅干毛啊!我哇哇大叫着。 太阳的落下,预示着黑夜的来临。 当繁星布满天幕,月牙儿升至半空时,我搂着蛟爷坐在道观前面。 小美女又被老道禁了,因为她打坏了那口大黑锅,这是道观里唯一的…… 蛟爷倒没什么麻烦,因为老道在治住小美女时,压根就没见到它。老道进屋关门的时候留下一句话:找到它,要有惩罚,各打三十大板。 当蛟爷蹦进我怀里,听我说要打三十大板时,很配合的把尾巴翘起来。那样子,像是露出了自己的屁股。 好吧,蛇是没屁股的,我顺手摸了两把,感觉滑溜溜的,一点也没弹性。 蛟爷在我怀里窝成一团,用头和尾巴不断顶着一颗果子玩,看它这模样,已经开始向海狗星人发展了…… 浑身金灿灿的蛟爷,在夜里散发出奇异的淡金色光芒。那种光很柔和,不刺眼,也没什么危害性。我觉得,自己怀里像窝了一只巨大的萤火虫。 小美女像木头桩子似的,被老道禁在了道观外的平台上。她直勾勾盯着我和蛟爷,一双原本很美丽很水汪汪的大眼,此刻跟狼似的。 幸好她不能动,这要能动,就算那口大黑锅没坏,她也能把我和蛟爷一锅煮了。 唉,我都说了和我没关系,你别把帐算我头上好不好。我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子不教父之过,蛇不教,蛇不教……你的错!哼!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东西,总有一天…… 小美女喋喋不休,蛟爷一尾巴将果子弹起来,然后伸长了脖子吧嗒一口吞了。随后冲小美女嘶嘶两声,将脑袋塞进我怀里睡觉了。 这更让小美女气愤,她站在那尖叫着,就差闭着眼猛踹地了。 好好好……别叫了,我赔你还不行吗。 赔!你拿什么赔! 呃……要不我给你烧点洗澡水?然后弄点饭?我看看她,全身上下都脏的离谱,马上都成叫花子了。 呸!臭男人!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色狼!下流!龌蹉!狗屎!小美女破口大骂。 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跟这疯婆子,代沟足以跨越整个大西洋! 得,随便你吧,我得睡觉去了。晚上要是下雨了你就大声叫,我听见了,就给你扛点雨布什么的,听不见……我无奈的耸肩:你也知道,有时候雷声挺大的。不过你现在杵在这,我都怕老天打雷把你当避雷针给劈了…… 王八蛋!你敢诅咒我!我…… 我个毛线团啊,谁诅咒你了,就你这样,当避雷针劈也是浪费。懒得理你,自个儿在那吹风吧,哥就寝了~ 在我走进道观后,小美女的愤怒叫喊声开始响起来,如狂风呼啸,吹的我这小心肝……看着怀里似乎已经睡着的蛟爷,我不禁叹气,这都算什么事啊…… 天纲 第一百五十四章 悲催的福尔摩斯(1) 因为大黑锅的损坏,袖中的包子,肉都吃的差不多,老道不得不下山买些食物。 我生怕他再买一堆包子上来,连忙列了个清单,一共24种食物。这要搭配起来吃,可真是…… 可惜的是,老道大袖一摆,伸出四根手指:或者你自己下山去买。 这山不算高,几百米罢了,可真要扛一堆东西上来,半路就累死了。24种只剩下零头,对老道的刻薄,我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去掉刻薄这一点,老道还是不错的,最起码办事效率很高。 上山下山,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我从他袖子里摸出新鲜冒热气的肉包和豆浆,一边吃喝一边问:咱们这几天就在山上呆着吗? 老道嗯了一声。 那多无聊啊……蛟爷嘶嘶的叫着,仰着脖子看我。我揪了几块带肉汁的包子皮,一边喂它,一边想着干什么打发时间。 你可以多修行。老道士说:这对你有好处。 可也不能二十四小时的修行吧,要劳逸结合。 那你想做什么? 呃……没想好。其实我挺想回家的,好久没回去了。我说。 老道思索一阵,点头说:这样也好,我最近也有事要办。回到城市后,那些人一时半会,应该找不到你。 劳累那么多天,一听老道准备放行,我这眼睛都亮了。然而,老道接下来一句话却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不过,幡然要和你一起,否则她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你要干什么去?带着她一起呗。我苦着脸,这开什么玩笑呢,要把小美女带回去,她还不折腾死我。 不方便。老道士回答,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递给我:如果遇到危险,以道力融入纸中,我会尽快赶到。 呃,尽快是多久…… 最迟不超过半刻钟。老道士肯定的回答。 好吧……反正城市里就算遇到什么流氓,也有警察叔叔呢,让老道来,纯粹大材小用。不过…… 真的必须带她一起回去么……我哭丧着脸问。 半个小时候,老道,我,小美女,出现在城市的外郊。 这是一些零钱,供你们最近花费。记住,不要胡乱走动,莫与人争斗。遇到危险,及时通知我。你有八索护身咒,危险时,记得护着她一点。 我接过老道递来的一沓钞票,其中有整有零,粗略估计,起码有万把块。这么多钱,放在以前,够我花半年的。 我才不要他保护呢!小美女哼哼一声,一把将钱从我手里抢走。 从双手放满钱到双手空空,前后只不过一秒钟。那一刻,我忽然对以后的日子有了清楚的认识。 我可能……不应该回来。 走啊!愣着干什么!小美女走出十几米外,冲我嚷嚷。 我看看她,再看看老道,张张嘴,想问:能不能带我…… 好自为之。老道叮嘱我一句,咻的不见了踪影。 我……西湖你个莲花! 蛟爷从口袋里钻出来,嘶嘶吐着信子。它望了望小美女,瞳孔收缩,翻出一个大大的白眼。 唉……我叹口气,摸了摸蛟爷,往大路上走去。 外郊有很多回城的出租和大巴,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小美女一直看着我。那眼神太过深情,太过专注,看的我直发毛。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哦~她说。 蛟爷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像在提醒小美女。 是哦,还有个小家伙。小美女嘻嘻笑着,我看过去的时候,她眼睛已经眯成了月牙。很好看,也很恐怖。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里,这里来来回回人很多的……我觉得自己声音有些打颤。 那就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吧~小美女冲我笑。如果她是什么食肉野兽,以现在的心态,可能已经伸舌头把我舔一遍准备下咽了。 那一刻,我忽然对以后的日子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我可能……死定了。 蛟爷依然嘶嘶个不停,摇头晃脑,时刻提醒小美女,它也算的。对这家伙毫无危机感的举动,我已经彻底无语了。 一辆空载的回程车停下来,司机的声音从窗户口飘出来:上车十块! 小美女拉开后驾驶座的车门,把我“请”上去。嗯,可以用请,也可以用拉,用推,用掐啊,踢啊什么的都行…… 我多么期盼当时自己是一本竞技小说的主角,而且正在踢球,这样,就有裁判吹她犯规,最好能罚她下场…… 去哪?司机是个胖胖的大叔,胡子邋遢,戴个墨镜。 我满脑袋心思都被惶恐占据了,鬼知道我家住哪。 喂,问你话呢。小美女推了我一把。她坐的离我很近,像在防备我逃跑和念咒,身上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来,说不清是洗发水的味道还是所谓青春的体香。 啊?呃……我惊醒过来,下意识说:去派出所…… 派出所……司机哦了一声,说:那得加钱啊。 别听他胡咧咧,去什么派出所。你家住哪?小美女问。 呃……家。哦,对了,我房子被房东收走了,因为太久不回去住嘛。哈哈,没办法,我得去朋友家。哦对了,他人品不太好,家里脏的厉害,而…… 找一家最好的宾馆。小美女拍拍副驾驶座,然后转过头看我:既然脏就不要去了,钱够花的。 我看到,司机从后视镜里看我,虽然带着墨镜,但那种羡慕嫉妒恨绵绵无绝期的目光,依然深深地刺伤了我…… 蛟爷探出个脑袋,嘶嘶两声,像在安慰我。 我靠!车子猛地一扭,司机一脚刹车踩到底。 你干嘛呢!小美女没提防,一脑门撞前座上了。一手捂着额头揉,一边大声问。 有蛇……咔嚓一声,司机连车门都打开了。 不咬人!小美女咬牙切齿地看向蛟爷,一手从我怀里拽过来,在手心揉来揉去。 你看吧,不咬人的,宠物蛇…… 看着蛟爷被她揉成团揉成球,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丫头,绝对是在刻意报复。 这时,蛟爷也不知怎么的,突然从她手心滑了出来,并飞跃起来,一尾巴抽在小美女脸上。然后,嗖的就往我这边钻。 小美女微微一愣,紧接着就尖叫着扑过来。一个柔软的娇躯在你身上动来动去,而你却因为巨大的恐惧感连鼻孔都快爆开了,这是什么感觉? 小美女与蛟爷的互掐,让司机回过神来。 养蛇当宠物,还真少见,你确定它不咬人?司机又问了一遍。 不咬!啊!我要吃了你!小美女尖叫着。 出租车继续开动,二十分钟后,停在市区一家高档次宾馆门前。 小美女依然没有抓到蛟爷,这家伙极其聪明的从我裤腿钻进去,压在我大腿下面。小美女再蛮横,也不能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光明正大就去扒一个男人的大腿。 下车!她气冲冲地站在车门外。 我本想让司机直接开车的,可想了想后果,还是决定活着下车吧……我不想死在一辆出租车上。 身份证!这是在大堂里。 丢了…… 你想死? 不想…… 身份证! 丢了…… 你死定了! 最终,我和小美女住在了大学城附近的一家出租屋里,因为我们俩都没带身份证。 对于这个新环境,蛟爷表现得很欢快,到处爬来爬去,像在熟悉味道。 我说,你真想当狗么…… “砰!” 这是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哗啦~”这是窗帘被关上的声音。 套用网络小说里的一句话:哥瞳孔瞬间就收缩了…… 啊~救命啊! 我被痛殴了一顿……值得庆幸的是,小美女只打了我左脸……而在危机关头,我占了她一点点便宜……然后被殴打的更狠了。 一个男人打不过一个女人,这绝不是值得庆幸的事…… 连续三天,我都没敢出门,因为形象太差了。倒是蛟爷活蹦乱跳的,每天到处跑,也不知跑出去做什么。 这简直是监狱啊……我泪流满面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砰!”又是一声响,房门被小美女用钥匙打开后,一脚踹开。 吃饭!她说。 我哦了一声,走过去。 吃完饭跟我出去。她接着说。 出去干嘛? 今天我经过一个巷子的时候,看到一个流浪汉被修行人带走了。那个流浪汉我这几天都见过,年纪很大,浑身脏兮兮的,绝对不是修行的人。我怀疑,这里有人拐卖! 我差点把喝到嘴里的稀饭喷出来。 没说错吧?拐卖?谁有病啊,拐卖七八十岁的流浪汉…… 有时候我很怀疑,小美女的脑子是不是装满了沙子……所以特傻。 我找到了他们落脚的地方,但人很多,要用你的护身咒进去。 咱还是报警吧…… 你想死吗? 什么时候走!我已经热血沸腾,等不及了!啊! 最后一声是我脚被踩了…… 吃完饭,我们俩坐了车,直奔郊外。对方显然不想引起他人注意,把落脚的地方,选在郊区一片废墟之中。 离那里还有很远的距离,我们便下了车,因为小美女怕离的太近会被发现。 你确定要学警察叔叔,侦破人口拐卖案件?我再一次询问。 你想死? 好吧,我们出发吧,华生!啊! 最后一个字……我还是不说了。 天纲 第一百五十五章 悲催的福尔摩斯(2) 好吧,你想玩什么? 唔……小美女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这才开始掰着手指数:憋那么久,我得先吃好吃的。我喜欢边吃边看,所以那里要有好看的,例如露天电影什么的。看的无聊,最好不用几步就有游乐场…… 等一下,我们这的游乐场晚上不开门的。 不开门你就死定了!小美女挥舞着拳头。 我还是提前死了吧…… 于是,那一晚,我和一个漂亮的姑娘,一起吃了烧烤,大虾,各种小吃。看了广场的爱情片,在天空灿烂的烟火下……我被她痛殴了一顿。 尼玛,游乐场晚上真的不开门啊! 不得不承认,小美女非常的折腾人,而且她并非我想象的那样,跟穿越过来似的什么都不懂。她懂的非常多,据说是因为独生脉没人管她,所以经常自己跑到外面的城市去。 从男人的角度来说,她算得上一个十足的美女。不动拳脚的时候,有美丽的外貌,活泼的个性,与正常的漂亮姑娘没什么区别。 只是一开口…… 快点,再磨叽就打你个半死! 好吧,我觉得有个人说得很对,别看熊猫温顺,但它有猛兽的特征,爪子和牙。女人也是一样,爪子和牙,这女子猛于虎…… 老道给的钱,第一天就花了五千……因为小美女到处跑衣服,鞋子,吃的喝的,到处玩。 她或许是憋的太厉害了,玩起来非常的疯。除非是遇到想玩的东西没有才找我撒气,否则的话,也会拉着我到处跑,宛如很亲密的朋友。 我觉得,这样才算正常,因为朋友,往往就是那么一面,那么一天。只不过我和她,可能很难成为真正的好朋友。 我说……这样玩下去,钱不够花啊。 对于我的担忧,小美女表现得十分不屑。她反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在我眼前晃了晃:怕什么,姐有的是钱!快带我去找好吃的,不好吃,杀了你! 如果她每次说杀,都真杀我的话,这两天下来,我已经死七十多次了…… 望着四处的霓虹灯,听着嘈杂的人声,车声,音乐声。我脑子里,忽然想起与老道所经历那些大大小小的危险。 很多次,我们几乎到了绝路,却从绝路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种刺激的生活,而如今,四处有欢笑,连小美女都因为玩得开心,乐不可支。 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不适合我了。 对于这个现代化的城市,我有了十足的陌生感。 看着那些因为琐事而争吵的人,我会觉得不屑。 看着那些无所事事,浪迹街头的年轻人,我会觉得不屑。 就连看到那些男男女女搂搂抱抱在一起亲昵的人,我也会觉得不屑。 这种不屑,与以前不同,是发自心底,觉得他们与我不同。 我比他们更强大,我见识了无数可以轻易杀死他们的人,我经历了他们一生都无法想象的危险。 与这些在安乐中了结一生的人相比,我觉得自己好像很高大。 可实际上我很明白,这只是我的错觉。因为之前的经历太过深刻,让我一时间还无法转变思维。 反而小美女虽然从小到大与修行人相处,却因为众人保护,很少遇到危险,因此对这红尘俗世,有说不出的喜爱。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自己与城市,与朋友,与路人,甚至与小美女,都有身在咫尺,实隔千里的错觉。 这是一种强烈的陌生感。 你看那里!小美女忽然低声叫起来,轻推了我一下。 我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见一个阴暗巷子中,一名浑身破烂的老人被另一人提在手里,那人脚下冒出淡淡的光辉,很快就消失在巷子中。 快,我们跟上去!小美女迈开步子就要跑。 你干嘛啊?我连忙拉住她。 什么干嘛?难道你刚才没看到吗?那是个修行人,好端端的提着一个普通人从这巷子里消失,肯定不是好事!我怀疑,这里有人拐卖! 我差点把昨晚喝过的稀饭都喷出来。 没说错吧?拐卖?这巷子脏的要死,那个老头一看就是没人管没人问的流浪汉。谁有病啊,拐卖七八十岁的流浪汉…… 可这话我不能说啊,只能想想。 你要真觉得是拐卖,咱还是报警吧…… 你想死吗? 走!我已经热血沸腾,等不及了!啊! 最后一声是我脚被踩了…… 我们俩先是到了巷子里,小美女很肯定地说:一定是修行的人,我能感触到道力的波动。他是用法术离开的! 人都没了,怎么追? 我有办法!小美女手捏法印,低声念咒。咒声模糊不清,像在交谈,又像在念经。 过了一会,她撤了法印,得意地说:找到了! 怎么找到的?我好奇地问,这丫头该不会再哄我吧。 就算是城市,也有花花草草。我独生脉的法门可以从植物中了解讯息,想找一个人还不容易!小美女更加得意了:快念你的护身咒,我指点你去。 你确定?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真要学警察叔叔,去侦破一宗七八十岁流浪汉的拐卖案? 你想死吗? 为了拯救可怜的老人,我们出发吧,华生!啊! 最后一个字……我又被踩了。 要用护身咒,就必须由我拉着另一人的手才能一起进入。当知晓这一点的时候,小美女略微犹豫了一下,但没多久便一把捏住我手掌,嘴里嚷嚷:我可先说好,你要敢乱动,我打死你! 巷子里太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可以想象,或许她羞涩了。只是,一只羞涩的霸王龙,依然不是我这只绵羊能撼动的。 任由小美女死死捏住我的手掌,我念起了八索护身咒。 否极泰来,镇守乾坤!奉天号令十方神,九星闪耀护我身。承天八索,万物莫视! 虚无的世界,与现实世界有很大差别。小美女倍感好奇的东张西望,还腾出一只手拉我胳膊:快看,快看,那里竟然…… 你不是要救人么……我已经无语了。 在我的提醒下,她醒悟过来,哼了一声:要你管,顺着巷子走! 在这里可以跑得很快,但是不能用法术,否则这个世界会崩溃的。我提醒她。 知道了知道了,左转!小美女拉着我急匆匆地向前奔跑。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当一个女人对你猛于虎的时候,她对别人也很虎,而且……虎爆了! 你见过警察叔叔侦破案件,啥啥都不知道,找着罪犯住所,上去就踹门的吗? 而且她不仅踹门,还冲一直隐在虚无中的我大声喊:还不出来抓他们! 那一刻,我终于知道智商80以下属于普通人,60以下是弱智,而当智商负值的时候,是会害死人的…… 有一点小美女没说错,她的确找到了那个修行者的藏身地。 对方避开了繁华的都市,隐藏在郊外一处废墟下。那里耸立着坟头与枯树,月黑风高,显得很阴森。 有八索护身咒在,我们很轻易的穿透泥层,进入了地下空间。 这里显然是匆忙间弄出来的,泥土上被挪动的痕迹还很新。也许觉得并不会有人闯进来,对方只弄出一个简易的房间,大约二十个平方。 墙壁上插的火把,很显然,这里有通风口,或许那就是入口。 那名从巷子里被带走的老人,被一人按在地上,另有一人,伸出手抓着他脑袋。一缕缕淡红色的气体从老人七窍冒出,被旁边的两个人从鼻孔吸进去。 在这处阴暗的地下空间里,这种画面,绝对是让人毛骨悚然的。 他们在做什么?小美女问。 我怎么知道……看起来,好像在吸? 吸什么? 呃,血气?反正看起来不像在吸烟。我回答说。 老人的身子不断抽搐,他脸上有很明显的痛苦表情,但年老体衰,哪里还挣扎的动。 眼看他脸色越来越暗,连血肉都慢慢干瘪,小美女再也忍不住,直接松开我的手跳出来。 给我放开他!小美女大声嚷嚷了一句,然后扭头对仍然隐藏着的我说:还不出来抓他们! 我前面还嘀咕着,你要加上一句代表月亮消灭你们就好了……可没两秒钟,听到她喊我,这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是谁?那两人根本没有动,依然维持着自己的动作,其中手抓老人头骨的人沉声问。 他们身上都穿着很现代化的服饰,年纪也不算太大。如果是在街上遇到,我或许只把他们当成普通青年。可现在来看,这两位绝对是恐怖青年。 你管我是谁!放开他!小美女冷哼着。 多管闲事,既然被你撞见……那人松开手掌站了起来,神情显得十分狰狞:那就死在这吧! 太凶残了……这俩人一看就是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以小美女三脚猫的功夫,谁知道能不能对付他们。万一扛不住出个好歹,那老道知道还不劈了我! 我连忙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抓小美女胳膊,想把她拉进虚无世界。 可眼前突然一空,小美女已经提前后退一步,手掐法印,口中轻喝:一法独生,万法灭,琉青! 一道青绿色的光线,从她手中窜出,迎风见长,并且不断的分散出去。看起来,很像一张青色的渔网。 在虚无世界中,我可以清楚看到,从上方的土层里,不断有青色的精气向小美女手里涌去。数量并不多,那些分散无数的青色光线,在半空如舞女摆动腰肢,柔嫩而华丽。 对方一只手抓来,轻易破开了大量的青色光线,小美女沉哼一声,又后退几步,手腕轻轻一抖。大量的青线以极快的速度在对方身体上绕了一圈,把他捆成了木乃伊。 那人阴沉的双眼,死盯着小美女,他身体不断鼓胀着,层层青线不断破裂。从外界补充来的青气,维持不了这种消耗。小美女手中的青线越来越少,而另外一个按住老人的男子,此刻也站起来向这边走。 小美女对付一个都费力,这要再加上一个,肯定如对方所说,必须死在这里。 当初在地府,虽然用第三道法咒破了顶级铜甲尸,可那道咒语我到现在还没完全明白。万一对这两个人没效果,我和小美女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逼不得已,我只能跑到小美女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其拖进虚无世界。 你干什么?小美女大声嚷嚷起来,一脸愤慨:没看我快把他收拾了吗! 那边还有一个,同时对付俩,你太吃亏。我好言细语地解释着。 都怪你,还是个男人,一点用也没有!她继续嚷嚷。 我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如果不是看她是个女人…… 我不管,我不走!他们俩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我走了,那个人肯定要死。 我回头看了看,小美女的突然消失,让两名男子有些惊愕。他们如临大敌,站在一起提防着。两对同样阴沉的眼睛,不断扫视四周。在其后方,老人无力地倒在地上,眼看已经呼气多吸气少了。 说实话,这种情况我也狠不下心走。明明看到一场“谋杀案”,却视若无睹的离开? 但是以我和小美女的能力,恐怕很难救得了他,更有可能连自己也搭在这。 要不然把老道喊来吧。我提议说。 不行!这么点小事就喊他,让他小看了我!不喊!小美女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有些上火了。 偷袭!偷袭他们!小美女忽然叫起来。 啊?怎么偷袭?这里连块板砖都没有…… 反正他们现在看不见我,我们俩走过去,到了他们跟前突然蹦出来,一人一个收拾他们!小美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坦白说,小美女的计划,比老道的A计划要完善的多。听起来也很靠谱,可是,就算她能收拾一个,我呢? 怎么?你怕了?小美女语气带着十足的不屑。 眼前一个美女,用这种语气跟你说话,是个男人都会热血沸腾的! 我怕?我不怕!我左右瞅了瞅,还真巧,在角落里,有一块比人头略小的石块。我拉着小美女跑过去把石头捡起来,用力挥舞一下,还可以,起码手能抓住。 真没用!竟然靠这个。小美女依然表示了自己的不屑。 我已经懒得理她,只问:你确定要这样做?我可先说好……算了,就这么着吧。 小美女对自己的实力,有高度的自信。毕竟面对面硬碰也只是略落下风,如果偷袭的话,她搞定一个,并不算太大问题。 但对我来说……这辈子我都没敲过人闷棍。 与小美女一起走到那两人面前,我叮嘱她说:一二三之后再动手啊!一、二、三! 我们俩同时松开手,她挥肘击向对方的太阳穴,而我,拿着石头用力向另一人脸上拍去。 “砰!”的一声响,石块结结实实地打在对方额头上,发出残忍的响声。 然而,对方并没有倒下去,我心里顿时一沉,一惊,一凉……把石块拿开,正见对方额头冒血,流满了整个面部。 那一双阴沉到可怕的眼睛,死死顶着我。 看得出,这哥们生气了…… 看着他一脸是血的瞪视我,我又觉得尴尬,又觉得惶恐,嘴里结结巴巴地说着:呃,呵……疼吗…… 天纲 第一百五十六章 悲催的福尔摩斯(3) 我的问题,并没有得到答案。 被拍中脑门的男子,带着满值的怒气,一拳打在我脸上。这一拳极重,我眼前顿时一黑…… 好吧,很诚实地告诉大家,我被他一拳打晕了。 福尔摩斯说过:只要假以时日,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这句话我深深的记住了,然后作为我此番狼狈的理由。我只是修行时间短,打不过别人很正常,这绝不应该得到嘲笑! 尤其是小美女的! 短暂的昏迷后,我被小美女几巴掌抽醒了。她拍拍巴掌,一脸神气:要不是我,你已经被打死了。 我脑袋还是很晕,整个右脸都很痛,而小美女的话,让我又尴尬又愤慨。 这时,身边响起了嘶嘶的声音,我低头看,却见蛟爷趴在我腿上。 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 呃,我怎么知道,没看见!小美女哼哼一声,说:没事就起来,我去看看老人家怎么样了。 我看着她跑到一直卧在地上的老人身旁,再看着她得意的神情消失,然后将手轻按在老人脖子上。 我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右边脸走过去问:怎么样了? 死了。小美女站起来,脸色很难看。 我看了看老人,他浑身都皮包着骨头,血管都干瘪下去了,脸色青白,一双浑浊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上面。 可能他是在想,自己一个七八十岁的流浪汉,如此可怜,为什么还会遭受这种噩运吧。 小美女忽然冷哼一声,走到那两个倒地男子身边,抬起脚狠狠地踹了下去。 连续几声脆响,惨叫声响了起来。 小美女轻易踩断他们的手脚,似乎还是不解气,照着人脑袋就踩过去了。以她的力气,这一脚踩下去还得了。 我连忙拉住她:别杀他们,先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问什么问!小美女一脚用力蹬下去,很怪异的声音响起来,对方的整个脸都像被踩的凹陷下去。浑身抽搐几下,顿时没了声息。 一命偿一命,先把命还了再问!她说。 这一刻,我才想起,她看似美丽活泼,实际上却是一个正统的修行人。比起心狠手辣,绝不在杜师兄之下。以杜师兄的阴险狠辣,把小美女教成一个暴徒,完全可以想象。 看着她满脸的愤怒之色,我下意识松开她。 你们两个都会死……另一个人满嘴冒出血水,含糊不清的说着。 小美女一听这话,脑袋都快气冒烟了,照着对方大腿又是一脚。 咔嚓一声,那人大腿骨应声而断,可他却没有再发出惨嚎。我看过去时,惊讶地发现,他双眼泛白,呼吸已经停止。 这个人,竟然死了…… 是不是你下手太重了?我问。 不可能,我只踩断了他四肢,疼不死人。小美女很肯定地说:他一定是自杀。 我更加惊讶了。 这两人从城市里掳走一名孤苦流浪汉,以古怪的手法杀死老人后,竟然选择了自杀?这有些像电影中,那些心中有秘密的人被抓住,知道逃生无望,便选择把秘密带入坟墓。 可恶!小美女极为恼怒的在对方腰间踢了一下。 又是一声响,我这才知道,她的力气究竟有多大。再想象她在出租屋里暴揍我一顿,显然是留了力的,否则三拳两脚就把我废了。 这女人,实在太可怕了…… 你搜搜他们身上,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小美女说。 呃,为什么是我搜…… 因为我打倒他们,救了你一命!小美女趾高气昂地说。 蛟爷爬上我的肩膀,对着小美女嘶嘶吐着信子。 再对我嘶嘶,我就把你撕了!小美女威胁说。 蛟爷沉默了两秒钟,然后一连串的“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声就响起来。 你个小王八蛋!小美女直接扑过来。 这丫头疯起来太可怕,我连忙拦住她:别闹了,我来找东西。 回头再收拾你!小美女冲蛟爷咬咬牙,蛟爷则冲她吐信子…… 她们俩的掐架,我是懒得管了。蹲下来,看着脸,脖子,胸口都被血染红的尸体,我只感觉很恶心,却没有多少恐惧感。 毕竟之前已经看过太多死人,残肢碎肉满天飞的场景都经历过了,现在的只是小儿科。 对方穿的衣服很现代,没有多少口袋。我把他上下口袋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另一个!小美女指挥着。 我依然又翻了另一人的口袋,还是没东西。 把他们俩衣服都脱了!小美女再次吩咐。 我诧异地抬头看她,这口味也太重了吧! 看什么看,说不定他们身上有什么地址或者电话号码呢。小美女哼哼说。 我听的一阵无言,谁有病啊,把电话号码刺身上,以后要是换号码怎么办…… 在各种强迫下,我只能把这俩男人的衣服给扒了。 他们身上的确有刺青,一个在胳膊上刺玫瑰花,另一个在胸口刺了一头猛虎。这两者看起来完全没关系,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 这是什么?小美女忽然弯下腰,指着其中一人的脖子处。 我按她指的方向看,在一片血污中,看到那人脖子上似乎挂着什么东西。 用他们的衣服把那东西包着,用力拽下来擦干净,再次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颗如黑珍珠般的小东西。 这是什么?小美女又问了一遍。 不知道……好像是黑珍珠吧,装饰品?我迟疑着说。 咦,这个人身上也有。小美女像发现了新大陆:没错!这一定是他们的共同标记,这两个人,是一个组织的。 仅凭两颗黑珍珠就断定人家是有组织的,这也太武断了吧。再说了,修行人谁没组织啊,这不等于白说吗。 你能看出这是属于哪个势力吗?我问。 小美女盯着两颗黑珍珠摇头:喜欢戴装饰的有很多,但只以黑珍珠做装饰的,我不知道。 得…… 就在我一个字出口,眼前一道金影闪过,然后捧在我手心的两颗黑珍珠消失了。 我转头一看,蛟爷趴在地上,脖子一仰,把东西吞了下去…… 我…… 你个小王八蛋!把东西给我吐出来!小美女立刻就扑过去了。 蛟爷哪能让她抓住,嗖嗖的满屋子爬。这里本来就黑,蛟爷体型又小,小美女哪能抓到它。 我已经彻底无奈了,它怎么什么都吃啊…… 五分钟后,小美女给我丢下一句话:要么你想办法让它吐出来,要么你再给我找两颗这样的东西,不然…… 我就死定了…… 还让不让人活了! 唯一的线索,被蛟爷当点心吃了。没办法,我们失望地离开。 老人的尸体被存放在小房间里,小美女用尽所有的道力,让泥层塌陷,把那里彻底掩埋。至于两个凶手……抛尸荒野。 你就不怕被人发现他们的尸体?我担忧地问,这可是算谋杀的。 怕什么,我就是故意让人找到他们,说不定就能钓出一条大鱼。小美女自信满满地说。 钓什么鱼? 如果他们真是有组织有预谋,肯定还有上家。长时间联系不上,对方能不找他们吗?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子敢对普通人动手!小美女很是愤慨地说。 呃,修行人不能对普通人动手吗?我好奇地问。 当然了,不然就给他们剿灭我们的理由了。小美女一脸惊奇地看向我:难道你不知道吗。 呃……我当然知道啊,只不过以为只有大势力才会那样。不过,咱们俩离开这里,你还怎么知道有没……还是靠花草传递信息? 当然,自然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小美女十分得意地说。 好吧……如果独生脉愿意贡献自己的法门,我想,是可以打败中国移动的! 从市郊坐车回去,我和小美女都没怎么说话,蛟爷也很安静。当然了,我和小美女是因为老人的死,而蛟爷……可能吃撑了。 两个修行人,为什么要杀死一个普通的老人? 他们能得到什么? 我去的时候,只看到他们吸取从老人体内散出的血红气息,那是什么,人的血气吗? 有些问题,因为出租司机在,我虽然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却不敢问出来。 回到出租屋后,我才向小美女询问:有没有吸食人血气的法门? 古时倒是有,但近代我们这种人被打压的厉害,谁敢那样做,无论世俗的政府还是我们,都会合力剿灭他们。所以,那种法门已经很久没听说了。小美女回答。 你确定真的没有? 不确定,我才多大啊,哪知道那么多事。小美女不耐地嚷嚷起来:你管那么多干嘛,等就是了。 我有些失望,因为答案可能近在眼前,却因为见识少而无法揭开。此时我有些思念老道,如果有他在的话,或许就能认出那两颗黑珍珠的来历。 但因为这种小事把老道叫过来……杀鸡焉用老刀!这是小美女说的。 姑且不说那俩人算不算弱小的鸡,就说我们俩,顶多就是指甲刀。能用指甲刀杀死两只鸡,纯粹是巧合。这种巧合是靠运气的,下一次,谁知道还有没有那运气。 这一次回来,显然是错误的决定。 天纲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惊奇(1) 之后一连两天,小美女都没有拉着我到处疯跑。因为她要全神贯注的注意那边动静,希望可以找到幕后操控者。 然而,第三天的时候,那两具尸体被老百姓发现。警察迅速赶到现场,并对事发地点做出了封锁与勘察。 事情到了这一步,再等下去也没意思了。因为小美女告诉我,一旦修行者的尸体落入政府执法机关手里,一般都会引来这方面的专业人士。 所谓专业人士,就是专门与修行者打交道的普通人。他们大多练过武,并持有很多市面上从未听闻的高科技武器。这种人并不像许多小说里写的那样,拥有各种特异功能,还分成龙组虎组螃蟹组。 如果真有特异功能,那就属于修行者了,毕竟所谓特异功能,也是以自身为基点,来使用这世界上的各种奇异能量。 这种人,大多会遭到打压。 就好比威力越大的武器,高层越不会放在身边,卧榻之侧,还是安全为上。 背后肯定有人!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个!小美女十分气愤地嚷嚷着。 都怪它!如果不是它贪嘴,靠那两个东西,我回去找掌门师伯,肯定能找到答案!小美女指着在床上盘成一坨的蛟爷,呲牙咧嘴。 吃都吃了,你还指望它拉出来么……我插嘴说。 你真恶心。她瞪了我一眼。 我说的是实话。而且这件事本身就和我们没关系,没必要太过深入。如果有事,肯定会有人出来处理的,不然这世界早就乱套了,你就别瞎操心了。我劝说着。 那也不行!别人是别人,我是我,看见了就要管! 你来管,好事也砸了……我嘀咕着。 回来五六天了,也不知老道在忙些什么,竟然一直没来找我们。 从地府回来后,他一直神秘兮兮的,而且还和我那位陌生的母亲有了交集。这,不得不让人担忧。 我那位母亲太过神秘,也太过强大,老道和她搀和在一起,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了,这样说显然是不尊重她的。但我们两个的情感,与一般的母子相比,实在太淡了。 现在我已经想不起她长什么样,只记得她很美,对我很冷淡。 回到城市这几天,一直都想出去好好玩玩。可几天下来,却觉得这里越来越无趣了。 和老道一起闯荡的那些日子,所经历的惊险刺激,永生难忘。而现在的平淡生活,让我实在提不起劲。 我们把老道叫来吧。我说。 叫他干什么? 回去啊,这里又没什么好玩的。 你不喜欢玩,我还没玩够呢!我可提前告诉你,你要敢背着我把他喊过来,哼哼!小美女挥舞了一下秀气的小拳头。那白皙的皮肤,如水晶一般反射着迷人的光芒。 然而,我却忍不住打哆嗦。因为她之前面不改色踹断了两个男人的四肢,那画面实在太凶残了。 对了,你手机呢?小美女忽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手机……这种如今人手一部的科技通讯工具,突然从小美女嘴里冒出来,让我脑筋有些转不过弯。虽然知道她融入现代社会很彻底,但我还是觉得,修行人拿着手机,太古怪了…… 你要手机干嘛? 给我朋友打电话啊…… 你朋友……电话……我下巴都要惊掉了:你在这里还有朋友?那你干嘛不直接去找…… 是其它城市,管那么多干嘛!小美女又不耐烦了。 好吧,我手机很久没用,早不知道扔哪去了。一时半会上哪找去,你还是用公共电话吧。 那多麻烦,走,陪我去买手机! 啊?现在? 难道要等世界末日吗!快点!对了,把那小王八蛋带上,一会我们就不回来了。小美女催促着。 不回来了?你不会要带我一起去吧……是你朋友,我去干嘛,我找老道…… 他一个老头子,你找他干嘛,你有怪癖?小美女忽然盯着我一脸古怪。 怪你大爷!我真想把她眼珠子抠出来,那都什么眼神。 为了证明我和老道是清白的,最终,我把蛟爷塞进兜里,与小美女一起步入了商场。 女人买东西就两个字,麻烦! 但小美女不仅是女人,还是猛虎,所以她直接到商城随便抓了一部,卡一甩:刷卡。 看着她手里样式极为难看,也不知道什么牌子的手机,我很是惊讶:你不选个好看点的? 用完就扔了,选它干嘛,浪费时间。 从营业员手里拿回银行卡,她又拉着我:走走走,去办卡。 我们俩都没有身份证…… 有不记名的好不好,你真是头猪吗? 好吧,自从和她一起回到城市,我觉得自己完全退化成土包子了…… 二十分钟后,我们出了移动营业厅的大门。 喂,在家吗?好,我打车过去,在家等我。敢随便出门,你就死定了!小美女以极快的语速,在十秒内讲完了上述话语,啪的把电话挂了。 可以想象,对方接到电话可能只说了一个“在”字。 紧接着,她拉着我随便找了一辆出租车就钻上去。 请问到哪? 南京。 南京?司机惊讶的回过头。 南京!我惊讶地看着她。 干嘛?没听过?小美女皱起眉头。 呃……不是,那么远,你坐我的车,这钱…… 报个价。小美女打断了他的话。 司机没有立刻搭话,像是在盘算着,过了会,伸出三根手指,弱弱地问:三……千? 嗯,行,走!小美女点头。 旁边的我,正满车找被惊掉的下巴…… 很多个小时后,我们站在了南京城的大马路上。望着绝尘而去的出租车,想想小美女面不改色掏三千块给司机的帅气模样,我想着……那块金砖是不是该卖了。 你朋友住在这里?看着眼前一栋栋别墅,我已经开始猜测,待会来的到底是富二代还是富二代还是富二代了。 小美女压根没理我,一通电话打过去:我到了,出来接我,三……唔,五分钟,见不到你,你就死定了! “啪”,电话被她挂了。 这一会,我想对方可能一个字都没来及说…… 你朋友男的女的?我好奇地问。 管得着吗!一会不就见到了!小美女瞪了我一眼: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我忍不住翻个白眼,这都哪跟哪儿啊。 哼哼!竟然还不来,一定要狠狠收拾一顿!三分钟后,小美女开始急躁,恶狠狠地捏着拳头在眼前挥来挥去。 这时,小区里缓缓走来一个女人。 她身高将近一米七,有些偏瘦,皮肤很白,这使得她整个人都显出了病态。不过,她恬静的笑容,配上秀丽的年轻面孔,还是让人有种春风拂面的舒适感。 这时,小美女挥舞着拳头,冲着那名女子就扑过去:这么晚才出来!看我…… 哎……我连忙追上去,以小美女的力量,一拳都能把人给打死。 然而,我还没跑出几步,却看到她拳变爪,然后向着对方胸口抓去。 那个女人像早已知晓,一个侧身躲过去,顺势从背后抱住小美女。我们之间并没有隔开太远,我听到她柔柔的嗓音,在说:还这么调皮。 嘿嘿,谁让你出来那么慢。小美女转过身一把抱住她,狠狠吸了吸鼻子:哇,好香,难道是为了特意迎接我…… 是啊,好久不见你了。她笑着把小美女略微凌乱的发丝,向后抚了一下。 廖爷爷呢?他还好吧。有没有给我准备好吃的。 当然有了,知道你要来,爷爷亲自出门买了很多,足够你吃好几天啦,小馋鬼…… 嘿嘿……小美女高兴的挽着她的胳膊向前迈步:快走快走,我都等不及了,好饿。 呃……我张张嘴,这是跟上去,还是我该干嘛干嘛去啊…… 愣着干什么?走啊!小美女忽然回过头,冲我凶巴巴的喊。 呃……我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你男朋友?那个女人看着我笑一声,遥遥的挥手:你好。 什么我男朋友,就他那样?我很有眼光的好不好!小美女又嚷嚷起来。 我很是郁闷的冲那女人挥手示意,什么叫就我这样,我好歹也是个人样! 她们俩说说笑笑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总觉得,这会我很像一个保镖,在护送两个富家千金。 这个小区很高档,全部是独栋别墅,到处停着豪车,时不时可以看到美女在别墅进出。 我好奇的四处望,冷不防耳边响起轻柔的女声:注意台阶。 我循声望去,正见那女子看着我。紧接着,脚下一绊…… 狼狈到了极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美女很是幸灾乐祸的大笑,然后指着我说:看见了吧,就这样的,能是我男朋友吗。 真庆幸我不是!从地上爬起来,我有些尴尬地抽动嘴角想笑两声。 没事吧?她向前走一步,像是要过来看。 别管他。小美女拉着她:我们进去,你没摔死就抓紧进来,贼眉鼠眼的,一会把你当小偷抓了! 你是不是不废话会死星人啊!我真想掐死她。 眼前同样是一栋别墅,很大,有四层。无论外表还是内在,装饰都不华丽,却显得很大气。 呦,幡然来了,哈哈哈……一个老年人的声音,从屋里响起。 我看到小美女冲着沙发上一个戴着眼镜,面容慈祥,头发花白的老人扑去:廖爷爷…… 她如俯冲的轰炸机,直接扑在沙发上,一把搂住老人的胳膊:想我了没有,给我买的好吃的呢! 哈哈哈,我看出来了,你是不想我,只想着好吃的。老人笑起来,指了指楼上:都在你屋里呢,自己去拿。 哈哈,就知道廖爷爷最好啦!小美女直接从沙发上弹起来,手在实木靠背上一撑,唰的翻过来。然后又一把搂住旁边那女子:走走走,我们去吃好吃的。 这孩子……老人笑着摇摇头,又看向我。 他是我……呃,就当是我朋友吧,随便啦,不用对他很客气。小美女像长了眼睛,丢下一句话,拉着那姑娘就上楼了。 那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姑娘冲我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与小美女蹬蹬蹬上了楼。 原来是幡然的朋友,这丫头什么时候也知道找男朋友了。老人笑着说,然后拍拍旁边的沙发坐垫:来来来,坐这里,别总站着。 我不是她男朋友,只是,呃,算是普通朋友吧。我有些赫然的解释。 普通朋友?老人扶了扶眼睛,像在打量我。过了会说:一般人,幡然是不会结交的,那丫头心高气傲,很少有人能被她看在眼里。你看起来也不像很有才华或者其它吸引人的特质……你也是修行人? 呃?我很是意外地看着老人,虽然他话中有贬低我的意思,但我惊讶的,却是他知晓修行人的存在。 看来我猜对了。老人笑了一声,又拍拍旁边地坐垫:来来来,我都说了别站着,坐下说。 带着十足的好奇心,我依言坐在老人旁边:您怎么知道修行人的? 这说起来就比较麻烦了。老人笑了笑:不过,修行人我见过很多,也了解了很多,你是哪个宗脉的? 呃……八索…… 八索……老人很是惊讶地看着我,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你应该认识张守道吧。 张守道?好像在哪听过。 咦,难道不认识?那怎么会和幡然……他是五行脉的。 你也认识他?我惊的差点跳起来,难怪张守道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原来是老道。 哈哈,我果然没猜错。老人又笑一声,说:我与他有旧,曾交谈过几次。对这个人我了解的不多,但印象很深刻。 可是……我打量着老人:难道您也是修行的? 我不是……老人摇摇头:一把老骨头了,想修也修不了。之所以认识修行人,是因为我与独生脉接触的比较多。你既然和幡然是朋友,应该知道独生脉吧。 当然知道……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太离奇了,南京城,竟然有一位富贵老人与独生脉结识。不过回想起来,以陶天松的野心,认识一些世俗的普通人,这并不值得奇怪。难怪小美女要来这里,看样子,这一家与独生脉的关系,不只是认识,应该接触的非常深。 眼前的这位老人,到底做什么的? 天纲 第一百五十八章 惊奇(2) 你很惊讶,幡然来之前,没和你提到我们吗?老人问。 没有……我摇头,那丫头疯疯癫癫的,能带我来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和我讲得很清楚。 哈哈,这倒可以想象。和她交朋友,可不是一般人能受住的。老人笑起来,说:我叫廖友轩,你是幡然的朋友,不嫌弃的话,就跟她一起叫我廖爷爷好了。 呃,好。 幡然很久没来了,怎么会和你这个八索传人一起过来?廖老好奇地问。 是老道……呃,就是您口中的张守道。我们经历了一些事情,回五行道观休息。老道说要去办事,让我带着她出去转转。我解释着,在眼前这位老人面前,总感觉有些局促,一时间,连话都说不清楚。 你们一起经历?廖老更加好奇了,追问着:五行和八索一起做的事,可不会是什么小事,能说给我听听吗? 可以是可以,您是要从头听还是从一半听……反正挺长的。 你觉得爬山直接从半山腰开始爬,乐趣会比从山脚开始更多吗。老人笑着说: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时间还是很多的。 好吧,从头说的话……就要从我父亲留下的一块玉佩开始说起了,那块玉…… 讲述整个故事,花费了很长时间。虽然从现实里来算,并没有用多少天,可这些天里的故事,实在太多了。 我不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所以一边想一边讲,用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把故事讲完。 难怪……听完我的叙述后,老人喃喃自语。 怎么了?我问。 哦,忘记告诉你了。虽然我不修行,但对于这些,我还是有一些研究的。我花费了很长时间和精力,制作了一部机器,可以监测这个世界的能量动向。 这么厉害……我十分惊讶。 这并不算什么,就好像人类监测海水量一样。老人自谦的笑着说:只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罢了。在几天前,机器的监测结果显示,整个世界的……哦,这个词语不太准确。因为人力和物力的限制,这部机器只能监测我们华夏地区。而在几天前,机器监测到整个华夏地区的能量,以平稳的曲线上扬。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们所在的华夏范围内,能量的密度增加了。一开始我还很奇怪,并且用自己的关系人脉,找到一些修行人询问。但是,他们对此毫无所觉,更别说这种异象的原因了。 呃……你的意思,这与地府有关? 或许是,因为从时间上来看,很巧合。老人点头,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钢笔,把茶几上早预备好的纸挪到跟前,然后他先画出一根逐渐下滑的曲线,说:这根线,是过去十几年的监测结果。华夏的能量,一直在减少,而且随着时代的发展,这种速度越来越快。但是在前几天…… 老人在逐渐下滑的曲线后,将笔尖向上提,画出一个还算明显的上扬线:能量开始增加,按照曲线来看,这种速度在加快。 这算好事吧应该。我说。 如果按照修行人的理论,世界能量增加,他们的修行会更加容易,因为可以吸收更多的能量分子与自身融合。你应该明白,物质是由分子组成,它们的面积越大,上面可附着的东西就越多。所以修行人体内的分子越接近能量分子,他们的力量就越强大。 分子,这好像在哪听过? 看着老人画曲线时的严肃表情,再想想他之前的话,我脑中灵光一闪:廖爷爷,你不会就是老道口中的那个物理学家吧! 他和你提到过我?廖老也显得有些惊讶。 嗯,如果他没遇到第二个研究修行人的物理学家的话,那就肯定是你了。我略微有些激动,因为老道口中的那个物理学家,是一个普通人,却对修行做出最简单最直接的解释。就连老道,都对他的解释念念不忘,可见这是十分有道理的。 所以,有些事情并非科学无法解释,只是我们的解释方法有时候不是用科学,而是用科技。科学衍生出了科技,但它们是完全不同的。 当科技无法完成这件事的时候,我们总会说:噢,这不科学。 实际上,是因为我们没有从本质上去追寻。 呵呵,没想到隔了那么久,他还能记得我。廖老很是高兴的把笔放下,追问:他还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了,只是把您说的,关于修行与分子之间的关系讲给我听。我觉得,您说得很有道理。 哈哈哈……廖老高兴地笑起来。 我看了看茶几上的曲线,再次问起刚才的问题:如果能量的增加真和地府有关系的话,那说明封地之锁不仅封住了地府,还把华夏的能量……呃…… 我有点卡壳,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那所谓的封地之锁,就是造成华夏能量逐渐减少的一种工具。只不过,它的方式是抽取消耗,还是不再向外界输送。 呃,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而且我更感觉奇怪的是,能量减少如果对修行人不利的话,为什么我两千年前的那位祖先,要安排补天封地呢? 这的确是一件需要思考的事情,但我觉得,重点在于,所谓的天地是什么。地,或许是代表地府,那么天呢?廖老重新拿起钢笔,先是画出一条横线:这代表地府。 他又画出一根横线:这代表我们所处的世界,因为按照你说的,地府可能是深藏在地下,又或者是地表下的一个世界隔层,有些类似虚拟的平行世界。 随后,他画出了一个半弧形的线,将下面完全包裹起来:这条弧线,就是我们现在所认知的天。也就是包括了大气层,臭氧层的这个位置。 最后,廖老在弧线外点了几下:再往外,也可以算天。因为古人讲究乾坤宇宙,他们的宇宙观,或许就是我们有限制的世界观。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古人的天,可能是超出大气层之外的宇宙空间。廖老解释说。 啊?这不太可能吧,难道古人能离开地球?就算是神仙也…… 我没把话说完,因为之后的话说出来,和抽自己脸没两样。 廖老仿佛已经明了我的心思,他笑了一声,说:古神话中,宇宙乾坤,是盘古开辟的。这个神话其实是矛盾的,因为盘古开辟的,很可能只是一个小世界。 我们如果按照神话本源来看的,盘古从一个不知名的蛋里出世,而且手里有斧子做武器。蛋里是黑暗的,什么也没有,这与宇宙的爆炸起源有一定的相似,都是从虚无中诞生。但关键问题在于,盘古劈开了天地,然后每天会撑着天地不断生长。 神话中怎么说的,哦,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故天去地九万里。 古人的里,按照目前的研究,几乎大部分时候都比现代要短。但九万里是什么概念,哪怕十里才算我们如今的一里,这天地之间的距离,也有四千多公里。你要知道,如今的地球卫星,近地轨道一般都是几百公里的高度。这个高度,已经超出大气层的笼罩范围。 所以四千里的高度,与我们对地球的认知是完全不同的。而如果天数极高,地数极深这两个概念是相同的话,那么以现代的科技测量手段来计算,地球的厚度,与古神话中的地深有一定接近。 从这里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答案,倘若神话不是完全虚构的话,那么古神话中的天,与我们所认识的天是两个概念。有时候我会怀疑,所谓的天,是否是指其它离地很近的星球。但神话中都提到,天是清而轻的,这与纯物质组成的星球显然很不匹配。 您的意思是……廖老的一通神话概念,已经完全把我讲糊涂了。我迷迷糊糊只听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古时的天地,与我们口中的天地,不是同一个样子。 我的意思就是,所谓的补天,或许是补普通人看不见,或者无法理解的那层天。 就像地府可能隐藏在地下或者是地层里的一个虚构空间。廖老再次于星点与大气层中间,大气层与地表中间各画一条横线:所谓的天,或许就在这两个位置。 这……我觉得有些震惊,因为所听到的,与现代科学所解释的完全不同。 古人修行,讲升天成仙。而现代的记载中,发生过很多次高空飞机在云层中突然消失的怪事。如果综合来看的话,我认为……廖老在大气层与地表间的那根横线上点了点:所谓的天,很可能是隐藏在这个位置的,距离地面并不算太远。 而从这一点来说,古神话中夸父追日,大羿射日的传说,也就很容易理解了。因为天离我们并不远,所以太阳也就离我们不远了。 如果是现代认知的太阳,那可是离地球最近也有一亿多公里。如此远的距离,夸父和大羿得多高多大,地球根本不可能经得住他们踩踏。 天纲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惊奇(3) 那盘古呢?如果他撑起了天地,地球也经受不住吧。我提出了这个问题。 所以这里就涉及到地府的问题。因为我只是说地球与神话中的地深有相似之处,但真正的“地”可能就是地府。就好像我们谈论汽车,十七世纪的汽车,是以蒸汽为驱动力。而如今的汽车,能源有汽油,柴油,太阳能,燃气,氮气等等,各方面的技术和以前相比,都如天地差别。但你能说,以前那种蒸汽三轮就不是汽车吗? 呃,当然算……我回答说。 那就对了。廖老笑起来:你之前也说了,地府广阔无边,古语中不过三尺的奈河桥,对你来说,却好像要走几十里。所以地府所在的空间,很可能是把整个地球都包裹在内,但又不会影响到这里。而地府,是不能以现代物理学和逻辑学来研究的。 那为什么只有华夏地区的能量增加了?我又问。 廖老说:我并没有说只有华夏地区的能量增加,而是我的机器目前最多只能监测这么大的范围。廖老解释说:实际上世界各地的神话,大多有相似之处。我相信,如果华夏地区发生了异变,其它区域肯定也有改变。 我看了看桌子上的纸,那上面画了很多线,很简单,却把整个世界勾勒出来。 实际上还有一种可能。廖老继续说着:假如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是真实的,那么天地分离的距离,是否还在继续维持?如果是这样的话,所谓的天,应该离我们很远很远。 这不是与您刚才的推论相矛盾了吗?我纳闷地问。 这并不矛盾。廖老笑着摇头:首先平行空间是虚拟的,对我们来说,它相当于不存在。因此我们这个世界所谓的空间距离,并不能对它进行测量。如果天在神话时代后,与地分离得很远,那么有一天它突然离我们很近,这是因为什么? 廖老忽然问出这个问题,他看着我,像在等我说出答案。 是因为它自己回来了?或者有力量拉它回来。这是我能想出来的答案,而在说出这两个答案后,我忽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恐慌感。 你说得没错。廖老点头,说:如果我们的推论是正确的,那说明“天”回来了,正不断接近“地”。 会发生什么? 答案是比较神话的,哈哈。廖老先是笑了一声才说:或许什么事也没有,又或者,天地再次结合,我们重回神话前的那个时代。 我彻底被震惊了,这个推论结果过于骇人。 那我们…… 如果真是第二种结果的话,还是会有很多可能。例如天地交错,因为两者都是虚拟的,产生的影响或许对我们无害。又或者两者结合时,这个世界会毁灭。我们会像被巨力压迫的气球……廖老双手合在一起,忽然向两边分开:砰的一声,整个世界连同我们一起消散。 这太可怕了……我喃喃自语着。 的确很可怕,但这种可怕的结果,建立在我们推论正确的前提下。廖老笑着说:所以你没必要太恐慌,最起码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有生之年,天地很难重合。这个过程,可能会持续千年万年,长到你无法想象。 但那也太……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你那位祖先所谓的补天封地,按照我如今的推论来看,可能是为了阻止天地的重合。只是,我不能理解他怎么发现的,又用了什么方法。廖老皱着眉头,疑惑地说。 我可能知道一点……我有些忐忑的说着。 哦?廖老立刻来了兴趣,你说说看。 我曾看到过两篇密文,一篇是秦岭帝脉的天帝留下,一篇是我祖先留下的。 秦岭天帝?哦,你刚才说过。 嗯,我的确说过,只是这两篇密文涉及到一些东西,与我家族有关,所以刚才我没有告诉您,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这是个人的隐私权,更何况你们修行家族,最忌讳这些。廖老很和蔼的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 天帝密文中提到,两千年前,天突然黑了。有仙的尸体坠落凡尘,而可与其并肩的大魔尊曾上天,却重伤而归。这个过程讲得很模糊,没有提到太多。而我祖先留下的密卷中也提到,我想想那篇古文怎么说的……正天卷看的时间不算短也不算长,而且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我想了一会,说:那篇密卷里写着,天之陨,以道消魔生为序。物以墨为体,遮天蔽日。有仙落,为天裂之端。有兽出,为地开之启。当世大…… 等一下,等一下!廖老忽然跳着坐起来,他迅速拿过钢笔,又抽出一张新纸在上面快速书写着,然后说:继续讲! 他的语气很激动,这让我觉得很诧异,但还是继续背了下去:当世大德大贤大善之人,当居补天者。当世大勇大能大通之人,当居封地者。 三坟正人道,为当世大德者。 五典正生途,为当世大贤者。 九丘正山河,为当世大善者。 天帝欲成仙,为当世大能者。 大魔尊欲无敌于天下,为当世大勇者。 吾传承八索,当为大通者。 上天入地,以身化道。此道,为正天道。 当背完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对这篇密文记得如此清楚,好像已经刻在我的脑子里一样。 这时,廖老也写完了东西,他抬头看我,问:没了? 嗯,没了。 廖老嗯了一声,然后拿起纸,细细地看了下来,嘴里还不时跟着默念两句。 看他这肃穆的样子,我也不敢吭声,过了一会,廖老将手中的纸放下来。同时,他把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取下,揉揉眉心,这才重新戴上说:这篇密文中的信息量非常庞大,虽然我没有看懂太多,但我感觉,你所有的疑问,在这篇密文中都可以得到答案。 我惊讶地张大嘴,有这么夸张吗?当初我和老道看这篇密文的时候,除了知道两千年前有补天封地外,什么也没看出来啊。 我看不出来是正常,那老道呢?他是真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什么而没有告诉我? 这上面写的很清楚,记载了整个天地大变的情景,以及阻止的手法。例如天之陨,陨意为死。天怎么会死?很可能是“天”出了状况。这里的物,也许就是天,又或者是“天”里的什么东西。后面说的是天裂,地启。如果这两个名词是以人类可视角度写下的话,那说明,天地在某一个点或者某个时间上,会出现在人的面前,被所有人看到。 至于之后的什么大能大德大勇等人,与补天封地什么关系,我还不明白。这需要仔细的查阅,认真的审读,毕竟古人的词语意思与现代还是有差别的。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句以身化道,这四个字我觉得很重要,但又不是很明白。如果明白了这句话,整个补天封地计划,就都明了了。 那您刚才说我所有疑问在这篇密文中都可以得到解答的意思是…… 例如你那位冷漠的母亲,为什么要打开封地之锁?很显然,地府就是所谓的“地”。就算不是,也与“地”有相当密切的关系。而破坏了封地之锁,造成地府复苏,华夏地区的能量上升,这都是相关联的。你母亲是八索传人,不可能不明白祖先的意思。而在知晓危害的情况下还这样做,很可能是补天封地中隐藏了其它秘密。 那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疑惑地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廖老把纸拿在手里,不时地看着。他神情很激动,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 但不得不承认,他严谨的推理方式,让整件事仿佛拨开了一半的迷雾。 但让人想不到的是,这迷雾的背后,竟可能存在如此可怕的结果。 除去地府外,这或许也可以解开神话时代为何终结,近代为何不再有传说的谜底。廖老很兴奋地说:你提供的这篇密文,对整个学界来说,可以引发巨大的震动,价值要比你想象中大无数倍。这是一个基础,有了基础,我们就可以抽丝剥茧,追溯本源。 爷爷,你们聊什么,聊这么久,好久没见你这么高兴。楼梯忽然响起了女声。 我抬头看,正见陪小美女上楼的那姑娘往下走着。她衣服没有换,还是那样的整洁,只是头发有重新梳过的痕迹。 哈哈哈,这个小朋友给我送了一份大礼啊!廖老哈哈大笑着。 什么大礼,让您连饭都顾不上了。如果不是我自己睡醒,您是不是还指望幡然给您做饭呢。那姑娘笑着说。 哦?廖老抬手看看表,立刻皱眉。他看着我有些歉意的笑了一声,说:真是对不住,这人老了,到夏天吃的更少,对吃饭这事就……哎,把你饿坏了吧。 没…… 小仙儿,去,打电话让谭家给我送一桌过来。我不管他们给我送什么,但我要在二十分钟内看到第一道菜。哪怕是抢,他们也得给我抢来!廖老大手一挥,吩咐着。 被他唤作小仙儿的姑娘捂嘴笑着说:您这么说的话,谭爷爷一定会来找你要酒喝的。 今天我高兴,他要来就让他来,敞开了喝!廖老十分豪气地说。 小仙儿笑着点头,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我几眼,像是思考我下午说了什么,让她爷爷高兴成这样。 她算是个美女,而且是真正的传统美女。气质恬静,给人温和的感触,浑身上下都说不出什么缺点。被这样一个女人盯着看,我很是紧张。 好在她没有多久,便去一旁打电话了。 这时,外面走来一人。脚步声不大不小,却足以让人听见。 我闻声转头,与来人同时愣在当场。 你怎么在这?他皱着眉,脸色不是太好。 呃……我忽然慌了起来。 第一个原因是老道不在身边,第二个原因是,来的那人,竟是独生脉那位与八臂法王弟子抢夺石兽的周师弟! 天纲 第一百六十章 惊奇(4) 独生脉的人与我关系说不上好坏,但因为老道的关系,他们对我也没什么好心思。否则的话,之前在九龙山,杜师兄也不会明知我也在下面,还推动乱石想把我们困死在里面了。 因此,周师弟的出现,让我有些慌乱。 没老道在身边,鬼知道他会不会对我出手。 我在问你,你怎么在这里!周师弟的语气忽然严厉起来。 本已起身相迎的廖老顿时愣在那,而一旁打电话的小仙儿听到后也连忙走过来:周叔叔来啦。 周师弟冲她嗯了一声,然后继续看着我:你是不是聋了?问你话听不到? 从他刚出现到现在,一直盛气凌人。我一直无法理解独生脉的傲气从何而来,更不理解他们把鼻孔朝天对人这样说话能得到什么好处,我只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块泥巴,也该被怒火烧成陶瓷了! 我为什么在这,和你有关系吗?管得着吗你? 你……周师弟忽然冷笑起来:他不在,你还敢这样跟我说话,果然是胆大包天! 你也只敢趁老道不在的时候说这些,还真当自己了不得了!我反唇相讥。 要说以前,我还真不敢对你怎么样。但如今……周师弟一脸阴沉:别说他了,就算是你那……哼,我今天就替他们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尊老! 他说着,大跨步的向我走来。我顿时慌了起来,虽然嘴皮子上我能耍耍威风,可论起真本事,我肯定不如他。这么短的距离,就算我念护身咒也没用。 好了,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他是我的客人,是幡然的朋友,你不能对他动手。廖老走上来,脸色并不是太好看。 幡然?她也在这?周师弟微微一怔,他又看看我,冷哼一声,说:既然廖先生开口,我就卖这个面子。这是你家,我也不想弄出什么动静。但是他只要敢出了这个门,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廖老脸色更加难看,但没多说什么,他拍拍我的肩膀,指着楼上说:你去把幡然叫下来吧,马上就能吃饭了。 他算什么东西,我去见幡然。周师弟哼哼一声,嘴里不干不净地走过来。 那时候的我,肺都要气炸了。但我知道,他是在引诱我。只要我开口或者有什么动作,就算廖老在,也绝对保不住我。 不要以为我真不敢动你,哪怕是你母亲,以后……哼哼!在经过我身旁时,周师弟如此说道。他的语气,已经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没有哪个时候,比此刻更让我愤怒。不仅愤怒周师弟对我的侮辱,更愤怒我从未好好习练道法。如果我有八索一半,不,哪怕是三分之一的传承,他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 但是我现在只能任由他从我身旁走开,冷笑着上楼。 你怎么会和他……廖老在一旁问。 我和他,和独生脉没有一点恩怨。他们太看得起自己了!我说着,感觉自己身子都气的在发抖。 哦?他之前并不是这样的性格,虽然能看出傲然之色,但不像今天这么明显。而且,连…… 爷爷……小仙儿在一旁插话:要不要我上去看看? 不用,幡然是他侄女,不会怎么样的。廖老摇摇头,随后又拍拍我的肩膀,说:没事,先吃饭。 这种时候,我还有心情吃饭。想出去,但又不知道去哪,唯一能与老道联系的符纸也被小美女抢走。而呆在这,我有觉得别扭,因为一会还要和那位周师弟碰面。 廖老也看出我的窘迫,他没多说什么,硬拉着我,把我按在桌子前:别的不说,就冲你那篇密文,今天我也一定会保住你。在这里你可以放心,哪怕是他,也不敢太过放肆! 廖老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肯定。我看看他,老人脸上有很坚定的神色。 我不禁觉得心里一暖,好像又见到那个始终站在我前面的老道士。 谢谢。我说。 廖老笑了一声,小仙儿在旁边将椅子拉开,让他坐下。 没多久,就有几个人提着竹片编制的菜笼走进来。他们身上穿着统一的青黑色服装,上面绣着红色的“谭”字。 老爷子,今个儿有大头过去包场,我们可是千辛万苦才抢下来这些,您别介意。其中一个年轻人笑着说。 廖老笑了笑,说:就你会说。谭老头呢?怎么的,有大人物去,就不管我啦? 哪能啊,老板今天也有事,不过他说了,您这酒,迟早得进他的肚子,让您先替他放好。年轻把菜笼放在桌子上,与人一起把饭菜端出来。 哈哈,这个谭老头……廖老笑起来:回去告诉他,想喝酒,就给脚底板抹上油。以为我这是保险库呢,还替他管着。 您放心,我回去会转告老板的。年轻人笑着点头:这里一共有十八道菜,那边还在准备,老爷子要是觉得不够…… 足够了,回去吧。廖老挥挥手。 年轻人嗯了一声,又冲小仙儿笑了点头打招呼,在得到回应后,才与人前后离开。 来来来,尝尝。小……哦,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廖老问。 我姓杨,杨天佑,天气的天,保佑的佑。 天佑,嗯,不错的名字。来,尝尝。廖老将一盘菜推到我面前,说:老谭家的菜,在南京城可是很有名的。无论新鲜,还是味道,都是顶级的。在我面前,他们可不敢玩什么地沟油,哈哈…… 很显然,廖老知道我心情很差,想帮我调解一下。但心情这种东西,一句话能变差,却不是一句话就能变好。 我知道他是好意,也没有推辞,拿起早放在旁边的筷子夹一块肉放进嘴里。 嗯,很好吃,您也吃吧。我说。 哈哈,那就好。小仙儿,去喊幡然下来吃饭。廖老吩咐说。 嗯,好。 看着小仙儿转身一直走上楼,我好奇地问:她应该是您孙女吧?就叫小仙儿? 廖仙儿。我早些年一直呆在北京,这口音你也知道。当初她爹妈让我取名,我就取了一个仙字,谁知道这儿化音一重,被他们听成了两个字。所以,就叫廖仙儿。 原来如此……看来您真对修行很看重,连孙女的名字都…… 对修行地看重,倒是因为她才起的。不过,这事说起来有些麻烦,等有时间我再说给你听,先吃菜。廖老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略有异样。 每一家都有秘密,这种秘密能告诉你,说明很看重你。但在对方不说的时候,你不能去追问。 我沉默下来,又夹了一口菜就把筷子放下了。 呦,都不等我们就敢自己吃,你想死吗! 我回头看,正见小美女走到楼梯的一半就开始冲我嚷嚷了。在她后面是周师弟,再之后才是廖仙儿。 小美女一句话嚷完,立刻就呼呼的跑过来,冲我脑袋就是一下:还是男人呢,都不知道等人吗!没礼貌的家伙! 我那会心情差到极点,这又被她敲了下脑袋,顿时火气就冒出来了。 你! 你什么你,这是礼貌,哼!小美女丝毫不理会我的怒火,一把抱住廖老:哇!这么多好吃的,廖爷爷最好啦,哈哈! 我顿时翻个白眼,这个没心没肺的泼妇! 这一次,周师弟没说什么,只是拉开椅子的声音略大。我知道他想找我茬,也懒得往那边看。一个带着清香味道的身影,在我旁边落了座。 菜还合胃口吗?廖仙儿看着我,脸上有不轻不重的淡笑。 呃,还可以……我实在没想到,她会坐在我旁边。 多吃点,这个很好吃的。她拿起筷子,起身夹了一块不知是肉还是什么的东西,放在我面前的碟碗里。 尝尝看。她放下筷子,依然恬静地看着我,眼中,带有一点点期待。 我实在不忍心拒绝这样一个姑娘,只能拿起筷子把东西放进嘴里。 怎么样?她问。 嗯,很好吃。我放下筷子,听着她柔软的嗓音,我忽然觉得鼻酸。因为我很明白,她是在安慰我。在我这二十几年的生活中,从没有一个女人在我最悲愤的时候坐在我旁边。 哇!你偏心!为什么要给他夹菜!小美女风风火火的扑过来。 什么偏心,来,小馋鬼……她笑着,随手夹起一口菜,塞进小美女嘴里。 就是,唔,偏心!小美女一边吃着,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 廖仙儿被她逗乐了,忍不住笑起来。看着她欢笑的样子,我心情豁然开朗,仿似阴暗的天空,突然被阳光穿透。 要吃就坐好吃,看看你那样子,拿纸巾擦擦。廖老说。 知道啦!小美女回了一声,不再追究廖仙儿坐我旁边的事情,选择了大口吃肉大碗喝水。 她并不算坏,只是很没脑子罢了。我想着。 这时,我口袋一阵翻动,紧接着,一个金色的脑袋从口袋里冒出来。 蛟爷醒了……好像还处于迷糊状态的它,半眯着眼睑爬上桌,然后左扭右扭。 我一脸黑线地看着它用尾巴把盘中的食物挑起来送进嘴里,这个小混蛋…… 啊!小王八蛋!小美女立刻气愤的大叫起来,伸手就去抓。 这一声,似把蛟爷惊醒了。它抬头望向小美女,在其手掌抓来的瞬间,以迅即不及掩耳之势,忽地跳起来,并顺着小美女的胳膊嗖嗖爬过去。 在我们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前,只听“啪”的一声,汁水四溅…… 其他人都愣了,小美女也愣了。她脸上有很明显的印记,饭菜的汁水顺着脸流下来。 我冷汗当场就冒下来了,这家伙…… 没等我想好该怎么办,就听小美女啊的一声尖叫:小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蛟爷哪会等她,一尾巴抽过去,声音才刚响起来,顺势就钻进桌子上的碗盘缝隙下开始逃窜。 看着小美女进入疯癫状态,一边掀盘子一边尖叫的可怕模样,我是又尴尬又惶恐。 蛟爷这是不是抽她抽成习惯了,一听见声音上去就是一尾巴…… 哼!就在这时,一声冷哼,一根青色光鞭啪的抽打在桌子上。 这力量极大,以实木做成的饭桌完全承受不住,应声而碎。蛟爷金色的身影,被青鞭抽中,与木片一起坠向地面。 我顿觉浑身上下的血都往脑子里涌,站起来指着周师弟就愤怒地喊:你干什么! 狗仗人势,替你教训它!他不屑地瞥我一眼,手腕一抖,青鞭迅速变换成一根长枪。周师弟手持长枪,顺势向地下扎去。 我可以肯定,他这一枪绝不会落空,必定会扎在蛟爷的身上。 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都被点燃了。我顺手拉起身边的椅子,直接砸向周师弟,哪怕廖老就在我旁边,我也顾不上了。 周师叔!不要……又一声喊,小美女踩着满地的木头渣滓跑。 无论椅子,还是小美女,速度都绝对比不过周师弟那把青枪。 他一手将枪扎入木堆,木片崩碎中,他一手抓住我砸过去的椅子,然后随手扔到一边。 就凭…… 他只说出两个字,忽然脸色一变,一蓬金光瞬间崩开了所有碎片,青色的长枪被金光笼罩,无声无息的消散了大半。 周师弟脸色难看得紧,闷哼一声后,迅速后退。 然而,一道足有儿童手臂粗的金光,如鞭子一样,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抽打在他的胸口上。 这一次不光是闷哼了,只听咔嚓一声响,周师弟像发射后的炮弹一样飞出去。一路撞坏了客厅里的许多装饰,直到砰的一声撞在墙上,才狼狈的滑落下来。 他嘴里流出了鲜血,眼神慌乱,惊惧不定的望着前方。 那蓬自木堆中迸射而出的金光,在一瞬间扩大了数米方圆。小美女哎呦一声,被金光逼的后退几步。 金光略微收敛,我惊诧地看着那光缓慢变换着,最终,一只全身都被淡淡金光笼罩的巨蟒,盘踞在原本属于餐桌的位置。 那硕大的头颅上,一对冷漠的瞳孔,盯着前方。在金光笼罩中,那瞳孔竟带有一丝威严。这种威严,让我想起当初在地府看到的天帝之躯。 除了金光外,在它身上,还有非常黯淡的红光。一块一块,像红色的斑点。 这一刻,我好像是在做梦,因为我似乎又看到那只即将化蛟,一直守护着疑似仙人骸骨的异种红斑蟒! 天纲 第一百六十一章 惊奇(5) 它首尾相连足有数十米长,如人腰一般粗,盘踞在那里,像小山一样。只微微抬首,便几乎要碰到餐厅的天花板。 那一对冰冷十足,没有任何人类情感的瞳孔,死死盯着周师弟。蟒躯微微游动,像是寻找恰当的扑击角度。 这到底是……是蛟爷吗?我被惊在那里。 廖仙儿惊呼一声后,拉着廖老迅速后退,离开了餐厅范围。而小美女被金光推开,她没有受伤,后退几步后,一脸惊惧地看着巨大的金蟒。 至于那个周师弟,被一尾抽飞后,他受了不轻的伤。手里的枪被金光吞噬,只剩下一半。此刻他脸色阴沉,带着同样的惊惧之色与金蟒对峙。 我看到,他眼角的余光不时瞥向门口,显然他是想逃走了。 就在这时,巨大的蟒身忽的蹿了出去,像一根粗大的金色棍棒,直向周师弟捣去。半途中,那可怖的血盆大口张开,长长的弯曲獠牙显现人世,从我的角度看,它就像一道金色的飓风,沿途所有的东西,无论是木,是瓷还是铁,都瞬间爆碎。 周师弟反应很快,手里半截青枪脱手而出,刺向金蟒的眼睛,而他本人,却一手反按在背后的墙面上,两脚用力,身体弯曲着,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横飞着向大门外冲去。 半空中,他猛地吐出一口血,双手交错着在血中掐起法印,大喝一声:法独生,化万千,罗网密布! 那根几乎就要扎在金蟒瞳孔上的青枪轰然爆开,化作无数细丝,将巨大的蟒身团团缠绕起来。这种攻击模式,与小美女上次使出来的很像。 只不过周师弟的青色颜色更深,看起来也更结实。 青网与金光混杂在一起,不断发出滋滋的声音,周师弟脸色大变,脚不沾地的狼狈逃离出别墅。 这时,金色的巨蟒也转过身来,无数青色纷纷绷断,它冷漠的瞳孔在我们身上扫了一遍。我冷汗直冒,虽说这东西是从木堆里蹦出来的,有很大可能性是蛟爷。但是,我总觉得它很危险。 这时,巨大的金蟒高高昂起自己的脑袋,然后一头撞向地面。 我看的目瞪口呆,这家伙想干什么,抓不到人,所以气愤的要自杀? 事实上,当它头颅与地面接触后,坚硬的混凝土便如水一样泛起波纹。它庞大的身躯,就在我眼前落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周师叔!小美女大叫着从我身旁跑过。 我被她惊呼声惊醒,连忙一把拉住她:把符纸还给我! 也许是因为太惊慌了,小美女被我拉住后,下意识就一拳打过来。她挥拳的速度很快,正中我脸颊。 我之前又惊又气,正在火头上,她这一拳,算把我火彻底打出来了。只不过我没打女人的习惯,只能强忍着,大骂一句:你他妈把符纸还给我! 小美女似乎是被我的骂声惊住了,竟然没有再动手。 你愣个屁啊!把符纸还给我!没有老道,谁也治不住它,你个傻……看着小美女略显茫然的样子,我急的都想去搜她身了。 对,对……她终于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掏着,很快就找到了符纸。 这东西怎…… 没等她说完,我就一把将东西抢过来,并迅速把道力输入这张看似普通的符纸。 在道力输入后,符纸噗的一声燃烧起来,一道蓝光在火中浮沉不定。 老道说,他得到通知后,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但无论他的缩地法有多快,都需要一定的时间。 我有虚无护身咒,但又不能拿来追蛟爷,否则老道来了去哪找我们。 在我旁边,小美女也拿出几片绿叶念念有词,叶子很快枯黄,在她手里化作灰烬。 我喊了掌门师伯他们,很快……他们很快就来了……小美女像是在对我说,又像在自言自语。 我看着她,又想发火,却又没办法说。因为这件事和她关系不大,根本就是那个周师弟自作自受。如果我因为周师弟和小美女都是独生脉的人,而把责任与怒火都推她身上,那我和独生脉那群王八蛋也就没区别了。 旁边响起几声咔嚓声,我回过头,正见廖仙儿扶着廖老走过来。 廖老脸上带着一丝愤怒,带着三分惊讶,带着六分疑惑:天佑,刚才那是…… 那是我的……呃,我的宠物。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只能说: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变成那样,可能是吃太多了…… 廖老摇摇头,他扫视一眼狼藉的大厅,狠狠地跺了下脚: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话,不知道是说周师弟,还是在说蛟爷……我听着又尴尬又委屈,但还是一句话都不能说。 幡然,一会你陶师伯也来?廖老忽然问。 小美女也从惊慌中慢慢冷静下来,她十分尴尬的嗯了一声,说:对不起,廖爷爷……我…… 这和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错。廖老摆摆手:房子打坏了还可以修,但这关系要坏了,就没法补了。 这里是怎么了?咦,幡然,你怎么…… 房门前忽然响起人声,我转头看,正见陶天松带人走进来。被破坏一塌糊涂的屋子,让他有些吃惊。 师伯!周师叔他……见到陶天松,小美女一句话才说出几个字,就哽咽着哭起来。 陶天松等人脸色立刻大变:周师弟怎么了! 你那位周师弟,凭白要杀八索传承的宠物,结果被赶着屁滚尿流的逃了。廖老沉着脸走过来:我要问问陶掌门,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老头子没用了,打算让两家彻底断了联系。 老先生这说的什么话。陶天松微微一愣,他先是看我一眼,随后才说:我们两家……我们两家关系莫逆,幡然更如您孙女一般,我也很敬重老先生,怎么会做出破坏大家关系的事情。我刚刚到,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还请老先生说个明白。 廖老哼了一声,说:你那位周师弟可了不得,来了之后,先是对我这位小朋友很不客气,说什么他敢出我这门,就狠狠教训一顿。连五行脉和八索传承,他都不放在眼里了。幡然与那条小蛇只不过…… 小蛇?陶天松更加意外了。 没错,小蛇。廖老再次重复一遍,说:幡然只不过与它玩闹一下,你那位周师弟就下了狠手想把人往死里打。结果那条小蛇摇身一变,把你的周师弟打的屁滚尿流,还把我家毁成这个样子。 呃……陶天松脸上堆满了意外与愤怒,他冲廖老抱拳施礼:老先生放心,我这就去处理。倘若真是周师弟的错,一定带他回来向您赔罪。 接着,他又看向我,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还请小兄弟莫怪,我师弟就那脾气,以往也惹出了许多麻烦。八索传承,我们独生脉绝对是很敬重的。 身为一派掌门,陶天松如此放低姿态,我还能说什么。怒火消散,反而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我倒没什么,但蛟爷……哦,就是那条蛇。 杀了了事!有人在陶天松后面小声嘀咕,我看了一眼,很面熟,应该也是独生脉的老辈人物。 闭嘴!陶天松低声呵斥着,随后冲我点头,说:小兄弟放心,如果真是周师弟的错,你那条宠物,我保证给你完整带回来!对了,高人怎么没来?他也去了? 没有,他去办别的事,可能还要点时间才能赶过来。我回答说。 原来如此……陶天松点点头,冲我和廖老拱手说:不多客套,我先行一步,此事,必定给两位一个交代。 你们两个留下来照顾幡然,免得被人给欺负了。有人点出了两个年轻子弟,阴阳怪气的说着。 陶天松刚刚给我留下的好印象,被这一句话给彻底毁掉了。我强忍心里的怒气,心里更加焦急。 独生脉除了陶天松外,都不是好东西,要是让他们去了,蛟爷八成要出事。而且,陶天松虽然看起来正派,但从杜师兄那件事却可以知晓,他并不像表面看来那么有正义感。 老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来,陶天松等人走出大门,很快就消失无影。这种情况,我除了烦躁与焦急外,已经没有第二种情绪了。 幡然,你没事吧?留下来的两个年轻子弟开始嘘寒问暖。 别跟我说话,烦着呢!小美女此刻也烦躁的厉害,哪有空跟他们扯淡,当即就甩开了脸色。 两个年轻子弟脸色顿时一黑,可他们不敢也不想和小美女交恶,只能看向我,一脸愤慨地说:也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东西,这么不知好歹。几位师叔伯抓住它,肯定要当场剥了炖汤喝。 你说什么!我立刻瞪视着他们。 干嘛,眼瞪那么大,想挖出来当球打啊。其中一人翻着白眼说。 就是。还八索传承呢,笑死了…… 你们俩闭嘴!小美女呵斥一声。 本来就是啊,连我们都打不过,垃圾一个。 我没跟他们说下去,随手提起眼前能找到的一根棍子就向他们走去。 呦,想打架啊?你不行的,别说你了,就算那个五行脉的老头,我也不放…… 这时,一道人影很突兀地出现在我眼前,我看到的,是一身破旧道袍。但那身影,却如高山一般伟岸。 嗯,你要放什么?他问。 天纲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惊奇(6) 放,放……那个年轻人看着眼前人,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完整。 他们两个是在放屁!小美女在一旁插话。 两个年轻人脸色顿时有些尴尬,但却不敢反驳。 这里是怎么回事?他转过身看我,又看看廖老,略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你,你是……廖老又惊讶又激动地走过来。 我也很激动,但现在可不是与人叙旧的时候,我把之前发生的事,以最简单的方式用最快的语速向老道说明。 老道微微皱眉,他扫了一眼客厅里的破碎,说:用通冥玉佩找出他们的位置。 我这才想起来一直忘记用玉佩查探,一边懊恼,一边手忙脚乱地把宝玉掏出来贴在额头。 视野快速延伸出去,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蛟爷,我几乎用上了所有的道力。视野延伸的速度,超乎我的想象,不过几秒钟,我已找到蛟爷的下落。 它已经追上了周师弟,我来不及看战果如何,因为在寻找它的途中,我看到陶天松他们已经相当接近了。 找到了!我取下通冥玉佩,将位置告知老道。 老道嗯了一声,拉着我就要走。 而小美女也立刻贴上来:我也要去! 你留在这。老道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小美女打发了。 你们,还回来吗?廖老忽然问。 老道回头看他一眼,嗯了一声,廖老笑了笑,也点点头不说话了。倒是廖仙儿颇为好奇地打量着老道,一个老头子竟然比我吸引力大,这很让人无语。 现在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老道拉着我一步迈出去,当第二步踏出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开市郊了。 周师弟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在这十来分钟的时间内,逃出几百里远。也幸亏他跑得快,否则蛟爷在市区追上他,免不了闹出巨大的风波。 一头长有数十米的金色巨蟒大闹南京城?这会被关动物园的! 老道的缩地法太快了,短短几分钟,我们已追到了地方。 那里已经打的不可开交,站稳脚步的时候,我正见陶天松与另外两人合力击退蛟爷。 如今的蛟爷金光大为减弱,反倒身上的红斑变得更多也更艳丽起来。 老道只看一眼,就惊诧地低呼一声。没等我开口问他,就见他直接冲过去。 身上红斑愈发明亮的蛟爷,似乎凶性也在跟着长。嘴里的獠牙探出,如锋利的长刀。它摇头摆尾,力气大得惊人。 陶天松等人虽不断击退它,却没有办法将它杀死。看到这种情况,我立刻松了一口气,但脑海里响起老道的低呼声,我这心,不由的紧了起来。 老道冲到跟前,二话不说,提着其中一人的领子,反手就给甩了出去。 另一人下意识就扑过来,老道偏身闪过,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将之踹飞几十米远。 高人,你……陶天松惊呼一声。 都退开,不然等它彻底失去神智,凭你们几个……老道语中带着不屑。 既然高人来了,我们自然不插手。陶天松出乎意料的没有拒绝,反而斥退那两个想再回来反击的人:去把周师弟救回来。 他们的周师弟,此刻如一滩烂泥,倒在旁边的草丛里。浑身都是血,半边身子都要扁了。我看的心里发毛,蛟爷也太恐怖了,把一个好端端的人打成这幅模样。 与陶天松一起追来的还有三人,虽然心里脸上都有愤恨之色,但他们还是听从陶天松的吩咐,向周师弟的位置跑去。 只是,蛟爷似乎对周师弟有莫名的恨意,见这几人过去,立刻摇头摆尾就扑过来。巨大的身躯,在地面刮起了大风,卷动着草皮和碎石四处飞溅。 地五行,奉令,起!老道画起一道空符,一掌拍入地面。 轰隆一声,蛟爷的前方突然冒出一堵厚重的石墙,挡在其前进的道路上。然而,只是那么一瞬间,蛟爷便从石墙里冒出来。 墙没有碎裂,它也完整无缺,这一切,与其之前融入地下追击周师弟的情景一模一样。 老道惊疑一声,但立刻就反应过来。 一道空符再现,他轻喝着:天地五行,号令四方神。令出,道行,困! 淡蓝色的空符整个碎裂开来,像动画中的光影,纷纷附着在蛟爷的身上。眨眼间,金红色的蛟爷,就变成了淡蓝色。 只是那种蓝,正不断被金色和红色侵蚀。 老道脸上显出凝重之色,很明显,此刻的蛟爷连他也觉得棘手。 以你独生脉法门,吸取它的精气。老道忽然转向陶天松。 陶天松微微一愣,但他没思考太多时间,便立刻跃至蛟爷的身边。 不要吸太多,也不能吸入你体内,以法门聚成血丹。老道再次补充。 陶天松再次愣了一两秒,但还是没说话,其一双手,缓缓贴向蛟爷的身躯。而老道则在那边不断打出一道道空符,将蛟爷困死在原地。 独生脉的三人抬着周师弟退开,看着他们望向蛟爷的愤恨神情,我不禁觉得纳闷。精气是万物根本,老道为什么要请陶天松帮这种忙?万一陶天松使点什么坏,还不给蛟爷留下隐患吗。 金色的光,血色的斑点,不断侵袭着老道的符咒。只是金光在减弱,血光在增强,老道已经打出十几道符咒,也只能勉强跟上被侵蚀掉的速度。 陶天松没有念咒,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把双手竖着平插向蛟爷的身躯。在距离蟒躯十几厘米的地方,他动作停止,因为那里已经被三种光芒彻底占据了。 这时,陶天松面容肃穆,只听他轻呼一声,手臂震动,两条青色的光线,如翠绿的玉尺,直接插入蛟爷体内。那三种光芒,好像对这青光熟视无睹,任其活动。 没几秒钟,一缕缕鲜红色的气体,顺着两条青色的光线冒了出来。 速度太慢!老道在另一边呼出声。 陶天松沉喝一声,两手的青光顿时涨了数倍,血红色的气体冒出来的更多了。 这似乎让蛟爷感觉有些难受,它原本被符咒困住无法动弹的躯体,此刻也略微扭曲起来。老道表情更加凝重,一片片淡蓝色的光雨,片刻不停地飘向蛟爷。那一幕,就像从老道手里卷出了蓝色的暴雨。 我看的十分紧张,却不能做什么。 陶天松的身边,逐渐浮现两颗血球,一开始还很小,只有黄豆大小。但随着精气被吸出地越来越多,那血球也逐渐增大。 而蛟爷,挣扎的幅度也跟着增大了。 速度还是太慢!老道再次出声:用你独生脉万物独生的法门! 陶天松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点点头。他双手收回,两根青色光线也随着撤出。紧接着,他双手掐出法印,轻喝一声:万法出,独生道。万物灭,独生存!道灭法生,令,破! 那两根青色的光线顿时幻化成圆形,并紧贴在蛟爷的蟒躯上。陶天松法印再变,大喝一声:万物精灵,法引! “嗷!”蛟爷忽然发出惊天的吼叫声,其身躯剧烈地扭动着,连老道的空符都无法克制住。 一道粗大的血光,顺着陶天松面前青色的圆圈涌出。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在其面前聚成人头大的血球。 蛟爷不断的吼叫着,头尾在地面撞击,巨大的动荡,让人感觉像是地震一般。那几个独生脉的老辈人物脸上有十足的惊愕,还带有一点点贪婪? 收法!老道喝出一声。 陶天松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撤了法印,青色的圆顿时消散,唯有一大二小三颗血球还漂浮在半空。 老道连画三道空符,齐齐化作光雨飘向蛟爷后,他遥遥指向那三颗血球,手一挥,血球轰然爆裂,如瀑布一般,将蛟爷从头到尾淋了个遍。 这时,老道再次画出三道空符,依次拍向蛟爷后,大喝一声:天地五行,法令四方神。震魄!天地五行,号令八方神灵,持道!天地五行,奉角木星君,请灵,以血为引,封! 每一道空符,都对应一句道咒。 第一道飘去时,蛟爷如雷击一般,剧烈抖动一下便静止下来。 第二道飘去时,蛟爷浑身的金光和血斑都被压制,逐渐黯淡。 第三道飘入时,原本铺洒在它身上的血色精气,变成了巨大的符文,如罗网一般,缠绕它整个身体。 而这时,蛟爷的身躯开始逐渐变小。 在其小到与之前差不多时,老道才走过去把它捡起来,又交给我。然后,他向独生脉那几人走过去。 一道空符在半途便画好,然后飞快射向周师弟。 高人!陶天松惊呼一声,几个起跃赶过来。 咦……那是……不要动!陶天松忽然喊。 原本如临大敌,见老道动手,纷纷站起来准备反击的几人,此刻愣在当场。 老道的空符轻飘飘落在周师弟的身上,四处忽然浮起了绚丽的光点,并不断涌入周师弟体内。他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多谢高人!陶天松意外的冲老道施礼。 我这才想起来,这道空符是疗伤的聚灵符,以前见老道用过几次。可是,他竟然用来治周师弟的伤…… 老道没有搭理陶天松,只一个劲地往前走。当他走到另外几人跟前时,周师弟的伤已经好了一半。他迷糊着睁开眼,张开嘴要说话,却突然惨嚎一声。 我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老道一脚踩在周师弟胳膊上。伴随着咔嚓一声,老道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不用谢我,我会把他再打成那副模样。 天纲 第一百六十三章 惊奇(7) 混账! 杀了他! 站在旁边的三个老辈人物愤怒地大喊着,三道青鞭同时抽向老道。 老道冷哼一声,一边弯下身子躲过三道青鞭,同时手里画出了空符。三道火龙符,呼啸着扑向敌人。 虽然这只是老道仓促间画出的符咒,但威力还是很大,是那个独生脉的老辈人物青鞭被灼烧,不由后撤几步。 而当他们手腕抖动,以道力将火符压制,并想再次冲上来时,陶天松却过来制止住他们。 还请高人给我一个交代。他看着老道,不卑不亢地说着,脸上有明显的怒色。 我说过,五行脉,不可辱。老道说话间,脚下的功夫也没落,又是咔嚓一声响,周师弟再次惨嚎一声。 陶天松脸色更加难看,他手握成拳,眼睛死死盯着老道:我独生脉未曾辱过五行,高人是不是…… 我若要打他,不需要找借口。老道士摇头,再次踏脚,这一次,他直接踩在周师弟的大腿上。那一块皮肉都跟着凹陷下去,老道说得没错,他的确想把周师弟再打成一滩烂泥。 周师弟的惨叫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他只叫一半就突然嗷叽一声,再没了响……竟然是晕过去了。 高人这是一定要与我为难了。陶天松沉声问。 我不与你为难,我只教训他。但如果你独生脉想护短……老道再次踩下一脚,这一次,踩中了周师弟的肩膀。那里发出吧嗒一声,显然,老道一脚把周师弟半边肩胛骨都踩断了。 我不介意领教领教独生脉的手段。老道士挺直身躯站在那里,说:如今我还剩下三成力,你们尽可来试试。 三个老辈人物有些按捺不住,他们纷纷看向陶天松,就等那一句话。 剑拔弓张的紧张气氛,让我有些慌乱。这要真打起来,我怎么办? 跑,不够义气。 不跑,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而且蛟爷刚被封起来,我也怕混乱中闹出什么动静,再刺激它变回去。到那时,可没第二个陶天松帮老道吸取精气了。 同时,我觉得老道也有些过了。 虽然我跟他说,周师弟不把五行脉放在眼里,但这也算不上真正的侮辱吧?老道的态度,多少显得有些怪异。 这老头,什么时候火气如此大了。 高人,可否给我一个面子,也算给师妹一…… “咔嚓”一声响,彻底打断了陶天松的询问。几个老辈人物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向前扑击。一根青鞭如青龙舞动,直向老道下半身卷去。而另外两根青鞭则在半空化作罗网,向着老道当头罩去。 这罗网的威力很大,周师弟施展时,连蛟爷也未能立刻挣脱。老道虽然很厉害,可如果手脚都动不了,再厉害的道法也施展不出来了。 我大惊失色,下意识往前跑两步。陶天松站在原地未动,但我从的角度看,他背着老道的右手心,已露出点点青光。 天地五行,灵转大道。老道挥手画着空符,对来袭的青鞭与罗网毫不在意。 以天定灵,以地化生,法令神兵现,诛邪!老道两手对着漂浮的淡蓝色空符轻轻一拍,随后双手分开,只见两把金色长剑涌现,一道斩向空中的罗网,一道刺向来袭的青鞭。 高人手下留情!陶天松终于动了,他一边喊,手里的青光尺脱手而出,撞向诛邪金剑。 空中的罗网看起来密密麻麻的,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然而,诛邪金剑不见声势,却如最锋利的神兵利器,把那罗网来回穿透,只眨眼的功夫,罗网就成了破渔网。 而那把青鞭,更是被另一把诛邪金剑自尖端劈成两半,并以极快的速度刺向一人心口。 诛邪金剑虽是道力化出,但用来戳死一个人,就像拿去切西瓜一样简单。 陶天松的青光尺后发先至,与诛邪金剑撞在了一起。两者在碰撞中互相泯灭,最后双双消散。而这时,另一把破掉罗网的金剑也飞射而来。 让开! 师兄! 几声大呼交错响起,我看到,陶天松肩部破开了血花,诛邪金剑直穿而过,差点把他整条胳膊都卸下来。 高人可否停手了!陶天松没有立刻反击,而是再次询问。 老道手一招,诛邪金剑在半空划了个圈飞回来,金剑依然灿烂,一点血都没有沾上。 三个独生脉老辈人物围着陶天松,愤恨的大喊:师兄,我们与他拼了! 对,宁死也不屈! 跟他拼了!师兄! 都闭嘴!陶天松斥责一声,他一手捂着被劈掉大半的肩头,声音微微颤抖:无论周师弟是否说了那话,高人如今的气都该出了,可否停手。五行脉,不可辱。但我独生脉,同样是不可辱的啊! 说这话的时候,陶天松语气竟带有一丝……呃,说不上是什么,总之很让人为他觉得悲哀。 三个独生脉的老辈人物个个面色通红,那是愤怒到了极点。 我独生脉千年前也是大派,如今虽落寞了,可也不是谁都能欺辱。我知晓高人传承五行,道法高深,我们几个自然不是对手。但若…… 咔嚓一声响,老道踩碎了周师弟的小腿骨,抬头看着陶天松:若要怎么样? 我无比的诧异,老道今天太强势了,这已经不像他的作风。 陶天松愣了愣,他看看地上再次如一滩烂泥的周师弟,忽然啊的一声大叫,接着一头撞向地面。在场谁能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出,竟然没一个人去拦他。 砰的一声响,陶天松一头撞在地上,再抬头时,一脸都是血。他大叫着:杀杀杀!把我独生脉都杀光!杀光我们!让我们彻底死了吧!杀啊!杀啊! 我在一旁看呆了,陶天松这是……这也太歇斯底里了,简直是跨时代的咆哮啊。 师兄! 师兄你怎么了! 几个独生脉老辈人物拉住胡喊乱叫的陶天松,他们脸上有着十足的惊慌。 师傅!我对不起您啊!我对不起整个独生脉啦!是我让独生脉,让祖宗们蒙羞啊!是我没用,我没用,是我没用啊!陶天松突然大声哭嚎起来。 一个肩头几乎被劈断,却未曾发出过惨叫的硬汉,此刻竟如疯癫了一般,连哭带喊的在那里嚎叫。 这……我忍不住看向老道。 老道也愣住了,他同样没想到,陶天松会变成这样。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开始向我这边走来。 你不要走!我杀了你!一个老辈人物要冲向老道。 可他立刻就被人拦下来了:不要妄动,先把师兄和师弟救回去!五行脉的帐,我们迟早要算!哪怕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的子子孙孙,都会记住这一天! 老道没有吭声,自顾自地走来。 三个老辈人物硬是连拖带拉,又把那位烂泥般的周师弟架起来,最后愤恨看了一眼老道,这才运起法门离去。 是不是做得太过了?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问。 不算过。老道士回答。 我诧异地转过头看他:人都快被你逼疯了,还不算过? 老道嗯了一声,说:如果是普通人,那算是过,但他不是。倘若连这点屈辱都忍受不了,独生脉,走不了几代了。 但人家好歹也是一脉之主啊,而且和那个老婆婆还有小美,哦,还有幡然都…… 他们不能混为一谈。老道士摇头:而且,我只是想看看,独生脉是否真有什么依仗。否则的话,那人怎么会如此嚣张。 现在看出来了吗? 看出来了。老道士点头。 我更加诧异,如果老道说没看出来,我会觉得正常。可他竟然说出了相反的答案,哄我呢? 金剑穿透陶天松肩部时,阻力比正常情况下要大。他的肉体力量,比之前要强大一些。老道士说: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依仗所在,但可以肯定的是,独生脉在地府之行后,获得了一些好处,所以他们中的一些人才目空一切,更加傲然。 但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我诧异地问。 与我无关,但与她们俩有关。老道士说。 我呃了一声,正惊讶着,却听老道接着说:倘若独生脉因力量变强而自大,迟早会惹来灾祸,在找回师弟前,她们两个人的性命,不能出差错。 你真是这么想的?只因为这个原因?我更加惊诧了。 老道嗯了一声,他看着我,忽然反问一句:你觉得很奇怪? 是的,非常奇怪。只因为一个可能,就把人打成那样,羞辱他们整个门派,这…… 你倒是块好泥巴。老道士忽然说。 啊?什么意思? 老道看着我,问:是不是他先羞辱了你,并且不把五行脉与八索传承放在眼里? 是啊,但是…… 是不是他要杀你的蛟爷,结果却被追杀几百里,被打成一滩烂泥? 呃,是…… 那么我以聚灵符治好他一部分伤,又把他打回去有什么错?我又说了,不用他们谢我。所以,我帮他疗伤,他们不用担我的情。我把他打回原样,也不用负担什么。我只是一把一切还原而已,哪里有错?老道士问。 我被这一通话说的晕晕乎乎,想来想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老道错在哪了。是啊,他治好你的伤,又把你弄成原来的伤势,一来一去,相当于没帮过你,这算错吗?可是,我怎么就觉得不对呢…… 你只是因为同情而已,连自己之前受到的侮辱都忘记了。老道士一脸平静地看着我,说:但这里是修行者的世界,你不适应,就不应该踏入。但你身为八索传承,这是命中注定,不能改,不能变,你只能顺天命,因为你传承的,是八索。 天纲 第一百六十四章 惊奇(8) 老道的话,让我无言以对。 我知道修行人的思维方式,与普通人是有所不同的。他们的道理,对普通人来说,完全不适用。可我能说什么呢?蚂蚁在蚁穴里过得很好,难道我身为人类就要因为蚂蚁去改变自己的住所吗? 但我还是觉得太过了……我对他说。 或许吧。老道士一脸淡然:但如果有一天我不在,而你母亲也不护着你,那时你被他们如此对待的时候,或许就会有另一种想法。这就是修行,一切灾祸,都是劫。 老道说这话的时候,我很想回他一句,什么事都会有报应的。 但想了想,我没说出口。毕竟他是为我出头,而且我对他的道理也无法反驳。既然没办法反驳,我还有什么立场去批判他呢。 蛟爷在口袋里一动不动,这让我有些担忧。它身上原本因为吸取龙气,全都变成了金黄色,但如今,却成了金粉色。 这是金色与血色交杂的异变,我一边看它,一边问老道:它没事吧? 有好有坏。老道士回答。 我抬头看,听他继续说:它本身便是破而后立,以前世精华来牢固今世之身。这原本是要它缓慢吸收,壮大己身的助力。但姓周的那一枪,刺破它的躯体,破了它的精元如今被破,在短短的一瞬间涌出来。它吃了那些疑似仙的骨片,使得身体出现异变。后来又吸取了很多龙气。龙气可改变蛟蛇体质,使其更靠近真龙之身。也正因为如此,比寻常蛟蛇更强大的躯体,更靠近真龙的体质,让它承受住了大量的前世精元冲击,以此化出庞大的蟒躯。从这一点来说,是好事,可以从本质上,让三力融合,不再出现其它异变。 那坏事呢?我问。 提前吸收了前世精元,三力融汇,大部分用来增强己身强度。化蛟的助力,已经去了大半。而躯体强度增加,想打破盔甲化蛟成龙,也就更加困难了。 看着沉眠中的蛟爷,我不禁哀叹一声,真是太…… 那你之前的三张符咒……对了,你为什么要让陶天松吸走它的精气?我想起之前的疑问。 它精元的护持地被刺破,血气上涌,如果全部泄漏出来的话,一辈子就到头了。所以我只能让陶天松吸走它的精气,消弱它体内的波动,并以符咒封住那里。那些精气还是会回到它体内,只因为要封住护持地,所以大半要融入血肉中,不能再做化蛟的助力了。 那个王八蛋!我气的大骂一声。如果不是它,以蛟爷前世那么庞大的精元,加上翼耳巴蛇未消化的精华,想化蛟也不算太难的。可如今,比之前要难多少倍? 破而后立,再破可再立。老道士忽然说:倘若它能成功化蛟,后面要化龙反倒不是难事了。因为它如今的积累,几乎已比得上寻常蛟龙。只是化蛟对它来说,与蛟蛇化作真龙相差无几。 呃……我愣了一下,这样来看的话,实在说不上是好是坏了。 如今的蛟爷就是一条鲤鱼,跃过龙门便可一飞冲天,但是,想跃过龙门,实在太难了。 这是它的命,若有朝一日能化作真龙飞天,未尝不是好事。更何况,它如今积累的越是雄厚,你便越安全。老道士说,这话听起来像在宽慰我。 我点点头,叹口气。之后,老道带着我回到市区。 出去的时间并不长,廖老家里还没整理好。看着工人们把一堆堆垃圾搬出去,我觉得脸上一阵热。 这和你没有关系。廖老说。 那两个独生脉的弟子已经离开,不过小美女还留在这。经过之前的慌乱后,她震惊许多,正与廖仙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只不过,她时常会用余光瞥向我和老道,看那样子,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蛟爷出事,和她也有一定关系。虽说是蛟爷先去找麻烦,可在心理上,我还是放不下架子。既然她不来问,我自然也不会跟她说什么。 老道的回归,让廖老很是高兴。 这边打扫着为生,廖老跟几个负责人简单说了两句,便过来找老道。隔着几米,他就抱拳笑着说:盼星星盼月亮,也从没把你盼过来。 老道士微微点头,回了一个字:忙。 这让我有些冒冷汗,有这么回答人的吗。不过,这也是老道的风格。倘若他笑哈哈的迎过去,我才会觉得奇怪。 廖老并不在意这个,笑着走过来问:可有时间去书房聊一聊?上次一别,我可是挂念着…… 还有其它事要做。老道士直接拒绝了。 还是这个脾气,哈哈……廖老再次笑起来,说:那一起吃个饭吧。刚才那一通闹的,饭也没吃成,小伙子该饿坏了。 这话说我的很不好意思,又不能像老道那样冷冰冰的,只能嘿嘿笑。 老道士先瞥了一眼小美女,随后才点头,说:好,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小仙儿~去,给谭老头打电话!廖老边走边喊,语气中的激动与兴奋,瞎子都能听出来。 等廖老走到那边和廖仙儿说起话,我才拉拉老道的袖子小声问:你是真忙假忙啊? 真忙。老道士回答。 那我和她呢?还呆在这里?我追问一句。 老道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会,他说:你们可以回五行观,留在这里也可以,这里更安全一些。 安全?我忍不住看看他,老道脸上的表情依然平淡,好像嘴里说出来的话,并没有其它意思。可根据我对他的了解,这老头所说的安全,是全世界最不靠谱的一句话!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我狐疑地问。 老道瞥我一眼:我有什么需要瞒你。 呃,好像没什么事……我自问自答,又追问一句:那你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以前都是咱俩一块啊。 老道又沉默了一会,说:事情比较麻烦。 我不禁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事比去地府更麻烦的…… 我在找与那尊石兽相同的,或许可以找到一些答案。老道士说。 相同的?我恍然大悟,想起来他曾经说,或许因为石兽不同,所去的世界也不同。因为在地府中,我母亲告诉老道,师弟并不在那里。 等等……我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低声问他:你不会想找到那种石兽,直接劈了吧? 老道沉默一会,摇摇头:不知道。 不是抢回来生死薄了吗? 生死簿只可以查生死,我相信师弟还活着。老道士说。 那她问你要不要用,你说要…… 这一次,老道没有回答我。不过答案在他沉默后,隐隐浮现。我知道自己可能问了一个很敏感的问题,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找到线索了吗? 没有,正在找。 好奇地问下,你的找,都是怎么个找法?托人问?还是…… 那样会很容易漏掉。老道士回答:先造访所有大势力,再自己一处处的寻。 我听的十分想流汗,这老头,估计几十年找师弟也用这么个笨法子。可对于石兽来说,除了这种方法,也的确没别的了。又不是七龙珠,还可以造个雷达……哎?等一下…… 有没有可能……用科技的力量找石兽? 什么意思?老道看向我。 你看如今科技很发达,许多人在找宝藏啊,矿物啊,都是大范围的扫描。他们有方法可以坚定出,这个地方是不是目的地。我觉得石兽应该算是很特别的东西,相互之间可能有共同点,或许可以通过科技手段…… 或许可以试试。老道士点头,并没有反对。 他看向那边的廖老,示意了一下,说:他是个物理学家,看起来也很有钱,你觉得…… 老道沉默了几秒钟,随后大跨步向廖老走去。 诶?干嘛去? 他几步走到廖老身边,用一种非常非常直接的方式询问着:我需要找一种石兽,你可以帮我。 我听他说话,听的想死……这也太直接了! 廖老愣了一下,随后问:可以帮……不过…… 他话只说一半,老道士就唰的一下不见了。我愣了,廖老愣了,廖仙儿愣了,小美女愣了,连那些在这里搬东西的工人也都傻眼了…… “砰砰,啪啪”的声音不断响起,紧接着就有人惨叫,那是被重物砸脚上了。 廖老在愣神之后,下意识地看向我,廖仙儿跟着他看,小美女跟着廖仙儿看,那些工人跟着他们三个看…… 此时此刻,我很想找个麻袋把自己装进去,顺手塞点砖头。求求谁,把我沉了吧…… 屋子里一片寂静,廖老反应最快,他忽然咳嗽两声,说:刚才是我朋友在变戏法,他是个魔术…… 唰的一下,老道出现在屋子中央。 廖老愣了,廖仙儿愣了,小美女愣了,工人们又傻眼了…… 看着他们呆愣的模样,我不得不咳嗽两声,弱弱地说:他是个魔术师…… 老道根本不理会他人的想法,径直走到廖老的身旁,随后将一个东西递给他:就是这种石兽,我需要尽快把它找出来。 廖老下意识接过来,却听老道又补充了一句:我五行脉只此一件,是找到我师弟的唯一线索,如果弄丢弄坏,我不会放过你! 我看到廖老手一抖,差点把石兽摔下去。 天纲 第一百六十五章 惊奇(9) 我的心也跟着一抖,有没有这么坑人啊!你是求人家帮忙啊!竟然还没帮就开始威胁了!意大利有黑手党,中国有老道党啊,都是异常可怕,无法理解的存在啊! 这个……我会尽力的……廖老讪讪一笑,很有些尴尬。 这时,老道又递过来一样东西。当看到那东西的时候,我不禁咽了咽口水,然后身边响起大片咕噜声。 我转头看,那群工人正跟着我一起,两眼发直的咽口水呢。 这是……廖老惊讶地低呼。 那是一块砖头大小的金子……与他之前送给我的那块甚至还要大一些。 好大……一个工人下意识地说。 这是报酬,成不成都送给你。老道士说。 我咽了咽口水,旁边也跟着一片咕噜声…… 这怎么好……廖老想推辞。 有付出就有回报,我不想欠别人。老道也很固执。 廖老看看他,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金砖收下了。在廖仙儿抱着金砖开始打电话时,廖老先扫了一眼那些工人,随后低声问:有没有办法去掉他们的记忆? 我那时已走到旁边,只听老道回答说:人之记忆,为天地所存,我消一个人,却消不了那块天地。 廖老沉默几秒后,点头说:明白了,这件事我来处理吧。 他们会不会……我在旁边担忧地问。老道没事唰的一下,没事又唰的一下,回来时不但带了石兽,还拿出那么一大块金子。别的不说,光这金子就够人八卦的了。 国情民风就这样,八卦传的比什么都快。这事要传出来,我总觉得不太好。 放心吧。廖老对我说。 看他镇定自若的样子,我只能选择相信,毕竟眼前的老人不是第一次与修行者接触。在这方面,他可能有很多经验。 廖仙儿给人打完电话后,开始督促工人们继续工作。但是可以看出,他们心不在焉。 金砖就放在桌子上,时不时有人往这边看,他们眼中的贪婪十分清晰。我想如果这里是普通人家,我们几个可能早被灭口了。 廖老像没事人一样,坐在一张还完好无损的椅子上,开始研究石兽。 这尊石兽曾被老道的师弟剖开,并打开通往另一个神秘世界的道路。而之前,又被我通冥玉佩吸走的精气。 石兽蕴含着许多秘密,连以博学称雄天下的老道,对这些秘密都不甚了解。 廖老拿着翻过来覆过去地看,我惊讶地发现,他脸上没有惊奇之色,好像手里的只是一块普通石头。 你说它曾经被劈开过?确定吗?廖老忽然问。 确定。老道回答。 看来,世上的事,都应了一句话,那就是无巧不成书。廖老把石兽抱在手里,抬起头看我们:这种奇异的石雕,我以前见过,还专门研究了一段时间。 哦。老道随口应了一声,怎么听都像在敷衍。 反倒我很惊奇地看着廖老:您以前研究过这个? 没错。廖老点点头:独生脉曾送来两尊同样的石兽,交给我用来研究。 什么时候? 就在不久前。廖老说:而在之前,我也得到过一些类似的,不过完整的石兽,只见过三只。 独生脉竟然在不久前搜罗了两尊石兽送给廖老?陶天松可从没有说过这方面的事…… 不过想想也对,这是人自家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干嘛要告诉我。但话说回来,我很好奇以科技的力量去研究石兽,到底能有什么成就? 这个问题的答案,廖老给出了,那就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古路。 其实在你之前提到黄泉坟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能呈现黄泉坟的石雕,必定出自地府。廖老说:独生脉送来的石兽,便有一只是这样的,而另一只…… 出现了一片海……汹涌着,浪花高达万米,隐约可见巨大的影子晃动。廖老略微有些激动地说。 那里是…… 不知道……廖老没能继续满足我的好奇心,摇头叹息着说:我们选择了三个人去做实验,结果他们都莫名消失在海中。那种仿若整个天地都幻化的景象,实在难以忘怀。但是人命关天,我们没有办法继续试验下去了。更重要的是,之前的仪器对这种石兽无法检测。 无法监测?那不是没办法……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廖老解释说:所谓无法检测,就是它的构成物质,以及内部能量,以现在的科技无法破解,无法解析。这种东西,就好像天外来客,是从未在地球上出现过的。但如果要辨别它们,还是可以的。就像我们不懂两个大眼一个鼻子的外星人,但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对方不是人类。 这样啊……对了,你不是说还有其它不完整的?我追问一句。 的确有,而且通过比对后实验室发现,这些东西的来源应该都属于同一个地方。而被石封的不仅仅是人,还有各种类似兵器的东西,又或者一些妖魔鬼怪。廖老说: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这些东西,无疑就身处传说当中。能解开它们的秘密,就能了解传说的真相,甚至,能解开人类的诞生源头。这是各大学界多少年前费尽千辛万苦,都无法彻底揭开的谜。 我们当然也不能,但最起码,有一个研究的方向。廖老笑了笑,说:本来我还托人去寻这种完整的石兽,没想到…… 原来那两个呢? 他们拿回去了。廖老说:因为我们的研究无法取得进展,而通过监测,石兽内部的能量会以一种极其缓慢,几乎可以忽略的速度在流失。 这可真是……我忍不住撇撇嘴。 也没什么,对我这种研究人员来说,有总比没有好。廖老笑着说。 这时,外面突然闯进来七八个人。他们个个身着紧身T恤,肌肉把衣服绷得像要破开,最让人意外的是,他们都是外国人。这些魁梧的大汉走来后,冲廖老微微点头。 廖老和廖仙儿一人一个,将石兽与金砖都递过去。我心里一颤,但老道并没有什么动作,只静静地站在那里。 这是实验室的专属保全人员。在那些人把石兽和金砖装箱带走后,廖老解释说:他们是我从德国一个朋友手里,花高价雇佣来的。东西放在他们那里,非常安全。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随口嗯一声。 探寻机器的研究,需要一些时间,我们要模拟石兽的各种特征,这很费功夫。所以,你不要太着急。廖老看着老道,我知道,他心里多少都会有些忐忑,因为老道说话做事,太出人意料。 你看着办。老道说。 廖老点头笑了,说:既然如此,我们先把肚子给解决了吧。 他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我肚子一直在咕噜噜的叫。廖仙儿在一旁捂嘴轻笑,至于小美女,早就没良心的冲我吐槽了。什么丢人啊,吃货啊,小心哪天没吃的把自己给消化掉等等…… 我不禁翻个白眼,人是铁饭是钢,我虽然不是钢铁厂,可也是要吃饭的! 饭菜很快就送来了,依然是谭家的。廖老心地很好,特意给工人们也叫了一桌,因为很多人都没吃饭就被拉来了。 能吃上谭家的菜,对这些工人来说机会并不多,他们吃的很欢快。虽然没有下午还要继续工作不能喝酒,但很多人的话题,依然围绕着金砖,以及老道…… 老道是不是魔术师,引起了很多猜测。最后几乎所有人都肯定,他就是个魔术师,可能他全家都是魔术师…… 至于金砖,基本都是在猜值多少钱。有人说两百万,有人说一千万,反正都不怎么靠谱。对于小市民来说,能在吃饭的时候有一个所有人都感兴趣的话题,这是最令人满意的事情。 酒足饭饱之后,廖老开始打电话,说要召集一些老朋友共同研究机器,希望能尽快做出来。闲着没事的老道,出乎意料的开始调教起小美女。 法门修炼了没有? 练的怎么样? 哪里不懂? 等等问题一连串的抛出来,小美女都被问懵了。这段时间她哪想着修炼啊,至于哪不懂……她基本上全都不懂。 这自然引来老道一顿痛批,小美女被骂得狗血淋头,正准备反击呢,老道一指头就给她定住了。 他们俩经常这样吗?廖仙儿在我旁边站着,好奇地问。 当然……不是了。我回答说:老道是个很和善的人! 在不动手的情况下,他看起来还是蛮无害的吧,老头子嘛…… 廖仙儿莫名其妙的笑起来,又问:你们认识很久了? 没多久吧。呃,你是问老道,还是问那丫头? 丫头?看来你们的关系的确很特别。廖仙儿又笑起来。 看她笑的乐不可支,我不禁满头雾水,女人是不是都这么让人无解。 其实我挺向往的。廖仙儿忽然说。 嗯? 像她一样,四处闯荡,还会一些道法。你不觉得,这很神奇,而且很有意思吗?不过,爷爷很担心我,从不让我到处跑,更不愿意我接触这些。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她,这个表面看起来很恬静的女人,竟然会有这种想法。或许,女人平静的面孔下,都隐藏着一颗不愿安定的心。 天纲 第一百六十六章 邪教(1) 你没去过其它地方?我好奇地问。 没有。廖仙儿摇摇头:爷爷年龄越来越大,你看他像七十多岁的样子,实际上,他已经九十多了。 廖仙儿的话,让我很震惊。廖老竟然已经九十多岁?这怎么可能……他看起来比六十岁的人还要健康。 很多人都觉得惊讶……廖仙儿看着我轻笑一声:你猜猜我多大了? 这问题,问的我有些嘀咕……平白无故问这种问题,答案肯定是不正常的。 呃……二十八?我有些迟疑的回答。 不对~廖仙儿笑的更开心了。 三十岁? 也不对~廖仙儿继续摇头。 别告诉我你四十多了…… 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嘛……廖仙儿撇撇嘴,在我解释之前,她就说出了答案:我已经三十七岁了。 我目瞪口呆……三十七啊!不是三七二十一,是真正的三十七岁啊! 她看起来和二十六七岁的女生完全没两样,甚至会显得更年轻一点,怎么可能三十七岁…… 就知道你会惊讶。她笑起来:很多人看到爷爷和我都会觉得惊讶,因为我们的真实年龄,比想象中要大的多。 是因为…… 没什么原因,我们的身体很正常。别忘记,爷爷可是拥有世界顶尖的实验室……廖仙儿冲我笑。 可她的笑在我看来,突然显得很怪异。因为那么年轻的面孔,竟然拥有三十七岁的“高龄”。 虽然这对普通人来说很怪异,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还有人越长越年轻,最后退化成婴儿呢,所以我只是短暂的惊讶一阵子,也就不再奇怪了。 老道对小美女的调教持续了好几天,他出乎寻常的有耐性。独生脉的法门对他来说,好像小学课本一样简单,无论小美女提出什么问题,他都能给出详细的答案。 这其中一些问题,是小美女故意刁难他的,因为连独生脉的老辈人物对此都无法解答。但老道学识渊博的可怕,所有问题一刀切,干净利索的让人不敢置信。 从这一点来说,他获得了小美女的钦佩。 当然了,背地里,他依然是那个死老头…… 周师弟的侮辱,蛟爷被袭而无能为力,以前母亲对我的冷漠,这些,也激发我向上的奋斗之心。 老道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修行圈不适合我这样的人,因为我与他们脱节太久。但我天生就是修行圈的人,哪怕爷爷对我不闻不问,父亲烧掉所有典籍,我依然很“意外”的学会了八索道法。 这就是命,你走的每一步都是天命,所有的事情,都只有一个答案。 空明咒很简单,只需要每天默诵。 廖老说,华夏地区的能量开始增多,这一点,在我修炼空明咒之后,有明显感触。那种浑身暖洋洋的感觉,比之前更清晰,无数能量分子环绕身边,不断融入我的躯体。 这就是修行,不需要你做别的,只要每天重复,不断重复,一种枯燥乏味,可以让人发疯的活动。 但偶尔进入空明状态时,那种身处宇宙乾坤,心无杂物的奇异感,会让人觉得特别舒服。而且那种状态下,时间过的很快,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现实里已经过去大半天。 对于我突然的勤奋,老道没有表现出惊讶,因为这是正常的。 不过,对于他不再去寻找石兽,我反而觉得不正常了。 你怎么不出去了?闲下来的时候,我问他。 等机器。老道士回答:教她。 这两个理由,非常站得住脚。 你怎么会认识廖老的?呃,因为独生脉?我很好奇这个问题。 算是吧。老道士回答,而且出乎意料的详细:独生脉曾送她来这里,我需要知道他们想对幡然做什么。 这个答案很让我意外,我一直以为,老道与小美女的见面,是从上次的山洞开始。但仔细想想,小美女能偷入五行道观,扔小纸条给老道,肯定不是第一次来。以老道的身手,想抓住小美女这种三脚猫,也没什么难度。但奇怪的是,小美女成功逃脱了,老道竟然没有继续追击。 现在看来,当初老道没把小美女抓回来毒打一顿,除了纸条内容外,还因为他其实很关心小美女。 你从她小的时候就一直…… 嗯。老道士点头:恶果因为我起,自然我独自吞下。 其实,那事和你关…… 我想劝说他,但老道并没打算听。 你们在聊什么?小美女蹬蹬蹬跑上楼,好奇地看着我们,随后又问:那个小王八蛋醒了没有? 小王八蛋,说的就是蛟爷。自从蛟爷陷入沉眠后,小美女每天都要问好几遍。 我很好奇她这种类似关心的状态从何而来,难道突然就转了性子?她的答案就四个字:关你屁事! 太粗暴了!这样会嫁出去的! 还没有……我回答。 哦……她有些失望地点点头,在我好奇的注视中,忽然冷哼一声板起脸:看什么看!它要醒了喊我,要不是它,我周师叔……哼哼,我一定要弄死它! 我一脑门黑线……你真想弄死它,现在不更方便下手么,口是心非的女人…… 去修炼。老道忽然开口。 小美女哼了一声,蹬蹬蹬下楼了。 她肯定在心里冲你吐口水。我挑拨说。 老道瞥了我一眼,然后抬手给我脑袋一巴掌:多嘴。 自从答应老道,帮他寻找石兽后,廖老就经常出门,有时甚至几天都不回来。回来的时候,也郁闷的表情多,开心的表情少。因为石兽太难以揣摩,其中的能量特征,与地球所知完全不一样,这等于在重新创立一个学科。其中的难度,不言而喻。 时间就这么流逝着,全世界都好像突然安静下来了。没有战斗,没有死尸,没有勾心斗角。 有时候修炼的烦躁了,我回想着,干脆就一直这样下去好了。 但我很清楚,宁静只是眼前,狂风暴雨终究会来。我不是老道那样的参天巨木,在连他都有可能被风暴连根拔起的时候,我这种小蒜苗,估计早不知道飞哪去了。 八索之名,对我这种人来说,是天大的负担。怀璧其罪,我自己就是那块壁。 八索的修炼,除了空明咒外,还有咒语。 在地府以万法莫逆除掉顶级铜甲尸,似乎耗费通冥玉佩所有的能量,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得到神授了。不过随着不断修炼空明咒,玉佩的颜色也在缓慢变化。 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人型充电器…… 虽然没有神授,但另外两道咒语,也够我琢磨了。万物漠视比较简单,唯独万法莫逆,每一次使用都抽走我全部力量。强烈的后遗症,让我对这道法咒很头疼。 从它一击除掉顶级铜甲尸来看,威力很大。但我平时对各种物体使用,却又没任何效果。我很想冲老道来一下,就怕他没死回头把我拍死。 所以,这是一道让我无比纠结的咒语,我开始考虑买几只小白鼠什么的。 而有一天,小美女突然跑来跟我说:有没有听说,最近出现一个邪教? 邪教?我看看她,我觉得你就挺邪的,能不能别穿个低胸睡衣就跑我跟前…… 再看眼珠子给你抠下来!小美女恶狠狠地说。 看不到高原,你还不让我看盆地吗? 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继续说邪教。 哦,我刚才说到哪了? 说要抠我眼珠子…… 去死!小美女上来给我一脚,疼的我呲牙咧嘴。这女人,还是那么暴力。 对了,邪教。我接到宗脉的传信,说最近出了一个邪教,广收教徒,很危险,让我不要到处走动。 这个你应该跟老道说啊,跟我说干嘛,要我帮你报警吗。我继续吐槽,以表示愤慨,敢踢我! 报你妹!小美女狠狠瞪我一眼,这丫头最近迷上了贴吧,学坏了…… 那个死老头,根本不关心这些事,我跟他说干嘛。 我也不太关心啊。 你想死吗? 说吧,我们可以做正义的奥特曼! 去死吧!小美女又是一脚踢来,在我痛呼一声后,她才得意洋洋地说:传信里讲,那个邪教很古怪,无论修行人还是普通人,他们都抓。 抓?什么意思?我开始好奇。 就是抓啊,你是猪还是猪还是猪!小美女张牙舞爪:所有被他们抓走的人都再也找不到了,有人说,那个邪教是吃人的。 这不太可能吧…… 那为什么被抓走的人,全世界都找不到呢。小美女反问着:而且这个教短短几天时间,就在华夏范围内崛起了,速度快得惊人。他们有很严密的组织,暂时还没人能抓到他们的活口。 呃,你们也有人被吃了?我开玩笑地问。 嗯……小美女表情有些哀伤:杜师弟,刘师叔,他们两个都不见了。 杜师弟?你说的是不是被罚去看山神庙…… 嗯,就是他。几个月前他就不见了,我们以为他去找石兽……小美女眼眶有些泛红。 不会那么巧吧,也可能他真去找石兽了。我说。 现在周师叔每天带着人,连同周围的几个小宗脉满世界地找那个邪教。那么大的动静,他如果还在这世上,怎么可能不联系我们。 呃……节哀顺变……我说:可是,你告诉我也没用啊,难道你想让我也跟你周师叔一块去…… 当然不是,你这么没用,跟着周师叔也是连累他。小美女不屑地说。 你大爷!节哀顺变,变你大爷!我在心里狂啸。 据说那个邪教都穿着黑衣,而且脖子上有统一的黑珍珠做装饰…… 我了个催……那个,蛟爷不能剥,它肯定早就把珍珠消化了,你别打它主意!我警惕的捂着口袋后退。 我像那么残忍的人吗! 不像你找我干嘛,请我吃饭吗。 你管我!小美女哼哼一声,说:我要你去找老头子,问问他这件事。哼,如果不是他,我早回去帮忙了,怎么说我也是很早以前就发现那个邪教,肯定能帮周师叔的。 这么久都抓不到活口,明显是你这种暴力分子太多了。我想着,但嘴里却说:你怎么不自己去找他? 你去不去!小美女一脚踢过来:不去我就打死你!每天打一次! 你这是要鞭尸吗…… 女人是老虎,为了虎口逃生,最终,我还是去找了老道。 黑珍珠?老道皱起眉头,他仔细地想了想,说:以黑色宝石做独门装饰的有一些,但是吃人的…… 也不一定是吃人,只是被他们抓走的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纠正说。 老道又想了想,说:古时有一些巫门分支,或者妖魔会做这样的事。但近代天地大变,无论巫门还是妖魔都不多见,像黑将蛮传承于巫,西北凌家豢养妖兽,在古时他们都是天下有数的大宗脉,如今却名声不显。而我五行脉脱离五典也很久了,只对古时的宗脉了解比较清楚,至于近代的,不甚清楚。 那丫头说,我要问不出个所以然,就把我拿去炼油…… 老道看着我摇头叹气,但还是没一个清楚的答案,他只说:这件事与你们无关,最好不要多问。如果真要知道答案,或许全天下最清楚的,就是你那位母亲了。 啊?她? 八索传承,一掌定乾坤,可算天下事。老道说:即便她不如那个境界,但这种事,想弄清楚应该不算难。 问她?我还不如去翻百度…… 更何况,我连她在哪都不知道。 八索一脉血脉相传,你以通冥玉佩查探,自然可以感应到,甚至可以传递信息。老道说。 还有这功能……我很是愕然。 承天八索,并非你想象中那么简单。老道以这句话,作为结束语。 告别在屋子里盘坐修行的老道,我没有立刻去找小美女,而是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了通冥玉佩。 真要找她吗? 我那位冷漠的母亲…… 其实,我有些想念她。虽然她很冷漠,但我们血脉相连,她是我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只是那种拒我千里的态度,让人既委屈又无奈。 就当救自己一命吧……我对自己说,也当是给自己一个正当的理由。 玉佩,再次贴在我额头上,视野快速延伸出去。 天纲 第一百六十七章 邪教(2) 踏入这个圈子那么久,我自然明白什么叫意随心动。 道,是一个无法解释的字。 它代表了很多,却又不能用某种行为某种状态来单一的体现。所以对于道这个字,大多数典籍中都讲述的很模糊。 唯一能了解的是,道有自己的运行轨迹,维系着整个世界的正常运转。而且,很智能。 当我想着母亲的样子,一种来自血脉中的牵扯,自动为我指明了方向。 那个方向,让我有很强烈的感触,这很奇妙。 视野快速延伸着,大地,天空,各种动物的血气飞快的后退,只是很短的时间里,我就找到了她。 那是一处山谷,很黑,即便在玉佩的视野里,依然显得阴暗。 黑,是这处山谷最大的特色。 而在谷中央,有一处清潭。这水很怪异,青的刺眼,好像潭下有强光一样。 一个美貌的女子,就站在潭边。 她手持一本书,静立若处子,那出尘的气质,让我看的有些愣神。 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位已经接近五十岁,却仍如花季少女的人。 她脸色平静,只是捧着书站在潭边向下看。 视野延伸过去的时候,我还在想该怎么传递信息,又传递什么样的信息。 她似有所绝,一手持书,另一手画出一个圆,轻声道:承天,开…… 一缕波纹,自圆中荡出,涟漪迅速扩张,将我视野延伸的地方笼罩其中。当涟漪越过视野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人已经站在那,而非单纯的用眼去看。 原来是你。她忽然传过话来。 我愣了一下,她已经看到我了? 找我做什么?是他让你来的?她继续问。 他?我愣了愣,本能地张嘴去问。没有声音传出,但我却很怪异的明白,自己说出的话她都能听到。 这实在太古怪了…… 原来不是他。她依然望着那处清潭,再问: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她的语气很平和,如春风一般,但这种平和对我来说,却是最难以接受的。 为什么分别那么多年,却对我没有一点母子之间该有的情绪? 心里像被水泥堵住一样,闷得发慌。但我还记得自己来这的目的,便开口说:老道发现了一个邪教,身上有黑色珍珠做装饰,似乎是他们的身份证明。这个邪教抓了很多普通人和修行人,没人能找到他们和受害者。老道说,全天下只有你能算明白,让我来问你。 邪教?他不像会管这些的人。她继续看着清潭,嘴里却轻笑一声:是那个小丫头逼你来问的吧,不愧是……不过,你倒会选时候。 啊?我有些纳闷这句话。 九天穷碧落,黄泉入九重,知道什么叫碧落黄泉吗。她问。 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太过怪异,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在愣神一会后,听她笑起来:看来他把典籍烧毁,做得很干净,你什么也不明白。 即便眼前人是我的母亲,如今这话听起来,还是让我很尴尬。而在尴尬中,我更有些气愤。 如果你在家教我,有没有典籍重要吗?我语气很不好。 愤怒是人的源泉,但那只是针对普通人。八索承天,我们所表的是天,所行的是天,所为的是天。你的心性还……算了,与你说这些你也不会明白。她望着眼前的清潭,仿似出了神:碧落黄泉,无数人以为,碧落为天,黄泉为地,所以有九天碧落,九重黄泉之说。但是,天地未开之时,便无天地之分,哪又会有碧落黄泉的分别呢。人眼所视并非天,人体所触并非地。碧落黄泉,原本就是一体,当真有无数愚昧言语…… 看着她自说自话,我没有出言打扰。因为我很好奇她最终会说些什么,也很好奇,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知道这汪潭是什么吗?她又问。 我看了看那青到刺眼的潭水,下意识摇头。 这就是碧落黄泉。她说出了答案。 你能找到这里来,是天命,证明你此身应踏入此地。这是八索一脉,承天而行的体现。她接着说:所谓碧落黄泉,便是这世上天地未开的一处地方。便如山河之间的那一丝连接,哪怕只是头发丝大小的泥石。这里可演化天纲,观天地走势,也是八索一脉时常要来的地方。 知道八索一脉为何存在吗?她又问。 这个问题,我只能继续摇头,就像她说的,我什么都不明白。 何为承天,便是代天而行。古朝廷有钦差代天子出行天下,八索一脉,也是如此。所以我们要维护的,是这天地。她突然笑起来:这是爹以前经常对我说的话,是不是很虚幻。 我无言,没办法去说任何话,只能问她:那你告诉我这些的原因是……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她难道要教我道法,让我来继承这一切? 告诉你这些的原因是,八索一脉,维护的是天地。一掌,定的是乾坤,而非鸡猫鱼狗。她说。 我愣了一下,但随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回去吧,那一教我已知晓。 我愣的更厉害了,就这么打发我走? 无数的疑问,汇成了一团怒火。我忍不住大声喊: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淡?我既然是八索的传人,就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对我这样? 这些事,你知晓与不知晓没有区别。既然如此,何必自寻烦恼,回去吧…… 我愣在那半晌,她没有催促,只是望着碧落黄泉。这么久,她甚至没有向我看一眼。这种态度,这种行为,每一个人都无法忍受。 我虽然脾气不大,但遇到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无法忍耐。 但她是我的母亲,我能说什么?既不能破口大骂,也不能挥拳相斗。 好!我走!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见过你这样一个妈! 这是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我就开始将自己的视野收回。 有人说,天下雨,是因为你在哭。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想这个世界已经被洪水淹没了。 但我的世界,已经被泪水淹没。 决堤的眼泪,从眼眶中汹涌而出。 作为一个男人,哭是懦弱而无能的体现。但对此刻的我来说,满腔的委屈与愤恨,都只能化作这种微咸的液体。 我只能死死的憋住声音,任由眼泪从眼眶流出,流过鼻子,流过脸庞,顺着下巴滴落。 视野延伸,只是一种精神体现,并非实体。 所以当我把玉佩拿下来紧紧握在手里的时候,所有的眼泪,都滴在我的衣服上。它们顺着衣服渗入,很烫…… 口袋里微微有动静,我感觉一颗小小的头颅,努力向我贴近着。 但它实在太虚弱,根本没有办法去动。 那一刻,我只能坐在地上,抱着口袋里的蛟爷闷头痛哭。 那一刻,唯一陪在我身边的,只有陷入沉眠,却依然能感受到我内心无尽悲痛的蛟爷。 八索传承,对我来说已经不仅仅是负担,更是一种屈辱。 因为它,我连自己的母亲都无法相伴。 因为它,我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蛟爷的头在口袋里微微动弹,像是要继续努力贴着我。如果是往常,它会伸出信子在我脸上舔几下。 但如今,它比我还要虚弱。 我不敢看它虚弱无力,却又努力靠向我的样子。能做的,只有抱着它,把头贴在一起,用眼泪来彻底抒发我压迫到极点的悲痛。 自我成年后,这是我第二次哭的像个泪人。 第一次,是老爹去世。 我看着他带着遗憾之色,连眼睛都不愿意闭上。 当他在去世前的几分钟里对我说:给我穿上衣服,我要走了。 那一刻,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崩塌了。那,或许就是拦住泪水的堤坝。 而如今,母亲还活着,我却因为她哭成这样。 这是对我的讽刺吗? 一场彻彻底底的哭泣,因为敲门声而提前结束。 开门!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三秒钟不打开,我就杀了你!小美女在外面踢着门大叫。 听着她粗暴的踢门声,不断传进来的威胁声,我忽然间觉得,这种声音那么的亲切。最起码,比我那位母亲对我说话要亲切的多。 来了来了!我一边回应,一边用衣服擦干眼泪,又轻拍自己的脸,揉几下眼睛,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正常一些。 做完这些,我才去把门打开。 这么久才开,你想……你怎么……怎么了?小美女站在门外,脸上的表情由愤怒变成疑惑,连语气也连变三回。 啊?没事啊,刚才摔了一下,手戳着眼了,疼死了!我揉着眼睛,把脸向她凑的更近一些:你看是不是红了?帮我揉揉? 去死!她本能的回了一句,但随后又疑惑地问:真没事? 当然没事了,你要不信,帮我检查检查身体?我说。 臭流氓!想死吗!她上来就是一脚。 虽然这一脚速度还是很快,但却没有那么疼。我知道她还是看出了一点什么,但只能装作什么事也没有。 她狐疑地看了我半天,让我浑身都有些发毛,忍不住岔开话题:找我干什么?看你这眼神色迷迷的,到底想干嘛,我可是不会反抗的! 你去死吧!她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有时候坏人也会变成好人,好人也会变成坏人,就像水保护了鱼虾,却可以淹死人类。我们自身的两面性,注定遇不到同样的人。 天纲 第一百六十八章 邪教(3) 你找到你妈妈了?小美女很是惊讶地看着我。 我嗯了一声,但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讨论:她说了,如果查到什么会告诉我。而且老道也说,如果这世上有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清楚一切,那么非她莫属。 你妈妈这么厉害?小美女有些怀疑。 信不信随便你,反正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我说。 好吧。小美女有些失望地点点头,随后她看着我,说:那我们再说说你刚才在房间里干什么?哭了? 你才哭了!都告诉你是戳到眼睛了。 鬼才信你,戳眼睛怎么会两只都那么红肿,你想抠自己眼珠子吗。 关你什么事!我没好气地说。 呦,还长脾气了,你以为能帮我这点忙就可以要挟我吗!小美女再次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敢跟我这么说话,你死定了! 这种情况下,我的结局一般是被按倒在床上惨遭痛殴。在反抗与被镇压的过程中,郁闷的心情,逐渐舒缓。这种打闹似的举动,让我短暂的忘记了之前的悲痛。 有了消息立刻告诉我,不然的话……小美女挥舞着拳头离开了房间。 消息是肯定传不出来了,以我那位冷漠母亲的态度,她就算知晓一切,也不会告诉我。 不过我也没把这件事真放在心上,中国古今几千年,被当作邪教的多了去了。可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指望我去维护世界和平,相当于指望螃蟹挽救冰山融化。 小美女离开房间后,我盯着通冥玉佩看很久。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很想把这块价值连城的玉佩抛掉。 但是想了很久,我还是把它继续挂在脖子上。 老道都那么厉害了,还每天在房间里刻苦修行。他对修行的态度,让我自愧不如。 连续修炼一个多月的空明咒,让我道力有了很大的增长。起码在万法莫逆的施展上,有了显著提高。 以前用这道咒语,出现的只是一根细线,如今却有两根手指粗了。只不过,相比在神授看到全身冒出青光,瞬间驱散满天雷云的样子,如今的成就实在不值一提。 吃饭了。廖仙儿敲了两下门。 我连忙过去把门打开,她仔细看我两眼,随后笑了一声:我还以为幡然是在开玩笑,原来你真哭了,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她本来就是在开玩笑,我是戳到眼睛了。我辩解说。 廖仙儿又笑了一声,说:放心吧,你不想说,我不会多问的。走吧,下去吃饭,今天爷爷也要回来。 我嗯了一声,随她一起下楼。 其实人都是很奇怪的,遇到憋在心里的事,很想告诉别人。但有很多时候,嘴上却说什么也没有,没有事等等……这种自欺欺人的态度,很难理解。 跟在廖仙儿身后,看着她轻盈而优雅的迈步,我不由自主就想起了母亲。 她们俩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例如那种出尘的气质。只是廖仙儿更像一个邻家姐姐,没有那么强烈的距离感。 下楼的时候,却发现廖老已经回来了,他正与老道坐在饭桌前交谈。 我走过去的时候,正听廖老说:这次的试验如果成功的话,应该一个月内就可以完成机器的组装了。不过,很多零件的材料,国内无法制造,只能从国外拿回来。这些都是被严密管控的,需要一些时间。 老道微微点头,只回了两个字:尽快。 廖老嗯一声,随后看向我,他笑着说:下来了,来来,快吃饭吧。 对廖老,我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或许是因为踏入修行圈之后,他是第一个对我如此关切的人。老道也很不错,但他的态度有些冷,不是那种喜欢多说话的人。自从噶木在西双版纳配合殓尸人摆他一道后,他的话越来越少。 而廖老就不同了,他对我很不错,话很多。我经常会有种错觉,以为他才是我爷爷。 进展的很顺利?我坐在餐桌上,看向他。 嗯,还不错。能量匹配器马上要开始实验,如果波动捕捉到的话,就没什么问题了。这是个大难题,克服它,对我们来说,就等于前进了一大步。无论找寻同样的石兽,还是继续做研究,帮助都非常大。廖老说话时,很高兴,看得出,他心情非常好。 那就好……我跟着笑起来。 你的眼? 有人脑子不好,拿手指戳了自己两只眼睛,他是猪,不要理他!小美女飞扑过来,一把搂住廖老的脖子:廖爷爷,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 廖老轻拍她的胳膊,笑呵呵地说:你个馋鬼,就知道吃,去坐好。想吃什么,让小仙儿带你去不就行了,我现在可是忙的厉害。 好吧……小美女略微失望的放开他,在餐桌前做好。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满桌饭菜吸引了。 一顿饭,在和气中结束。 饭后,老道上楼继续修行,而廖仙儿和小美女,则陪着廖老在沙发上休息聊天。她们俩都在这,我也不好意思吃完饭就走,只能也呆在那听他们聊家常。 这时,外面走进来几个人。两男一女,手里都提着箱子。 咦……看到他们,廖老抬起手看了看表,说:原来已经到日子了,我都给忙忘了。 那三人走到跟前,冲廖老和廖仙儿微微鞠躬,随后把一个箱子放在桌上打开。 我看到,被打开的那个箱子里,放着两根针管和皮筋。 而这边,廖老和廖仙儿都很熟练的伸出胳膊,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一男一女分别取了针管针头和皮筋,随后走过来。接着,他们在廖老和廖仙儿胳膊上,各抽取了一部分血。 然后有人打开另外两个箱子,让我惊奇的是,这小小的箱子里,竟带有低温储存装置。两人的血被分别装入特质的试管内,再放入箱子里。 再然后,这三人冲廖老点了下头,安静地离开了。整个过程中,他们没有说一个字,而廖老,也没对他们说什么。 这是……我好奇地问。 小仙儿应该和你说过我们这家的特殊体质吧。廖老笑着说:虽然这对大部分人来说,应该算好事,但对我们俩来说,会很让人担忧。毕竟与普通人不同,那就是怪,有怪就有异。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专门的医学实验室过来抽血做检验,查看血液是否有异常。 原来如此……难怪看你们好像经历过很多次。我恍然大悟:不过抽血都是空腹啊,怎么你们…… 我们比较特殊,只有吃过东西消化的时候,才能检测出些许异常。 什么异常? 呵呵,这个说起来比较麻烦,以后再告诉你……廖老笑了一声,他看了看客厅里新买的大钟,站起来说:好了,我该回实验室了。最近比较忙,可能要好长时间不回来,小仙儿在家里多费点心。 廖仙儿笑着说:放心吧,这都一个多月了。 廖老笑着出门,坐车离开了小区。我看着驶出小区大门的车子,不禁感叹,真是老当益壮。 时间继续飞快的流逝,廖老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 能量匹配器的试验很成功,作为探测机器最关键的核心部件,这个实验的成功,代表整个项目都可以顺利进展下去。 这是个好消息,但同时也是个坏消息。 这预示着,老道很可能在几个月后踏上他师弟走过的道路。因为老道之前有一天忽然告诉我,他在不久前其实试图劈开过这只石兽,的确出现了神秘的古路,但只是短短瞬间就消散了。当他再次劈开时,古路留存的时间更加短暂,根本无法踏入其中。 他说,这可能是我吸走了石兽的精气导致。 按照我的猜测,老道劈开石兽的日子,应该就是从地府回来后。因为那天我说要回城市,他很爽快的就答应了,还让我把小美女也带走。他就像在安排后事一样,所以在我与小美女离开道观后,他劈开石兽想踏入古路很正常。 他把石兽交给廖老的时候,我没注意看上面是否有劈砍的痕迹,这让我有些懊悔。如果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离开道观。 廖老对世界的推测,让老道更加坚信,师弟去了另一个世界,那里并非地府。 在此期间,小美女每天依然缠着我问消息。 我实在不想再去找冷漠至极的母亲,只能不断的拖,或许用假消息临时糊弄一下。 而从小美女口中,我也得知那个邪教依然在四处活动。他们抓走的人越来越多,修行人在其中占的比例也越来越大了。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快去问!再糊弄我,就杀了你!小美女咬牙切齿地威胁着。 张先生!张先生!廖仙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有事,快出去看看!我以这个当作合理借口,小美女也没办法,只能气嘟嘟的跟着出去。这也是独生脉最近没人继续失踪,否则的话,她能二十四小时缠着我。 怎么了?我看到廖仙儿的时候,老道刚好开门问。 爷爷刚刚打电话来说,机器已经组装成功了,问你要不要去看。廖仙儿回答。 这种问题的答案,几乎不需要猜测,老道大步迈出房门,吐出两个字:带路。 天纲 第一百六十九章 邪教(4) 一辆从实验室开出来的越野车,把我们从市区风风火火拉出来。司机是个沉稳的中年人,不爱说话,只有廖仙儿和他打招呼时微笑着点点头。 廖老的实验室,就在南京城的市郊。 这里傍山环水,环境很不错。 实验室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么壮观,因为它是深藏在地下的。地表只有两栋民居,旁边还有农田。一位老农抽着如今难得一见的烟袋,蹲在农田旁看着我们走过。 别小看他,他可是在国际都很有名的物理学家。廖仙儿小声地对我说。 你们这是做实验啊,还是地下党活动啊。 不是我们,是我爷爷他们。廖仙儿纠正了我的错误,说:爷爷他们的实验,有很多都有危险性。而且还会和修行人经常接触,所以隐秘一点没有错。 进入地下室的通道,并不是民居内,而是屋后另一块农田中。司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类似遥控器的装置,按下按钮。农田中有一块一米平方左右的地方缓缓上扬,露出了通往地下的阶梯。 司机第一个下去,紧接着是廖仙儿,然后是老道和我。 地下阶梯亮着灯,通道里散发着金属与泥土混合在一起的怪异味道。在我们都进入后,上方再次合拢。 阶梯很长,粗略估计,起码有三层楼左右的高度。然后,我们才踏上了平整的地面。 这里是以混凝土和各种金属柱撑开的,安全性还可以。 空荡的通道里响起脚步的回声,在略显阴暗的这里,多少有人令人发毛。我觉得自己走进的不是科学实验室,而是古代的墓穴。 其实这里就是古墓改造的,爷爷很多年前从一位大人物手里把这块地买下来。为了掩人耳目,还另开了一个墓穴,将这里的很多东西都搬过去。廖仙儿像知晓我的心思,主动开口说。 哦?是谁的墓?我好奇地问。 长春真人的。廖仙儿说。 长春真人?没听说过,很有名吗?我有些失望,原本以为是哪个皇帝陵墓呢。 长春真人体玄子传承天师道,在明代自创长春派,为一宗之主。只不过,他会的多是旁支,所以只不过传了几百年便逐渐消弭。老道在一旁忽然搭话:他曾来我五行脉,意求木灵丹。 你们给了?我有些吃惊。 没有。老道摇头:世俗之争,入了便为凡夫俗子,他与我们已经道不同,不相为谋。 老道说的有些模糊,但听得出来,他对这个长春真人并不是很敬重。我不禁撇撇嘴,看来那人也不是很厉害,虽然传自天师道,但跟天师道有关系的道派数不胜数。甭说你一几百年就逐渐没了声的小道,就连五行八索这样的大道,如今都名声不显了。 当然了,按照修行人的说法,这与被打压也有关系。能在外广为流传的,多半被控制了,而且亦无大道可修。 这里挖出过什么好东西吗?我又问,最近几年盗墓小说很流行,我对这些也很感兴趣。毕竟黑暗的墓穴中,多半藏着古人的智慧与未知的神秘。 好东西……有一些医书和丹书符箓,前者还算有些用,后者基本都失效了。廖仙儿说。 难怪老道不怎么敬重他,要我说,真正的大人物,起码也得弄些什么金缕玉衣啊,月光宝盒啊,金箍棒啊等等…… 说着走着想着,司机忽然侧身让开一条路:到了。 廖仙儿嗯了一声,当先走过去。前方一道门,现在已经打开,从门缝中可以看到,很多人老老少少的都在不断穿梭忙碌着。 我们走进去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个人抬头看一眼,然后立刻继续手中的工作。 来的很快啊。廖老的声音从左侧传来,我看到,他依然穿着走时那套衣服,正朝我们快步行来。 机器还差一点就组装完成了,这是学界的一项重大突破,足以领先整个世界十几年。廖老很是高兴地说着,随后他伸手做请:这边走,我带你们看看那部机器。 我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好奇的四处望。 这里很大,足有上千个平方,到处摆满了各种仪器。我是认不出那些干嘛用,唯一能看懂的就是,这里人也很多…… 而且,实验室内并没有电影中无数荷枪实弹的保安,所有人都在忙,没一个人站在那发愣。 廖老所说的机器,位于实验室的正中。那里的地面还有一些挪移痕迹,估计之前是放着别的东西。 这部机器很大,超乎想像的大。 我只看一眼,就被震住了。 这哪里是探测机器,简直就是人间大炮! 机器的整体造型,就如大炮一般,一根长长的金属管探出来,粗大的难以置信,直径少说也有半米。 这部机器,花费了实验室所有的精力,很多人已经几天没闭过眼睛了。廖老站在机器旁感叹着说:不过它的制作成功,所有人哪怕是累死也值了。 听到这话,老道微微皱眉,但没说什么。他看着眼前的巨大机器,问:什么时候能找到机器? 廖老看了一下表,说:还有十分钟左右就开始第一次实验。如果顺利的话,机器将用一个月的时间,对整个华夏地区完成探测。到那时,我们就可以拿到完整…… 这么久。老道再次皱眉。 廖老对他有些无奈,说:没办法,石兽的能量无法被解析,它就像世上最坚硬的物质,我们找不到解开它的方法。 那这机器怎么能探测到它?我疑惑地问。 呵呵……廖老有些得意地笑起来,他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说:虽然能量无法被解析,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找到了可以与这种能量相反弹的脉冲信号。在一定频率范围内,信号会被石兽的能量阻隔。这种原理有些像蝙蝠的超声波,但比那要复杂得多。因为我们要以一些放射物质来释放…… 廖老滔滔不绝,我是听的迷迷糊糊,彻底没了想法。 物理学家,果然不是常人能接触的。我只听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大炮,可以当蝙蝠用。 这样想的话,能在一个月内完成对整个华夏地区的探测,已经很不简单了。 主要时间太仓促,机器还没有调整的过于精细。廖老说:再加上实验体过少,我们不知道这种信号是否会被其它石兽阻隔。所以,反馈的结果并不一定完全准确。 为什么不告诉我。老道皱着眉头问:我可以给你找来其它石兽。 廖老被问的有些尴尬,说:这不是你很着急,只要能探测出来石兽,就可以以更精密的单体探测进行筛选。 老道没有说话,继续看着那部机器。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无喜悦,也无失望。 我在一旁听的冒汗,这老道说话也太不客气了。我下意识瞥了眼旁边的廖仙儿和小美女,她们俩似乎对此并没特别的感觉,也许,这俩人已经习惯老道的怪异。唯独我,还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时刻的纠结着,纠结着…… 让一只河虾去做大白鲨,真会让人纠结到死的! 实验人员不断调试着机器的各项数值,与之相连的各种小机器也正在启动,十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 随着“嗡”的一声,机器开始启动了。 我从未接触过大型科研计划,这是人生的第一次,很激动。 老道很淡然,廖仙儿很淡定,而小美女,已经开始无聊的蛋疼了……脸蛋疼。 让她这么个喜欢到处疯的姑娘参与科学研究,简直比大冬天把狗熊从被窝里拖出来还难受。 廖老不能陪在我们身边,因为这项计划,他是主要负责人。许多数值方面的事情,都需要他来把控。 石兽不是饼干,而是超乎人类想象的东西。 与之有关的实验,不能出任何差错。 我不知道什么叫脉冲信号,也不懂这机器怎么发射信号,我只知道,十分钟一过,有机器声开始倒数。当那个零字传出后的一分钟里,整个实验室除了机器的运转声外,就只剩下一小部分操控人员的汇报声。 奇迹,往往发生在一瞬间,那一瞬间,代表了无数契机。 第十五分钟,突然有人用略颤抖的嗓音高喊:找到了!找到一个! 我下意识看向老道,他站的挺直,像一颗松木,没人知道此刻他在想什么。操控人员的高喊声,并没有让他出现异样表情。 几分钟后,廖老拿着一张纸飞快地跑来,他激动的无法自拔,老远就高举手里的纸张喊:找到一个!找到一个! 看着他兴奋成这样,我的情绪也莫名高昂起来。 廖老跑到我们跟前,习惯性的扶了一下鼻梁上差点被抖落的眼镜,然后兴奋地把纸张摊开。我看到,那上面写着一些字符和数字,大多为英文。 东经109.11,北纬31.03,这里是……廖老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几十秒后,他激动的一拍大腿:是巫山境内,没错,就是那里! 巫山。老道重复了一遍,随后就要拉我的袖子。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天纲 第一百七十章 邪教(5) 老道并没有立刻走掉,因为他被廖老拉住了。 虽然经纬度很精确,但想要找到石兽依然没那么容易。廖老说着,从旁边跑来的人手上拿过来一块类似仪表的东西:把这个带上,它会持续散发短暂的脉冲信号,机器会把信号转换成数字,你们可以根据这个更快的找到它。 老道眉头微皱,虽然靠科技可以更快找到石兽,但身为一个正统修行者,他对这些外物依然有些抗拒。 我连忙把机器接过来,说:谢谢廖爷爷。 见我拿过机器,老道也没多说什么,拽着我直接从实验室就一步跨出去了。 巫山并不是单纯的一座山,而是指整条巫山山脉。所谓巴山楚水,指的就是与其相邻的大巴山。 当初截击天尸脉的巴家,就出自大巴山。 而在山海经中记载了十巫升降天地的传说,很多人都觉得,这两个巫是有联系的,所以误以为十巫就在巫山。但实际上,十巫所在的嘉山,距离巫山还有很远的距离。 巫山的风景很美,唐代诗人元稹的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流传千年,经久不衰。更有神女赋一首,留下巫山云雨的美丽传说。 老道与我,出现在巫山的一处山峰下。 这里山与山重叠着,交错着,大江环绕,是极美的旅游胜地。不过,我和老道可并非游客。 站稳脚跟后,手里的仪器不断发出滴滴声提示。我看到液晶屏上显示着箭头和数字,这可能代表了方向与距离。 往那边走。我指了一个方向。 老道并没有立刻动,而是四处扫了一眼,然后眉头又皱起来。 我现在一看他皱眉头,就有种要死了的错觉。 怎么了?我问。 这里……他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山峰。这座山峰巍峨的不像话,又高又宽,还分了层次,像阶梯一般。 这里……不好?我又问。 这里是巫山十二峰之一的登龙峰。老道说:我五行脉典籍中曾对它有特别的记载,没想到,这里会有石兽。的确不一般,大江潜流,一帆风顺,这山,带有帝龙之气。 呃,特别的记载是什么? 老道没想说给我听,只摇摇头,说:走吧。 我有些失望,但又不能缠着他问,只好按仪器的指引前行。 无论什么样的山,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难走。山路难行,放在全世界都通用。 我们走的并不是人工修建的山路,而是天然形成的。这里很少有人经过,到处长满了高大的植物。旁边的江水哗哗流,风吹过来,竟会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石兽所在的位置离我们并不是太远,但是当我们走到那附近时却傻眼了。 因为眼前是一片山岩,可以肯定是,这山壁绝不会像纸片一样薄。所以,石兽是隐藏在山石里的? 这怎么可能…… 怎么办?我看向老道。 老道没回话,站在那像在感应什么,过了一会,他突然伸手画符。一张淡蓝色的空符眨眼间画出,他手一指,符咒缓缓飘向山壁,老道手掐法诀,轻喝一声:天地五行,号令四方神,明我心灵,破障! 淡蓝色的空符贴在山壁上,忽然燃烧起来。我惊诧地看到,那蓝金色的火焰,竟把山壁烧出了一个大洞。 不对,那不是烧出来的洞。 因为我清楚看到,山壁像水幕一样在火焰的逼迫下散开,原本该是山石的地方,此刻变得空荡荡的。 这是……我惊奇地问。 有人在这里布下幻法,有些厉害。老道轻描淡写地说着,并径直向前走去。 我愣了愣,随后回过神来立刻追上去:意思就是这里有人?还很厉害?那咱们会不会有危险啊。 危险倒谈不上,或许,会遇到熟人。老道士说。 熟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野人吧! 幻术被破后,这里出现了一条山道,似乎直通山腹内部。我看了看仪表,石兽距离并不远,大约几十米就到了。 这里太黑了,老道根本没什么顾忌,伸手放出道火照明。 山道内有些潮湿,空气中也充满了霉味,不过却安静的出奇,连虫子爬行的声音都听不到。 虽然有道火在前,可我也只能看见老道的背影,再前面的就看不到了。 这时,前方的道路豁然开朗,我们进入了山腹内部。 老道再次放出一团道火,并指引它们环绕四处,在道火的映照下,我大致看清了目前所处的环境。 这里不算很大,约有两百个平方,呈四方形。令我惊奇而又担忧的是,前方有不少散落的物品,像是被人遗落的。 道火跑得太快,我看不清那是什么,但这也证明,此处的确有人在。 不过,那人在哪里? 我四处望着,而老道却自顾自地往前走。 身后就是黑漆漆的山道,我生怕突然冒出一个鬼爪挠我,也赶紧跟着他走。 山道里都是石头,而这里却是泥土。如果非要说个明白的话,这整座山,就像一个倒放的漏斗,中间是空的,只靠四周的山壁支撑。 不过,这处空心点并不算大,对山体应该没影响。 泥土很湿润,踩上去有些黏胶的感觉,我跟在老道后面,一边紧张的四处望,一边问:你这是干嘛? 这时,仪器的滴滴声更加明亮也更加急促了。 我看了一眼,上面的箭头已经变成了圆点,而数字也变成了零。这说明,我所站的位置,就是石兽所在。 找到石兽了!我有些激动地说。 老道只简单的嗯了一声,并没有立刻回身,而是继续前行两步才停下。 道火回到他的身边,我这才看清楚,散落在地上的,是一些黑色和金黄色的东西。有些像装饰品,但又有很多完全是不规则的形状,如同物品碎片一样,我实在弄不清那是什么。 老道站在那里像是很仔细地在观察,他很少会出现这种异样表现。 我好奇到了极点,是什么让老道连石兽都不顾了? 你在看什么?我问。 看地。老道士回答。 地?地有什么好看的,都是泥啊。我一头雾水。 这里很不简单。老道士又说。 哦?我四处看了看,以那个石头通道来看,这里显然是人为开凿的,的确不简单。不过,老道所说的不简单,肯定不会指这个。我看完四周,又问他:怎么不简单? 这里有很浓的气息,很混杂,有帝龙之气,又有尸气,似乎……老道不是很肯定地说:还有两种气息无法辨认,很特别。 连你也看不出?我更惊讶了:那的确很不简单啊。不过,尸气?尸气! 我大惊失色,老道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他在一米范围内转着圈子,过了一会说:这脚下,可能就是一具尸。 我吃惊地看向地面,却只能看到一片黑土。老道手一引,道火顺势飘上去又飘下来,他接着说:这里上窄下宽,如漏斗一般。其中蕴藏着帝龙之气,大江东流,是块好地。不过,如此地势,竟有人埋尸而非厚葬,真是…… 有区别吗?我好奇地问。 埋,是不问人世的做法。葬,却是尽人事。尽人事,便有天命。天命所归,出个真龙天子也不足为奇。但只埋不葬的话,却是另一种。 什么? 可能会出天养尸。老道士回答。 这一会我几乎被惊的喘不过气,天养尸…… 老道以前就跟我说过,活尸有五种,红毛绿鬼,天生地养,人魂尸。地养尸我见过了,不但被老道消灭,连地养尸丹都被噶木拿去炼就尸王。但其它几种活尸,却只听未见。 以前还觉得挺遗憾,可当老道告诉我,我们脚下踩的很可能就是一具天养尸的时候,我不禁冒出了冷汗。 天养尸需以天地自然形成极佳风水地生养,这里很不错,所以几率很大。老道说话时,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像在说什么很普通的小事:不过,五大活尸的养尸地,在尸成时,都会被破掉。这里的天灵之气,也正被下面的尸吸走,想来用不了太多年,这里就会变成废山。不仅再无钟秀灵气,连普通的植物都无法存活了。 这么可怕……我不禁咂舌。 不过,下面埋了似乎不只一具尸,很奇怪。老道再次说。 我头发都要炸起来了,一具天养尸就够让我惶恐了,现在竟然告诉我,下面不止一具! 这样的话,养尸地恐怕养不出真正的天养尸。老道对我的惊恐做出了回应:来这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呃……养不出吗? 嗯。老道应了一声:天地生灵之气都是有数的,不可能无限生养,一处养尸地,只能养出一只尸。否则的话,那只地养尸也不用四处找新的养尸地了。 那还好……诶?你要干嘛?我看着老道画符点向地面。 把尸挖出来,看看他们想要做什么。老道士回答,手里的空符,已落向地面。 老道每一次动手,都能让人吓个半死。那是尸啊!就算不能成天养尸,可也应该很厉害啊!老道这样做,不是害自己,而是要把我这么个大好青年也往火坑里推啊! 天纲 第一百七十一章 邪教(6) 你挖它们干嘛啊!我急的直跳脚,这老道可真会找麻烦。 老道根本没理会我的话,符咒落在地上,他手指向上做出牵引的动作,口中轻喝:地五行,土灵神出,上来! 下方的泥土翻飞四溅,大团的黑黄之气,在道火的映照下喷洒而出。不过,道火自动散开,将之冲散。我在旁边站着,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有些像花香,又有种河水般的清新,让人莫名振奋,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而这时,通冥玉佩上忽然传来了温热感,那种振奋感被一扫而空。 我猛然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老道已经在地上打开了一个大洞。 一具赤裸的尸体,被泥土从下方拱上来,淡淡的金黄之气,正不断从他身上散出来。 天养尸气,可入体后牵引你所有的精气神,并把它们引出来供自己吸取。老道站在那看着横倒在地上的尸体,说:这种尸气虽然无毒,但吸入太多也会损耗精气。 你不早说!我连忙捂着鼻子后退几步。 我已经用道火把尸气驱散了。老道说着蹲下身来,他一手抚着袖子,右手在那具尸体上不断摸索着。 找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喝,我下意识转头,顿觉腥风扑面。 紧接着,一道火符从我耳边擦过,直向来袭者冲去。后背的衣服猛地一紧,老道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到一边去。 我被他用力甩的转了几圈,晕头转向的差点没一头栽地上。等我站稳脚步向那边看时,正见老道画着空符。在对面,一具怪尸无声无息的扑来。 这尸身型消瘦,浑身皮包骨头,跟骷髅似的。它浑身皮肤都泛红,像煮熟的大虾,还冒着滚滚热气。 很毒的尸气,我离那有十几米远,依然感觉恶心。 这只怪尸虽然样子难看了点,但动作很迅速,不比当初见过的尸王差。老道的空符只画了一半,它就扑到了眼前。 锋利的爪子,直接向老道面门掏去,这一击要是中了,老道可真是连脑瓜子都被人掏个空。 我看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危机时刻,老道身子向后仰,一脚瞪在怪尸的腹部,借势后退。而就这么一个瞬间,空符已经完成了。 天地五行,金灵神出,辟邪斩妖,出!老道轻喝一声,手一指,那道空符顿时化作一把金色的利剑,直向怪尸扎去。 高人手下留情!山道里忽然传出了人声。 老道理也没理,金剑以更快的速度飞射而出,即便怪尸身形敏捷,却依然被斩落了一条手臂。 但是,它并没有继续前扑,而是伸手抓住自己的断臂后撤。 至于老道,也没有赶尽杀绝,金剑在半空拐个弯,忽然飞射进山道里。 砰的一声响,山道里爆开了一团金光,随后,一个人影狼狈地从里面跑出来。 怪尸退后,与那人站在了一起。而老道也后退,与我站在了一起。 高人还真是……那人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那是被金剑炸碎的山石。 未成型的红毛尸,你们秘尸脉,果然藏了不少东西。老道士忽然说。 红毛尸?秘尸脉?我大吃一惊,眼前人竟然来自天尸脉! 而且,那是红毛尸吗……我看向拿着断臂静立不动的红色怪尸,的确与之前见过的尸不同,但又感觉缺了点什么。 不愧是五行脉,高人眼光毒辣……那人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法也高深的很。 不用捧我,你秘尸脉与我无恩仇,为何袭杀我们。老道士一点也不客气。 高人肯定能看出,这里是我秘尸脉的养尸地。自家的菜被人挖了,我能不出来吗。那人语气显得有些郁闷。 这不是理由。老道说着,手里又画起了空符。我不禁翻个白眼,这到底多大的火气,两句话都没说完又要开打。 这个……那人对老道的脾气也有些愕然,连忙说:这里的确是我秘尸脉的养尸地,而且至关重要。我脉对失职处罚很严,所以我一时怒气攻心,没能看出高人的来历,这才闹出了误会。 老道手里的动作依然不断,一道空符眼见着就画完了。 那人更加愕然:高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天尸脉养尸与我无关,但这里有一样东西我要拿走。老道士说。 我也跟着诧异地看向他,难怪这老头没直接拿走石兽,原来是想引人出来,再要挟别人送给他。 老道这样做,我并不觉得奇怪。因为这里是秘尸脉的养尸地,那就是有主的。从有主的地方拿东西,那叫偷,以老道的性子,宁愿抢也不会去偷。 例如之前去行尸脉在县城的小房子里,他明着说让我去偷石兽,实际上却是为了把人家五行堂的堂主给抢走。 高人要的是……那人愣了一下后,询问着。 埋在这里的一尊石兽。老道回答。 石兽……那人微微一怔,随后拱手说:这个我无法做主,这尊石兽与养尸地有关联,我需要与…… 那我就杀你再拿走它,以报你袭杀之仇。老道士打断了对方的话。 我虽是秘尸脉的弟子,但对五行脉威名十分仰慕。高人如此做,可是会…… 我做事,从不需要别人来教,你没有这个资格。老道语气平淡,可说出来的话,却能让人噎死。 那人似有些尴尬,又有些愤怒:那高人是执意要与我为难了! 我不与你为难,石兽给我,你秘尸脉袭杀我的仇怨就算了了。老道士回答:否则的话…… 老道手里的空符已经完成,他手指微引,将空符对准了那人。 这种态度,是个人也接受不了啊。我在一旁看的既佩服又无语,佩服的是老道霸气凌然,无语的是老道也太霸气了…… 这样玩下去,还不满天下都是敌人? 你……那人气得说不出话来,但他一个人想对付老道,显然是不行的。否则的话,刚才被老道弄的那般狼狈,也不用站着说半天恭维的话了。 不用为难。又一个人从山道里走出。 他身形高大,比常人雄壮许多,走动间散发着迫人的气势:我倒想看看,五行脉如今有何资本对我秘尸脉如此狂傲。 那人本就比其他人高大,而在他身后,却有一个更加高大的身影。 当他们走出山道后我才发现,那人背后的身影,竟是在半空漂浮的。其身上淡淡的绿光,像夜间的萤火虫,却又带着无比诡异的色彩。 绿鬼尸……老道再次语出惊人:看来秘尸脉躲那么久,的确是有了一些收获。但是仅凭你们两个,还…… 如果加上我呢……又有一人从山道里走出,在其身后,站着浑身泛红的怪尸。这具尸,比之前的红毛尸更瘦弱,可体表,却有一缕缕红毛长出。 最先出现的那人冲其恭敬施礼,而对方却只嗯了一声,很显然,这个人的身份不一般。 我已经被惊的说不出话来了,五大活尸,除了千年难得一见的人魂外,其它的今个儿都见全了。 秘尸脉不愧是天尸脉可以留存的底蕴,只出来三个人,竟都带着威名显赫的活尸。 我秘尸脉有何收获,就不劳高人费心了,这是我秘尸脉的事情,高人还是不要多问,也不要多想。那人语气迫人,比之前的更有威势。 看来我五行脉日渐落寞,的确让人小看了。老道先是感慨一声,随后再次画出一道空符:但你们知道,为何五行脉只剩我一人,却依然可震慑天下吗。 哦?我还真看不出!有人冷哼一声,其身后的绿鬼尸不声不响的飘到前方。淡淡的绿光,将其笼罩,看不清这尸的面貌,可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感,却隔着十几米传了过来。 因为在我五行脉身后站着的,是五典!老道轻言细语,空符一道接着一道画出:世人皆知,五行脉出自五典。而无人得知,若五行脉彻底消亡,五典本源将再现人世。虽不愿如此,但你秘尸脉若以为已经天下无敌,我倒要看看,是否为真! 此刻,排在老道面前的空符,已经超过十张。 当初用斩字符,老道也只画出了七张,如今这空符的威力,怕是比斩字符要强大的多。 可是,老道这一次实在不明智。明明可以悄无声息的把石兽取走,为什么还要刻意惊动对方呢?我实在想不明白。 或许因为石兽也和这些尸一样,一旦被拿走,就会惊动对方? 如今看来,这是唯一正确的答案了。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双方谁都不想让,老道显然也有些忌惮对方。否则的话,他就不会画符护身,并拿出五典本源吓唬对方了。 五典本源已千年未现世,谁知还…… 你可以试试。老道看着说话的那人,语气依然平淡。可越是这种态度,就越让人摸不透。连我都在想,这老头难道还有后手?是有援军?还是…… 所有的猜测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我看到,第二只红毛尸缓缓压上来,与那只绿鬼尸并排站立。 两只名闻天下的活尸站在一起,这种压迫人,绝非常人能承受。 难道今天非要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你们是不是有病啊!去治啊!我在心里怒吼着。 天纲 第一百七十二章 邪教(7) 老道的态度令人生疑,但我不得不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秘尸脉很强势,对五行脉好像没什么顾忌,或许,是因为魏擎苍给他们带去了善薄和孽镜台。又或者,秘尸脉已经强大到不需要顾忌了。 三具活尸……这是很可怕的力量。 老道似乎并不畏惧,眼前的空符数量已经增加到十二张。这些淡蓝色的符咒在半空中缓缓游动,像鱼儿一样。当然了,如果这些符咒真是鱼的话,那起码也是大白鲨级别的。 虽然摸不透老道的想法,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我都得帮他。所以,我已经将手指向第二只红毛尸,准备念万法莫逆的咒语。 否极泰来,镇守乾坤! 咒引出口,声虽不大,却仍在山腹中回响。 这时,对面忽然传来声音:八索一脉掌定天下,难道也要参与这件事吗。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问我这句话。在呆愣几秒后,我立刻明白过来,他们对八索有所顾忌。 八索和五行一向都这样,你们动他,就等于动我!我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威风极了,只是后来我又加了一句:大家有话好好说,修行人,不要总打打杀杀…… 对面沉默着,我紧张地看着前方,也时刻注意着老道。这老头最近比较异常,保不准他一个脑抽就把符咒冲人家砸过去了。 既然八索一脉的传人说话,我们秘尸脉自然要给个面子。对面再次传来声音:但那尊石兽对养尸地很重要,五行脉需要拿出东西来交换。 既然如此,我便先将袭击的恩怨了结。老道紧跟着开口。 十二道空符缓慢旋转着,最后缓缓连接在一起,变成了一把蓝色的巨剑。 老道手里掐着法印,沉声说:以我毕生道力灭你三人,待五典本源出世,再灭你天尸脉! 对面传来了冷哼声,但立刻就沉寂下去,接着有人说:高人何必咄咄相逼,各退一步,自然海阔天空。 我五行脉,何曾退却过一步。老道士回答,他语气坚定,毫无退让之意。这让我也觉得很郁闷,这老道耍什么疯呢。 蓝色的巨剑不断散发着朦胧的光芒,看起来极其美幻,但谁也不知道这把剑挥动起来,会有多大的威力。 老道显然不准备再谈下去了,由十二道符咒组成的蓝色巨剑微微下沉,对准了前方的两具活尸。而他手中变换着法印,轻声念咒:天地五行,以道为灵!道一,生灵! 巨剑上的蓝光忽然大盛,在黑暗的山腹中显得有些刺眼。这些蓝光如液体流动,向剑柄的位置汇集。我惊讶地看到,剑柄处的蓝光,最终慢慢成了一只手。 这手由蓝色的光组成,只有形状,看起来很美也很无力。但就在这手抓住剑柄的刹那,一阵风凭空吹出席卷整个山腹空间。绿鬼尸的光猛地一亮,而红毛尸则身子微曲,像随时准备前扑。 老道的身体微微颤抖,在蓝光的映照下,我看到他面色肃穆,但却有吃力之色。很明显,这道咒,已经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连老道都无法轻易施展的道法,威力可想而知! 高人难道真要与我秘尸脉为敌吗!对面传来喊话声。 我五行脉不接受任何威胁,而石兽,我也要拿走!老道士回答。 蓝光依然不断从空符里冒出,并不断向剑柄处汇聚。抓住剑柄的手,也逐渐延长,如今,已有小臂形状了。 难道这种咒,是以道力凭空制造一个生灵吗? 我惊愕地说不出话,这需要多少道力才能完成,而老道如今只弄出小臂已经浑身颤抖了…… 即便如此,巨剑的威势已经超乎所有人想象。这剑长不到三米,宽不过半尺,却让人有种一剑斩下,足以开天辟地的错觉。 对面的三只活尸都有不一样的异动,即便没有人类的智慧,但它们也本能感受到了威胁。就像当初那只地养尸,落入陷阱里立刻就要逃,而不是与老道对抗。 此番,我秘尸脉记下了,袭杀之仇…… 绿鬼尸忽然在原地消失,我心里猛地一惊,正要提醒老道,却听到对面传来了惨叫声。那声音只叫到一半便戛然而止,独臂的红毛尸返身就要扑击,可前方另一只红毛尸却微微张开嘴,发出了低沉的吼声。独臂红毛尸立刻停在原地,不再动弹。 此恩怨已了,高人若要拿走石兽,总归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对面再次传来声音。 惊愕,惊讶,惊诧这三个字,是我最近用最频繁的词语。 并不是我词穷,而是在那种时候,只有这三个词语能最简单,最直白的表达我心声。 那时我最惊诧的不是对方让步之语,而是他们对这个养尸地地看重。因为养尸地,竟然连自己人都杀,而且杀的毫不犹豫。 修行人都是心狠手辣的,他们最执着的,不是个人力量。因为无论天尸脉还是周家,又或者在地府中全军覆灭的无数宗脉,他们所追求的,都是整个宗脉力量更上一层楼。就算是殓尸人,他也是为了把殓尸脉重新建立,让整个宗脉站在人世间的最巅峰。化身阎罗,并不是为了掌控轮回,做比人更强大的鬼神。 这里没有人为了个人强大而出手,他们所有的理念,所有的执着,所有的不顾一切,都建立在宗脉能够强大的前提上。 这是一种团结,是一种应该支持的团队精神,因为为了宗脉,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但同时,他们也可以毫不留情的牺牲同伴。 我应该赞扬他们,还是应该贬低他们? 我看向了老道,五行脉只剩下他一个。 当初为了救师弟,他可以牺牲一个女子的清白,但却带给了所有人痛不欲生。这是自私,是无情,说到底,老道与这些人没有太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因为他只是一个人,我不知道当遇到最危险的情况时,他会否牺牲别人来保护宗脉的利益。 对修行的印象,我再一次深刻,但也更加迷茫了。 身为八索的当代传人,难道我也要和他们一样吗? 我忽然想起自己那位冷漠至极的母亲,她,也是因为如此吗?以至于,连亲情都算不上什么了? 两种不同的观念,再次于我心中开始了冲突。 秘尸脉的狠辣,似乎并没有出乎老道的意料,他在沉默一阵后,说:你们需要什么。 老道并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只是他过于霸道,也可以这么说,他已经完全不了解什么叫交际手段,什么叫人际关系。 也许,修行圈就适合这样的人。 老道的让步……也不能说是让步,总之,他的话让对方开始思考起来。 那只绿鬼尸再次出现在原先的位置,对方显然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在思考之余,保护好自己也是非常重要的。 我们需要木灵丹。对方开口。 不行。老道毫不犹豫的拒绝。 这并不让对方意外,他们紧接着说:取出石兽,会对养尸地产生巨大的损耗。这里的天生福地,可培育三只天养尸。 对方的话语到此告一段落,老道没有搭话,而过了一会,对方又继续说:倘若高人真无法补偿,那么,我们要你做出大阵,汇聚周围的天灵之气,加快三具天养尸的成型。 这会彻底毁掉登龙峰。老道士回答。 但这与高人没有关系。对方立刻说:高人若愿意,便可取出石兽,若不愿…… 我可以拿出另一尊石兽代替。老道士说。 哦?这有些出乎对方的意料了,他们在沉默半分钟后,说:倘若高人真有可代替的石兽,请拿出来。 老道还有另一尊石兽?我有些疑惑,但随即想起来,当初三脉意图挺进中原时,曾邀老道去帮忙,而报酬就是一尊石兽。当然了,三脉的目的虽然为了坑周家,但石兽终究还是给了老道。 好。老道应了一声,随后手里的法印放开,在袖子里摸索一阵,掏出了一尊石兽。 这石兽如飞腾的野马,只是头部长着两根长长的尖角,看起来不伦不类的。老道一挥手,将石兽抛向对面。 绿鬼尸一闪而过,没多久,对面便传来了声音:看来高人早已有了准备…… 不用多话,将石兽取出来。老道说着,手里的法印再次掐起。虽然他很爽快的先给了货,可对方要想黑吃黑不付钱…… 对方也没有磨叽,绿鬼尸在偏西的一个位置闪现,手里便多出了一样东西。没见它有什么动作,那东西便自动飘向这边。 比起红毛尸,我对绿鬼尸更加忌惮。因为红毛尸似乎与地养尸差不多,虽有奇异之处,却都是靠强大的肉体攻击。而绿鬼尸却不一样,它如同瞬移一般的移动方式,绝对是杀人的最佳武器。谁也不知道它消失后,下一刻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老道或许能看出来,不然的话,对方早就派绿鬼尸把我们当害虫一样消灭了。 巨剑的蓝光,映照出来物的面容。我看了一眼,顿觉有些吃惊,因为那石兽太大了,而且从形状来看,竟似人形。 只是,他像被人拦腰劈断,封入石中的只有上半身。 天纲 第一百七十三章 邪教(8) 我一看这石兽模样就心里发毛,不光是其诡异的样子,更因为秘尸脉这等于在耍老道。 用半截石兽来换一个完整的,他们可真是奸商! 老道手一招,将石兽接过来,顿时眉毛微扬……那边,绿鬼尸已经拿着新的石兽放入地底了。 我感觉脑门轰的一下就炸开了,这老头,难道又…… 我们走。老道忽然说。 啊?走?我愣了一下,但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老道没有多言,挥手撤去了巨剑,动作干净利索。 紧接着,他一手拉着我,一手提着那半截石兽,以缩地法离开了巫山。 老道只迈出三步,但这也离巫山两百多里远了。他停在一片树林中,这里人烟稀少,周围的树木很茂盛,没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老道站在那,将半截石兽放在地上仔细看着,我在旁边早就憋不住,便好奇地问他:你怎么愿意走的?他们才给了一半…… 我给的也是一半。老道士回答。 啊?我愣了一下:你那不是完整的吗?我看得很清楚啊。 我五行脉留下的石兽已经随那一次消散,而魏擎苍又赠予我一尊石兽。我之前曾劈开过,但它流逝的精气过多,已经无法支撑古路再现。所以,我将其中一半送去做研究,另一半的不完整之处,是以五行法中的土行凝聚而出的。所以,我并不吃亏。那尊石兽本身就没有多少精气,想必也支撑不了太久。 这……我有些愕然:这不太好吧。 秘尸脉想以半身石兽换我完整的就好吗。老道反问我一句。 我顿时哑然,刚才还想着秘尸脉是奸商,可现在看,老道比他们奸多了……本身就没啥精气的石兽,竟然还有一部分是用道法变出来的。 显然,秘尸脉那几人对石兽的研究并不多,而老道的道法深不可测,所以才能成功骗过他们。 原来如此,难怪你在袖子里摸那么久。我恍然大悟地说,但随后便想起老道当时坚定不移的语气,忍不住又问:要是他们真不肯答应,你会怎么做? 在他们杀掉那人之前拿走石兽。老道士回答。 呃……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抢或者把他们都杀光。 他们与我无仇,如果为了抢石兽去杀人,我要杀多少人才能找到师弟。 好吧,不过你那把大剑真的很厉害。我以为你真打算和他们拼命,然后等五典本源出世呢。吓我一跳…… 我没有说谎。老道士接话说:倘若他们真要动手,我便一击毁掉整个养尸地。 老道语气很淡然,说:道灵虽然会耗去我所有道力,甚至抽空全身精气,但我必须要还击。五行脉,不可被辱,这是祖训。 没那么严重吧,还要搭上命,不值得……我被惊住了。 对你来说,或许不值得。但我五行脉老祖宗之所以脱离五典,就是为了向本源之人证明,他这条路是对的!即便没有血脉传承,我们仍然可震慑天下。但如果在我手里,这种威风被人踩在地上,从千年前的老祖宗一直到我这一代,都将成为笑话。所以即便是死,也绝不能被人羞辱。 老道的这种情感,我无法理解,为了所谓千年的荣耀就连死也不怕?什么祖训,那都是古人的笑话,可老道,却把这种笑话当真。 你死了,五典本源出世,不也证明你们错了吗?我说。 我们这一脉没有错,错的,是这天地。老道摇头说:连八索一脉都落寞至如此,就算五典一直血脉传承,难道就一定不会落得如此吗。而倘若没有血脉传承的限制,我脉所有法门齐聚,广收门徒。哪怕天地再变,我们也仍可站在这一世的最巅峰。 好吧,我辩不过你。但我觉得,如果你能找到五典本源的人,和他们讲明白,或许…… 对的人,为何要去找错的人讲这些。老道士摇头:你不懂。 得……一听“你不懂”这三个字,我就说不出来的郁闷。这种话题继续讨论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修行人的荣辱观,不是我能想能猜能适应的。 咦……老道忽然发出了轻微的惊声。 怎么了?我连忙凑过去看。 地上的半截石兽,被石头完整的覆盖,除了人形轮廓外,什么也看不到。 老道没有立刻搭话,而是蹲下来在石头上抚了几下,又轻敲几下。 你在干什么?我好奇地问。 他依然没有回答,忽然一手画出了简易的空符,并指成剑在石层上削了起来。 被蓝光包裹的手指,如世上最锋利的快刀,石层唰唰的被削了下来。忽然间,他手指与石层碰撞发出“叮”的一声。 老道将手指拿开,我弯下腰,更近一些看,这才发现,被削去的石层下还有一层金色的东西。有些像金子,但是从透明度上来看,又更像玉石。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没听说石兽的身体外,同时包裹两层东西啊。老道在五行道观劈开的那尊石兽,也不过是一层石头罢了。 不知道,但是很坚硬。老道士一边回答,一边用手在第二层的金色玉石上抚摸着,像是在辨认。 道力无法刺透,被彻底阻隔了。老道士又说。 那秘尸脉怎么用它的?我很是不解地问。 不清楚。老道士摇头回答:或许他们根本没有用,又或者有独特的秘法,毕竟魏擎苍带去了来自鬼神的东西。 这倒是……哎,你干嘛? 老道手里的动作不停,片片石层飞溅着,他头也不回的答:把它整个打开,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所以我没有阻止,反而在一旁很期盼地等待着。过了几分钟,老道或许觉得一层层削太慢,干脆再画一道空符,直接一拳拳大力砸过去。 借用空符的力量,老道就像一头力大无穷的巨兽,石层在他不断的锤砸中,发出咔嚓声,很快就出现了裂痕。 没过多久,所有的石层被完全砸掉,这尊半截的石兽,彻底显露了原本的样貌。 这是……我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叹。 虽然金色的玉石透明度并不高,但依稀还是可以分辨出,眼前这尊石兽,与我们这些人类区别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它眼睛半睁着,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又像是很痛苦。身上穿着浅紫色的半身盔,只是像经过了大战,连盔甲都只剩小半。而在其腰部,有明显的切痕,甚至连同它半个手掌都切掉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像和谁战斗过?而且,切痕很光滑,因为封住那里的金色玉石,像镜面一样。 这是什么?我问。 老道很仔细地在看,但还是只能摇头:我不知道。看起来很像人,但为何与石兽一样被封住?倘若能想办法剖开这一层阻隔,我便可以用道力来辨认。 我不禁翻个白眼,这话不跟没说一样吗。要是能剖开玉石,拿去解剖肯定比你用道力辨认的更加彻底。 对了!我灵光一闪,连忙说:我们可以找廖老。你的道力虽然对它无用,但廖老的实验室有很多先进的机器,或许可以切开这层。 老道没有立刻应下来,而是站在那想着什么。 怎么了?你还怕被他抢了?我问。 我在想,既然连我都无法解开这一层,为什么不拿去交换其它的石兽。老道士回答。 我愣了一下,随后就傻眼了。这老头到底什么脑子啊,怎么动不动就想着坑人呢。自己搞不定的东西,就拿去交换别人的宝贝,做什么道士啊,跟我回去开店吧! 不过这石兽……唔,或许用石兽来称呼不是很恰当,因为这毕竟与之前见过的石兽有很大差别。 总之,这东西是属于老道的,人家怎么处理是人家的事,我只有建议权罢了。不过,如果真拿这么奇异的东西去交换那些石兽,我总觉得很可惜。 这时候,口袋里有了动静。我撑开一看,蛟爷眼睛都没睁开,信子要吐不吐的,正摇头晃脑想往外爬呢。看它脑袋朝的方向,正是地上的怪东西。 我这叫一个无语,连忙把它按回口袋。这家伙也太馋了,还迷糊着没睁眼呢,闻着味就想下嘴。 你就是吃多了才惹出来麻烦,还是老实睡觉吧。我把口袋的扣子扣上,又用手捂着,免得蛟爷偷偷溜出来。 没什么好研究的,老道便把半截人身塞进袖子里。我看的叹为观止,老道可真是像哆啦A梦啊!有时候我都想趁他睡着了偷偷钻进袖子里,一方面体验从大变小的奇异感,另一方面,看看里面都藏了什么东西。 咦?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老道忽然又低呼一声。 怎么了?我连忙问。 有人过来了。老道说,随后一把拉住我的袖子:我们走。 这时,忽然有一股黑气从地下冒上来,直接化成一只手掌抓向老道的脚踝。 老道直接抬腿剁下去,将那手掌跺散。虽然没有被伤害,但他却放开抓住我袖子的手,看向了左侧。 我不禁冒冷汗,这谁那么大胆,连老道都敢抓…… 天纲 第一百七十四章 邪教(9) 左前方响起了窸窣声,接着,三个人影从树林里钻出来。这三人都穿着很现代化的服饰,在看到我与老道后,他们脸上的兴奋之色变换一下,但随后又冒出来。其中一人看着我,竟然很恶心的咧开嘴笑,看他那眼神,像把我当成食物了。 而这时,我注意到其中一人的衣服咧口比较大,一颗黑色的珍珠石,在他胸前晃荡。 我不禁一愣,这三个人…… 他们没给我思考的时间,直接纵身扑过来。 我下意识后退几步,冲老道喊:小心,他们是那个邪教的人! 老道并没有后退,一手空符画出,直射地面。 地五行,法令,起!老道一手点向地面,随后再画起了空符。 而在他前方,轰隆隆的声响不断,翻飞的泥土像被吸引的铁粉,很快凝聚成了一堵墙。只是没等老道一张空符画完,泥墙就发出砰的一声。 我看到一双黑手的手从墙体中探出又快速收回去,下一瞬间,三对拳头同时打破墙体的阻碍。老道没有丝毫的迟疑,脚尖轻点向后掠去。 两道黑气从他之前所在的位置冒上来,而这时,泥墙已被彻底击溃,三个邪教徒同时冲过来,有人大喝一声,凌空挥拳。毒蛇一般的黑气在他挥拳过后,微微一顿,接着如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向我和老道汹涌扑来。 老道的空符刚刚完成,他轻拍一掌,空符向前飘去。老道一手掐起法印,轻喝一声:天地五行,金灵神出,辟邪斩妖剑,出! 一声落地,空符立刻化作金色的符剑向前刺去。别看这把剑细小的还没一米长,可穿行中却带着强烈的风势。黑色的巨口被金剑一穿而过,徐徐消散中,辟邪斩妖剑在对方不敢置信的眼神中,轻易穿透了他的胸膛。 没有血花飞溅,只有那人倒地的噗通声。 斩妖剑飞出后,老道已没有时间再去画空符。因为另外两人已经冲到眼前,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用力将我甩到身后,随后仓促间与其中一人对掌相击。 那人闷哼一声,胳膊一软,被击退了数米远。可这时,我听见老道身上传来“砰”的一声响,一只拳头毫无阻碍的击中了他的胸口。这一拳的力量极大,像有人抡起巨锤砸在了石板上。 我听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在最危急的时刻,老道把我护在身后。如果他因此出什么事,我怎么回去面对老妇人和小美女? 一想起老道二十多年的悲惨生活,我心里突然充满了勇气。 右手抬起,食指对准了前方来袭者,我口中念出了八索道咒:灵定天地,道化自然…… 老道被一拳打的身子颤抖,但他没有后退,而是两手同时抓住对方的胳膊,狠狠的一扭。咔嚓一声响,那人面容惊惧,可没等他有什么动作,一道金光闪过,他张大了双眼,嘴里呃呃两声,却什么也没发出来。 在辟邪斩妖剑穿透一人喉咙的同时,最后一个邪教徒双手探爪,抓向了老道的太阳穴。一缕缕黑气在他掌间环绕,以这些人的力量,一旦头颅被抓住,要么成烂西瓜,要么被抓出十个血洞。 老道一把扭断来袭者的胳膊,此刻粗喘一声,正要有所动作。 一道青光从他耳边穿过,直接没入对方的面门。 那人的动作立刻停顿下来,“砰”的一声巨响,老道的右腿也狠狠踹在他的胸口。这名邪教徒没有任何反应,被踹飞十几米远。 而在半空中,他浑身的肌肉皮肤都开始萎缩,等落地时,已经轻飘飘的。 看着那人被道咒击中而停止了动作,我心里忍不住激动起来。这是万法莫逆第二次有了实战效果,而且两次都替老道解除了危机。 一直以来,老道在我心中都是不可攀越的高山。他虽然可以护住我,但却像山岳一样压在我心头。 因为我是八索传人,是最正规最传统的血脉传承。可这样一位传人,却连脱离了五典的五行脉都比不过。 所以在老道面前,我觉得自己像个孩子,特别的弱小,乃至有些自卑感。 但如今,我终于可以帮助他了! 老道粗喘一声,忽然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掐起了很特别的法印。 我不明白那法印代表什么,只知道很少有人在战斗后,立刻让老道疗伤的。 这些邪教徒,比我当初在城市里遇到的更加厉害,可以说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小美女那天在山洞里怎么独自消灭两个邪教徒的,我到现在还想不通。 一边想着,我跑到老道的身边,担忧地看着他。 老道并没有疗伤太久,很快,他将手从胸口移开并站在了起来。 你没事吧?我问。 无碍。老道摇摇头:他们的力量很特别,可侵袭人体精气,驱散就没事了。 真的没事?我狐疑地看着他,连泥墙都能打破的拳头,打在身上会没事?这老头,是铁人吗? 老道没有再次回答,而是看着我说:看来你的八索道法,有了长足的进步,已经可以灭敌了。 嘿嘿……我忍不住有些得意地笑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啊,反正我就…… 你说他们就是邪教的人?老道用问题打断了我的话语。 虽然没能继续得瑟,但我如今身心愉悦,便高兴地点头:没错,就是他们。在他们的脖子上,有统一的黑色珍珠。 老道微微点头,随后越过我向那几具尸体走去。 虽然点头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动作,但对我来说,却是意义非凡。因为能让老道点头的人,没有几个。 我兴奋的几乎要大喊起来,再转身追过去时,老道已经开始查探尸体的情况了。 三具尸体,一具被刺穿了心脏,一具被刺穿了喉咙,还有一具浑身的血肉都萎缩起来。不过,他的胸膛有明显的凹陷,这是致命的伤害。所以最后一人的死亡,究竟是老道的功劳还是我的,这就很难分辨了。 反正这种事有功劳也没好市民奖拿,我只看了两眼,就不去在意了。 老道蹲下山,先把尸体脖子上的黑色珍珠拽下来,放在手里仔细看着。他眼睛微眯,像是思考,又像在感受什么。 我没敢立刻问问题,生怕打扰他。 老道托着黑珍珠看了一会后,说:这东西很特别,有很古怪的气息。 是很特别,连蛟爷都抢着吃。我说。 老道微点头,说:这里面似乎蕴含了许多血气,对于它来说,是大补之物,如普通人吃百年老参。只不过,这里的血气有些杂,并不精粹,其中还有魂魄的碎片。它当日的异变,或许就是因为这些。 我微微一怔,立刻明白他是说蛟爷追杀周师弟的事情。 那以后会不会对它有影响?我连忙追问一句。 倒无大碍。老道士说:它魂魄经过两世重修,比普通蛟类更强大。这些碎片虽可影响,但时日长也就淡了。毕竟魂魄碎片,除了自己外,其他人都无法吸收凝聚。 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东西材质倒分辨不出来,有些像凝血石,又有些像鬼铁。但是这两样东西,都无法让魂魄碎片藏入。噶木当初就是因为难寻材料,才以道法强行凝聚魂魄,耗费数十年保存下来。否则的话,以他的本事,现在绝不会比我弱多少。 呃……听老道又谈起了噶木,我张张嘴,最后还是没插话。这俩人属于敌友难分,我一个外人,不好搀和。 凝血石和鬼铁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这两样都是很特别的东西,凝血石可凝聚人之血气,我当初做的补血丹,便是仿照此种石头。至于鬼铁……老道顿了一顿,接着说:那是幽冥地府所产,一些鬼神兵器都是以此锻造,有驱鬼拿魂之效。 哦……我点点头,然后问:那你也辨不出这样东西? 老道嗯了一声,随后把黑珍珠收进袖子,又把手放在尸体的胸口。 我好奇地看着他,过了一会,老道将手移开站起来。他眉头微皱,说:很奇怪,这些人竟没有魂魄留存,连血气都消散了。 啊?什么意思?他们是活死人?我惊讶地问。 并非如此。老道摇头说:之前我还能感受到魂魄离体,而交手中,他们的血气也很旺盛。短短几分钟,魂魄和血气都消散了,这很奇怪。 会不会是……地府不是复苏了么,他们去轮回了?我说。 此处没有鬼神气息,地府虽正在复苏,但开启轮回并非一日之功。几年甚至十几年内,轮回还是无法完全开启。老道说: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的魂魄与血气都被收进了怪石中。 我想起来了,当初遇到他们时,这些人正在吸一个老人家的血气。 但他们吸取血气有什么用呢?老道有些疑惑:人之血气受于天,是很难被他人吸收的。即便他们能收走血气,也很难用上,除非是用来喂养鬼王一类的妖物。 那也说不定啊。他们在那么多地方出手,连修行人都抓,说不定就是为了养几百只鬼王呢。我说。 老道只摇头,没有说话,随后,他走向第三具,也就是被万法莫逆击中的尸体。 天纲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古怪的半具尸(1) 这具尸体已经萎缩的像木乃伊,血肉凹陷,能清楚看到被皮所覆盖的骨架。 老道走到那同样蹲下来,将手放在尸体胸口。过了一会,他将手移开,并顺手把那人脖子上的黑色珍珠拽下来查看。 我见他默不吭声,便忍不住问:有什么发现吗? 老道又思索一会,才说:万法莫逆是很奇特的道咒,但它并不能驱散人之血气,反而更像打散道术的咒语。这个人被你的道咒击中,异变很明显。 老道站起来走到另一具尸体处,将最后一颗黑珍珠也拽下来,过了一会,他将两颗黑珍珠都收进袖子,继续说:被万法莫逆打中的尸体上,石头里的血气和魂魄碎片比另外两颗少很多。这些人,恐怕是把血气与魂魄都藏在了尸体里。只是,他们如何将石头与肉体联系起来,以支撑自己继续存活呢。 我呃了一声,不知晓答案,但还是听明白老道的意思:你是说,他们已经变成类似僵尸的行尸走肉? 老道嗯了一声,说:可以这样说。 难道这很不正常?我有些疑惑。 当然不正常。老道说:人体没了血气,就如之前那具尸体,很快要腐朽。没了魂魄,更是连意识都消散,又怎么行动。即便一些尸,也依然保留了部分魂魄碎片,而非全部打散。这些人,很有些手段。 老道的评价算是很高了,听的我有些惊讶。 我们在那地方并没有呆太久,老道说想彻底了解黑珍珠的来历,需要一些时间。而且,他也需要找到下一尊石兽所在地。 看老道的样子,似乎对黑珍珠产生了兴趣。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一面是,小美女不用再每天缠着我了。坏的一面是,他很可能会对邪教出手,这会让他遭遇更多的危险。 要知道,那个邪教如今可是有很多修行者在找,但至今为止,无人能抓到活口,更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与来历。 这是一个组织严密,首脑心思缜密的教派,让人完全猜不出他们想做什么。 我绝对不信,一个几天就大范围崛起的邪教,只是想拿血气喂养鬼王。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们根本没必要招惹其它修行者。 老道带着我回了实验室,机器还在继续发射脉冲信号以确定下一个石兽的位置,这是一个需要时间,也需要运气的活。 我们的出现,并没有在实验室里引起动荡,除了廖老外,其他人继续马不停蹄的东奔西走忙活着。 找到了?廖老很期盼地问。 老道点点头,说:你的方法的确有用,但那尊石兽不是我想要的。 那……能不能……廖老有些踌躇,又带着期望的眼神。 我一眼就看出他是什么意思,但老道并没有立刻拿出石兽,而是问:幡然在哪里。 哦,她觉得这里很无聊,所以等了一会不见你们回来,就和小仙儿回家了。廖老回答说。 老道点点头,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颗黑珍珠递给廖老。 这是……廖老带着疑惑的眼神接过来。≮我们备用网址:www.txt80.com 八零电子书cc≯ 不知道什么东西,或许你可以有收获。老道士说。 廖老嗯了一声,然后唤来一个年轻人把黑珍珠拿走,接着又看向老道。那眼神中的渴望,已经没有任何掩饰了。 这一次老道也没有拖延,他袖子一抖,将那具被金色玉石包裹的半截人身甩出来。 这东西外表坚硬无比,连老道都无法切开。但奇特的是,他好像很轻,落在地上并没有太大的声响发出。 这是……廖老猛地去下眼镜,用力擦了几下,又快速戴上。在这个过程里,他人已经蹲下去了,眼镜戴上的时候,一只手已经摸在金色玉石上。 这就是那尊石兽,之前有一层石壳,但被我打碎了。老道士回答。 缩地法没有在实验室里引起大动静,但这具古怪的半截人身,却让大半个实验室的人都围了过来。 很多人都发出了惊叹声和低呼声,几位老人挥手驱散围拢的科研人员:都围过来做什么!回到自己的位置! 围过来的科研人员,大多是不超过四十岁的“年轻人”,相比廖老这种九十多岁的寿星,四十岁真不算大。 这些人被赶回岗位外,廖老和几位老人都蹲在半截人身旁仔细地看着。 他们时不时低声交流着,但大多是在讨论怎么研究这东西,是切开?还是用机器探测。 切开他,留下一截手臂,其它的我要带走。老道士说。 啊?廖老惊愕地抬起头。 这是我以石兽换来的,所以需要带走。老道面色平静地说。 廖老更为惊愕了:换来的?你的意思是,这东西之前有主? 没错,而且我们还和他打了一架。我在一旁插嘴。 他们……在使用这个……东西?廖老又问,他说话中略有停顿,像在确定怎么称呼地上的半截人身。 老道嗯了一声,没多说细节。他不说,我也不敢多嘴,这毕竟涉及到真正的修行圈。廖老虽然与修行者有接触,但有些事情,知道了并不是好事。 是哪一个宗脉?廖老问。 老道微微垂首看向廖老,过了会,他开口吐出三个字:秘尸脉。 秘尸脉?天尸四脉之一的秘尸脉?廖老皱着眉头问。 你知道的不少。老道士回答。 老李,你负责这东西的切割。廖老先对旁边的一位老人说,在对方应声开始唤人来抬半截人身的时候,廖老又转头对老道说:要麻烦你等一下了。 老道随意的点了下头,便把目光投向一旁的机器:尽快找出下一尊石兽的位置。 这是自然,一有消息我就会通知你。廖老说。 实验室的另一边,已有很多人聚集。大型的切割机器开始运转,考虑到安全问题,切割的房间已经被封闭起来。 廖老也很心急,站起来向那边走去。 见他离开,我看向老道,低声问:你的伤真没事?就算有下一个石兽的位置,也等几天吧。 老道没点头也没拒绝,只看着机器像出了神。见他不说话,我只能再找话题:你说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会不会是秘尸脉自己炼出来的东西? 秘尸脉没有这种本事。老道士回答:那一层可以隔绝五行道力,非我们这些修行者可以做到。 啊?你的意思是……那东西不是这世界上的?难道……是仙?我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因为忽然想起,老道在研究疑似仙的金色骨片时,也说过道力被阻隔一类的话。 或许是,或许不是。老道说:但绝不是秘尸脉能炼出来的。他们的本事,大多在活尸上。 说起活尸……对了,之前见到的,真是红毛尸和绿鬼尸?我好奇地问。 老道嗯了一声,但又补充了一句:但那是未完全成型的尸,并不算真正的红毛绿鬼。倘若秘尸脉真能拿出三只完全成型的活尸,连我也要避开。 这么利害……我有些吃惊:他们隐藏那么多年,会不会…… 基本上不可能。老道士摇头说:养尸地不是那么好找,而且真正的成型活尸也无法被控制。就像一个成年人,哪怕被铁链捆住,他依然会想办法逃离,或者杀死囚困他的人。所以秘尸脉虽然以五大活尸为主,但却只以特殊的秘法,培养出未完全成型的活尸。 那也够厉害的……我惊的咂咂嘴。不过对秘尸脉我倒没什么好怕的,那些未成型的活尸虽然厉害,但还不如魏家的顶级铜甲尸。在地府里,我一击就能灭掉那只顶级铜甲尸,如今虽然没那么神勇,可对付秘尸脉这种,应该还是可以的。 从这一点来看,我觉得万法莫逆的威力,应该还是很大的。因为它好像可以破掉隐藏在躯壳里的法术,而炼尸就是将秘法放进尸体内部,达到炼化的目的。这也难怪秘尸脉会对我这么个毛头小子很忌惮,八索一脉的万法莫逆,算得上炼尸类克星。 那么,什么样的道法会是我的克星呢?我不禁好奇起来,这世上,有能够克制八索的道法吗。 万物莫视很强大,进入虚无空间后,无人能发现。除非我道力干涸,否则的话,永远不会被人伤害。 如果这世上真有克制八索的道法,我想一定有一种,是专门对付万物莫视的。 这个问题,连老道也无法回答。 五行脉没落很久了,又与八索一脉断开联系近百年,所以就连他都也不知道答案。这让我觉得很可惜,如果老爹没把那些古籍都烧毁的话,或许其中就能找到答案。 一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老爹为什么烧毁家中所有古籍。 是因为我那位母亲过于冷漠吗?因为她离家出走数十年都不回来?我的家族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时,廖老忽然急匆匆地走过来,他脸上有喜有忧。到我们跟前后,说:出了一些问题,机器被损坏了,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 原来他是来征求老道的意见,我不禁看向那个被封闭起来的房间,半截人身的切割,到底出了什么异常情况? 天纲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古怪的半具尸(2) 在得了老道同意后,廖老立刻安排人准备更换机器。 在等待的时间,我好奇地问他:房间里出了什么事? 廖老回头看了一眼封闭的切割间,说:我们的切割,是以世界上最先进的机器完成的。但是在切割的过程中,机器忽然断成了很多截。一名操作人员恰巧进入房间,也跟着……唉。 我大吃一惊,出人命了?怎么会…… 我们也不知道,机器的关键部位是以合金铸造的,但却像豆腐一样被切开了。廖老说:这让人无法置信,我觉得,那东西来历非凡,或许不能用普通的手段。 把被切掉的东西拿来。老道说。 廖老嗯了一声,吩咐人去拿。 我问他:不能用普通的手段,那应该用什么? 如果时间很多的话……廖老看向老道:我们可以先对这东西进行解析,探寻能量源,找到解开的方法。虽然没有成功切割,但在那瞬间,我们探测到房间里的能量数值忽然上升几十倍。这是个很庞大的数字,假如房间里原来的能量只有一桶水那么多,那么在切割的瞬间,这桶水几乎塞满了整个房间。所以我觉得,那层金色的东西,或许是一种能量。 就像石兽一样?我问。 可以这样说,但也不完全对。廖老说着,这时,有人送来被切断的机器。那是一个类似支撑架的东西,可以在底部看到并不是很光滑的切口。 老道俯下身,用手在切口上滑过。只是这一个动作他便站起来,我连忙问:有没有看出什么? 老道站在那静思一会,随后说:的确是一种奇异的力量,但这似乎不是被切开,而更像被洞穿。 洞穿?我和廖老都没能明白这话的意思。老道没有解释明白,只是说:这种力量的释放很集中,但它应该没有太多的能量,否则的话,那个房间应该也和机器一样被洞穿了。 你的意思是,大量的能量分子,在同一时间刺穿机器,所以才像被切开一样?廖老的脑筋,比我转的更快。或许是这样。老道回答。 那可真是太可怕了,为什么……真是一具奇怪的尸体。廖老挥挥手,让人把破碎的机器拿走,然后他看着老道,说:这样切割实在太危险,我需要时间。 在第二尊石兽的位置出来前。老道士给出了答复。这……好吧。廖老有些无奈,虽然他是在帮老道,可也不好说太多。毕竟老道拿出砖头大的金砖,虽然和整个计划相比不值一提,但人家起码给酬劳了。给了钱,就是雇主。 用来切割的机器过于先进,短时间内很难更换,所以廖老他们不得不把研究的重心,放在金色玉石的能量解析上。这是很费功夫的活,比切割要麻烦上百倍。我本以为老道要在实验室等待第二只石兽位置确定,没想到他却跟我一起回了市区。 我回去是因为等待过于枯燥,在那站着还不如回去练练空明咒。而老道回去,是因为他要查黑珍珠的来历。那个邪教敢摸他屁股,心高气傲的老道如何能忍受。 送我回别墅后,老道一个迈步离开了,说要回五行道观翻看古籍。 我们俩的回归,让小美女很开心。她好奇地问东问西,知晓那具古怪的半截人身后,她表示有极大的兴趣,但对我来说,就必须表示有极大的压力了。 这丫头明显就是个破坏狂,暴力狂,真让她去实验室搞研究……可能研究主题是怎么更快的惨死吧。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邪教吸引去了。 他们敢抓老头子?小美女很是惊讶地张大嘴:那些人是不是脑壳被猪当白菜拱了? 可能吧……我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能不能淑女点,跟廖仙儿学学。 关你屁事!小美女一脚踢过来:快说,还有什么!在她张牙舞爪的恐吓下,我只好把整个过程都完整描述出来。 他们可比咱俩当初遇到的人厉害多了,配合的非常好,连老道都差点受不住。要不是我…… 少在这吹牛!小美女打断我的话:那黑珍珠呢? 呃,都被他带走了啊。 都?他?小美女两个问号甩过来,然后尖叫一声,又一脚狠狠踢过来:要你有屁用!去死吧! 有本事你找老道要去啊! 我懒得理他! 我懒得理你! 混蛋!你死定了! 别闹了,房梁都被你们震颤了,快下来吃点心……廖仙儿在楼下喊。 哦,来啦!小美女欢呼一声,松开抓住我头发的手,飞快的向楼下跑去。 这个泼妇!我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等我揉着头发下楼时,小美女已经把点心吃的差不多了。她一边猛往嘴里塞,还支支吾吾模糊不清的冲我喊:快……唔,来!还没讲……呃,讲完呢! 我翻着白眼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有什么好讲的,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还有问题,你自己找老道去。 呀!你胆子可真大!小美女吃饱喝足,刚刚损耗的体力又彻底恢复了:想死吗!敢跟我这么说话。 不然你要我怎么办……总不能去他袖子里偷吧。我瞥了眼小美女,见她正要点头,连忙加一句:要偷你去偷,我可不管那么多。 你是不是男人啊!小美女气的直跳脚:要是我们能找到邪教,就可以告诉周师叔他们,我们独生脉就是大功臣了! 是你们独生脉……我咽了咽口水,把绿豆糕润进肚子里:你的周师叔差点没杀了我,连蛟爷都被他害个半死。 那……那,那是意外!小美女显然没有充足的底气。 我是懒得和她多话,说:首先,独生脉不是我的,也和我没任何关系。其次,邪教和我也没有关系,他们爱抓谁抓谁。再者,我好歹也是个大男人……哎,你站起来干嘛?你大爷!不要再拽我头发了,再扯我跟你拼了! 廖仙儿在一旁捂着嘴笑,看着我们俩在那闹腾。最后,好不容易从小美女手下逃脱,我立刻回了房间,把门锁死。 这个泼妇……要是哪天我秃顶了,非找你算账不可。我揉着头发坐在桌前,把电脑打开。廖老家的电脑配置都很高,网速更是快的离谱。我打开百度,以金色,玉,玉中人作为关键字搜索起来。 那半截人身实在太奇异了,给人一种无法置信的科幻感。百度搜索不太靠谱,连续翻了很久都没找到和这有关的资料。不过这也正常,那层金色的东西,不可能是玉石。但它究竟是什么我又不知道,只能继续胡乱翻找着。 幸运的是,这么一通乱翻,竟然真找到了一篇新闻。上面说湖北某县,在七十年代末出了怪事。有人在深山里看到有光冲出来,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光里有一个人,是从山里的深坑冲出来,身上有银白色的东西,像玉液又像水银。不过这篇新闻的最后有了辟谣,说是月光在矿物的折射。 这种新闻我看过无数,大多都和UFO有关,而这,也是与半截人身最相关的新闻了。虽然无法辨别真假,也不知晓两者是否有关,但起码给我一个遐想的空间。如果新闻是真的,如果那个人也是被玉石包裹,那么他们来自哪里呢? 深坑?深坑又通向哪里? 我想起廖老的两个理论,其中一个说地下可能藏有地府世界,那是位于地表之下,又可能包裹整个地球的世界。这种描述,用现代逻辑显然是无法理解的。而另一个则说,不同的石兽可能通往不同的世界。封在玉中的半截人身显然和石兽有很大区别,起码在切割时没有出现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道路。那么,这种深坑会通向哪里呢?而如果深坑之下有另一个世界,那半截人身生前,又是与谁在战斗? 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被倪匡附体了……虽然我喜欢科幻点的东西,但我不喜欢自己也成为其中的主角。火星是很好,但每一个火星人都被鄙视成章鱼干了…… 杨天佑!有人找你!小美女在楼下大呼小叫着,隔着门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就会扯淡,我在南京人生地不熟的,谁找我做什么。 杨天佑!小美女继续大叫着,而且声音似乎离我越来越近。我心里惊了一下,这丫头又准备发疯了。没等她跑上来,我连忙过去把门打开。否则的话,那丫头能直接把门板拆了冲进来。 出了门,正见小美女蹬蹬蹬跑过来:你耳朵聋啦?有人找你。 哦……是谁啊?我问。 我怎么知道,不过他们说认识你妈。小美女回答。 我妈?这更让我吃惊了。 哎呀,下去不就知道是谁了,快去! 在小美女的催促和满心疑惑中下了楼,看到几个身穿休闲装的中年男子站在客厅中央。他们身躯挺拔,即便身着并不修身的休闲服,却依然可以感受到,隐藏在衣下的雄壮。我看了他们几眼,没一个认识的。 天纲 第一百七十七章 风满楼(1) 这几人站立在那,面容肃然,让人忍不住会紧张起来。 你们……我走过去问。 原来你就是八索传人……站在最中间的一个平头男人看向我,他伸出自己的右手:你好,我是凌然,凌家对外的负责人。 凌家?哪个凌家?我伸出手与他握了握,这人并没有太用力,但他手掌宽大粗厚,给我十足的压迫力。好像握的不是手,而是一根沉重的铁木。 就是你知道的凌家,西北大地,唯一的凌家。他回答说。 养妖的……我大吃一惊。 我们一直在找你。凌然面色严肃,他眼睛很亮,不是炯炯有神四个字能形容的:准确的来说,是找八索传承。 找我……做什么。我心里一个激灵,这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找我组团打酱油的。 地府一役,我凌家大妖部损失过半,活着回来的只有三人。而其它势力,损失比我们更大,甚至一些中小宗脉已经完全覆灭,再也无法现世。凌然说着伸出自己的右手举起来:天下可分五大块,东南西北和中原地区,而现在,全天下都在找八索传承。 什么意思?你们找我……找我们八索干什么?如果现在有块镜子,我知道自己肯定已经像吃了太多素菜一样,面无人色。 小美女也听出了不对劲,她一把拉起廖仙儿往后退,警惕地看着我们。 放心,我凌家并不想对你动手,否则的话……凌然瞥向小美女和廖仙儿,话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你们想干什么?小美女在后面高声问:什么地府,什么覆灭,都和我们没关系! 凌然微微摇头,随后说:之所以来找你,因为你是八索的传人。近几个月来,有一个邪教突然崛起,抓走了不少人,我凌家也有人失踪。而在不久前,我凌家联合另外几家人,找到邪教一处高级据点,几乎要将他们的首脑一网打尽。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从天而降,护住了他们。 女人……我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据我凌家从地府逃脱的人说,天帝复生是一场阴谋,目的为何无人得知。但操纵这一切的,也是一个女人。她们的共同点是,都使用八索道法,你认为,她是谁? 凌然眼神忽然变得凶厉起来,犹如择人而噬的野兽。 我被吓了一跳,慌乱着说:我怎么知道她是谁,我不知道…… 有人传出消息,八索上一代传承现世,你是她的亲子,为何要对我说谎!你们八索一脉,究竟要做什么!凌然踏前一步,口中沉喝着。 与他一起的人没有动,但却如高山一般,气势迫人。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种压迫让我本能的反抗,因为在我心里,疑惑不比他们少,委屈却比他们更多。 她的确是我妈,但我们几十年没见了,她对我也不闻不问。你们要问,就去找她问,我虽然是八索的传人,但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 我的大喊,并没有引来凌然的攻击。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看我,待我喊完,他才说:邪教日益猖狂,我凌家一位长老的妖兽,被他们埋伏夺走,这是大辱!纵然八索道法高深,但我凌家也有沉睡的大妖。 我说过了,这都与我无关,她想做什么,我不知道,我也没参与过!你们想知道就去问她!我冷言冷语,实在不想和他们多说下去。 凌然看着我,说:你不过是个孩子,虽身为八索传人,也是无罪。我凌家不找你麻烦,不代表其他人也这么想。所有人都在找你们,或许用不了多久,南京城便要汇聚天下群英。他们会做什么,我不知道。但如果你想保命,或许只有将你母亲请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的话…… 凌然冷哼一声转身向门外走去,他的声音自前方传来:一个五行脉,保不住你! 看着凌然离去的背影,我心里像被山石压着一样,连呼吸都有些不妥。 如果这个时候可以骂人的话,我想这本书已经超过一千万字了! 他们说的什么?你妈妈要干嘛?小美女走过来问。 我怎么知道!我没好气的回答她。 好了好了,不要问他这些问题了。廖仙儿把气嘟嘟的小美女拦下来,她轻拍一下我的肩膀,说:放心吧,南京城怎么说也是个大城市,不会出什么乱子的。更何况,爷爷认识很多人,多少都会卖些面子,你在这里,会很安全。 廖仙儿的话,让我感激之余更觉得憋屈。 什么时候一个大男人的安全,需要靠女人和老人来保护了?如果他们为我付出后,我可以回报他们,那无话可说。但如今的我,能回报他们什么呢? 我忽然有些羡慕老道,不仅仅是他高强的身手,更羡慕他的思想。 或许像他那样活着,有时候也会很轻松吧。 凌然是个硬气的男人,他没有对我动手,即便我对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但我也很明白他的意思,不动我是因为他害怕被报复。虽然我说母亲对我不闻不问,可天下间,这种事谁会真的信?连我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所以,他只警告我,想让我用内心的惶恐,来逼迫母亲主动现身。他打了个好主意,因为我也想这么做。 只是,在用通冥玉佩寻母亲前,我要和老道商量一下。 这件事涉及的东西太多了,如果凌然说的是真话,那过不了多久,南京城就会成为全天下修行人的聚集地。 平静的生活,或许持续不了多久了。 廖仙儿虽然硬拉着小美女去说话去吃东西,但她眼中的担忧还是很明显。 我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只能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等老道回归。 黑珍珠的来历或许真的很难查,老道一连三天都没回来。实验室那边也没动静,这让我等得心急如焚。 有好几次我都想直接去找母亲,和她说明这件事,但没有老道为我指点,我觉得自己去找她完全是自取其辱。 第四天的时候,廖老那边来了消息。 说半截人身的解析进展很顺利,虽然遇到一些麻烦,但都解决了。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无法进行正常的切割,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找到金色玉石的弱点。 老道没有回来,科学研究我又不懂,只能问问关于第二只石兽的位置。廖老说暂时还没找到,但相信很快就会有的。 这明显是官方答复,我很怀疑,廖老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好让实验室能继续研究半截人身。但这种话我又不能说,无论石兽还是半截人身,其实和我都没一分钱关系。更何况,我如今还住人家家里呢。 而从第四天开始,廖仙儿忽然告诉我,别墅附近出现了一些陌生人。 那么大一个别墅区,来来回回的陌生人自然是非常的多,但这一批,都不是普通人。 廖老与修行人接触的很多,在识别修行人这方面,他甚至做出了科学仪器。原理就是扫描人体内部能量分子,普通人与修行人体现出的完全不一样。 对于一个能监查整个华夏地区能量分布的人来说,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据说廖老还根据个人体内的能量多少分出了若干级别。 只是这种级别对修行人来说毫无意义,因为法门用的好,就算一个低级别的人,也可能杀死老道这样的高手。 别墅区的保安巡逻次数明显增多,但政府执法机关,例如警察啊,城管啊,工商局啊都没出现…… 我已经告诉爷爷了,他会处理的。廖仙儿说完便担忧地看着我:但如果真像那人说的,会来很多很多这样的修行人,可能连爷爷也很难……所以你最好不要随意走动,只要你还在别墅里,就会很安全。 廖仙儿的话不是太靠谱,因为不在城市里动手只是一种说法,而不是法规。就算是法规,修行人会在意这个吗? 周家在郊外的据点被连根拔起,三大宗老死了俩,几百名弟子被杀,那里离城市可不能算太远。而周师弟更是直接在屋子里对蛟爷动手,虽然他很二,但你也要提防有和他一样的二货。 无论怎么说,眼前的局势对我都是相当不利的。 老道不回来,老妈不护我,廖老也不一定能镇得住那么多人。 现在出现的,都是一些小宗脉,明显是炮灰。真正的大部队还不知道藏在哪,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的位置已经暴露在所有修行人的眼里。 连小宗脉都知道我在哪,更何况那些大家族。 老道不在身边,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为了安全,廖仙儿甚至连门口都不让我呆。小美女也失去了活力,最近两天一直有些呆愣地坐在沙发上,不再和我打闹。她已经给独生脉传递了讯息,但一直没有回应。 这是很正常的,如果独生脉会来保护我,那陶天松才是真的疯了。当然,他可能已经疯过了…… 愁云,像沉重的大山缓缓向我压来。 我有种大难临头的预感…… 天纲 第一百七十八章 风满楼(2) 今天是第六天了,老道依然没有回来。 这让我愈发的担忧起来,缩地法的速度举世难敌,就算查找黑珍珠的来历,也不需要这么多天吧? 以老道的性子,黑珍珠的来历,会比寻找石兽更重要吗? 或许会,因为持有黑珍珠的邪教徒袭击他,这等于对五行脉不敬。可我不相信,老道会因为这个去找邪教的麻烦,意图把这个全世界都在找的邪教连根拔起,那太不现实了。 我本想用通冥玉佩查探他的下落,又怕这时会有人来找麻烦。万一通冥玉佩用光我的道力怎么办…… 各种纠结,让我头晕脑胀,心里憋的越来越厉害。 这几天来的修行人越来越多,而当人数超过一定程度后,甚至有胆子大的直接闯进来。虽然没有动手,但他们挑衅的眼神,依然让人火冒三丈。 廖仙儿有些被惊到了,有时看向我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我知道,她也在矛盾。 怎么办?我联系不上师伯他们。小美女在我旁边,看向门外走来走去,时不时往屋里探视的陌生人。这些人一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保安驱逐了。但没多久,他们又会回来。 别墅附近的保安,都是廖老派来的,对修行人多少有些了解。他们很明白,用对付普通人的方法对付这些修行人,根本不可能起任何作用。 所以,现在只能以世俗法规强迫对方暂时离开。 我不知道……但你不会有事,他们只是来找我。 你为什么不联系你妈妈?她那么厉害……小美女疑惑地看着我。 她太冷了,就算我找到她,也不一定有用。我叹着气说:而且,我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难道说因为有人要来找我麻烦就请她出手吗?我是成年男人哎…… 少来,也不知道要你这么个大男人有什么用。小美女不屑地哼一声,她想了想,说:要不然你自己先离开吧。等老头子来了,我让他去找你。 我去哪?道力是有限的,这里来了那么多人,等我道力用光现身后,就真成待宰的羔羊了。我摇头否决她的提议:所以,我还不如呆在这里等老道回来再做打算。起码在城市里,他们也不敢光明正大动手吧。 那倒是……小美女了然地点点头,但随后她又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什么很奇怪? 人啊!小美女冲我嚷嚷一声:你难道不觉得,突然有这么多人来找你很奇怪吗? 不奇怪啊。如果地府的事,真是我妈故意坑害那些人,那他们来找我这个八索传人报仇很正常啊。更何况,那个邪教到处抓人,她竟然会去保护邪教的首脑,真是……我都无语了。 所以这才奇怪啊。小美女说:为什么他们不直接找你妈妈,而是来找你呢? 因为我好欺负呗…… 再好欺负,抓你也没用啊。难道想用你来逼她出来吗? 不然呢……反正不能抓我去帮他们买菜。我没好气地回应着。 拜托,你是猪吗!小美女很气愤地跳起来:就算真抓你逼迫她出来,为什么全天下都知道你在这里? 可能有人推测出我的位置,告诉别人了啊。一传十,十传百…… 对啊,所以问题就是,谁推测出你的位置然后告诉公示全天下修行人的呢?难道你不觉得,这背后是有人故意捣鬼吗。 呃……我想了想,摇头:难道这不正常吗。他们可能觉得自己一家不够用,所以拉别人下水。 就为了抓你?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小美女翻着白眼,说:修行人可从来不会大举侵入世俗城市的,除非双方要大战一场,分出个你死我活。 那不可能……我下意识的反驳。 对啊,所以人家为了你一个人冒这么大的风险,难道还不奇怪吗?如果想抓你,凌家完全可以用普通的方法抓走你,他们当初来那么多人哎……可是竟然没动你,反而提醒警告,你不觉得奇怪? 呃……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可是…… 别问我,我不知道。小美女直截了当的打断我的问句,说:要我看,他们是别有用心,抓你只是个障眼法。 小美女的想法虽然很阴谋论,但的确有几分道理。只是我现在脑子都快转糊涂了,也分辨不出她说的错与对。 而且,就算她说得对,我又能做什么呢? 找你妈,问问她到底什么想法。如果她出手带你走的话,不就什么危险也没了。小美女撇撇嘴:也省的我还天天担心第二天会被人打上门,影响我胃口。 这个吃货……都这种时候,不关心我死活也就算了,竟然还想着吃! 但小美女的提议,也是我想做的。 老道一直不回来,很难说是不是出了意外。如果有人把他堵在外面,这很正常。那么多势力,仅凭老道能收拾多少,累也累死了。 我没办法再等下去,只能在沙发上掏出通冥玉佩。也许你会问,为什么不找个更安全的地方,而是在客厅。对于能上天入地的修行者来说,哪怕你躲保险柜里他们也能把你揪出来。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就显得轻车熟路。 很快,我就找到母亲的位置。 不过,这一次她不在碧落黄泉,而是在一间屋子里。 我的视野刚延伸过去,就见她手一划,接着,前方几米范围内乌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是通冥玉佩的查探视野,第一次出现类似被屏蔽的状况。我心里一惊,这时耳边传来她的声音:找我做什么。 这五个字,实在让人难以下咽,可眼前是我母亲,我又吐不出来,只能硬憋着说:有很多人,哦,是所有的修行人都来找我。因为你在地府坑了他们,而他们找不到了,所以打算拿我撒气解恨。 这件事我知道,有人想要动点小心思,你回去吧。她说。 我愣了一下,就这么简单?难道,不给我个什么对策……或者来找我吗?而且这话是什么意思?会帮我解除眼前的危机,还是继续不闻不问? 然而,她没有再对我说什么,而是直接挥手,驱散了我的视野。等我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客厅。 她实在太强大,连通冥玉佩的查探视野都能驱散……当然,这也可能因为她与我同根同源。 怎么样?小美女在一旁期盼地问。 我沮丧的摇头,因为母亲的话晦暗不明,让人难以猜测真正的意思。 但有一天可以肯定,这场看似针对我的风波,的确是有人想对她动手。 是谁呢?那么大的胆子,连她都敢动? 但这不是我能考虑的,如今的我,最需要的是一个答案。 究竟怎么解除眼前的危机…… 这时,门外走进来几个男人。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有些古怪,并不是很现代,而在脖子上,手上,还有一些装饰品。 我和小美女顿时如临大敌,因为不久前几个不怀好意的修行人,就是这么直接的闯进来。 哪位是杨天佑?其中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人问。 他的语气还算客气,这让我略微放松。 我是……你们是?我问。 原来你就是八索传人……他一边说着,带着几个人向我这里快速走来。 小美女跳前一步,大喊: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外面几个巡逻的保安好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走开,这让我心里一沉。 哦,这位是……说话的那人打量了一下小美女,随后看向我,他忽然笑起来,说:忘记说,我师兄姓杨,小名叫念喜…… 杨?念喜?这名字很耳熟啊……我愣了一下,但仔细一想,突然想起来这名字的出处。 你们是…… 没错。他点点头:我叫柳毅,师父他老人家有要事缠身,暂时来不了。所以,我们几个先赶来了,师兄他们带人,在后面赶路,想来用不了太长时间。 你们怎么会……我脑袋都懵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具体的事情,你可以等师兄来了再问。柳毅接着把身后的几人介绍一遍,说:这几位都是我的师弟,师父说徒弟这东西…… 东西……我有些讶然。 没错,师傅收我们的时候的确是这样说的。柳毅笑了笑:他说,徒弟这东西,就像房产商的土地。拥有的越多,不一定越厉害,但一定比没有的更有发展前途。所以我们这一代,总共师兄弟二十七个。 这一次,我们来了十七人。柳毅接着说:不过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老司的弟子,或者一些隐没的门户。等人来齐了,你就跟我们走。 走?去哪?我疑惑地问。 湘西……柳毅很自信地笑了笑,说:只要到了那里,没有人敢撒野! 可是外面……我担忧地看向门外。 柳毅微微摇头,说:没事,我们会护着你,这是师祖亲自下的令。而且,那位五行脉的前辈,也在赶来的途中。 老道?你们知道他在哪?他没事吧?我有些激动地问。 没事,那位前辈出了一些麻烦被耽搁了,但就是他通知的师…… 咦,没想到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来。一声爽朗的大笑从门口传来。 我抬头望去,顿时惊诧的愣在当场。 天纲 第一百七十九章 风满楼(3) 因为门口数十人之前,站着的那个高大身影,竟是许久不见的魏擎苍! 你怎么会来……我惊愕地望着他。 我怎么就不能来。魏擎苍笑着说,随后他看向柳毅:这位是…… 哦,他是…… 师祖人在沅陵。柳毅似答非所问,他伸出手:我叫柳毅,未请教…… 魏擎苍。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虽然从表面看不出异常,但我明白,两人都很惊讶。 其实不只是他们俩,就连我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沅陵老人能来援手,虽然意外,却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他与我爷爷曾经见过面,还受过恩惠。加上与我也算有点交情,老道既然开口去请他,肯定是有把握才去做的。 但是魏擎苍……这个曾经的魏家掌门人,以仙果融合魂魄碎片而重生的男人,他怎么会来? 秘尸脉可是刚和老道打过一场,不但养尸地被影响,连弟子都损失了一名,这可不是小事。 你怎么……也是老道通知你的?我疑惑地问。 不是。魏擎苍摇头,说:我没能联系到他,但这么大的事,全天下都知道,还能瞒得住我吗。 可是…… 怎么,很意外?魏擎苍问。 嗯,很意外。我实话实说。 哈哈哈……魏擎苍大笑几声,他轻拍一下我的肩膀,说:放心吧,我没有恶意,只是来还欠你八索一脉的人情。有我在这,没人能伤你。 魏擎苍是个很厉害的人,地府里,他独自面对未完全复苏的几只鬼神,只是受伤,却仍能冲出重围。这其中虽然有周学海的降魔剑帮衬,但从侧面来说,他比一个照面就被打成重伤的慎老要厉害几倍。 而且老道也曾明言,自己不是对手。哪怕是拼命,也做不到同归于尽。 魏擎苍能来帮我,绝对是天大的好事。只是,我想不出理由,他真是为了还人情? 也许是我草木皆兵,过于谨慎了…… 沅陵老人,是玩尸的行家。魏擎苍所在的天尸脉,又是以尸起家,所以天生被克。这点,从他刻意交好柳毅便可看出。 魏擎苍的示好,柳毅很淡然的接受了,双方在客厅的沙发上,谈得很投机,连我都插不上话。 外面来探视的陌生人增多了,这与柳毅和魏擎苍都赶来南京有关。不过有他们在,我倒不用担心还有人敢随意闯进来了。 天佑,我们有一个计划。柳毅忽然喊我的名字。 啊?什么计划? 八索道法中,有万物莫视,你可以借咒悄悄离开南京城。柳毅说,在我提出疑问前,他摆摆手示意我等待一会,然后说:我会让师兄他们在城外接应你,一旦出了城,就直奔湘西。只要到了湘西地界,师祖他老人家应该也做好了准备。 这里离湘西还是很远的……我觉得这计划,失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们并不是为你而来,而是为了你手上的东西。魏擎苍忽然说:所以,你逃脱的可能性很大。 我手上的东西?我下意识看了看手上,什么也没有啊,唯一能称得上奇异的,就是口袋里的蛟爷了。 虽然蛟爷发疯后很厉害,本身也是天生的异兽,但要整个天下的修行人都来争夺它,这根本不可能。 天地复苏,有人察觉到,修行的速度在增快。魏擎苍说: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千百年来都无人去想的目标,也逐渐被人提起。 什么目标? 成仙,得道。魏擎苍说。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手上没有和这有关的啊。我更加纳闷了。 不,你有……魏擎苍说:而且,是从我们天尸脉拿走的。 从天尸脉……我愣了一下,接着脑中灵光一闪:你是说那半截尸?可是他现在放在……哎呦……你干什么! 我怒视小美女,这丫头疯了一样,冷不丁的从背后掐了我一下。我回头瞪她的时候,却见她也在瞪我。 哈哈哈哈哈……魏擎苍又笑起来,他冲小美女摆摆手,说:小丫头不必紧张,那东西是高人拿石兽换走的,自然就属于你们了。我们天尸脉虽然眼热,但如果真要抢,早就动手了。实际上,我之所以来帮助你,是因为这半截尸,除了你母亲外,恐怕天下再无人能解密。所以,还人情是一个目的,最重要的是,我们天尸脉想与你合作。 合作?和我? 当然了,你是当代的八索传人嘛,以后的八索,迟早要由你来执掌。魏擎苍说:所以,我希望八索解开成仙之谜后,能提供给我们天尸脉。在这个过程里,你们所需的一切帮助,天尸脉上下都会尽力。 我真不知道那东西的秘密,而且,八索的家主之位……我欲言又止,很想和他们倾诉一番,但脑子里一转,却想着如果他们知道我这个八索传人可能一无是处,连家长位子都拿不到,他们会不会直接离去? 人总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 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不过,八索的秘密我不好奇。魏擎苍说:只要你答应,在成仙之谜解开后,首先提供给我们天尸脉。那么这一次,我会全力出手,助你安然去湘西。 我没有回魏擎苍的话,而是看向柳毅:你们来也是因为这个? 当然不是,我们只是因为师祖的令。柳毅说:而师祖愿意下令帮你们,也是与几十年前那场事件有关。我们这一脉,曾得八索恩惠,所以回报一下也是应该的。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五行脉的高人牵连。 我看着柳毅,但分辨不出他话的真假。只是想起沅陵老人的洒脱,我觉得,他可能说的是真话。只不过,有魏擎苍在前面说,我现在对别人来这的目的,全都抱着怀疑的态度。 小美女哼了一声,对我说:老鼠偷吃油还得先爬桌子呢,你小心别被人给卖了。 魏擎苍哈哈笑两声,没有搭话,而柳毅则直接无视小美女,他看着我说:高人正赶往这里,相信用不了太久。你可以准备准备,在其它修行势力全部汇合之前离开。我们会伪造一个假象来拖延时间,但能不能安全离开,就看师兄他们,还有高人来这之后是否还有余力。倘若他尚有余力,那么以缩地法的速度,这天下还无人能追上你们。 柳毅说的,也是我担心的。老道不知道被什么事拖住,而摆脱后又急匆匆往这里赶,等他到了,还有几分道力,十分令人怀疑。 缩地法的速度虽然快,但耗费的道力也很多。到时候,我们恐怕要面临一场追击,这会相当的危险。一个不妥,我们就会被人包了饺子,到时候怎么吃,就是别人说了算。 要不,我再联系联系师伯他们?小美女在一旁说:多一个人,就多一点机会。 小美女的话,很让人感动。虽然她蛮横无理,但长时间相处下来会发现,她只是不善于思考,不明白怎么委婉,所以,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喜欢。 但也正因为她不善于思考,所以她做事只凭自己的喜好。看你顺眼就帮你,而且不留余力的帮。 独生脉就那么几个人,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小美女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让人意外了。 你师伯,是指陶天松吧。魏擎苍在一旁插嘴。 关你……什么事! 我在旁边听的直冒冷汗,小美女动不动就来一句关你屁事,幸好她及时收了嘴,不然的话,魏擎苍说不定一巴掌把她拍成饺子皮。 魏擎苍笑了笑,没与小美女计较,说:我看你就不要联系他们了,独生脉如今自顾不暇,哪还有时间来这里。 你什么意思?小美女眉头一皱,语气又焦急又有些发冲。 我来之前听说,邪教的活动愈发猖獗。像独生脉这种小宗脉,自然是邪教最佳的下手对象。所以在几日前,又有人被抓走了,是一位姓周的…… 周师叔!小美女惊呼一声。 或许是……魏擎苍接着说:他带人意图找到邪教的老巢,结果被埋伏,所有人都折了进去。这其中,还包括其它的一些势力。陶天松似乎在不久前受到什么刺激,如今神志不清。现在的独生脉,就像暴雨后的麦子,虽然没被连根拔起,可想要再站起来,基本不可能了。所以你想联…… 不可能!你放屁!小美女叫喊起来:师伯不会疯的!他说过,要把我们独生脉带的比五行脉更厉害!都是你! 小美女忽然怒视我,她像习惯性的一脚踢过来:如果不是你那只小王八蛋惹事,周师叔就不会动手,陶师伯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陶师伯没有出事,那些混蛋肯定找不到机会抓人!都怪你! 小美女一脚踢的不过瘾,张牙舞爪的想向我扑过来。 我已经被乱七八糟的事弄的够烦心了,此时见小美女又开始撒泼,而且周围那么多人看着,我好歹也是个男人,怎么挂的住面子。 长久以来的憋屈,终于爆发了。 在她一脚踢来的时候,我侧身躲开,顺手推了她肩膀一把:你疯了吗?什么时候了还跟个泼妇一样!要不是你们独生脉上上下下都跟没吃药似的,到处惹敌人,你们怎么会这样。自己不警醒,什么责任都要往别人身上推! 小美女没有再扑来,她愣愣地看着我,眼眶逐渐的红了。没等我回过神,她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然后转过身,蹬蹬蹬地跑上楼。 听着楼上砰的一声响,我心里顿时有些后悔。 不管怎么说,她刚才都是想帮我,可我却说那么重的话。 其实,她并不比我好多少,我只是被母亲冷落,而她,却比我可怜的多。 有人说,坚强的人,只是糊了水泥的玻璃。一旦那层壳被打碎,整个人都会异常脆弱。而如今,小美女坚强的外壳,显然被我打破了。 天纲 第一百八十章 风满楼(4) 即便心怀愧疚,但我并没有说谎话。而且在这种危急关头,我更不可能因为这些实话而去向她道歉。 这丫头的脾气,可真是……柳毅在一旁看的直摇头。他是第一次见小美女,所以有这种举动非常正常。倒是魏擎苍,一直脸上带着笑,对小美女的蛮横态度并不在意。 他只瞥了一眼小美女,便笑着对我说:这一次,我带来十几只新炼成的行尸,应该可以布下幻阵。只维持你一人的假象并不难,相信有足够的时间供你离开。 柳毅嗯了一声,说:师兄他们是从城西方向来,你一路向西,务必要在道力耗尽前找到他们。 柳毅的脸色很严肃,与魏擎苍不同,他对这件事很看重,说话时的认真令我愕然。 因为到目前为止,我还无法相信,柳毅真是来帮我的。就连他是不是沅陵老人的弟子,我都无法确定。 毕竟老道不在,沅陵老人也不在,杨宗胥也不在,没有一个人可以为他作证。 因此,对他们俩的计划,我只在一旁应声,并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一次,会有凌家的人暗中相助,他们的目的与我相同。但是,我们只能拖延,不能与这些人起正面冲突,你好自为之。魏擎苍叮嘱说:如果你不幸被擒…… 我们会去救你,适当的时候,可以妥协来拖延时间。柳毅在一旁插话。 我看了他一眼,嗯一声。 一切商定后,魏擎苍开始招呼人。 他带来的几十人走进屋,与我一起上了楼。而进了房间后,其中一半人忽然浑身冒出淡淡的尸气,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行尸。 魏擎苍的胆子的确很大,竟然光明正大的带行尸进城。 不过铜甲尸之身,让他可以借金铁遁形,想来这一路除了其它修行者外,不会有太多普通人注意到行尸出现。 十几只行尸突然冒出来,让我心里猛地一惊。我还以为是魏擎苍搞鬼,想对我下手呢。柳毅几人也跟在旁边,他们只是戒备似地站在我旁边,并没有动手。 其实,魏擎苍所说的,我认为还是很真实的。以他的能力,在老道没来的时候把我掳走,并不是难事。柳毅几人就算真是沅陵老人的弟子,也绝不是他的对手。因此,我并不觉得他会对我动手。 十几只行尸分布在房间各处,另外十几个天尸脉弟子掐着法印,口中低声念咒。他们的指法很熟练,而且不念咒就施法的举动,与以前见过的普通行尸脉弟子完全不同。我很怀疑,他们其实是秘尸脉的子弟,被魏擎苍临时拿来充数。 我不知道什么叫幻法,但眼前发生的一幕,让我吃惊。 一滚滚从行尸身上冒出的黑气,逐渐在中央凝聚,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便成了人形。那些人念咒施法的速度加快,黑色的人形黑烟,渐渐地开始了变化。 眼睛,眉毛,鼻子,嘴巴,脖子……这些部位都缓缓的呈现出来,当整个脸部清晰完整的时候,我几乎已经傻了。 因为在我面前,一个新的“我”,以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出现了。 当整个“我”站在尸阵的中央,脸上开始带着微笑向我挥手时,我忽然有些惶恐。 如果魏擎苍突然动手,然后以这个“我”来代替真实的我,老道能分辨出来吗? 这也太真实了…… 行尸逐渐隐去了身形,似乎他们所有的一切,都化作这个极其真实的“我”。 真是不可思议。柳毅在一旁毫不吝啬的夸赞着:虽然同根同源,但天尸脉的法门的确不同一般,无中生有的幻形法门,我们可从没有过。 其他几人也跟着点头,十几个控尸人里,有一个看向我,说:你可以离开了,剩下的,交给我们。 啊?这就走?我有些吃惊,这也太突然了。 走的越早越安全。柳毅赞同地说:你尽快离开,也会减轻我们的压力。记住,一路向西。祝你好运! 他伸出手与我握了一下,这是很世俗的礼节,但我并不意外。因为在握手的瞬间,他塞给我一团纸,很小,足以让我握在手心不被任何看见。 去吧。他抽回手拍拍我的肩膀。 知道了。我去和她们说一声就走。 你必须现在走。之前那位控尸人说:这里有尸阵,可以隔绝外界的窥探。但是你离开这个房间,尸阵就无法保护你。我们的道力有限,你必须现在离开。 控尸人说话一点都不客气,我心里虽有些愤愤,但也不能说什么。因为人家是来帮我的,自然没必要按我的要求行事。 现在不能意气用事,走吧。柳毅在一旁说。 我看向左边的墙壁,旁边并不是小美女的房间,但我只能看向那里,以这种方式向他们告别。 以后还会回来的。柳毅说。 这时,楼下传来声音:我魏擎苍做事,不需要任何人来教!滚! 怎么回事?我有些诧异地看向控尸人。 柳毅示意了一下,他旁边的一位师弟立刻走出房间,往楼下看了一眼后便回来说:下面来了很多人,魏擎苍与人争吵起来。那些人…… 他看了一眼控尸人,然后才说:似乎也是天尸脉的。 嗯?柳毅也有些愕然,我们几个都疑惑地看向控尸人。 家事。控尸人对这个意外只回了两个字,然后便再次催促我:你必须尽快走! 楼下忽然传来轰轰的闷响,紧接着有人怒骂:姓魏的,你敢! 轰隆声不断,柳毅忽然面色一变:遭了,你快走! 他说着还推了我一把,这种时候,显然不能再矫情下去。我连忙念起八索护身咒,迅速遁入虚无。 在我隐去身形的刹那,控尸人推开门走了出去,而另一个“我”,则紧紧跟在后面,柳毅他们也随后走出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虚无中,我打开柳毅给我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速去玄武区三牌楼大街31号狗儿巷7号楼602。 这行字,看的我直皱眉头。 之前商量好的计划,是直接出城,与杨宗旭汇合飞奔湘西。路上,可能会有老道来接应。而现在,他却让我去什么狗儿巷? 狗儿巷……这都什么破名字。 更重要的是,我知道玄武,但我不知道哪是玄武区啊!那么大个南京,等我溜一遍腿都跑细了。 这些人办事也太不靠谱了,好歹留个GPS导航仪啊! 那么现在,我是该按原计划出城呢,还是该去找纸条上的房间呢? 又不是有奖竞猜,给我搞选择题做什么! 我把纸条收起来,皱着眉头走出房间,恰好看见小美女一脸惊恐地站在二楼栏杆处向下望。廖仙儿犹犹豫豫的,但还是走出房间,与小美女站在一起。 我走到她们旁边,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十分想现身和她们说一声再见。 看着她们惊惧的眼神,苍白的脸色,我忽然觉得自己非常的可恶。 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不声不响的跑了,留下两个女人在这里担惊受怕。 循着小美女的眼神,我向楼下望去,正见魏擎苍一手一个,把冲进别墅的人都甩了出去。 小区的保安已经围了上来,把那些围在门口的人驱散开。魏擎苍大马金刀地站在门口,与外面的人对峙。 而另一个“我”,就在他身后站着。 客厅里,还东倒西歪地躺了许多人,在虚无世界里,我一眼便看出,其中一些根本不是人,而是奇异的尸。 显然,这些就是与魏擎苍做对的另一批天尸脉弟子。 看来即便拿了孽镜台与善薄,可魏擎苍依然没有在秘尸脉站稳脚步。这场内部冲突,明显是因我而起。 对魏擎苍,我有说不出的感激,倘若他是真心来帮我的话…… 唉……我叹着气,最后看了一眼小美女和廖仙儿,只能咬咬牙离开。继续待下去,我恐怕真找不到那什么狗巷了。 在万物莫视的状态下,没人可以看见我,更别提攻击我了。 而走出门之后,我看到四面八方已经赶来许多人。凌家说得没错,这些修行人似乎都疯了,竟然真敢大批的进入城市。 再看一眼别墅,以及站在别墅门口,如高山一般雄壮的魏擎苍,我叹着气向前狂奔。 狗儿巷……到底是在哪里。 虽然不知道柳毅是好是坏,但我还是决定去纸条上写的那地方看看。反正虚无状态下,看了也没什么损失。 南京城实在太大了,即便有详细的地址,以我飞一般的速度,依然找了几个小时才找到那个小区。而这时,天色已黑。 我按照纸条上,找出准确的楼层与房间,并直接进入。 房间里很乱,在窗台前,站着一个人。初升的月光,映照在身上,把他影子拉的很长。我激动的撤了法咒:老道! 他回过头来看向我,但脸上却没有欣喜之色,反而眉头紧紧皱起: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幡然呢? 我心里一惊,因为我一直没想着把小美女带走,毕竟这件事是针对我,而不是她。 糊涂!老道走过来脸色有些难看:废那么大的功夫,才不动声色的将你带来,你竟然……走! 啊?被老道拉住袖子的我有些吃惊:干嘛去? 回去,我要带走幡然。老道士说:她留在那太危险。 可是那里有很多修…… 哪怕是火海刀山,我也要带走她。她是师弟的女儿!老道沉声说。 天纲 第一百八十一章 风满楼(5) 面对老道的坚决,我只能选择妥协。 那我们怎么回去?那里很多修行者,我们一旦露面,想再离开就很难了。我说:而且,这到底是什么事?半截人身真关系到所谓的成仙得道? 不知道。老道回答说。 半截人身呢? 还在实验室,带走幡然后,我们去拿。 我不禁默然,这实在太危险了。带小美女走本身就冒了极大风险,一旦被发现,我们可能就再也走不掉。而在之后还要去实验室拿半截人身…… 我会以缩地法带你过去,在见到幡然后,你要立刻念动八索道咒,带我们一起遁入虚无。以你如今的道力,能否承受我使用一次缩地法?老道很慎重地问。 我不知道……遁入虚无本身就很耗道力,而且在那种状态,我也没办法吸收道力来补充。我只能实话实说,因为老道上次只在虚无世界里做出空符的起手式,整个世界就几乎要崩溃了。 如今我虽然经过修行,道力有了长足的增长,比之前多数十倍甚至百倍都不止。但能否承受住缩地法的耗费,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真不知道。 也许我的表情太过悲观,让老道以为我有什么其它想法。他轻叹一声,说:放心吧,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离开这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想怎么能更安全的离开。我解释说。 只要你能坚持住,我们就可以安全离开。缩地法一步百里,无人能追上我们。老道很自信地说。 希望是这样……虽然老道很自信,但我心里,却有些怪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知道自己将要遇到灾难,是一种天生的直觉。这种直觉,在我二十几岁的人生中,一直都非常准确。可这种时候,我宁愿自己的直觉是错误的。 就被他拉住袖子,迈步离开了房间。 缩地法可在短时间内跨越百里之遥,整个南京城也不过他一步之间,这是惊人的速度。当眼前的场景稳定后,我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客厅里。 魏擎苍依然站在门口,外面躺了很多人,别墅的保安也被打倒了。显然,这里刚刚有一场不大不小的殴斗。 另一个“我”依然站在魏擎苍身后,只是面无表情,像具僵尸。 和这样一个“我”对视,让人心里直发毛。 你怎么……柳毅惊诧地看着我。 没有时间解释,老道拽着我直接跳到二楼。我们俩突然出现,把一直在栏杆处站立的小美女惊的下意识尖叫。 廖仙儿也跟着后退一步,她一手拉住小美女的胳膊,惊讶地看着我。 念咒!老道低声喊。 我啊了一声,立刻回过神来,赶紧去念护身咒。 老道一手抓向小美女:跟我走。 小美女还处于惊愕状态,她回头看看廖仙儿,又看看老道,忽然挣扎起来:我不走! 老道眉头一皱,直接掐起法印向她点去。小美女尖叫着:不准点我!不…… 声音戛然而止,老道随手画了一道空符拍在小美女身上,然后抓住她的胳膊。廖仙儿站在那,只安静地看着我们。 她虽然脸上有惊讶,但眼里却有明了之意。这种眼神,让我觉得很愧疚,连念咒的速度都慢了一些。 就在这时,一道乌光从右侧的窗户打进来,如毒蛇一般直扑老道的脑袋。 小心!柳毅在楼下惊呼。 恰好,我道咒念完,连同老道和小美女,都瞬间遁入了虚无之中。乌光穿过老道的太阳穴,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老道看向我,只说了一句:坚持住。 我知道他的意思,也看到他缓缓抬腿。只是一个抬腿的动作,四周的虚无空间已经开始晃动,缩地法耗费的道力实在太多了。 老道的腿上像绑了万斤巨石,行动异常的缓慢,但最终,还是一脚踏了出去。刹那间,我感觉整个时间都轰的一下,差点就因这一步而崩溃。 但紧接着,眼前像看图片一样,唰的闪出另一个画面。 我看到,廖老正与人讨论着什么。而在一部机器上,半截人身平躺在那里。 老道二话没说,拉着我走过去。 把它带进来,放入我的袖子。老道士吩咐说。 我看了看廖老,又看看他,问:不和廖老说一声吗? 老道摇头,没办法,我只好带着歉意看向廖老,随后用空余的左手抓在半截人身手臂上。这东西很轻,我只用一部分力,就轻易把它拿起来,然后塞进老道的袖子里。 半截人身在机器上突然消失,廖老和旁边的人都大吃一惊,他们惊愕的四处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再坚持一次!老道看向我。 这种时候还能说什么呢?我只有重重的嗯一声,然后深深地呼吸一次。 老道的腿再次抬起,做出前踏的姿势。这一次,虚无世界开始剧烈地颤抖,我感觉体内似有东西不断向外涌动。那种感觉,就像你血管里有一根绳子,正不断被人向外抽走。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让人非常的难受。 老道的腿慢慢向前探去,整个动作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而每一帧,都像要把我的血液抽走。 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五秒,也许那么漫长的时间只是我的错觉。 老道的脚,终于在一个瞬间完成了“踏”的动作。虚无的空间里,突然响起破裂的声音,我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像要炸开。 而在虚无空间彻底崩溃的刹那,我们眼前的画面急速变化着。 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画面突然就静止了,老道的身子也跟着一个晃动,脚下不稳,差点就前趴摔在地上。 不过,他的右脚重重地踏在前方,以一种弯弓射箭的古怪姿势稳住了身形。 那时候,我脑子里像被人用锋利的刀划成无数段,巨大的轰鸣声一直在脑海回荡。 通冥玉佩传来一股温热的感觉,顺着胸口,在脑子里不断流转的。这种感觉很舒服,最起码,让我不再连眼前的画面都看不清。 一步停下后,老道粗喘一口气,歇息了几秒,随后再次要一步踏出。 可就在这时,数十道五彩缤纷的光芒,在方圆几百米的范围内亮起。 我看不清那些光芒下有什么,只知晓老道没有再用缩地法,而是松开抓住我和小美女的手。他向前一步,把我们护在身后,接着双手环绕,画起了一道怪异的空符。 这道符与以往的方正不同,而是像圆球一样。外部的线条,自出现后就不断流转着深蓝色的光芒。 百米外,那数十道围绕着我们四周的五彩光芒,突然像利剑一样刺来。尖锐的呼啸声,像在示警,但这种警告,更像在宣判我们的末日。 老道大喝一声,双手点在了一起,紧接着一脚重踏:天地五行!大道…… 他的声音,被那些呼啸声完全掩盖了。我努力睁开眼,却只看到无数的光在我们眼前飞舞。老道的身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接着,一道蓝色的光幕,把我们笼罩在内。 “砰砰砰砰……” 连续不断的爆响在四处响起,老道两手掐着法印,站在我们面前不后退。但我却清楚地看到,在他飞荡的袖子上,有大量血迹。这些血,在前一刻还没有…… 老道受伤了!这是一个令人惊恐的事实。 可这个时候,我不敢乱动,因为我怕自己的任何无意都可以让老道伤的更重。 砰砰的爆响,每几秒钟,都让老道身子不自主的颤抖一次。 他的头发显得更加凌乱,飞舞的发丝中,竟可看到许多白发。 爆响连续响了很久之后,终于停下了。此时,蓝色的光幕已经薄的像纸。 我看到,前面不知何时出现许多人影。有几个正飞扑而来,我甚至能看到他们向前挥击的手掌。 老道法印再变,低喝一声:地五行,法令神出,请灵! 原本笼罩在我们四周的蓝色光幕突然回收凝聚成一个正方形,老道在那蓝色的方形上轻拍一掌,发出“啪”的一声。 蓝色的正方体上,忽然飞出无数手掌。这些与正方体相同颜色的手掌,像有人在指挥一般,从上下左右直扑那些来袭的人。 而就在蓝色手掌飞出的一刻,我感觉身边传来一股大力。我道力被耗尽,原本就虚弱不堪,此刻被这力量挤的噗通一下坐在地上,接着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响。 我循声望去,却在惊恐中大喊着:老道! 小美女也不再有愤恨,而是用同样惊恐的眼神,看着老道被人一掌打飞出去。她的眼眶忽然红起来,透明的液体在那里打着转,或许下一秒就会滴落。 老道的身子向后弯着,那是被巨力击中,导致身体不由自主的弯曲。花白的头发,像彻底没有束缚的扫帚,在空中飞舞着。 鲜血从半空撒下,他就像布娃娃一般,飞出几米后落在地上。他没有力量再使出游龙一般的身法,像我以前见到的那样,纵然被击中也可以一手撑地或者脚尖轻点,在半空画个圈安然落地。此刻,他就连立刻站起来都无法做到。 老道!我再次大喊着向他那跑去。 蓝色手掌击退了前方来袭的敌人,所以老道没有再被人攻击第二次。但是四周缓缓走来的人影却告诉我,我们已经被包围了。最具战斗力的老道,被人一掌打成重伤,生死未卜。 天纲 第一百八十二章 风满楼(6) 老道!你怎么样了?我跑到那里把他扶起来。 老道一脸都是血和泥灰,显得非常狼狈。他用极度虚弱的低声对我说:万物莫视…… 我没有道力了……看着老道失望的眼神,我更加痛恨自己的羸弱。如果努力修行的日子再早一些,或许我还能余下一部分道力。可如今,这一切都是幻想。 老道一手撑在地上,另一手从怀里摸出,一红一紫两颗药丸迅速放进嘴里。他一遍用力吞下去,一边对我说:我会尽量拖住他们,你必须解开它身上的封印。 它? 就是你口袋里的小家……老道说着,忽然画出一道简易的空符拍向我身后,一声爆响后,他用手臂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画符一边说:它的封印是以血画成的,你想…… 老道一句话没说完,就与人拳掌相击,砰的一声后倒退几步。几个人影从我身边掠过,直接向老道扑去,而我,直接被他们无视了。 我转头看了一眼,四周到处都是人,不下于二十。他们身上的服饰各异,看起来并不像同一家。 而击退老道的,是几个铁塔般的壮汉。他们或空手,或持有极为粗重的法器,而他们身上,则有淡淡的黑气冒出。 那是魔气,击伤老道的人,来自魔禅脉! 这是一个以禅法修魔的宗脉,法门古怪,专修己身。从这一点来说,他们和魏擎苍很像,有坚硬如铁的躯体,也有正常的魂魄。 这一脉无论力量还是身体坚硬度,在整个修行圈都是顶尖的,就连老道对他们都有过赞誉。如果不是大魔尊被我那位老祖宗弄去参与补天封地计划,如果不是三大魔将以及大部分法门连同大魔尊一起消失在地府,魔禅脉的成就绝不会仅仅如此。 三大魔将之首的劫魔尊者,在地府一役中被鬼差围攻致死,这使得他们这一脉对八索恨之入骨。 不但没能找到大魔尊,没能拿回失传对法门,更损失了一批顶级战力。魔禅脉参与袭击我们的计划,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但现在不是恭维他们的时候,因为老道受了很重的伤,那一拳,差点打断了他的脊椎骨。如今的老道,不过是靠丹药来勉强维持。 围攻他的几个人都厉害无比,其中一个手持一柄黑色尖锥,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与符号。这人出手间魔气滔天,老道对他很是忌惮,甚至不敢和他硬碰硬的对抗。 估摸着,这人就是魔禅脉另外两大魔将的其中一位。 幸运的是,有魔禅脉缠着老道追击,其他人反而不愿意上前围攻了。谁都知道,五行脉能在脱离五典后仍屹立千年不倒,绝非浪得虚名。 连吃了仙果的魏擎苍都对老道有忌惮,更别提其他人了。 所以,魔禅脉做了先锋,其他人便乐地看好戏。 我在一旁看的焦急万分,但又无法给老道提供帮助。他让我解开蛟爷的封印,但话只说一半就被魔禅脉的人逼退。 这要我怎么办? 而且,我总觉得这件事的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势力在推动。因为在场的敌人似乎都知道我一丁点道力都没有了,因此没有任何人理会我,好像我是透明的一样。 如果推动这一切的人,真的连这个都算计到了,说明他对我对老道都非常了解! 这种猜测实在太可怕,可到底是谁,又为什么针对我布局呢? 半截人身只是个幌子,有很大可能是用来骗这些与我一样入局的人。 成仙得道,连秦岭天帝都无法忍受的诱惑,如今的人又怎么忍得了。 就像在许多商业人士中流传的一句话:当利润达到100%时,就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200%时,他们就敢于冒上断头台的危险。而当利润达到300……他们就会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 这句话用在修行人身上也非常准确,当可以成仙得道,脱离这个必须苦苦挣扎的红尘俗世时,所有人都愿意拿命来冒险。什么法则,什么约定,都是空谈罢了。 但如今,我却要为这些疯狂的人买单。 老道被逼退前有一句话很重要,蛟爷的封印是用血画出的,所以…… 这个所以后面是什么? 我看着老道被不退逼退,已经离我十几米远,根本没可能再告诉我答案。魔禅脉的攻击太过凌厉,为了尽量拖延时间,老道只能边战边退。他的空符一直都很简单,因为根本来不及画那些威力更大的符咒了。 什么土墙,什么阻碍,在魔禅脉的铁拳下,都瞬间瓦解。 不过短短十几二十秒的时间,老道的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虽然只是皮外伤,但以他现在的状态,长时间高强度战斗,足以让他彻底崩溃。 老道完蛋的话,我和小美女就是案板上的鱼,是横切还是竖切,又或者给我们划出几朵花来,那都是别人说的算。 我撑开口袋,露出里面的蛟爷。 它已经被惊醒了,只是还在迷糊的状态中。眼睛半眯着,似努力往外探头。可无论它怎么努力,都无法从口袋里钻出来。 我看的有些心酸,但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老道留下的讯息实在太少了,更何况,蛟爷之前刚被封印,如今再解开,会不会对它以后产生更坏的影响? 一个被打成重伤的老道,又是否能再次封印它? 这都是问题,而且是没办法回避的。 可是……我转头看向老道,一直在躲闪的他,终究没有躲过那一拳,被人猛击在右肩。隔着十几米远,我都能听到清脆的“咔嚓”声。 老道的肩膀一沉,无力的耷拉在那里。他脸上尽是血与灰尘,乱糟糟的头发,脏兮兮的衣服,看起来就像个叫花子。 我从未见老道如此落魄与狼狈,他此时就像一条丧家犬,锋利的犬牙与爪子,都被人打断了,所以就算被人追打着,也无力还击。 这是耻辱,以老道的性子,如何能忍受得了。从他眼中喷出的怒火,让我心惊,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留给我思考的时间也就更少了! 可是,到底怎么解开蛟爷的封印? 我背过身,因为后方除了呆立无法动弹的小美女外,再没有别人。我下意识看了她一眼,这丫头虽然不能动,但还是努力用眼睛向老道那里瞥着。她脸上有惊惧,也有担忧,可她能做的,也仅仅如此。 我把蛟爷从口袋里捧出来,它摇摇晃晃的想抬头蹭向我,但每次都刚抬起来便无力地垂落下去。 我把它捧在怀里,想了想,最后一狠心,咬破自己的手指,挤出血来滴在它身上。一个人想咬破自己的手指挤出血,是很困难的事情。因为每个人都有自我保护的本能,很可能咬半天只咬破了表皮。 我很怕会出现这种情况,真是狠下心,把手指当成肥肉去咬了。当血像泉水一样涌出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感觉像吞了一块自己的肉。 危急时刻是没心思想太多的,我用手指在蛟爷身上抹了几下,等待几秒钟后,我失望的发现,没有任何反应。 蛟爷静静的趴在那,我用手抹血的时候,它很想抬头看我,只是没有成功。或许它是在好奇,我究竟想干什么。 怎么才能解开你身上的封印?我问它。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好像疯了。尤其是那种时候,我竟然去问一条不会说话的蛇。 虽然它很有灵性,甚至会像人类一样思考,但终究是一条蛇。就算它真的明白,我也听不懂。“嘶嘶嘶嘶”的声音,对我来说和鸟语虫语没区别。 我再次回头,老道比之前更狼狈了。一只手被打断,他只能用左手来画符,而身体的协调性……惨不忍睹。 他被击中的次数越来越多,嘴角流下的血也越来越多。虽然他一直眉头紧锁,没有任何痛呼声发出,但魔禅脉的每一拳,都像打在了我的身上。老道的眉头紧一分,我的心也跟着揪一分。 这时,我感觉手上像被人轻拍了一下。 低头看,蛟爷的尾巴无力地晃动着。在我的注视下,它费力地抬起尾巴,又坠在我的手臂上。 这是什么意思?我疑惑地看着它:你是让我抽你? 蛟爷眼睛本就半眯着,听我问完,它干脆直接闭上眼,嘴角的皮都皱在一起,像很无语的样子。 我本来就不知道啊!你一条蛇,跟我无语个屁啊!有能耐,你倒是说人话啊!我急的想发疯。 让蛟爷在几秒钟,就算是一分钟内学会说人话,这也是比登天还难的事。它不断抬起尾巴,然后落在我的手臂上。 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又急又气,把它尾巴提起来左看右看,什么也没有啊。还是和其它地方一样,都是金粉色的。不过……我怎么觉得蛟爷身上的粉色在尾巴被抓住后越来越重了呢。 这个时候去研究蛟爷身上的颜色,绝不是明智之举。 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蛟爷的尾巴一直在我手里扭动,像在挣扎,又像提示。 天纲 第一百八十三章 风满楼(7) 以前我特痛恨那些主持人,总是问A和B你选哪个?确定吗?确定吗?真确定吗?可现在我特别希望蛟爷变成主持人,好歹给我两个答案能选择一下。哪怕你说一百遍确定吗,我都不介意! 但是现在…… 你扭扭扭扭个屁!再扭我把你尾巴切了!我沉着嗓子,用力抓着蛟爷的尾巴,试图不让它再继续扭动。 惊奇的是,一句话说完,蛟爷的尾巴再也不动了。 这家伙,难道害怕了? 我把手掌摊开,却见它又将尾巴翘起来,不高,但却一直翘在半空。 这样子,就像等我把它尾巴切掉一样。 对了! 老道说蛟爷的封印是用血画的,而蛟爷又总将尾巴翘起来,难道,要放它自己的血? 这很有可能,因为封印的血是在最外面,或许切开蛟爷的蛇皮就能让它自己流出来并消散掉。可是,我应该怎么切? 别说菜刀了,我连指甲刀都没带。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 我看着蛟爷,低声说:你忍着点,马上就好了…… 蛟爷的尾巴颤抖愈发厉害了,我抓住它,一边上提一边将嘴凑过去。蛟爷的尾巴很凉,很润,放进嘴里像棉花糖一样柔软。 我生怕咬不动,就闭着眼死命的把嘴“啪”合上……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最后一声嘶很悠长,就像人在大口的吸气。我感觉嘴里像喝了苹果汁,有些甜,又有些涩。紧接着,蛟爷的尾巴嗖的从我手里滑出去,然后“啪”的甩我脸上。 我下意识用手去捂脸,它噗的掉在地上。我捂着自己被抽的地方,低头去看,却见蛟爷整个身子几乎都变成彻底的粉红色了。 真的很漂亮……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嫩的蛟爷了。粉嫩粉嫩的,像一团软肉,又像姑娘羞红的脸颊。 而在掉落地面后没几秒钟,蛟爷的身上忽然泛起了血光。那光并不是很亮,但却可以清楚分辨出一条条符咒纹路。 整张符咒,从蛟爷的头部一直延伸到尾端,把它整个都包裹起来了。如果蛟爷能胖一些的话,以现在的样子来看,更像一只海龟。 这时,我身后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响。这声音很大,很闷,我转过头,正见老道左手捂着胸口倒退。而紧跟着,魔禅脉手持尖锥的人,高高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他跟前。锋利的尖锥,直接没入老道的肩膀。 五行道!以血化灵!老道原本捂在胸口的左手,突然一把抓住那尖锥,大喝一声后,他的身子忽然后撤,强行把尖锥从肩膀拔了出来。 大量的血不要钱的喷洒出来,并化作十数团核桃大小的血珠向前方砸过去。这些血珠虽然是液体组成,但其内部却有蓝色的光隐现。 老道一手掐着法诀,狂呼着:爆! 血珠瞬间爆射而出,再次化作万千血箭冲出去。魔禅脉的人猝不及防,只能护住自己的面部,并飞快后撤。一股股黑气从他们身上冒出,在体外形成了防护层。血箭的威力不算很大,穿透那层魔气的防护后,便消融了。 然而,没等老道喘口气,后方又有几个人影袭来。 我不禁倒吸一口气,大喊着:小心后…… 连三个字的功夫都没有,老道已经被击中了。一拳打中了他的背部,一剑刺穿了他的肚腹。随后,又有人一脚飞踹,老道像破布一样扑通倒地。 血在他身上不断流淌,瞬间染红了破旧的道袍。 老道!我眼泪立刻就涌出来了。 那不是虚伪,是我真实的情感。因为实在无法忍受,老道在我面前被人如此凌虐。他从没有受过这样重的伤,哪怕在九龙山被周家的宗老偷袭,依然可以顽强的战到最后。 但如今,他却无力的趴倒在地。 我看到他那张布满血污的脸缓缓抬起,他在看我,也是在看小美女。 他的右臂早已被打断,以一个怪异的角度被压在身上。可是,这一切都无法改变了,因为周围的人已经彻底压上来。 他们用不屑的眼睛看着老道,像在看一条狗。 什么五行脉,不过如此!有人说。 我看过去,见到的是一个持剑的中年人。就是他,一剑刺穿老道的肚腹。 又有一人抬起腿,一脚踏在老道的脚踝上。 “咔嚓”一声响,老道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我的心,也仿佛要停止一般。 我看到他眼红的像血,那是无法忍受的屈辱感。从没有人敢对他这样,独生脉不敢,周家不敢,连魏擎苍都不敢。 他是五行脉的当代掌门人,是天下敬仰的高人,是五典的另一个传承者。 可是现在,他却只能任人宰割,由人辱骂。 老道的心里,一定充满了仇恨,如果他还有一丝战斗能力,必然会爬起来杀光那些人。这不仅仅是他的念头,也是我的。 我坐在那里,怒视着在场的所有人。那一刻,我或许就像武当山上的少年张无忌,我要把所有人的面孔都深深记在心里。 无论以后会怎样,无论老道是否能活下去,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要杀光他们所有人! 老道说的没有错,我是八索的传人,踏入修行圈是天命。我现在无法适应这样的生活,但我必须去适应,而且必须学会修行的规则! 以德报怨? 连圣人都明白一个道理: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老道最后的血箭,让魔禅脉的人不得不退。因此,击垮老道的功劳,没有落在他们身上,即便这些人出了最多的力。 所以他们很愤怒,甚至有人冲上来,直接抬腿向老道的背部踏去。 以魔禅脉修行者的力量,一脚踩下去,哪怕是水泥也会崩碎,更何况是人身。 我觉得自己脖子都要僵硬了,那是紧张,惊恐,愤怒造成的。目眦欲裂是我的真实写照,可愤怒并不能为我带来什么,也不能改变眼前的绝境了。 就在这时,身后一阵热浪袭来。前面的人纷纷停止自己的动作,他们面带惊色,无论面对我还是背对我,此刻都看向了这边。 一股腥风,从背后传来。这种味道难闻到极点,我缓缓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冲天血光。 巨大的符文在半空闪现,下一个瞬间,便如风中的灰烬一样消散。一条巨大无比的身影,在我身后缓缓抬首。 我看到的是一颗蟒首,一根漆黑的弯角从额头探出,像西方神话中的恶魔之角。在血红色头颅的两侧,有像耳像翅的东西伸出来,一道道血光从那里喷洒着,并流向全身。 两颗灯笼大的黑白色瞳孔,盯着我一动不动。而下方,是一张血盆大口。 红色,血红色! 锋利的獠牙,滴落的涎水,腥臭的风就是从那张嘴里喷出。 在我面前的,是一条小山一样,首尾数十米,通体血红的怪异蟒蛇。 蛟爷……我喃喃地说着,这是无意识的自语。 它或许听懂了,又或许听不懂,但是那颗巨大的头颅,却缓缓向我探来。腥风扑面,但我却没有惊慌,因为心里没有绝望的感觉。 那对黑白色的瞳孔,虽然妖异,却让我感觉到微暖。好似我与它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彼此联系着。 它巨大的头颅在我耳边擦过,并与我的脸颊轻轻碰撞了一下。很轻,像是情人的触摸。 能听懂我的话吗?我看着它。 它张开大嘴,涎水不断滴落,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杀了他们。我说。 它逐渐立起身子,足有两层楼高。一对黑白色的瞳孔,就那样看着我。没有很久,也没有刹那,或许是几秒,或许是一阵风吹过的时间,那对瞳孔,在我的注视下慢慢变成了漆黑色。 没有白,没有血,只是单纯的黑,纯粹的黑,像可以吸人魂魄将之粉碎的黑! 在那一刻,心里的那根线,也仿佛断了。我再也感受不到温暖,剩下的,只有冰冷。 而这时,庞大的蟒躯猛然前探。 它就像飓风一样从我耳边刮过,当那冰冷的蟒躯从身边穿行时,我看到平滑的背部,正逐渐裂开。有黑色的东西,不断向上浮动,像尖刺一样。 那一刻,我哭的比任何时候都厉害。 因为我知道,蛟爷不在了。现在出现的,是一只怪物,而它,是我亲手释放出来的。 那个总喜欢舔着我脸颊,与我撒娇,粉嫩嫩在我面前盘着的小家伙,就像昨夜的梦一样。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它了,再也回不到那个,可以看着它歪着脑袋瞅我的时候。 当眼泪从眼眶中汹涌而出时,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整个世界都仿佛看不清。 粗大而带着腥臭味的蟒尾,从我身边滑过,带起了腥风,带起了我的头发。我仿佛看到一抹粉色,在我面前像泡沫一样,“啪”的一声,随着风去了。 “轰隆”一声巨响,身后就像地震了一样。 有人在惨叫,有人在怒骂,还有人在惊慌。 我闻到了血的味道,但嘴唇里,却有咸咸的东西在转。 天纲 第一百八十四章 风满楼(8) 有些人说,痛苦使人愤怒,愤怒让人成长。就像战争提升了科技,科技美化了人类的生活。 但没人知道那些成长的背后,究竟是璀璨的光,还是锋利的刀。 没有痛苦就没有成长,而没有痛苦,就没有回忆。 人总是习惯回忆着最痛苦的时候,就算画面中偶尔闪过快乐的时光,也不过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凄惨一些。 我看着蛟爷最后的身影从面前消失,那种伤痛,是难以忘怀的。无论过多久,无论经历了什么,这一幕,都会永远保存在我的脑子里。 当惨叫声连续不断的传来时,我转过身,静静地看着那黑色的血腥。 狂暴中的蛟爷,是可撕裂一切的飓风。就算是魔禅脉的修行者,被它巨大的身子碾过,也要化作肉泥。 什么法器,什么道光,只是为了凸显蛟爷的凶猛。 几十个来袭的修行者慌张的逃窜,他们在几秒内就彻底放弃了抵抗。因为其中最强大的一名魔禅脉尊者,被蛟爷额上独角刺死,并在眨眼间风化。他全身上下所有的精华,都被那根黑色的弯角吸收,对眼前的修行者来说,蛟爷就像地狱阎罗的化身,正不断收割他们的性命。 虽然杀戮不断,但血雨残肢四处飞溅的画面却很少,因为蛟爷的攻击手段并不多。 它要么一口将人吞下去,要么一尾巴将人拍成肉饼,再不然就用独角撞开修行者脆弱的身体,将精华全部吸收。 值得庆幸的是,蛟爷是从我这个方向扑出去的。所以那些拼命想躲开的修行者,退却的方向也与我相反。这使得老道没有被蛟爷无意间念成肉酱,看着蛟爷追逐那些修行者,像狗撵鸭子似的到处跑,我既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很悲伤。 因为老道受了太重的伤,我走到他跟前时,只能看到他深埋泥土中的脸。 他一定觉得很屈辱,以至于不想让我看到他。 这虽然是一种鸵鸟心态,但用在此时的老道身上,再合适不过。 你怎么样?我试着从左边想扶起他。 老道受的伤太重,我只稍微用一点力,他的血就不断涌出来。至此,他浑身的道袍几乎都成了血红色,一股怪异的腥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你的丹药呢?我试着拉动他的右手,这只手臂已经断了,在我的扯动下,老道身子不断颤抖。这是常人无法忍受的剧痛,可他却一声不吭。 虽然那种断骨的轻微摩擦声,让我觉得心里发麻,但现在我只能忍着。老道都能忍受如此痛苦,我不过是帮他,又算得了什么。 好不容易将他手从身下慢慢抽出来,手臂已经完全变形了。我看的直冒冷汗,感觉后心一阵发凉,而心里,却闷的像塞满水泥。 我用手摸进他的袖子,里面空荡荡的,只能摸到布料。 没用的。老道伏于泥土中,发出轻微而又异常虚弱的闷声:我的道力耗尽了,已经无法支撑袖里乾坤,你找不到的…… 你……我又急又气,差点就想爆粗口。这都什么破道法,没有道力竟然不能用! 那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对了,木灵丹,你还有木灵丹! 我的惊呼声并没有引来老道的回应,他头部微动,这让我欣喜的心情立刻落入了低谷。是啊,老道的道力已经耗尽,就算我知道木灵丹又能怎么样? 这里不是五行道观,以我的能力,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取来。 可是……我低头看着老道,他的伤势太重了,现在已经虚弱到极点。如果不能及时治疗,恐怕连十分钟都撑不过去。 但我有什么办法!我没有药!没有道力!我什么都没有! 那时候,我很想用通冥玉佩找我的母亲,希望她能来帮助老道。可道力耗尽,没有老道的帮助,我连通冥玉佩都无法用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轰轰轰的一连串爆响。 凄厉的嘶吼声响起,那声音很怪,像蛇像兽又像人。 我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却惊诧地看到,一团彩色的光在不远处爆发。在光芒中,一条几十米的巨大身影正被接连不断的攻击打压着。 它的头颅,蟒躯,全都被压制,只能发出极度不甘的嘶吼。 蛟爷!我惊的腾一下站起来,发生了什么? 一道道金光在天上穿行,眨眼间化作了金网。彩光消退,几乎被打蒙的蛟爷刚要抬头,就被金网整个罩住。 那网上有金色的符咒在闪现,蛟爷身上冒出的血气与淡淡黑气,在与金符接触的时候立刻被化掉了。 那是……我愕然地看着金网,这东西,似乎有些眼熟。 被罩在网中的蛟爷,仍然奋力挣扎着。刚才大片的道光攻击,并没有让它受多少伤。因为经过金色骨片的异变,吸收翼耳巴蛇的精华,又被龙气改变了体质,如今的蛟爷,单论躯体来算,已经超过普通的蛟类。待它化蛟的那一天,必定会惊天动地,鬼神惊惧。 但如今,这金网却像天生克制它一般。纵使它血气澎湃的像浪潮,却也无法冲破。 金网左前右三个方向,忽然有很多人冒了出来。这是一些以遁地法术隐藏起来的敌人,那些修行者虽然惊慌逃窜,却也故意把蛟爷引入了陷阱之中。 这时,几个面貌苍老的人聚作一堆,他们与普通弟子一起向天抛洒纸符,手里掐着法印,高喝着:天地无极,破邪除妖!诸天号令,九霄雷神急急如律令!诛妖! 周家!我瞪大了眼,几乎一口把牙齿咬碎,那些人都是周家的弟子! 当日周家被天尸脉暗算,引得全天下征伐,六大宗老死的只剩一个。大伤元气的他们,一直躲在广东不敢现实,没想到今天他们竟敢来这里!而且他们攻击的对象,是蛟爷! 王八蛋!我忍不住大骂起来。天上雷云闪动,几秒后,雷鸣声贯空,手臂般粗大的金色雷霆从天而降,直接劈在高昂头颅剧烈挣扎的蛟爷身上。 滔天的血光,被这一道诛妖神雷劈去小半,蛟爷身子一颤,随后血光更胜。淡淡的灰黑色雾气从它体内飘出,一股腥臭味,连雷击刮起的狂风都吹不散。 周家是传承千年的降魔世家,他们所有的法门道术,都是为了斩妖除魔。蛟爷虽然很有灵性,又吸收过真正的龙气,但归根究底,还是属妖。一日不化龙,它都只是妖兽。 我不知道来袭的人里,有没有周家宗老,但那几个老人,必定是长老一级的人物。在他们的带领下,手臂一般粗的金色雷霆,每隔一会就降下来一道。 蛟爷身上的血光不断被打散,虽然没多久便恢复了,但随着雷霆降下的次数越来越多,血光也逐渐薄弱起来。 蛟爷高昂蟒首,冲前方嘶吼。它的后背已经完全裂开,黑色的尖刺钻出来,一根根朝天生长,看起来诡异而又可怕。但这样的蛟爷,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 它是妖,真正的妖。 它变化越大,以后就越难化蛟,甚至还能不能再恢复之前的模样都很难说。 我瞪着通红的双眼,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它在金网内不断挣扎,不断嘶吼。金色的雷霆已经连续不断降下十几道,周家的人不累,因为他们只是借用天地的力量。天地复苏,让他们的降魔道法威力更大。 可蛟爷,却在雷霆之下苦苦挣扎,血光已经几不可见。那接下来的一道道雷霆,就像直接劈在它身上一样。 当血光彻底消失后的第三道雷霆降下时,蛟爷身上的黑刺忽然“咔嚓”一声断了。一股漆黑的雾气,从断刺内涌出,浓厚的像液体。雷霆在短时间内,竟无法劈散它。 我握紧了拳头,紧张地看着前方。 坚持住!坚持住!他们也有道力耗尽的时候!我的心里呐喊着。 但除了蛟爷让我担忧外,脚边还有一个伤势更重的老道。我几乎要疯了,到底要怎么办才能救他们? 就在我苦苦思索,抓耳挠腮的时候,突然听到周家那边有人喊:各位道友,还请出手助力,一举除妖! 虽然没有人声回应,但当我望过去时,却看到无数道光飞来。其中有道术,有法器。这些道光,少说也有几百个,包裹着蛟爷的黑气,被一击而散。雷霆轰然降下,蛟爷痛苦的嘶吼一声。其背后的黑刺,再次断裂,汹涌而出的黑气,又将它的身躯笼罩。 可紧接着,又是漫天的道光袭来。那光五彩缤纷,夹杂着各家各派的法门,将半个天空都遮住了。我的眼里,只剩下各色的光芒,再看不清其它东西。 蛟爷身上的黑刺,一根一根断裂着,黑气不断冒出,不断被击散。而每一次黑气为道光击破,雷霆都会紧跟着降下。蛟爷的嘶吼声越来越弱,几十道降魔雷,就算是天尸脉的天阴尸阵也难以承受。它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我站在原地看着,不断地看着,耳边一直都有咯吱声响起。那是牙齿死咬的声音,周家,周家! 天纲 第一百八十五章 风满楼(9) 当最后一根黑刺断裂后,蛟爷额上的弯角也紧跟着脱落。红色的血光,黑色的气,同时冒出来,像喷泉一样。 蛟爷仰天嘶吼,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血光与黑气也配合着向外冲击。周家的金网韧性很足,哪怕被蛟爷扯的完全没有形状,依然不破。 滔天的血光与黑气,不断侵蚀着金网上的符咒,那些降魔金符也不断释放出辟邪金光,只是这些东西对蛟爷毫无作用。 最有威胁的,还是那些后方的修行者,齐齐射来的道光。 每一个攻击,都能打散大片的血光与黑气。而降魔神雷的降临,更让蛟爷雪上加霜。 只不过短短两分钟,血光与黑气被一扫而空,雷霆再次毫无阻碍的击打在蛟爷的身上。原本金网已被冲击的很薄,眼看就要破裂,可降魔神雷的攻击,让蛟爷再次被压制。借此时机,周家弟子一鼓作气,修复了金网。 雷霆不断的落下,蛟爷的嘶吼声,被雷鸣掩去大半。听起来不像示威,更像痛苦的哀鸣。 我握紧了拳头,感觉指甲都嵌进肉里了,但那种疼痛,只让我更加愤怒,也让我更加急躁。 到底怎么才能帮他们?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老道死在面前,更不能坐视蛟爷被周家杀死。它是可以化蛟成龙的,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死在这群小人的手里。 很痛苦吧。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我惊的转过头,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年人站在我旁边。他向前望,盯着降魔神雷降落的地方,说:看着它被杀,而你无能为力的感受,是不是很难忍受? 这种时候……他忽然转过头冲我笑了一声:你恐怕很想杀了我们。 你是谁!我怒视着他。 哦,倒忘记自我介绍了。他又笑了一声,说:我姓周,单名一个成字,现在么……是周家的当代家主。 你!我又惊又气,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周家的家主,竟然光明正大在我面前出现。 我不是要来羞辱你的,你与我,与周家,甚至与这场计划毫无关系。你只不过是个入局的人,但为了计划完整执行下去,你需要做点什么。周成看着我,虽然他脸上带着笑,可那种笑,正应了一个成语——笑里藏刀。 你要做什么!我有些惊慌的退了一步,可随即想到旁边就是老道,于是又上前一步,回到原来的位置。 周成饶有兴致地看我退一步走一步,他笑着摇头:没想到最年轻的八索传人是这样,果真世事难料。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有些羞愧,只能大声的喊出来。 你是好奇我想做什么,还是好奇我们想做什么?周成笑着问。 你们想要做什么!那具半截人身,根本就和成仙无关! 你只说对一半,它的确与成仙无关,但又与成仙有关。最起码,很多人不知道真假。而有了它,我们就可以继续执行这个计划。到了现在,你有没有猜过,是谁制定了这个计划? 我没有说话,只看着他。 算了,看来你对这个计划兴趣并不是很大。其实我也不想对你太狠,只是计划需要,不得不这样做。要怪,就怪你那位母亲,或许,你可以向她呼救。我很好奇,当你命悬一线的时候,她是不是还像传闻中那样,不管你的死活。 你…… 我惊愕的一句话都没说完,周成忽然踏前一步,他一手打在我的喉上,这让我下意识捂着脖子张大嘴。紧接着,像水一样的东西,被他灌进我的嘴里。没等我回过神来,脸颊就被他捏住,同时耳边传来他的声音:不想整张脸被我捏碎的话,就把东西吞下去! 他的语气很阴森,与之前那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完全不同,我惊慌失措,下意识的咽口水,而嘴里的东西,也随这个动作入了肚。 周成放开了我,他退后一步,笑起来:听话才能活的长久,向你母亲求助吧。 你……我捂着喉咙,感觉肚子里有冰寒刺骨的东西在蠕动。那种感觉,就像你从X光片中,看到肚子里有一条巨大的虫子。 一种特别炼制的小东西,会吸收你的所有精华长大,等它从你体内破茧而出,你就是它,它就是你。但同时,它会吸收你体内的精华化作道力。当然,道力用的越多,它吸收的精华也就越多,结果,你应该很明白。周成大声笑了起来,他一边后退,一边说:你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不要让我们失望。 你!王八蛋!我大声骂着,可周成已经掐着法印,化作金光在我眼前消散。 肚子里的冰寒气息,正不断向四周侵袭。我不知道周成说的是真是假,但这种事,我只能当它是真的。 这群混蛋!我气的想杀人。 但周成话中的讯息,却透漏了一点。制定计划的人,想逼出我母亲。 是要在这里设下陷阱吗?我看了看正不断被神雷攻击的蛟爷,难道这里还有埋伏?这里是荒野,四处没有什么可遮挡身形的地方,而敌人如果遁入地下,我又看不到。 如果没有埋伏的话,那他们为什么要逼我母亲来这?难道是她正在做的什么事,让对方不得不用这种围魏救赵的计谋? 我母亲,到底在做什么? 那时候,我对母亲只有愤恨,甚至比打伤老道的人,攻击蛟爷的人,以及制定整个计划的人还要恨。 她对我冷漠,对父亲冷漠,对爷爷冷漠,整整二十几年,我从未见过她的样子。 而如今,我却要因为她的所作所为而被人报复,就连与之无关的老道和蛟爷,都被牵连了。 魔禅脉和周家打伤老道和蛟爷,并不是为了杀他们,而是为了让我无路可逃。唯一能救我的,只有她。 混蛋!我忍不住在心里骂着,可就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是在骂那些敌人,还是骂我的母亲。也许这是一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可我心中的愤恨,已经无法被抑制了。 通冥玉佩被我毫不犹豫的拿出来,既然对方一定要逼出母亲,那我就随他们的意! 反正两方无论哪一方,对我来说,都是如同敌人一般。 周成没有骗我,进入我肚子里的东西,果然为我提供了道力。虽然我不知道所谓吸收精华是什么意思,但想来任由其发展下去,我最后不会比埃及的木乃伊好多少。 通冥玉佩贴在额头后,视野快速的延伸出去。我不知道是因为怕死,还是想尽快见到她,总之,视野延伸的速度,超过了遗忘。只是这一次的视野延伸,一直都带着冰寒的气息。 该死的王八蛋!我再次骂着。 大约十分钟后,我找到了母亲所在的位置。 那里有无数的大山,一座座巍峨的惊人。我看到,母亲就行走在大山之中。她一步跨出,脚下青光闪耀,下一步时,已经到了天边。这种速度,几乎可以和老道的缩地法相提并论。 虽然吃惊,可我还清楚记得自己来的目的,便直接把视野延伸过去,同时嘴里喊:我…… 只说出了一个字,一道青光席卷而来,同时,清冷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你竟敢与他们一起算计我! 我呆愣在那,青光如风一般吹过,伴随视野中的冰寒气息瞬间消失。紧接着,我脑子里像炸开一样,视野不受控制的迅速回收。 而在视野回收的过程中,我隐约看到,百万大山中,忽然亮起了金色的光。那光顶天立地,好像一座门户。 然而,我也只看到这一幅画面,视野就收回了。 脑袋像要裂开,那种痛感,让我连通冥玉佩都握不住了。一丝丝温热感,从通冥玉佩上传来。这时,肩膀被一只大手所覆盖。 那一刻,我身子一颤,感觉自己眼睛都动不了了。这是极度的惊吓,因为在这种时候还到我身边的,除了杀我的人外,还会有谁? 你怎么样了?粗重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这声音有些熟悉。 我抬起头,却惊愕地看到,在我面前的半蹲着的,是魏擎苍。 你,你怎么…… 那边的事情有凌家负责,我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猜测你们肯定出了事。所以暂时放下那边的事,没想到,还是……魏擎苍看向旁边的老道,他用手在老道背后抚过,随后眉头皱起。 你能救他?你能救他!我连剧烈的头痛也顾不上了,一把抓住魏擎苍的胳膊:你能救他对不对! 他伤的太重,很麻烦……魏擎苍说着,从衣服内的口袋掏出几包药。他把药袋打开,将里面三种不同的药粉混合后,接着撕开老道的衣服,露出里面的伤口。 当两层衣服发出吱啦的声音,我的心比任何时候跳的都快。魏擎苍皱着眉头,把衣服小心的放在地上,尽量避免碰触老道的伤口。随后,他把袋中的药粉,均匀撒在老道的伤口中。 老道的身体,已经彻底被血染红,经过了一段耽搁,血甚至有些发黑。魏擎苍的药粉倒上去后,不断有青烟冒起。 天纲 第一百八十六章 风满楼(10)五千字! 原本毫无声息的老道,身子猛地一颤,忍不住发出闷哼。连他都忍不住的痛,可想而知…… 你伤的太重,我只能先帮你化掉那些多余的东西。魏擎苍一边倒着药粉,一边说:给我一点时间,我…… 这时,后方传来凄厉的嘶吼声。我心都跟着停顿了一下,立刻转过头,正见一道神雷劈在蛟爷的头上。 一蓬血花四溅,蛟爷再次惨嚎一声。几十道神雷,已经劈的它毫无还手之力。这蓬血花,预示着蛟爷再无法承受神雷的侵袭。继续下去,它很快就会被劈死! 我下意识看向魏擎苍,他头也不抬地说:我必须先把他的伤势稳住,否则的话,不出半刻钟他就没命了。 这话我不能不信,也没办法再说其它的话。 蛟爷很重要,与我血脉相连,它死了,甚至会影响到我。但老道也很重要,他们俩哪一个死去,我都无法接受。 因此,我只能看着魏擎苍小心翼翼的为老道清理伤口,化解那些残余的道力。 这种事急不得,而蛟爷的惨嚎声不断响起。我回头时,正见它转头看我。那对瞳孔,已经恢复了黑白双色。 它瞳孔中没有之前的光彩,显得毫无生气。即便只能无力的卧在地上,任由神雷劈打,它仍然看着我。 我仿佛能看到它眼中的留恋,像个孩子看着自己的父亲。在它最痛苦的时候,在它为了帮助我而遭受如此苦难的时候,我却只能呆愣地看着。 我帮不了它。 看着它皮开肉绽,在雷霆击打下不断哀嚎,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毒打,而我却不能上前阻拦。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我的悔恨,我的愤恨,都只是情绪,一种代表我懦弱无能的情绪。 不用太过担心。魏擎苍忽然说。 我转过头,听见他说:虽然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但柳毅他们也快到了。等他们到来,就可以用祝由十三科的刀兵符为他继续疗伤。它还可以支撑一会,只要不伤到本源就没有大碍。 魏擎苍的话,让我心里有了希望。蛟爷依然在惨嚎,时间依然在流逝,魏擎苍的动作不紧不慢。我虽然焦急,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有等待。 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几个人影在远处出现,十几秒后,柳毅他们出现在我面前。 先看了一眼为老道清理伤口的魏擎苍,柳毅又看看老道,他皱起眉头,对我说:我们必须快点走,那些人已经追上来了。 我看向他们来的方向,那里忽然有黑压压一片人海,粗略估计,起码在三四百人左右。这么多人,难怪柳毅上来就要跑。 来不及了。魏擎苍把最后一点药粉倒在老道的伤口后,便扔开药袋站起来。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睁开眼说:我闻到了生人的气息,很多很多。有远的,有近的。 那也…… 魏擎苍笑了一声,他拍拍柳毅的肩膀,瞥了一眼地上的老道,说:祝由十三科的刀兵符效果很不错,现在他由你接手。我想,在这老家伙稳住伤势,那边的小家伙被解救前,他不会愿意离开的。我说的对吗? 魏擎苍看向我,最后那五个字,是在问我。柳毅和他几个师弟也看向我,我愣了愣,下意识的点头。 柳毅眉头皱的很紧,他看看地上的老道,又回头看看远处的追兵,说:刀兵符虽然能治伤,但也只是针对普通的皮外伤。一旦被人追上来,想带他离开并不容易,除非他自己恢复道力。哎,你干什么去…… 柳毅的话只说一半,魏擎苍已经转身向另一边走了。在柳毅的问句出来后,他已经越过我的肩膀。我听到那粗犷的笑声,从背后传来:就让我来试试,周家的降魔雷是不是真那么厉害。 这家伙…… 师兄,我们怎么…… 柳毅皱着眉头看一眼魏擎苍的背影,随后他又看看我,问:在他们两个都被救出来前,你真的不走? 我看着他,坚定的点了头。因为我已经无路可走,母亲那边似乎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不知道这对周成放入我肚子里的东西,是否有影响。如果周成说的是真话,那么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死。到那时,走不走对我来说就没区别了。 不过,我忽然觉得肚子里没有那种冰寒刺骨的感觉。脑中响起母亲冷冷的话语:你竟敢与他们一起算计我。 突然间,我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被人当枪使了。 周成所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难道我从一开始就猜错了? 联系上师兄了吗?柳毅的声音,把我的猜想打断。 联系上了,师兄他们就要到了,已经离这里不远。一个年轻人手掌合起来,我隐约看到,他手里似乎有一只小虫子。 这家伙,难怪有恃无恐,鼻子真尖。柳毅没好气的嘀咕一句,随后对身后的几位师弟说:那就用刀兵符先替他稳住伤势,我们的蛊灵丹还有吗? 还有三颗。 都喂了,先让他恢复一些道力。之前曾见他用过道家的袖里乾坤,那里面应该装有丹药。只要他能恢复道力,活下去就不是难事。 一个年轻人应声后,蹲下来从怀里的内袋摸出三颗黑褐色的丹药。他小心地把老道头偏向一边,然后将丹药递到嘴边。我看到他手在用力,像要把药塞进去。然而,老道的嘴巴一直不张开。这个年轻人另一只手腾出来摸向老道的下巴…… 等一下!我连忙喊起来。 嗯?柳毅看向我。 我走过去,蹲下来对年轻人说:把药给我吧,我来喂他。 那人先看了眼柳毅,随后才把丹药递给我并退开。 我把丹药接在手里,递至老道的嘴边,说:把药吃了吧,只有吃了药,你才能活下去。只要活下来,我们就可以找他们报仇。一家一家,一个人一个人,把所有曾侮辱过五行脉的人,杀的一干二净。 老道的身子微微颤抖着,那并不是因为疼。看着他被血泥糊满一脸的凄惨模样,我忍不住鼻酸:快吃了吧,吃…… 老道的嘴巴微微张开,让我把丹药送了进去。他喉咙艰难地吞咽着,用了好一会才把第一颗药丸吞下去。 而这时,后方传来魏擎苍的大笑:周家的神雷,也不过如此。滚! 我转过头,正见他高高浮在半空,一拳打向直劈而来的雷霆。电光四射,如蛇龙蛮舞,魏擎苍的身子一颤,却仍稳稳地立在半空。 替蛟爷接下一道雷霆后,他身形一转,直扑那些周家弟子。他的出现,让周家几位长老级的人物很吃惊。 魏家主,你怎么……远处有人惊呼,在周家身后不远处,原本有上百人。此刻,他们纷纷扑过来。 魏擎苍如星外的陨石,带着难以抵抗的狂烈气势,轰隆一声撞进了人群中。并不见道光飞舞,他只是不断挥动自己的拳头。每一拳,都像能打穿山峰,无论你用道法,还是用法器,统统都在一击之下崩碎。 周家的弟子,短短十几秒,就被冲散了阵形。 我在这边看的目瞪口呆,魏擎苍真是个绝世的猛将,有他一人,足以冲破对方千军万马。 魏擎苍,你敢与我们做对!有人呼喊。 哈哈哈哈哈……魏擎苍大笑起来,仍不断挥舞着拳头。在他身边无人能战力,更无人能抵得住他一拳:我做事,不需要任何人来教!给我开! 他一声大喝,右脚猛地跺向地面。咔嚓一声巨响,一条巨大的地下裂缝直向前方蔓延。无数被黑气包裹的乱石从地下冒出,很多猝不及防的人,被乱石或撞或挤,当场毙命。 柳小子,小心你后面!魏擎苍一边神勇奋战,一边还分神冲这边喊。 柳毅二话不说,带人立刻转向后方,几道黄色的符咒,轻飘飘落在老道的身上。淡淡的黄光,不断从符咒上面散出。那些细小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就是刀兵符,传自古代巫师的神奇符咒。 被魏擎苍的勇猛惊住的我,不仅忘记继续喂老道吃药,连柳毅他们什么时候画好了刀兵符都没注意。而这时,我感觉手指被人轻咬了一下。 这让人不禁一愣,因为我想起了蛟爷。它在被我玩烦的时候,也总喜欢一口咬在我手指上。 我低下头,却见老道嘴巴一张一合,似在说些什么。我连忙俯下身子,听见那虚弱的声音:药,给我药…… 我呆了一呆,然后赶紧把手里的药丸全都塞进老道的嘴里。或许刀兵符起了作用,老道吞咽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 甚至在药丸吞下后,他还有力气对我说:扶我起来。 虽然声音依然虚弱,但比之前要清楚许多。我连忙把他像白菜一样翻个身,然后托住他的肩膀用力向上推。这个过程里,难免要扯到他的伤口。老道没有吭声,只是身子随着我的动作偶尔颤动一下。 几道刀兵符并没有随他上半身立起而落下,反而很神奇的贴在后背。淡黄色的光芒,依然不断流转着,这种颜色,让人感觉到安心。 当上半身直起来后,老道又让我帮他把腿盘起来。 他的腿已经被人踹断,我虽然很小心,但仍不能阻止脚踝呈现一个怪异的形状。老道的呼吸很重,我知道,他一定疼的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能忍到现在还不痛呼,老道的忍耐力足以令全世界任何人都汗颜。 好不容易在一身冷汗后,终于将老道盘成他平时的修行状态,我抹了把额头的汗,问:还要做什…… 这时,远处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其中有怒骂,有不屑的叫喊,还有人在大笑。 找到了!是他们! 成仙! 抓住他们!不能再让他们逃走了! 我转过头,见到几百人挥舞着法器,已经到了跟前。柳毅和几个师弟都从怀里摸出了兵器,那是刀把上刻着很多古怪花纹,镶嵌着不知真假的宝石。 柳毅他们挥舞着短刃,手里洒出符咒,轻念着咒语。声音又轻又模糊,而且与普通话的音节相差很大,所以我根本听不清也听不懂念的什么。 那些飞舞的符咒,在半空忽然燃烧起来,对面袭来的道光与法器,与这些火符碰撞,立刻发出滋滋的声音。 柳毅他们一边舞刀,脚下不断变化着步法,手上,身体,都有不同的古怪变化,就好像在跳很奇怪的舞蹈。 来袭的敌人中,有许多因为速度快,所以冲在了最前面。而在柳毅他们的舞刀中,这些人忽然身子一顿,竟毫无征兆的从半空跌落下来。 很显然,他们遭受了奇异的攻击。 只是,柳毅他们终究很年轻,力量跟不上。在打掉对方数十人后,他们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他们停下,可敌人却不会停止。成仙的欲望,已经打破对死亡的恐惧。几百人蜂拥而来,有人高声叫喊着:就凭你们几个,也想阻止我们!湘西老司又…… 天高地广! 后方突然传来了震天的声响。 柳毅他们身子一震,个个都激动的回头。 法理伦常! 又一声喊,我回过头,却见无数人从后方狂奔而来。他们就像一把锋利的刀,与魏擎苍对战的那些人,被这刀唰的切开,瞬间便被淹没了。八九十人,连个声响都没能发出。 魏擎苍高高跃起,守在了蛟爷的旁边。 是师兄!柳毅欣喜的大喊。 在人群的最前方,曾经见过的杨宗胥,手持一把同样的短刃冲在最前方。在他身后,是几十名或年老,或年轻的人。他们衣着不一样,但统一的是,每个人手上持有的兵器,都是那种奇异的短刃。 在他们左前方,是大约上百名身着黑衣的人。这些人的速度更快,最先从我旁边穿过。一名黑衣黑巾的男子在最后面走着,看到他,我忽然一惊。 这里,交给我们吧。他一脸淡漠地说。 我看着他与我擦肩而过,忍不住转头看他的背影。 是黑将蛮的大头领!那个曾帮助天尸脉做局的人,这是连老道都赞叹的修行势力,与湘西老司同出一源。 白虎!又一声惊天大喝。 远处再次有一两百人奔涌而来,他们头上个个都扎着白色头巾,脸上和胳膊上有奇异的花纹。看不清是纹上去,还是画上去的。虽然落在后面,但他们人数最多。 是白虎蛮!柳毅惊诧的低呼:他们竟然也来了。 白虎蛮我不知道是什么,但看柳毅惊讶的样子,似乎也很厉害。白虎蛮,黑将蛮,或许…… 那是……柳毅再次惊愕地张大嘴。 我冲他愣神的方向看去,正见铺天盖地的乌云,从远处飘过来。其中有闪亮的东西,五彩缤纷,像烟火一样。 在那乌云中,我似乎看到有无数人影坐立。 三省的蛊族,他们都来了……柳毅已经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这时,一声大喝在奔涌而来的人群中响起:妈的!敢伤我徒弟,给我打的他们连毛都不剩! 那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但很快,我就知晓是谁发出的了。 师父!是师父!他也来了!柳毅的一位师弟紧跟着大声呼喊着。 看着那个七八十岁,仍像个年轻人一样舞着刀,满嘴唾沫星子到处喷的老人。我忽然想大笑,因为他此刻不像湘西老司的掌舵人,更像是一个黑老大! 杨宗旭带着一群人,最先到我们跟前。他停了下来,身后的数十人也停了下来,而白虎蛮的两百多人,持着各种兵器从我们身边,像巨浪一样涌了过去。那种惊人的气势,令人忍不住畏惧。 看着前方已经被这种场面弄的不知所措的数百名修行人,杨宗旭冷笑一声,对我们说:放心吧,这些人,一个也跑不掉。师父把白虎蛮,黑将蛮,三省的各苗全都拉来了。还有湘西老司,除了个人有要事的,如今都在这里。别说区区几百个人,哪怕来五千人,照样灭掉他们! 那边,沅陵老人舞着刀,唾沫星子四处喷着从我们旁边狂奔而过:给老子打!打! 这时,从后方,侧方,又涌出了乌压压一片人。粗数一下,起码有一两千。这些人迅速与之前的数百名修行者汇合,并毫不畏惧的前压准备战斗。 就在这时,数百名修行人右方,忽然有妖气滔天。 凌家! 大妖! 两声大喝,数十只庞大的妖兽,嘶吼声震天。它们变化出了原形,撑天踏地。滴着涎水的獠牙,锋利的巨爪,妖异的瞳孔,山一样的躯体。这些足以吓破普通人胆子的妖兽,在凌家人的带领下,像炸药包一样砸进了两千人的大队伍中。 炸药爆开,两千人被拦腰截断。 杀! 杀!杀!杀! 白虎蛮,黑将蛮,像狂风一样,带着收割人性命的刀刃,凌厉无比的卷进了敌人阵中。 尸道存一,以尸化万物……轻飘飘又像近在眼前的声音响起,敌人的阵尾忽然响起了惨叫声。我看到有数十具尸,在一只浑身金灿灿的怪尸带领下攻入了人群。 天纲 第一百八十七章 风满楼(11) 他们来的倒快。魏擎苍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他笑望前方,忽然看向我,问:以这些人的性命,作为成仙的酬劳,很划算吧。 看着前方的战局,我沉默起来。如果真要我说实话,我认为还是不划算。这些人本就是该死的,唆使他们来的人更该死! 天尸道,以尸为天,以尸为道。天道为尸,天下为炉。尸融阵,起! 咒声沉闷,像来自地底深处。 数十具尸无声无息的炸开,化作一团黑红色的雾气,笼罩了方圆数十米范围。那些原本正与尸缠斗的修行者,猝不及防,被雾气包裹,连声响都没发出,就彻底泯灭了。 那是金翎尸?我问。 没错,行尸脉唯一的金翎尸,如今在整个天尸脉中,战力排行第七。可惜……魏擎苍微微摇头,叹气说:可惜我魏家那只顶级铜甲尸被你小子一指击溃,否则的话,我们的战力还可以再升一升。 第五?你说的是连秘尸脉一起算? 当然,即便几百年不联系,但我们终究是一脉……无论,有什么……魏擎苍说话断断续续,我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痛快。 联想到别墅里他与人争斗时说的话,我觉得,这家伙在重整的天尸脉,恐怕过的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如意。 连行尸脉的金翎尸,在如今的天尸脉也只能排在第七位,那前面的六只尸,到底该多恐怖? 旁边的杨宗旭瞥过来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在魏擎苍说完后,他眼皮子微微一搭,像在思考什么。 霸占数十米范围的尸融阵,以极快的速度向阵内移动。金翎尸早已融入阵中,原本黑红色的雾气,忽然多了点点金光。那些金光像锋利的刀刃,可以轻易突破修行人的防护,以便雾气侵袭。 如果前方是一群尸,这些修行人能翻着花样去消灭他们。可如今变成了一团雾气……除了周家的降魔神雷外,能灭掉这种尸气的手段并不多,否则的话,行尸脉的天阴尸阵也不会威名赫赫了。 尸融阵所过之处,充满了骂声与惊呼声。那些修行人唯恐避之不及,恨不得踩着同伴的脑袋飞出去。但别人也不是傻子,甚至有哪些眼见无法避开尸阵的人,竟然变态的拉着同伴殉葬。 这些人是无情的,但也是让人同情的。 如果是比拼诡异手段的话,黑将蛮并不比尸阵逊色。他们出手间,往往没有什么绚丽的光华。几乎所有人都像普通人一般打斗,只是与他们碰触的人,多半都会绝望地倒下。 没人知道黑将蛮用的是什么力量,这古怪的让人恐惧。 那上百名黑衣人,就像黑色的旋风,所有的敌人被席卷而空。黑将蛮的大头领走在最后,他两手垂在身边,像在散步一般,不快,不慢。 有逃窜不及的人冲过来,想从他这里打出一条生路。然而,他只是抬起手,捂在额上黑巾,口中吐出两个字:身死。 那些手持法器,或赤手而来的人,一旦接触到他,立刻浑身一颤静止在那里。 大头领扎古衣走过的地方,便竖立了许多这样人体雕塑。一条笔直的道路,在这些雕塑中间呈现。这是一条通往死亡的道路,除了扎古衣,无人能通行。 太诡异了……我看的忍不住心里发寒,老道当初说黑将蛮是以法炼体,我还以为是与铜甲尸差不多。现在看来,他们的力量并非我所理解的,而是更加诡异莫测。难怪当初老道在见到扎古衣后,会有些意外。 相比之下,白虎蛮的攻击方式更接近普通人。他们手持弓箭,砍刀,如不怕死的士兵向前突击。当修行者的道光袭来,法器攻来,他们根本不想着躲避。而是挺直身子,一刀剁向敌人的头颅。 因此,整个战场中,白虎蛮所在的位置,绝对是血流的最多,拼斗最激烈的地方。 这样的打斗方式,难免会受伤,但受伤的白虎蛮,会更加勇猛。他们就像被激怒的猛虎,在见到血之后,彻底放开了自己的獠牙。每一个敌人,在面对他们时都要颤抖。这是一种气势,一直传承几千年不曾消散,反而愈演愈烈的狂烈。 这就是白虎蛮,最接近普通人,却远远超出普通人的族群。 白…… 虎! 怒喝声不断响起,每一个呼喊的白虎蛮族人身上,都有淡淡的白光亮起。在他们身上,仿似有四五米高的巨虎虚影在咆哮,锋利的獠牙,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咬在了敌人的脖子上。 “吼!” “昂!” 惊天的吼叫声不断在阵中响起,那些十几米高,几十米长的妖兽,在化作原形后,以最凶猛的姿态向周围的敌人发起了攻击。 妖兽,原本只是普通的野兽。它们也可以像人一样修炼,有一定成果后便是妖。至于那些异兽,已经不能称为妖兽。真正的异兽是天生的,它们不需要修炼,只靠血脉传承的力量,便可以不断强大。但它们的强大,有诸多限制,也有上限。是一种虽然强,却绝不会成为最强的种族。当然了,如果是只带有一点异兽血统的猛兽,也是很受养妖人欢迎的。 凌家的妖兽,是以人为的方式,引导这些猛兽修炼,并与它们身心合一,成为不离不弃的伙伴。 所谓大妖,便是那种修炼到很高深境界的妖兽。这种妖,甚至比蛟龙还要凶猛。因为它们几乎已要得道,是妖在人间的巅峰状态。 凌然说,凌家还有沉睡中的大妖。这句话不知真假,如果是真的话,那凌家的底蕴绝不可小觑。一只大妖,不是翼耳巴蛇那种天生异兽能比的。 相比白虎蛮,黑将蛮,以及尸融阵的攻击,妖兽弄出的动静更大。它们就像一辆辆巨型卡车,带着天生的凶猛气息,轰隆隆的朝着敌人碾压过去。 无人可挡,因为修行人也是人。 最重要的是,妖兽所占的区域太大,将数千人的队伍直接给切成了两半。前方有白虎蛮和黑将蛮。中间是妖兽,后方有尸融阵。 三方夹击,修行者的队伍已经混乱不堪。这就是杂鱼的缺陷,一旦遇到可能无法抵御的危险,他们在刹那间就会崩盘。也许蚂蚁多了可以咬死一只大象,但那些蚂蚁,绝不是眼前的这一堆。 如果压死骆驼的是最后一根稻草,那么三省苗蛊的到来,就是从天而降的大山。别说一只骆驼,哪怕是一条巨龙,也要被彻底压碎。 苗蛊的攻击,是很多人熟悉的蛊虫,这是最简单也最深奥的蛊术。 也许一只两只蛊虫,任何修行者都能轻易拍死。可成千上万只蛊虫袭来,你只会想转身逃走,或者干脆举起手里的刀抹脖子。 所谓蛊虫,并不是指飞行或爬行的虫子。蛊,是有很多种的。而三省苗蛊的汇集,就像蛊族聚会。 当那些蛊虫从我上空飞过,整个天空都暗了下来。 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像虫子在挠心,你只听一听,便有种即将倒地而亡的错觉。 我看着蛊虫从天而降,落入人群。看着那些修行者身上密密麻麻爬满了各种虫子,看着他们哭嚎,看着他们惨叫,看着他们不断用手,用法器想拨开爬在身上或钻入皮肤里的虫子。可是当他们哭喊惨叫的时候,越来越多的虫子顺着他们的喉咙,鼻孔,耳朵钻了进去。 最终,我看到他们倒地后被蛊虫完全覆盖,几秒后连骨头都不剩。 那是一种极度恶心的画面,如果是普通人站在这里,可能直接就吓晕过去了。 蛊的攻击没有震撼之处,不绚烂,不血腥。它更像武侠小说里的化骨绵掌,只是这掌里藏的针,让人浑身不自在。我只是在旁边看着,就有种把自己的皮拔下来的冲动。 几个年轻人早已将小美女从那边搬回来,在蛊虫来袭前,杨宗旭已经示意他们将小美女转个身面向我们。否则的话,小美女可能一个月都睡不着了。 我想转移自己的视线,因为眼前的画面已经难以入目。而在视线移到另一边时,我看到小美女眼睛不眨地看着老道。 她眼眶有些发红,但还没到哭泣的地步。只是随着她眼睛不断在老道耷拉的右臂,断裂的腿部,浑身上下十几道伤口游弋时,眼眶就愈发的红了。 刀兵符依然在起作用,老道的呼吸依然粗重,他受的伤太重,但就目前来看,已无大碍。 两千多名修行者,在短短十几分钟内,被杀的屁滚尿流损失过半。战局已定,所有人的心都彻底放了下来。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蛟爷。 猛然回头,却见蛟爷卧在那里,没了声息。它身上的血已经不向外流了,可我却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 我下意识地转身,迈步,疯一般的跑到那里。 它同样受了很重的伤,整个背部几乎都裂开了,那些黑刺,已经被降魔神雷完全打散。额上的独角脱落,露出一个血腥的大洞。 蛟爷?蛟爷?我把手放在它的嘴巴旁边。 它没有回应我,很安静。 我从没见过如此安静的蛟爷,从它出生起,总像有使不完的劲,每天到处疯,到处跑,到处闹。我没见过它这样安静,而且……我不想它这么安静…… 蛟爷?我拍了拍它硕大的脑袋,手里有些发粘,那是它的血。 我的鼻子里,甚至能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这种味道与腥臭味交杂在一起钻入鼻孔,可我不觉得想吐,我只觉得鼻子猛地一酸,眼眶里的眼泪立刻就疯狂的落了下来。 我一把抱住它紧紧闭合的嘴巴,跪在地上大声地哭喊着:蛟爷! 天纲 第一百八十八章 化胎 无论我怎么喊,它都没有任何动静。 杨宗旭和柳毅走过来,他们看看卧在地上的蛟爷,都没有说话。我在那里哭喊了很久,一直到嗓子都哑了。 这种行为太不爷们,但我实在无法面对蛟爷的离去。 它对我来说不光是宠物,更有类似父女之间的情感。每当我睁开眼,看到它一脸血污,皮开肉绽的凄惨摸样,脑子里就立刻浮现它带着冲天的血光,从我身边一闪而过的样子。 远处的战斗已接近尾声,两千多名修行者被打的溃不成军,有一小半都四散逃走了。还剩下一部分,被白虎蛮,黑将蛮;凌家;天尸脉以及三省的苗蛊围着打。 那几十位湘西老司只是掠阵,并没有参与战斗。唯一杀进去的,只有沅陵老人。 他本就是个暴脾气,这会杀的眼红,更是出手狠辣不留情。老司的攻击方式,与白虎蛮差不多,只是出手间往往还有辰州符法相助,所以要更胜一筹。 杨宗旭弯下腰,轻拍我的肩膀,他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了。 最后的战斗还在继续,但凌家的妖兽已经撤出,凌家派了一人来,说必须回去驻守,防止其它势力前来报复。 这个理由很充足,而且人家无偿来帮忙,谁也说不上什么。最重要的是,我在这边悲痛蛟爷的离去,而老道在疗伤,都没办法说话。 凌家撤走后,剩余的四家更是没了顾忌,干脆从四方齐齐出手,对阵中的敌人狂轰滥炸。 那些绝望的修行人有的抱头痛哭,有的大声喊着什么,还有人呆愣地站在那里,任由蛊虫袭身。他们恐怕从一开始就想不到,自己会落的这种下场。 所有人都以为,我和老道只是两个人,要杀我们要抓我们,就像三只手抓田螺。 可如今这只田螺,把所有人的牙都崩碎了。能逃走的人,不超过五百,被斩杀在这片荒野的人,接近两千。 周家的几名长老和几十个弟子,在老司的第一波冲击里就丧命。他们的尸体,就凌乱的躺在蛟爷前方。 当最后一名敌人被歼灭后,战场忽然有些宁静。 风依然在呼啸,把血腥的味道拱着荡着,送向了远方。 我们该走了。杨宗旭拍拍我的肩膀。 我从地上站起来,看着蛟爷庞大而没有丝毫生气的躯体,眼里的泪又止不住地想往下流。 放心吧,不管多远,我们抬也会帮你把它抬回去。杨宗旭说,他转了下头,又对我说:去看看高人吧。 这个要求我无法拒绝,只能再看蛟爷一眼,而这时,杨宗旭已经招呼人准备把蛟爷抬走。 我一步一回头,看着他们想方设法,意图把蛟爷扛在肩膀上。 老道依然在闭目疗伤,他的道力似乎有所恢复,我看到他取出一些丹药放进嘴里。苍白的面色,在逐渐红润。只是肚腹被人一剑刺穿,横拉了将近十厘米的口子,这差点把老道拦腰截断。 如此重的伤,不是几颗丹药就能解决的。 沅陵老人已经回来,他的杀气内敛,把滴着血的司刀往腰间一插,开始摆弄老道的手脚。 还好只是人为,没有参杂其它力量。沅陵老人在查看一番后说:那些小兔崽子还不算太狠,你这伤给我几周时间,保证还你个原模原样的手脚。 老道闭着眼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沅陵老人一挥手,几个白虎蛮的汉子提着简易的担架,小心地把老道搬了上去。自始至终,老道都没任何动静,也没有抗拒别人移动他的身体。 这次重伤过后,老道似乎有所改变,但依照我对他的了解,这种改变的背后,潜伏着巨大的危机。 不是那些羞辱了他的人全部死光,就是他死在那些人面前。 此时,我已经走到老道的身边。沅陵老人看我一眼,又看看蛟爷,他轻叹一声,拍拍我的肩膀,说:是我来晚了,不然的话…… 谢谢你们。我冲他们鞠了一躬,这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如果没有他们,我和老道可能早就死了。 沅陵老人看着我,最终只叹息一声。 这时,后方忽然有人惊呼。 我转过头,一眼望去,立刻愣在那里。 蛟爷的尸体,不断发出噗呲的声音,像布料被撕开一样。一股股浓厚的腥臭味,隔开几十米都闻的清楚。 一滴滴略显透明,又带着血丝的液体,从尸体下方滴落下来。用木棍做担架,抬起蛟爷的白虎蛮壮汉,纷纷发出惊疑声。 那股腥臭,让他们忍不住捂鼻子,但无论多臭,他们都没有把蛟爷放下。杨宗旭手一挥,十几个壮汉一边捂鼻子一边前行。 我在这边看的心里更加愧疚,不仅仅是对蛟爷,更是对这些前来帮助我的人。 这时,沅陵老人突然发出一声“咦”,他高喊一声:等一下! 接着,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扭头对我说:跟我来,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转机?一种情绪名为狂喜,还有一种念头叫希望,我的心跳正在缓慢的加速,在不断的前行中,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终,就像超高速运转的马达,连血肉都阻挡不了那巨大的咕咚声。 抬我过去。老道也说。 四名白虎蛮的汉子应了一声,抬着他往前走。 我们走到蛟爷的旁边,沅陵老人摆了一下手,阻止那些白虎蛮壮汉想把蛟爷放在地上的动作。 他就站在担架旁边,来回绕行地看着,时而皱眉,时而露出了然之色。我看的激动莫名,但又不敢出声。 老道也来到跟前,他的头微侧向蛟爷,像在倾听什么。 噗呲的声音仍在继续,沅陵老人慢慢开始伸手在蟒躯上轻拍,过了很久,他回到我的身旁,张嘴说:可惜…… 可惜。 第一个带着惋惜意味的“可惜”,是沅陵老人发出的。 第二个带着肯定意味的“可惜”,则是老道发出的。 他们俩几乎同时出口,沅陵老人微微一怔,随后哈哈笑起来:你这人,受了伤耳朵还那么灵敏。 前辈也不差。老道士回了一句。 怎么了?我在一旁实在忍不住地问。 既然他也看出来了,就让他来说吧。沅陵老人指向老道。 顿时,周边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老道。与天尸脉助阵之人汇合的魏擎苍,此刻也来到跟前。他发出一声轻咦,也好像看出了什么。沅陵老人看看他,眼中微有意外之色。而魏擎苍则回了一个笑容,并冲老人拱拱手示意。 沅陵老人点了点头,也冲他笑一声,随后便看向了老道。 这是化胎。老道张口吐出四个字。 没有人吭声,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老道会继续说下去,而他们的眼睛都在老道的嘴巴和蛟爷的躯体上徘徊。 人生而为胎,母之精华,不断输送至胎体。以此奠定先天基础,方可安然出世。它第一世为红斑蟒,此后以全身精华凝聚出第二身。这实际上只是第一世的延续,而非真正的重生。因此,金色的骨片,巴蛇的精华,以及地下纯正的龙气,都只它在体内盘踞,而无法完整吸收。这也是我之前为何说它外壳越来越牢固,化蛟可能性越来越低的缘故。 之前它吃了几颗珠子,里面的血气与魂魄碎片不但无法吸收,反而会在外壳破裂后,像入魔一般控制它的神智。但如今,这些血气和魂魄,都被降魔神雷击溃。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它全身血气被击散,已无回天可能。但最令人惊异的也是这一点,它的魂魄完全保存下来了,并以未知的方式被注入本源之中。 以本源来吸收巴蛇精华,地下龙气,就像母体内的胎儿,在出世之日,所有力量汇聚一身,不再分你我。一切力量,都将成为让它更快成长的助力。这是罕见的先天基础,所谓死而后生,便是如此。 哈哈哈,没错,没错……沅陵老人大笑起来,他很兴奋地看着我,说:所以你不用难过了,如今它在旧体内,以本源不断吸取残余的精华,当精华被全部吸收后,就是它再生之日。这是一份天大的机缘,周家那群小兔崽子可算是帮了它一个大忙。 的确如此。老道接口说:不过,它能在降魔神雷下化胎,过于奇异。我想其中,必定有我们不知晓的原因。 这就不用管了,总之,这是好事!沅陵老人说。 恭喜!杨宗旭拍拍我的肩膀笑起来。 恭喜!柳毅也跟上来凑热闹。 魏擎苍也上前一步,他冲我笑了笑,说:好好把它养大。 从天而降的狂喜,让我几乎晕了头。以至于这些好像在恭喜我喜得千金的笑容,也没有在意。 蛟爷没死? 它真的没死! 一种巨大的惊喜和幸福感,充斥心房,我兴奋的几乎要大声叫出来。 而在魏擎苍说话后,我不自主看向他时才注意到,在他身边还站着几个人。其中有一位不是别人,正是曾见过的行尸脉掌门人——宇文英。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金翎尸会出现,原来是他亲自来了。 天纲 第一百八十九章 化胎(2) 见我望向他,宇文英冲我拱手示意,脸上还带着笑。我也连忙回礼,随后便转身想抓沅陵老人的袖子。不过手伸到一半才想起来,与这位老人其实并不算很熟悉。 化胎没什么危险吧?我两手合在一起搓了搓,好像这样就能搓到心里的紧张。 危险倒没有。沅陵老人回话:只不过这里不是什么洞天福地,否则的话,它直接化蛟甚至成龙都不是难事。 啊?我惊愕地看着他。 没错。一旁担架上闭目的老道接口说:魂魄入驻本源之中,会本能吸收周围一切可吸收的力量,并将之融为一体。倘若此时把它放在秦岭龙脉之下,不但不会被同化,反而可借龙脉之力一举成龙! 那我们…… 来不及了。沅陵老人看向巨大的蟒躯,说:这旧躯里的血气被周家神雷轰的一干二净,残留的血肉精华所剩无几。因此它化胎降生的速度会大大加快,恐怕一时半刻就要出世。 听到这话,我顿时感觉很失望。破而后立,死而后生,这么危险的事都挺过来了,却还是无法化蛟成龙。 有得便有失。老道说:脱离旧躯,等于脱去了那层坚硬的盔甲。虽然缺少精血,无法出世成蛟,但能够化掉纯正的龙气,彻底吸收巴蛇精华,对它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最起码在化龙之时,要容易许多。只不过…… 嗯?我看向老道。 老道说:只不过它失去了全身精血,与你之间的血脉联系也断了。日后它有事,不会拖累你,这对你来说,也应当是好事。 老道的话,让我愣在当场。 蛟爷和我没关系了? 没关系。沅陵老人拍拍我的肩膀:魂魄还在,记忆就还在。血脉相连,是为了传承,但只要它还记得你,又何必在意这个。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突然蹦出这样一个消息,让我感觉太突然了。就好像养了几十年的孩子,突然有医生找上门来说,对不起,这孩子不是你的。是谁的?不知道!反正和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了! 我还在这边愣着,老道忽然抬起手掐了个法印,轻念一声:解。 那边小美女啊的一声叫出来,我吓得一个激灵,转头去看,小美女正拳打脚踢驱赶几个抬着她的白虎蛮汉子。 流氓!色鬼!混蛋!她大声嚷嚷着。 那几个白虎蛮的汉子个个脸色通红,狼狈地躲闪着。虽然小美女依然蛮横,但对于性格狂野的白虎蛮来说,这种脾气正对他们的胃口。一个个壮汉都哈哈大笑着,不把这当回事。 沅陵老人也在这边笑起来,说:你这侄女倒是个好脾气。 朽木。老道回道。 没多久,小美女就撒完气,她叭叭叭跑到这边。我看到她面色有些慌乱,一路跑着似乎就想说什么。可跑到地方,却突然闭嘴了。 一个大姑娘匆匆忙忙地跑到人堆里,却什么也不说,像棍子一样立着,这实在让人觉得怪异。 不许对人无礼,解你禁制是不想无故牵连别人。但你如果再这样无礼,我还会禁住你。老道士开口说。 小美女下意识哼了一声,随后她眼珠子虽在四周人脸上扫来扫去,其实却在老道受伤的部位,逗留的时间最长。 我看的有些欣慰,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就是个铁人也该化了。小美女对老道的态度,不再像之前那样。或许她对几十年前的事仍然想不通,但现在,她起码知道一点点关心了。 蛟爷的化胎仍在继续,为了防止出现差错,沅陵老人并没有下令立刻前行。而是让那十几个白虎蛮汉子继续抬着蛟爷站在原地,等待化胎结束。 巨大的蟒躯,原本是血红色的,其上还布有人头大小的黑色斑点。但如今,这躯壳正慢慢变成灰黑色,并且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下干瘪着。 我在一旁等得心急,恨不得学医生给它来个剖腹产。但化胎不是生育,真要一刀下去,那才叫坏事。 之前沅陵老人说话声音很大,小美女离的不远,自然都听在耳里。此时,她略有担忧地看着庞大蟒躯,忽然低声问我:它不会有事吧? 因为蛟爷复生而心情大好,我看看她,笑着问:怎么?担心它? 呸!小美女哼了一声:谁担心那个小王八蛋。上次抽我帐还一直没算呢,等它出来,我一定要…… 我听的心里发笑,说:你可别瞎折腾,刚刚出世,说不定比婴儿还脆弱。你三拳两脚下去,它说不定就真完蛋了。 小美女愣了愣,随后嘟起嘴,说:那就等它长大!反正一定要收拾它! 哈哈哈哈哈…… 旁边的沅陵老人,魏擎苍,杨宗胥他们都大笑起来。小美女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她冲我狠狠地瞪了一眼,但我很无辜啊好不好。 随着时间的流逝,蟒躯干瘪的速度正在加快,那种腥臭的味道已经大大减弱。钻入鼻中的,反而是淡淡香味。 咦……老道发出低呼声。 沅陵老人也有意外之色,我连忙问:怎么了? 胎有香生,是祥瑞之兆。看来它此次化胎,比我们想象中的成就要大。老道说。 这显然是极好的事情。我不禁觉得雀跃,若蛟爷能直接化蛟成龙,别说和我断了血脉,哪怕它连我都不认了…… 也许,我会替它高兴吧。想到血脉关系没了,我心里不禁又感到失落。 沅陵老人一挥手,白虎蛮,黑将蛮,包括三省各苗立刻分散开来,守在四周。这种做法让我很是感动,不禁对眼前的老人印象更好。 天地大变,对天下是坏事,但对一些个体来说,却是好事。老道忽然说:化胎生香,倘若在古时,怕会引来许多妖兽。这种脆弱而未完全成型的先天本源,对妖兽来说是大补之物…… “咔嚓”一声响,打断了老道的科普节目。 我看到,灰黑色的蟒躯正逐渐转为灰白色,一条裂缝从侧面向后延伸。 香气从裂缝中不断涌出,这种香很奇特,你说不清是什么味道。但香的沁人心扉,即便捂着鼻子,仍好像能从你毛孔钻进来。而且,每吸一口,都会觉得精神更好。我隐约觉得,吸几口香气后,似乎连道力都有所恢复了。 哈哈哈,这可真是机缘!快快,谁那有玉瓶什么的!沅陵老人大呼小叫地问。 几个苗疆的人立刻送来了玉瓶,老人二话不说,伸手在瓶底拍了一下,然后就倒过来。从瓶子里流出许多黑乎乎的东西,腥臭难闻。老人一边甩瓶子里的东西,一边说:你们这些人,这么好的瓶子用来装虫子,真是,浪费!太浪费了! 几个苗疆的老人一脸肉痛地看着地上的黑泥状物体,有两个抬头看看沅陵老人,都眼皮子一翻,送了个大白眼过去。 也不知东西甩干净没有,沅陵老人就招呼杨宗胥和柳毅,一人拿一个瓶子,齐齐蹲在蟒躯下面。看那模样,跟电影里偷火车柴油的贼没区别。 你们在干什么?我好奇地问。 接龙水。沅陵老人头也不抬地说,他一手撑着地,身子歪斜着,脑袋几乎要歪到地上去了。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蟒躯下面,好像只要眨眼,立刻就会失去什么宝贝似的。这幅模样,他所谓的湘西老司掌舵人身份,完全不符。可恰恰如此,他才让我觉得很亲切。 龙水是什么?我又问。 胎生香,是因为本源吸收的东西太多,已超出它的能力。这里不是福地,没有多余的力量为它加固本源,所以那些不是最精粹的东西,就会被本源抛弃。这就是胎香的来源,所谓的香,其实就是它抛掉的一些力量。而如果香味过重,说明要抛掉的东西越来越多,到最后,几乎就要化作液体一般。这种东西用处很多,几可活死人肉,因为只有蛟蛇一类才有,所以称之为龙水。 老道解释的很详细,周围不断有人发出惊呼声,许多人都挤上来想要看个究竟。沅陵老人头也不抬地说:挤,挤,挤!再挤把你们都埋了! 小美女在一旁忍不住笑起来,我感觉很意外,因为她在我们面前很少笑。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也埋了!小美女瞪我一眼,随后又因为自己的话笑得更厉害了。 这个疯女人……我无奈地摇头。 “咔嚓”声再次响起,又是一条裂缝在蟒躯上出现。 更多更浓的香气,从蟒躯内散发出来。这种香,已经浓到像很淡的雾气。 老道说:这些力量虽被它的本源抛弃,但因为还未成型,所以能为其他物种吸收。多吸一些,对你们有好处,可助长道力,加固己身。 老道说着,自己也大口地呼吸起来。他背后的刀兵符已经脱落,但一些淡白色的香雾,却随着他的呼吸缓缓依附在伤口上。 咔嚓声开始连续不断的响起,这是蟒躯精华将被完全吸收的预兆。说不定下一秒,蛟爷就会出世。 我不敢眨眼,死死盯着已经布满裂缝的蟒躯。这躯壳已经像要被拆迁的墙,到处都是裂纹。 香雾越来越浓,沅陵老人忽然低呼一声:有了,有了! 我看到,一滴乳白色的液体,从蟒躯上滴落,被他接进了瓶中。 这时,老道的脸忽然转向蟒躯。他微侧着脑袋,脸上的神情有些变化,口中低声自语:怪……真是怪…… 天纲 第一百九十章 化胎(3) 我就站在旁边,所以很清楚地听到他自语声。 沅陵老人没什么异动,仍然很专注的拿瓶子接龙水。他不动,柳毅和杨宗胥虽然听见老道的自语,却也只互视一眼,老老实实的继续蹲着。 见从沅陵老人那得不到答案,我只好再看向老道:怎么了?是不是蛟爷…… 不是坏事,只不过那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很奇怪的感觉。老道说。 啊?奇怪的感觉是什么意思?我追问着。 小美女也看向老道,她脸上的担忧之色重现。老道闭着眼睛,呈五心朝天状,一缕缕白色的雾气不断钻进他的伤口中。肚腹上的剑上,在龙香的帮助下,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恢复。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两缕香雾吸入鼻孔,随后才说:那里给我一种阴邪的感觉,但似乎被本源气息遮盖了,并不能感应出什么。 阴邪?这个词让我吓了一跳,连忙问: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知道。老道回答说:它能在降魔雷下生还,不被击散魂魄,是一件异事。所以如果出现其它的怪事,我也无法知晓答案。 五行脉的古籍里,难道没有记述类似的事情吗?我疑惑地问,五典不是号称尽了天下事,怎么还有他们不知晓的东西。 没有。老道很肯定地说:虽然法门不全,但天下事,五行脉全知。如果有我不知道的事情,要么是太新,要么古老到连五典本源都尚未出现。 那也太古老了……我不禁张大嘴,五典本源可是传承几千年了,还有什么事情会比他们的存在时间更古老? 如果真有的话,也许只有盘古开天辟地,女娲补天造人这种神话了。 可是,蛟爷化胎怎么看也不像能和神话事件牵扯到一起。所以,我只能认定,蛟爷的异状来自现代。 难道是包子吃多了?因为有瘦肉精?这都什么事啊…… 担忧的心情,冲淡蛟爷化胎的喜悦,我和小美女都紧张地看着迅速干瘪的蟒躯。 魏擎苍在一旁说:应该无事,化胎可化去一切力量,将一切回归本源。所以,不用太过担心。 我看看他,耳边传来老道的声音:嗯,他说得没错。虽然有阴邪感,但本源气息浓厚,应当无事。 老道和魏擎苍,一个代表古老的传承,一个代表天地的奇迹,有他们俩鼓气,我的心略安。 随着蟒躯的干瘪速度加快,龙水滴落的速度也加快了。从一开始的半天一滴,到现在已经几秒钟一滴。沅陵老人和杨宗胥三人一动不动,小心地移动着玉瓶,把每一滴龙水都收集了起来。 香气四溢,白色的雾气,渐渐把我们都包裹在内。 那种香不仅会随着呼吸窜入体内,更像会钻进你的毛孔,并散至身体内外每一处。我能感觉到,随着香雾被吸入的量增加,无论道力还是体质,都在逐渐变得更强大。 老道说得没错,这种世间最精纯的力量,对我们有巨大的好处。而这种好处,越弱小的人,感受就越强烈。 老道的精神越来越好,他甚至开始扳动自己折断的手脚,想将之恢复原位,并以龙香来修复伤患。只是,骨头断裂不是轻伤,每一次移动,他的身子都随之剧烈颤动。尤其是将折断的脚踝重新扭转方向,我似乎都能听到断骨相互之间的摩擦声。 老道的忍耐力实在太惊人了,就连魏擎苍都忍不住侧目。 白虎蛮和黑将蛮的人,只站在旁边深深吸气。而那些来自巫蛊世家的老人,却一脸欣喜的把蛊虫放出来。 有尺长的黑蛇,巴掌大的青虫,有着五彩翅膀,却如蜈蚣一般的蝴蝶,还有各种稀奇古怪,就算最专业的动物学家也认不出来的蛊虫。 龙水滴落的速度愈发的快,到最后,简直就像细小的水流一般。三个玉瓶很快就不够用了,沅陵老人大呼着,让人送来更多的玉质容器。 当然,容器内的蛊虫都被他一掌拍死,跟倒垃圾似的甩在地上。不过,那些巫蛊老人没一个有怨言,都喜笑颜开的把容器递过去,然后屁颠屁颠抖着一脸褶子,跑去查看自己的蛊虫了。 当龙水滴落的速度达到巅峰,像被彻底打开的水龙头时,干瘪的蟒躯忽然一收一缩,像有东西在里面呼吸。 在蟒躯收缩的时候,沅陵老人一把捞起所有的容器抱进怀里,并迅速后撤。同时,嘴里还招呼着:念喜,小毅子,还有你们这些呆瓜,快退! 杨宗胥和柳毅二话不说,拔腿就跑。而那十几个白虎蛮汉子虽然反应稍慢,但还是很灵敏的把担架一抛,也扭头跑了。 他们刚跑开三四米,就听“砰”的一声,蟒躯像炸开的气球一样。浓厚的香雾,迅速扩散,将方圆几十米范围全部笼罩。 那种雾浓的吓人,粘在皮肤上,像水一样。全身上下,一眨眼的功夫就湿了。 轮换着进来,别浪费了!沅陵老人怀里抱着各种玉容器,大呼小叫地驱赶着原本站在附近的人。 那些在外面瞅半天,眼珠子都差点急出来的人,迅速向这边蜂拥而来。每一个退出香雾笼罩范围的人,出去时都像磕了药一般,一脸满足感毫不掩饰的向周围族人展示着。 咦? 虽然我也近乎沉迷在香雾入体,道力飞速增加的快感中,但还是听见老道的轻咦声。 怎么了?我看向他。 香雾太浓了,老道离我不过一米多远,却已经看不见人影。但他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来:太奇怪了,它所吸收的力量并不算太多,一次化胎抛掉的精纯能量,更不可能产生如此多的香雾。这到底是…… 除非它抛掉了几乎所有吸收来的力量,只留下最精纯的那一点,但这不符合化胎的本能。沅陵老人的声音也传来。 没有错。老道回应说:但如果那样的话,它就等于重头再来。这与化胎吸收一切力量的本能相违背,除非…… 除非有另一股意志影响,甚至操控了它。沅陵老人接口说,他的语气有些沉重。 两人的对话,让我心里七上八下,到最后甚至就直接沉沟里去了。什么叫和本能相违背?什么叫另一股意志?不是说入驻本源中的只有蛟爷自身魂魄吗? 老道和沅陵老人都没有再说话,他们都在等,等龙香雾彻底散去。香雾散去,一切谜底都会揭晓。 周围的几百人都轮换着走进香雾笼罩范围内,这是一场天大的机缘,如此数量的香雾,按老道的说法,无数年来从未有过。 就在这时,香雾的中心,蛟爷的抛尸处,突然响起“呱”的一声。 紧接着,一股吸力从那里涌现,漫天的香雾像倒流的溪水,飞快的向内回收。那种速度,甚至引发了啸声。 我因为站的比较近,甚至能感觉到已经站不稳,如果不用尽全力把身子向后仰的话,或许连我都会被吸过去。 退!都退!沅陵老人再次呼喊。 所有的白虎蛮,黑将蛮,巫蛊族人都迅速后撤。那些蛊虫被他们边走边收,很快四周又恢复了整洁。有几个年轻人因为贪婪,一个不提防,蛊虫被连同香雾一起吸走了。他们当场吐血,倒地不起。 几个巫蛊老人连叫带骂的把他们拖走,并催促其他族人速度离开。 这到底是什么…… 那声“呱”是蛟爷? 难道化胎之后,蛟爷开始向蛙类转变了? 香雾在短短几十秒内,被一扫而空。青天白日,再次于我眼前出现。沅陵老人抱着容器走过来,随手递给老道三瓶,说:把龙水浇上去,好的快。 老道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他的气色很好,甚至比没受伤的时候还好。虽然还盘坐在担架上,但他的手脚都恢复到原位,肚腹上的伤口,只留下很小很小一道缝隙。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难看出来。 不过,他没有拒绝沅陵老人的好意,而是点点头,接过瓶子后,直接浇在各个伤口上。乳白色的龙水流出来,老道的手脚不断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当他第二瓶浇完的时候,那种摩擦声已经消失,肚腹上很干净,伤口已经完全消失。 太神奇了。我张大嘴,瞪着眼睛往老道肚子上看。 这时,魏擎苍冲沅陵老人拱拱手,说:前辈可否…… 话多。沅陵老人直接塞给他两个瓶子,说:我平生只欣赏一种人,你不是那一种。但这次你能来帮忙,他们两个能活下来,也有你一份功劳。所以,这是你应得的。但我希望,以后你用上这东西的时候,不是与我们做对之后。 前辈放心。魏擎苍把瓶子交给宇文英,随后冲沅陵老人再次拱手施礼。 老人嗯了一声,接着杨宗胥带人上前,把他怀里的容器都收走。我张张嘴,也想讨几瓶。可看看已经基本痊愈的老道,我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那是……一旁的小美女忽然惊呼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她所看的方向,我也不例外。当我转过头后,眼前的一幕,却让我愣住了。 一些碎裂的骨片,还因刚才的风势而晃动。而在这些骨片的中间,却有两个小小的身影。 蛟爷……其中一个浑身粉嫩,额上有金点的小蛇,我一眼就辨认出来,那绝对是蛟爷。它就趴在那里,尾巴蜷着,随后又向后拉伸,如人睡醒后伸懒腰一般。迷糊的小眼睛眨巴眨巴,反射着清亮的光。 而在它的旁边,是一个身体如篮球一般,浑身漆黑的怪异生物。这颗“篮球”生有紫色独角,两侧有翅膀状的东西,身下还有两只小爪子,它张着几乎占据身体一半大小的双眼看着我们。眼睛下是一张大大的嘴巴,四根细小的獠牙露了出来。 它的眼睛很黑,没有一点亮色。如果不是眼珠四周有淡白色的圆圈,我都不知道它眼睛长在哪里。而与它对视,会让人有眩晕感,好像那对眼睛,可以吸走人的魂魄一般。 那是……老道看过去,也一脸的疑惑。 他手在担架上轻轻一撑,直接跃了下来。我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说:你的伤…… 已经没事了。老道摆摆手,然后把手里握着的玉瓶放进袖子里。 从这个动作来看,他已经完全恢复了,而且经过龙香雾的洗礼,他可能比以前的状态更好。 那是什么?我看着蛟爷身侧的球状生物问。 不知道。老道摇头说:从未见过,古籍上也没有记载这种异兽。 不过……老道仔细地看了几眼,继续说:它似乎是因化胎而生。 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蛟爷雌雄同体,一场化胎就生个这东西? 可以这样说,也可以不这样说。老道解释着:我也说不清楚,因为从未见过这种异状。但可以肯定的是,之前那种阴邪感,就是因它而起。或许,龙香雾如此浓厚,也是因为它。 我愣了一下,随后便咬牙切齿地看向那颗“球”。因为按老道的说法,这么弄的龙香雾,很可能是本源将大部分力量都抛出来造成的。而这样的话,蛟爷别说化龙,可能连来自红斑蟒的上一世精华都没了。 这样的话,还怎么成蛟? 这时,周围的人忽然齐齐后退一步。 我再次转头,却见那颗球状的小东西,竟然迈开步子朝我这边叭叭叭跑过来。 它那两条腿实在太细了,连鸡爪子都比不了,就像两根细筷子。 它一边跑,嘴里一边“呱呱呱”的叫着。我看的目瞪口呆,这是新品种的蛙类吗? 这时,“啪嗒”一下,它跌倒在地。周围一片寂静,随后哄然大笑。 因为它之所以跌倒,是因为左腿拌在了右腿前面…… 小家伙并没有因为笑声而气馁,独角两侧的翅膀努力扇啊扇啊,两根爪子在半空扑腾来扑腾去,用了很长时间,它才重新站起来。 稳住身子后,它眨着黑色的大眼睛看看我,然后又叭叭叭的跑过来。 然而没跑几步,又是“啪嗒”一下脸磕地上去了,这一次,是右腿绊倒了左腿…… 笑声震天,所有人都被这颗“篮球”逗乐了,连小美女都在一旁笑的像只鸽子。 很显然,新品种的蛙类,智商不是很高。 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蛟爷化胎后会出现这种球一样的玩意?我的蛟爷是怎么了? 天纲 第一百九十一章 化胎(4) 相比这只二百五一样的蛙类,我更挂念蛟爷的安危。它在那边窝着,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可这是化胎,而且是一次怪异的化胎,谁都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差错。 只是,那只搞笑的呱呱娃一会啪嗒一会啪嗒,但还是坚定不移,拼死拼活,一个劲地往这边磕…… 老道不知晓它的来历,只说它身上有股阴邪的气息。这种阴邪与鬼物那种不同,更类似一些极阴之地的气息。在一只活物身上出现这种气息,令人诧异。 周围的人都抱着肚子大笑,几分钟后,蛙类一路“磕”到我的脚下。看着它一脸的灰尘,我忽然想到,如果带这家伙去要压岁钱,可能会把老人们磕破产吧。 它离我太近了,相隔不到半米。如此近距离的观察,我才发现它长的比想象中更可爱一些。额上的独角,是非常梦幻的紫色。这支角不算很长,大约和我食指差不多。一圈圈黑色螺纹,没有间断的向上延伸。 在角的旁边是两对小翅膀,颜色大多为黑,只是有一条紫线跟轮廓描绘下来,形成完美的平行线。 它其实长的很可爱,只是因为磕地上太多次,每次都是脸先着地,这会已经脏的像垃圾堆里的布娃娃。 我这个念头刚在心里升起,它看看我,忽然从嘴里探出一条又宽又大,像蒲扇一样的舌头。那舌头的颜色是紫红色的,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啪”的贴在脸上,又瞬间收了回去。 再然后,它的脸干净了…… 我看的直冒冷汗,这是一只比蛟爷更彪悍的生物,洗脸方式很特别,无与伦比。 你确定它没危险?眼前的小家伙一直看着我,这让我有些忐忑。 应该没有。老道士回答。 应该?你就不能确…… 我一句话没说完,又看见它往前叭叭走了几步,一直走到我腿旁边。然后,它就看着我的腿呆立在那里。 这是……被定住了?还是在思考?我不禁看向老道:你确定这家伙不吃肉? 老道没有回答,而是认真地盯着下方小东西看。 算了,你在这研究吧,老被一个奇怪的东西看着小腿,会抽筋的,我还是去看蛟爷吧。对老道说了一句后,我抬腿就要走。 腿上的重量忽然增加了,我一低头,却惊愕地看到,小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用翅膀抱住我的小腿。 这是要干嘛?非礼我? 把腿放下后,它开始顺着我的腿一点点向上蹭。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它刚才看着我腿发呆,估计是在思考怎么爬上来。 我都说了,新品种的蛙类,智商不会很高。 看着它一点一点,很努力的用翅膀爬着,就算掉下去,也毫不气馁的重头再来。我忽然想起蛟爷刚出生的时候,那时候,蛟爷也像它一样傻乎乎的,一个劲想往我身上爬。就算被我拨开,也还会一刻不停的爬过来。 想到那个画面,我忽然对这个小东西有了莫名的好感。 能和蛟爷一起化胎出来,就算身上有阴邪的气息,应该也不是什么怪物吧。最起码,它似乎对我很亲切。 `文}我弯下腰,略微思考一下后,便伸出手,同时掐在它两边翅膀下,想将它抱起来。 `人}可我手刚上去,它就跟触电似的一阵剧烈颤抖,然后“啪嗒”摔地上了。 `书}那对大眼睛,用一种很无辜的眼神看着我。翅膀扇啊扇啊,两只细爪子扑腾来扑腾去。 `屋}我看的忍俊不禁,又弯下腰,两手掐住它翅膀下,想抱它起来。可手刚上去,它浑身又剧烈颤抖着。手拿开,它又很无辜地看着我。手放上去,又开始触电…… 经过几次重复后我突然可以确定,这东西的翅膀下面,是胳肢窝…… 再弯腰,把手往下移一部分后,它的身子不再颤抖,任由我将它从地上抱起来。 这东西身子很柔软,我双手略微用力,它腰部,唔,如果它的腰和嘴巴长的同一个水平线上的话……总之,我两手一用力,它腰就被掐细了,体内那些软绵绵的东西像水一样上涌,两只眼睛瞬间就撑大了。 这时,眼前忽然一黑,然后又亮堂了。 哈哈哈哈哈…… 咦?发生了什么事?我左右看看,周围的笑声惊天动地。 它舔了你一下。老道士回答。 哈哈哈哈哈……小美女在旁边笑的快抽筋了。 我恨不得立刻把小东西丢出去,可它眼神实在太无辜,就差两只手来做耸肩的无奈姿势了。 好可爱,给我玩玩!小美女一边大笑,一边伸出手去抓它。 这时,手上忽然传来一股滚烫的感觉。老道一把抓住小美女的手,阻止她接下来的东西。而我也看到,小东西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深邃,像两颗小型的黑洞,头上独角的黑色螺旋纹,亮起了淡淡的光芒。 不要乱动。老道将小美女的手甩回去。 小美女自然看到新品种蛙类极富攻击性的姿态,她被吓了一跳,忽然哼了一声,说:没那个小王八蛋好玩,不玩了! 对了,蛟爷! 我顾不得继续研究,抱着小东西迅速向蛟爷跑去。跑着跑着,身边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转头一看,小美女也跟在身边。 看什么看!我是看它到底好了没有,要是好了,我就狠狠揍它一顿!小美女说。 我翻个白眼,而此时,已经跑到蛟爷的旁边。 它仍然卧在地上,精神比之前好多了。看到我过来,它甚至抬起头冲我“嘶嘶”两声,然后熟练的顺着我的腿爬上来。 眨眼间,蛟爷就爬到我的胳膊上。它比以前更长一些,已经接近两尺左右。即便缠着我的胳膊,仍然能用脑袋蹭到我的脸。 冰冰凉的感觉,轻轻的触碰,我忽然感觉到鼻酸。这不是悲伤,而是无比的庆幸与快乐。 蛟爷,依然是我的蛟爷,它没有变。 虽然身上多了一些金色斑点,额头也鼓起了一个肉包,但它对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并没有因为失去血脉联系而改变。 小美女在旁边看着,她的手臂微微一动,但随后又放下来。 蛟爷转过头看看她,忽然“嘶嘶”两声,像在打招呼。小美女喜笑颜开,连忙抬起手,蛟爷顺着她的手臂爬过去。 紧接着,我听到“啪”的一声,蛟爷的尾巴,结结实实抽在小美女脸上。 啊!小王八蛋,我要杀了你!小美女尖叫着,而蛟爷早麻溜地跳下去,噌噌噌的到处爬。小美女喷着唾沫星子,拔腿就追。 我看的眼珠子发直,蛟爷真是抽她抽上瘾了……小美女更悲催,人家哪是冲她打招呼,根本就是说:快把手伸过来,爷要去抽你一下过过瘾。 然后,她就很听话的把手伸过来了…… 怀里抱着的小东西挣扎了几下,似乎是要下去。这家伙,难道也想参与一下? 我把它放在地上,看着它朝蛟爷与小美女的方向叭叭叭的跑。然而没几步,它就“啪嗒”一声又磕了……努力站起来,再跑几步,又“啪嗒”一下…… 我看的直流汗,以它这样啪嗒下去,别说追不上那俩家伙,就算追上,也磕傻了……虽然本来就傻的冒泡。 周围的笑声更大了,沅陵老人他们都走过来,很有兴趣地看着小东西啪嗒来啪嗒去。每一声,都能引来他们发自心底的笑声。 这些人,真是有相同的恶趣味。 很可惜,它几乎要化蛟了。老道士忽然说。 我啊了一声看向他,却听沅陵老人说:的确很可惜,但看它肉角凸出,想来应该用不了太长时间。看来,它的化胎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复杂,也更奇异。抛掉这么多力量,仍能到这个地步,不简单。 老道嗯了一声,随后,他向沅陵老人拱拱手:多谢前辈出手。 沅陵老人笑着摆手,说:我这次来,你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那个邪教太猖狂了,四省之地有不少人失踪都与他们有关。所以,能灭他们一部分,也算替那些失踪之人出一口恶气。只是限于几十年前的世俗规则,我们不能太活跃,无法一举除掉邪教…… 您是因为邪教来的?我有些吃惊地看着沅陵老人:那些修行人,也是邪教的? 那倒不是,他们只是普通的修行人。沅陵老人说:只是这个计划,是邪教在背后推波助澜发动的,目的不知为何,但…… 也许……我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我犹豫着说。 哦?周围的人都看向我,连老道也不例外。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把周家现任家主周成的出现,以及他说的那些话,送进我肚子里的怪虫,还有母亲带着怒气与惊愕的那句话都说了出来。 虫?沅陵老人皱起眉头。 几个巫蛊老人走上来,用他们皱巴巴的手在我肚子上摸了几下,没过一会,他们就纷纷摇头。这时,老道也走上来,他探出手放在我肚子上,从他手上传来一股温热感,像暖流一样在我肚子里流转着。 没有,你的肚子里很干净。老道士收回手掌,说:或许,你被骗了。 骗?我心里咯噔一下,因为之前我也想过这个答案。 是的。老道接着说:如果以你自身道力使用通冥玉佩,那么所看到的只有你一人。但如果是他人道力相助,便可以用特殊的方法与你共享视野。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我点点头,因为在西双版纳时,老道就利用这一点查出地养尸的位置。 见我点头后,老道接着说:所谓吸收你血肉精华转化道力的怪虫,应该只是吸收你缓慢恢复的道力,并以特殊的方法转化后重新返送给你。以此,做到好似有人直接帮你使用通冥玉佩。他们的目的,应该是要查清你母亲的位置。根据你所说,那道金光,很可能是开启了空间穿行的门户,就像我们从地府出来那样。 这需要很强的力量,要对付你母亲的,不是一般势力。沅陵老人说:邪教,周家,只是我们了解的一部分。或许,其中还有其它更厉害的人物。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邪教?我问。 失踪的人里有我巫蛊族人。之前帮我查探的一名老人开口说:他是我的孙子,身上有我本命蛊的分身,在他临死前,我以本命蛊在那里查探了一圈,知晓了一些事情。 老人说话时口气淡然,并没有因为孙子的死而悲伤。但这些人之所以来这里帮我,最大的原因就是想破坏邪教的行动,因此,他的淡然只是一种伪装。 可是,之前有其它修行人意图剿灭邪教的时候,我母亲还帮了他们啊。 对于修行人来说,互助互利是最常见的事情。沅陵老人说:你母亲帮他们,必定有原因。就像当初你爷爷帮我和师父,绝不是因为好心。 沅陵老人说话并不是很客气,或许是因为母亲帮过邪教。但他说的是事实,我无法反驳,只能继续老老实实听着。 因此,邪教如果要算计你母亲,必定是有惊人的目的。这个目的,我们还没有查到。沅陵老人说。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不是为了杀死你母亲,因为完整的八索传承,几乎是不可能被杀死的。所以,他们的目的,更可能是为了拖住你母亲。 然后他们就可以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完成别的事情?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没有错。沅陵老人点点头:因此,保护你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因为你是八索的传人,或许更了解你母亲为什么被阻止。 我不知道……我有些沮丧地垂下头:我只会三个道法,而且很不熟练。家里的古籍都被烧毁了,爷爷去世前好像留了一些东西给石爷爷,但我不知道与这些有没有关系。 你应该去查看一下。沅陵老人说:毕竟你八索一脉与天有联系,能与你们牵连的,都不是小事。邪教抓人吸取血气魂魄,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要做的,也就不会是好事。我们这些人不想为所谓的正义出手,但邪教的手伸进了四省,我就必须要管! 沅陵老人说话时,语气斩钉截铁。看的出,他是铁了心要坏邪教的事。 而我心里,忽然对母亲有了莫名的担忧。因为我脑海里忽然浮起她被无数人围攻的画面。那是我的母亲,身为一个女人,却被无数人攻打。所有的事情,只有她一人了解,也就只有她一个人扛。 或许,她真有说不出的苦衷,又或者,她的刚强只是我的想象。 天纲 第一百九十二章 动荡(1) 你们确定还有比邪教更厉害的势力?我有些担忧地问。 应该有。之前说话的那位无辜老人再次张口,沙哑的声音自口中传出:我的本命蛊分身,是被人瞬间灭杀的。那种力量,与邪教完全不同,我说不出是哪一种,只能感觉出来。更何况,区区一个不知底细的邪教,怎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迅速崛起。在他们背后,必定有更多的人站着。能拦得住八索当代家主,仅凭这势力,就足以在天下站稳。 沅陵老人嗯了一声,说:八索一脉的道法高深莫测,传承久远,想杀,不容易,想拦,更不容易。普通的修行人很难做到这一点,就算是我们这些人一起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按你这样说,邪教还不天下无敌的!小美女突然跳出来,一脸愤愤。独生脉也被抓走了好几个人,他们的人本来就少,这会更是雪上加霜。死的死,疯的疯,小美女对邪教不感冒,实在情理之中。 多嘴。老道呵斥一声。 没关系,年轻人嘛。我年轻的时候,比她还无礼,可给师父惹来不少麻烦,哈哈哈……沅陵老人笑着说。 再之后,我们没有继续讨论下去,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那些被杀的修行人,由巫蛊族人负责清理,大量的蛊虫将尸体分解吞噬,没多久,这里就再看不到血腥的场面。 屁股擦干净,沅陵老人也没有多呆,与我们一起回了沅陵县。 魏擎苍一直和我们同行,并拜见了那位辈分更大的老人。他由仙果凝聚魂魄,以活人掌控铜甲之躯,这让那位老人很感兴趣。 行尸脉之前大张旗鼓,想从沅陵老人手里强讨铜甲尸,结果连当时的家主都丧命了。这是一份仇怨,只不过到了如今,家长换成了宇文英。这人看起来很是阴险,来了之后主动给老人赔罪。 能呆在这屋里的人,辈分都很高,因此,天尸脉与湘西老司的恩怨,就算翻篇了。 又聊了一段时间后,魏擎苍才告辞离去。 在临走前,他对我说,虽然半截人身不一定能让人成仙,可其中必定有与成仙相关的东西。所以希望我在有所获后,能及时通知他。 天尸脉正在秘尸脉的帮助下休养生息,恐怕很长时间不会出世了。三脉为了善薄和孽镜台,耗尽无数心力,弟子死的很干净。所以,他们还要重新收养门徒,找寻合适的尸源。好在魏家养尸地还有所留存,并没有被大战波及,这次带来的尸,有一部分就是来自那里。 只不过魏家是靠铜甲尸,所以行尸脉的法门并不是很适合,他们凑合着用,也当消耗品看待。 不过跟魏擎苍聊一段时间后得知,天尸脉虽然有四脉,可如今却分成了两个派系。秘尸脉隐忍数百年,实力强大,在天尸脉占据了主动。其它三脉虽然功劳甚大,可已经家底子都掏空了。要不是手里还有两只顶级尸,加上魏擎苍这位强人,恐怕如今的天尸脉已经改名了。 即便如此,三脉还是遭受了打压。对此,魏擎苍既气愤又无奈,靠他们那点力量,目前很难改变什么。所以魏擎苍这次能来,算是给我和老道天大的面子。 不过,能获得湘西老司的好感,并拿走两瓶龙水,他们也算值回票价了。 修行圈就是这样,今天的敌人,或许就是明天的朋友。昨天的朋友,说不准早上起来顺手给你一刀。恩恩怨怨,并没有什么好执着的。 就算老道这样的人,当初虽然在九龙山被算计,可后来不还是看着石兽的面子上帮了天尸脉一把。 我算是看透了,想在这个圈子混下去,光靠脸皮厚是没用的,还要有一颗平常心。说难听点,就是别太有原则。如果你太弱,或者你太记仇,那肯定都活不了多久。像老道这么有原则的人,能活到五十多岁并不多见。但他毕竟有基础,五行脉的威名在外,古老的传承又与各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强大的不敢动他,弱点的动不了他。 到目前为止,敢铁了心杀老道的,只有魔禅脉。那群黑和尚,估计都快气疯了。 不要太有原则,这就是游戏里最实用的规则,不同于普通人的世界,而又类似于普通人的世界。 白虎蛮,黑将蛮,在回来后各自回山。他们不住县城,都隐居在山里,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很惬意,只是对我这种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来说,那日子太苦。 巫蛊族人也一样,他们来自三省各地,在很多地方都有寨子,所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我与老道住在沅陵老人的家里,这其实是那位更老的前辈住处。据说这里得到了特批,四周无论怎么改造,未得老人同意前,都不会动这里一根草,半两土。 老道的伤势已经痊愈,精神好的可怕。他之前打算去找那些人的麻烦,却被沅陵老人强行压下。 邪教的手很长,他们埋的很深,不仅在修行势力有安插,就连各地的世俗场合都有他们的人。你一个人去,太冒险。能灭一家是好事,能灭两家是运气,可到了第三家,说不定就是置你死地的陷阱了。那些人都是疯了,谁都敢惹,却到现在安然无事,绝对不是好捏的软柿子。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三省各苗的老家伙我都打了招呼,他们的蛊虫比人更好用,相信过不了太久就会有消息。你应该明白,论起揍人的心情,我比你更迫切。等找到那群不开眼的王八蛋,我打的他们满脸开花! 这是沅陵老人的原话,一开始还算有理,可到了最后,就让人很无奈了。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却说着说着就跳着脚绷着脸像要吃人。杨宗胥在一旁听的直翻白眼,忍不住说:爹,酒来了,喝不? 喝!一定要喝!沅陵老人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他两手同时拍在我和老道的肩膀上,哈哈大笑,说:今天算我们第二回碰面,一定要喝!而且要喝醉,谁喝不醉,别怪兄弟我…… 爹,吃饭了,师公等着呢。杨宗胥看他说话又开始不着调,只能无奈的再次催促。 行了行了,少在这唬我!沅陵老人眼珠子一瞪,杨宗胥脖子一缩,不敢吭声了。 不过,他没再多说什么,招呼我们去院子里吃饭。 小美女在一旁乐的咯咯笑,一口一句爷爷你好威风,爷爷你好可爱。把沅陵老人哄的牙都快笑掉了,两斤酒哗哗的就进肚了。 天气越来越闷热,太阳还挂在西角呢,这酒就喝好几斤了。小美女一开始还能呆,后来被这酒味,汗味熏的不行,筷子一扔,找个借口溜了。 我被沅陵老人借辈分强压,硬着头皮喝了一口酒。酒味不是太浓,入口醇香,但下了肚,那可真跟吃了火炭一样。一张嘴,感觉自己就变成喷火娃了。 而且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我感觉头开始发晕,赶紧借尿遁开溜。 哎,我说杨家那小子。对,跟我同姓。你这肾不行啊,明个儿我让念喜给你弄点药酒补补,一天一斤下去,保管你……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见了,不过这一天一斤四个字,差点把我吓瘫在那。 关门进房间后,忽然听到“嘶嘶”“呱呱”的声音。 往床上看,却见蛟爷缠着那颗“篮球”,正拼了命的咬它翅膀呢。“篮球”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我,“呱呱呱”的叫个不停,翅膀也在扑腾扑腾的扇着。 我连忙过去,把蛟爷从它身上拽下来。 你干嘛咬它,饿了?我把蛟爷抱在怀里,又翻看一下“篮球”的翅膀,没看到被咬破的痕迹。不过我这腰一弯,蛟爷又嘶嘶着张嘴咬住“篮球”的另一只翅膀。 “呱呱呱呱呱……” 我这叫一个无奈啊,赶紧把蛟爷再拽回来。 你老咬它干嘛?我轻拍了一下蛟爷的脑袋。 蛟爷抬起脑袋看看我,又转头看看“篮球”,忽然一口咬在我手上。酥麻的感觉,让我不由得松开手。蛟爷嗖地落下去,头也不回的爬出门。 这家伙,难道平时惯的太厉害了?逮谁咬谁啊! 喝过酒我头本来就晕,知道它不会跑丢,也就懒得去找。坐在床上,我把眼前的小东西抱起来,问:快说,你是不是一颗白菜?哎?不对,你是不是一颗球! 呱呱…… 好吧,你是青蛙。我两手捏着它柔软的身体,无意识的向两边扯着。这东西与蛟爷在化胎中同时出现,没人知道它是什么。虽然老道说它身上有阴邪的气息,可我却什么也感觉不出来。把它抱在怀里的感觉,就像抱着一颗软软的肉球,很舒服。 不过,叫你什么好呢?我看着它,总叫篮球也不合适。 叫你黑炭? 呱呱…… 嗯,有些俗了。那呱呱蛙? 呱呱…… 二百五? 呱呱…… 唔,你和蛟爷一块出来,不过它肯定比你大。每天呱呱呱的叫,叫你蛙妹好了。蛙妹,挖煤的蛙妹,哈哈哈。不过,你到底公的母的? 我把蛙妹翻过来覆过去地看,可什么性别特征也没找到,它全身除了嘴巴和眼睛可以张开外,其它地方都很严实。 可是,你想尿尿怎么办呢?我想了很久,最后看向蛙妹的嘴巴…… 呱呱呱呱呱……急促的叫声在房间里响起。 天纲 第一百九十三章 动荡(2) 沅陵是个好地方,因为有很多以前未曾尝过的小吃。老道是个有钱人,就算我各种食物吃一半扔一半,他也毫不在意。 蛟爷那天从我房间溜走后,再出现时,竟与小美女腻在了一块。 看着它缠绕在小美女的手臂上,我抬手打招呼,它却把脑袋转向了另一边。小美女在那哈哈大笑,一脸的幸灾乐祸,还说:让你没事乱捡东西回来,活该! 呱呱呱…… 蛙妹在一旁像抗议似的叫起来,蛟爷一听到它的声音,立刻转过头发出“嘶嘶”的声音。也不知怎么的,蛙妹和蛟爷天生的不对付。蛟爷之所以每次见到它都想咬一口,我觉得很可能与化胎有关。 因为沅陵老人和老道猜测,那些海量的精华能量被抛掉,是因为蛟爷的魂魄被另一个意志影响了。而这个意志毫无疑问,就是蛙妹。 只是到目前为止,蛙妹的来历还无人知晓。它怎么出现在化胎本源中,又为何要影响蛟爷吐出所有精华能量,这都是不解之谜。 看着蛟爷与小美女如胶似漆,我忽然感觉一阵心酸。 蛟爷不理我也算了,可它竟然和小美女混在了一块,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么?一时间,我有种闺女被我训斥一顿后,开始赌气和小混混在一起玩的错觉。 呱呱呱…… 蛙妹在我屁股后面一步亦跟随,只不过我经常走着走着就听见呱呱声越来越远。回头看,这家伙又左腿绊右腿,在那拼命扑腾呢。 唉……蛙类的智商,必须想办法提高。 在沅陵住了很多天,而从那天喝过酒后,老道再没出现过。沅陵老人说老道是在房间里修炼,我有些担忧,生怕老道想不开,自己跑去找那些人的麻烦。 沅陵老人倒不担心,他说自己和老道讲的很明白,只要确定了邪教和背后势力的信息,就可以与其他人联合出击。 斩草要除根,但一定要防止打草惊蛇,否则的话,会让很多人白白丧命。按照沅陵老人的风格来解释的话,那就是可以打,但不能随便打。要打就打的他们满脸开花,找不着姥姥家! 而且看老人说话时的语气,这场仗是无法避免的。那些人给了我和老道太多屈辱,如果真打起来,我很希望自己也能尽一份力。 只不过到目前为止,我除了增加修炼空明咒的时间外,再无其它提高自己的手段。通冥玉佩恢复的并不是很快,最起码,没到第四次神授的阶段。而且这里也没石兽供我吸取精气,想快速提高,或许我真得再回趟老家。 巫蛊族人的情报,在几天后开始源源不断的送来。他们拥有大量的蛊虫,并且可以以虫控虫,这是非常有效的侦查手段。 他们的查探结果显示,邪教分布在全国各地大小城市。他们以城市为据点,而且越繁华的地方,据点级别就越高。 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样的话,我们就很难大批人前去攻打。一旦修行人在城市里大肆开战,军方必定介入,而且会毫不留情地把所有人坚决消灭。 不过,有一个好消息是,邪教的人正从城市里撤离,并大幅收缩势力范围。撤走的人不知道去了哪,但可以肯定的是,不在城市里。 同时,巫蛊老人带来了一个我最挂念的消息,有关于我母亲。 几天前,秦岭大山深处,发生了一场大战。死伤了许多修行者,与他们对战的,便是我母亲。 对方的势力混杂,但都是高手,并且在战斗结束后,迅速清理了战场。如果不是巫蛊族人的虫子藏遍天下,恐怕很难发觉那里的异样。 一位专门负责这个消息的巫蛊老人说,我母亲太厉害,几乎没人是她一招之敌。去围攻她的人大约七十多人,个个身经百战,哪怕放在凌家,周家这样的大世家中,起码也是长老一级的。 其中有几个人异常厉害,使用的道法更可翻天覆地,威力惊人。如果不是这几个人在一旁掠阵,我母亲早就开启空门离开了。 那几人的来历,巫蛊老人也弄不清,可以肯定的是,传承很久远。因为他们出手间,仿若天地都在震动。这虽然是一种奇异法门造成的错觉,可从这一点来看,对方的来头很大。 只不过,他们对其他人死活并不是很关心,除了我母亲要离开时他们出手外,其它时间都只在那看。 这场战斗持续了两个小时,那七十多人最后死的还剩十来个,但他们终究成功的拖住了我母亲。 巫蛊族人的本命分身蛊看到,我母亲在战斗结束后对那几个人说:你们出世,是为了阻止我,还是已经与他们同流合污了? 那几人并没有回答母亲的问题,带着人迅速离开了。 母亲没有追击,站在那很久才离去。 从那句话来看,母亲与这几人可能是认识的,可惜的是,到现在为止,巫蛊族人都没能查出邪教那天究竟做了什么。 邪教收缩爪牙,这是一件好事,代表越来越多的地方开始安全了。但对于整个天下来说,又是一件坏事。说明邪教要做的事,已经有了很大进展,以至于他们甚至无心扩张势力。 又过了一周左右,再没有新鲜的消息传递过来。 很多蛊虫都被人无声无息的消灭了,庆幸的是,放出去的都不是本命蛊,所以倒没对巫蛊族人产生什么影响。 沅陵老人再三思考后决定,让老道带我回家一趟。首先要弄明白我母亲在做什么,然后从她这里抽丝剥茧,找出邪教的目的所在。 对此,老道没什么意见。而当他打开门从房间走出的时候,我不禁松了一口气,还好这老家伙没有发疯跑去找人麻烦。 出门后,老道看看在院子里水池旁玩的不亦乐乎的小美女和蛟爷,又看看跟在我旁边的蛙妹。与沅陵老人单独交流一段时间,得知这两周所有消息后,老道才过来带我离开。 在缩地法生效的时候,我看到蛟爷从水池中跃起,急匆匆地向我爬来。只不过它离我有些远,根本赶不上这趟班机……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愧疚。虽然蛟爷不想理我,但很明显是孩子般的赌气。从它出世到现在,我们俩很少分开。或许,刚才我应该把它带上? 呱呱…… 听到这声音,我愣了愣,低头一看,蛙妹竟然不知何时用翅膀抱住我的腿爬上来了。 缩地法跑得太快,我怕它一个没抱住,万一被甩出去,可不知道去哪找了。于是用空闲的右手把它夹在胳肢窝下,只是因为太用力,蛙妹的脸直接就变形了。两颗眼珠子腾的一下凸出来,像即将被吹爆的气球。 这一次受伤痊愈后,老道似乎有所精进。缩地法他连迈五步才停下来休息一阵,这可比之前厉害得多。 我好奇地问过他,而他回答说,龙水让他身体变得更有活力,精力旺盛,自然就显得比以前厉害。至于道力,的确有所增长,只是当初大部分精华都补在了伤口处,进步的幅度肯定是比不过健康人的。 这让人有些惋惜,如果老道当时没受伤,吸收大量龙香雾变得更厉害,那我们的安全就更有保障了。在我彻底接过八索传承前,安全问题,还是要多依靠老道。 再次回到老家,没有上次的紧张与激动了。我们没有到爷爷的旧房子处,而是直接去了石爷爷家。路上同样没遇到什么人,偶有遇见,也只是好奇地看看我和老道,并没有多问什么。 蛙妹被我搂在怀里,只露出很少一部分躯体,所以也没人能发现它的奇异之处。 到了房子那,我一眼便看到,石爷爷站在门前笑着看我们。 你们来了。他笑着说,好像已经提前知道了。 前辈。老道抬手抱拳施礼,石爷爷笑着点头,招呼我们进屋。 看来最近锻炼的不错。进屋后,石爷爷看看我,正说着,他眼睛忽然盯着我怀里的蛙妹:这东西是…… 不知来历,是他那条小蛇化胎伴生而出。老道在一旁说。 哦?石爷爷饶有兴趣的把蛙妹从我怀里揪出来,蛙妹是很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的,当初小美女要摸它,这家伙差点就要攻击了。 而如今,它却眨着黑乎乎的大眼睛看着石爷爷,翅膀微微晃动,并没有其它异样的表示。这让我很吃惊,同时也想起地府中,曾帮助我们的那只巨兽。 这个谜让我困扰了很久,只是一直没机会见到石爷爷,差点都忘记了。如今再见,心里不禁万份好奇。看着石爷爷摆弄蛙妹,我犹豫了一会,然后才怯怯地问:石爷爷,地府里那只,呃,兽…… 类似我的一个分身,咦,难道你没看出来?前面半句是对我说的,而后面半句,却是看着老道。 看出来了。老道说。 啊?这回轮到我吃惊了:你看出来了?那你怎么没告诉我?还说什么不认识。 分身与本体不同,只有本体留下的本能,而没有思想。老道士很淡定的回答说:所以我不认识它,它也不认识我。同样,它也不认识你,只是依照本能去保护你罢了。 坑人吧你就!我翻个大大的白眼,最讨厌这些冰冷的答案了,一点都不人性化。早点说,多说点会死啊!说话又不要你钱! 天纲 第一百九十四章 动荡(3) 他说的没错。石爷爷边摆弄蛙妹,插话说:那只是我的一颗牙齿化生而出,保留了本能,却不会拥有记忆。 哦……我无奈地应了一声,随后忽然想起地府中那只兽的怪异表现,便问:石爷爷,它是你的分身,那它做过什么,你是不是也知道。 当然,对我来说,它做过的事,就像你用手指触碰过的东西。虽然不是很清晰,但仔细辨认的话,还是能够知晓的。石爷爷看看我,又把头转回去,问:你是不是想知道,它为什么在地府对天帝很好奇。 我嗯了一声,石爷爷呵呵笑一声,说:这个答案我也不知道,或许,天帝有什么特别之处,让我的本能对他产生了兴趣。 您也不知道答案?我有些惊讶。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答案,对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不想追查的太多。石爷爷说着,把蛙妹递还给我,问:这只小东西很有趣,与人,妖的体质不一样,更像是一种奇异的混合。从我血脉传承的记忆中,似乎有这东西的信息,但那太过久远,已经成为模糊的片段,难以记起来。 蛙妹的特殊,我早就知晓,什么叫奇异的混合,我不太明白。但现在我却只惊讶一件事:难道您小时候给我讲的故事,是真的?您就是那只…… 没有错。石爷爷笑呵呵地坐在老爷椅上,他靠着椅背,眼睛看向了门外:这里,其实就是我当年所在的地方。你出世之前,我才把这房子盖起来。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在这里化作一只石兽,但我知道,自己或许要在这里终老,像你爷爷一样…… 石爷爷说话时,眼神有些迷离,他虽然看着前方,但我觉得,他其实是在看更远的地方。或许在目光的极尽之处,他能够找到自己的来历。 前辈为古兽,可活万千世,何必自哀。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前辈虽无争斗之心,但能得享这里的宁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兽牙分身对天帝感兴趣,前辈却不去追查,显然也是抱着与我相同的想法。老道在一旁说。 呵呵呵……石爷爷笑起来,他看看老道,说:你倒是会说话,但你不是我,怎么能知道我的想法。好了,这个话题就不谈了,你们这次回来,又想看什么。 被石爷爷一说,我才想起这次回来的目的,连忙说:不想看什么,只是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想知道,母亲她究竟在做什么。 你母亲?石爷爷像想起了什么,他哦了一声,但没解释,而是对我说:你继续讲,我一把老骨头也跑不动,对外面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陪我多聊聊吧。 这话,让我想起孤苦而逝的爷爷,对石爷爷的要求,自然也没犹豫地答应了。 用了整整一下午,我把进入地府后的事情,都和石爷爷叙述了一遍。在讲到母亲对我的冷漠时,石爷爷并没有特别的表情,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所以我想弄清母亲的目的,这样才能查出那个邪教想干什么。我用这句话,作为故事的结尾。 石爷爷嗯了一声,他一手按在椅子的把手上,手指轻轻滑动着,说:你母亲要做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但是…… 他看看我,说:不能告诉你。 听到这话,我顿时愣住了,反应过来后立刻问:为什么? 因为对你没有好处。石爷爷又叹了一口气,说:凡事都有个定数,这就是天意。我与你爷爷是兄弟,你们家的事,几乎没有我不知晓的。但这件事我虽然知道,却不能告诉你,因为那对你实在是…… 石爷爷没有说完,他像是思索该怎么说下去,但最终,他还是闭上了嘴。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我大惑不解的追问:我也是八索传人啊,母亲到底要做什么?难道……她做的事,与我有关?是不是对我没好处? 石爷爷摇摇头,说:这个问题你不用问了,答案在不久的将来会自动揭晓,那时候,你什么都会明白。但现在,我不能让你知道。 石爷爷的话,让我感到气愤。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再怎么说,我也是八索一脉的子嗣。如果母亲真要做对我没好处的事,那就更应该告诉我了。 又或者,她所做的事情,其实都是为了我?只不过代价和风险太大,所以石爷爷怕我担心做出傻事,所以才瞒着我?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母亲对我的冷漠,倒是可以理解了。 八索一脉的存在目的,是为了掌控天地。你的事只是一部分,她更多的,是想改变这个天地。只不过,她在冒险,这也是她离家出走几十年不回来的一个原因。石爷爷说:所以你母亲的处境很危险,稍有不慎,就要万劫不复。按照你之前所说,如果那个邪教背后真有其他势力的话,我想,很可能是九丘一脉。 九丘?这个词忽然被提起,让我一阵愕然。 一直没有说话的老道,突然开口问:前辈怎么确认,那些人可能是九丘脉? 他们中有人来找过我,想让我出面,劝阻那丫头不要再继续下去。石爷爷叹口气,接着说:但我没有答应,而他们离去的时候曾说,天地玄机归八索,但山川地势却是他们九丘的。八索一脉这样做,是要毁掉九丘一脉,所以他们会竭尽所能去阻止。哪怕几千年的交好,一朝破灭也在所不惜。所以你们觉得,那个邪教背后的人…… 的确很有可能。老道士说:但八索家主当初曾护过邪教,双方突然反目成仇,或许,也有九丘一脉在背后撑腰并怂恿的原因。前辈是否知晓八索家主的详细计划? 怎么,你也要参与?石爷爷看了眼老道,说:还是说,若那丫头做的是错,你便要去找出五典本源。 我不禁紧张地看着老道,这老头什么意思,难道真和石爷爷说的那样,想对付我母亲? 我是五行脉。老道士回答:天地如何改变,与我五行无关。我只是想知道答案,以此灭掉邪教。 石爷爷看着老道,而老道也与其对视,他们俩的目光都很平和,没有争斗的气息。但我在旁边,却看的冷汗直冒。 过了会,石爷爷说:具体的计划我不清楚,那丫头曾说,如今的八索误解了祖宗的意图。所以,她要改变,重新找回八索一脉的正统。她会用事实来证明,所有人都错了。真正的天纲,并不是人们所想的那样。 老道眉毛一皱,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我在旁边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母亲要做的事,或许九丘一脉知道。否则的话,他们也不会来阻止了。可我却觉得,石爷爷像在说谎。 他或许知道答案,却不想告诉我们。是不想为母亲再竖立多余的敌人?还是因为其它原因?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母亲做的事在石爷爷看来,或许会让她举世皆敌。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母亲对我异常冷漠,或许就出自这个原因。她是想保护我,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与她关系不深,与她所做的事毫无干系。 也许,这一次回到老家,我看到了真相。 老道在那苦苦思索,石爷爷笑了笑,又看向我。他上下打量我几眼,说:不错,看来那龙水的确有用,身子骨结实不少。 这话,让我忍不住苦笑起来。石爷爷笑一声,说:怎么,还不满意?不要太贪心…… 不是贪心。我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您看我虽然拿了通冥玉佩,但到现在才得了三次神授。这三种咒语个个都有大用,但平时只有空明咒能用。要是和别人打…… 空明咒?石爷爷脸上现出不解之色:那是什么咒语? 啊?您不知道?我有些愕然,便把咒语念了一遍,说:这就是空明咒啊,可以增加道力,但…… 哦,我知道了,哈哈哈哈哈……石爷爷忽然大笑起来,蛙妹在我脚边看着他,眼睛眨巴眨巴也跟着呱呱呱的叫着。 这让石爷爷又忍不住大笑,我被他笑的浑身发毛,感觉十分尴尬。过了很久,笑声终于停下来。石爷爷惯性似的又笑两声,这才说:你这小家伙,难怪到现在还没什么长进,真是……哈哈哈。 呃,怎么了……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你知道八索一脉是什么吗?石爷爷忽然问。 呃,就是……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我感觉脑子里有些迷糊,仔细想了想才说:是掌控天下,维护天下…… 屁话。石爷爷笑骂一句:你这脑袋瓜子真是不开窍,八索一脉是承天而出,代天而行。你们这一脉的意志,就代表了天意。就像代天子巡天下的钦差,他权力再大,也要顺君意,而不是自己做主。所以,你连八索的意义都不明白,修行不出头绪,自然也很正常。 呃,那…… 你怎么还不明白……石爷爷摇摇头,说:八索承天,你的意志,就是这天!你要做的,就是天要做的!你要说的,就是天要说的!明白吗? 天纲 第一百九十五章 动荡(4) 石爷爷的话很简单,可听起来却那么玄妙。我站在那想了很久,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见我一脸苦恼,石爷爷又问:见过你母亲施法吗? 见过。 与你施法有什么不同?石爷爷再问。 不同?我仔细想了想,母亲在我面前施展道法的次数屈指可数,如果真说有不同点的话……她用的道法我从没见过,而且她用起来很轻松,咒语更是比我短很多。 我一直以为,那是后来的神授才能得到的咒语,可看石爷爷的意思,似乎并不是这样。在仔细思索石爷爷的话后,我模模糊糊有了一个概念。 是不是八索一脉施展法咒,只需要一个念头?咒语是次要的,意志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八索代天而行,使的是天意。这才是石爷爷那句“你要做的,就是天要做的!你要说的,就是天要说的!”真正含义。 我明白了!我兴奋地叫一声。 石爷爷笑着看我:说来听听。 我把自己的答案说出来,石爷爷边听边点头,这让我愈发肯定自己猜测的没有错。当我最后一个字出口,很久没再出声时,忽然听到石爷爷问:没了? 啊?没了…… 唉……石爷爷再次摇头说:你只理解了一半,我不是说过么,即便代天而行,可你终究不是这天。无论何事何意,都要顺天。天不想做的,你就不能做。明白吗? 这话听起来很简单,可我却越听越糊涂。 既然我代表天意,那我所做的就应该是天要做的啊,怎么还会有天不想做的事?而且,这和施法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神仙,天是什么我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晓天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了。 对于我的疑惑,石爷爷解释说:这就是为什么古语中说,天意难测。猜不透,你即便行天的意志,也依然无法善终。你爷爷身为八索上代家主,一身本事惊天地,却不足八十便逝世。这其中的原因,你可知晓? 您的意思是,爷爷的死,是因为违背天意?我惊愕地问。 不知道。石爷爷摇头,这让我更加诧异。他叹口气,接着说:实际上,在你爷爷死前,就有了一些征兆。他的力量,在晚年不断流失。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阻挡,更查不出原因。那些力量就像从他体内被人抽出,然后凭空消散。在死前的那一刻,他与普通人没有区别,反而因为力量急剧衰退变得比常人更加不堪。这也是你母亲对八索传承提出质疑的一个重要原因。若没有违背天意,又怎么会遭受如此诡异的天谴? 看来,前辈对当代八索家主的想法,有所认同。老道士插话说。 没有错,我的确认同她一部分。石爷爷点头,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他说:那丫头天生性子高傲,察觉出不对,自然想弄个水落石出。她认为八索传承从根本上颠覆了天意,与天相违背,所以才会遭难。因此她要改变天地,以此解开她父亲早逝之谜。 八十岁算早逝,只针对我爷爷,因为他太强大。这样一个人,却连普通人的寿命都比不过,更重要的是,力量怎么会无缘无故迅速衰退?别的不说,就说周家宗老,个个活过一百岁,而且力量比以前更有所增长。他们腐朽的只是身体,而不是力量。 这的确是个怪事,忽然间,我明白父亲为什么烧毁所有古籍,只留下一块玉佩给我。 或许他就是知晓爷爷的异样,怕我以后也走上那条路,才想断绝我修行的一切可能。爷爷晚年脾气暴躁,很可能是因为身体的异状。他从不与我讲八索相关的事情,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虽然嘴上不认同,可心里,却承认我母亲的推测有道理。 而母亲,在未查出真相前,也不愿我修行。数十年不回来,见面后对我冷漠淡然,这都是有原因的。 唯独一点,母亲曾对我说,我修行对她是有好处的。 这是一句很奇怪的话,与之前的推测有矛盾。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或许与石爷爷不愿告诉我的事情有关。他们俩不说出来,那我很难猜出真相。 母亲认为八索颠覆了天意,那真正的天意又是什么?难道代天而行,掌控天下是错的? 这太难理解了…… 无论如何,揣测天意似乎是八索一脉必须学会的一项技能。如果不明白天意,那你的力量就无法施展,如果违背天意,甚至会遭受比常人更重的天谴。 八索一脉很强大,但强大的背后,却有很多限制。 光是揣摩天意这一条,就像游戏里给你一把天下无敌的神兵,却不告诉你在哪里能用。在不适合的地方用,你就会死。 太坑人了! 我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我与你爷爷相生相伴几十年,看他从一无所知的小毛头,变成英气十足的年轻人,再看他无敌天下,最后郁郁而终。石爷爷叹口气,脸上有些悲伤之色。他连叹两声后,继续说:八索一脉如何修行,我知道的很详细。但我只能告诉你大概,其中的细节,必须你自己揣摩。因为这当中,有天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什么叫无敌我不知道,因为我只看到爷爷不断衰老的一面。这世上是不是真有天下无敌的人?老道不是,魏擎苍不是,我母亲也不是。他们或许厉害,但还没厉害到一个人独战天下的地步。 所以无敌只是一个概念,一种夸张,而永远不能成为事实。更何况,在这种无敌的背后,是晚年的凄凉。如果是这样,我宁愿做一个普通人。 石爷爷并没有看我,他只望向门外的远方,说:八索一脉是没有固定咒语的,任何一个字,一个手势,都是咒,都代表了道,代表了天意。你神授中得到的三种咒语,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咒语。它们或许有各自不同的效果,但实际上,这是修行的纲领。是为了让你明白如何修行,而不是用来对敌。你把修行纲领当作咒语来施展,自然修不出道道来。 嗯,明白了。我点点头。 你不明白。石爷爷摇头,在我错愕的注视中,他拿起一个杯子放在手心,说:试着把它打破。 我嗯了一声,看着石爷爷手中的杯子,忽然间,我又想到一个问题:呃……我需不需要用手指着它?还是只看着想着就可以了? 石爷爷微微一怔,随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身子都笑的颤抖起来,说:你这小东西,这也叫明白了,哈哈哈哈哈…… 我感到极为尴尬,忍不住挠头,手擦过脸颊时,感觉上面一阵火热。不用说,整张脸一定都红的像猴子屁股。 笑了好一会,石爷爷才停下来说:算了,你就用手指着吧。 我讪讪一笑,用手指着他手心的杯子,开始在心里想象打破它的样子。 当人的意志力开始集中的时候,就好像全世界都变窄了,你的视线里,只有自己要看到的东西。那一刻,你能感觉到虚空中存在一股无形的力量。有时你会觉得,自己能凭空抬起眼前的杯子,但事实上,基本没人能做到。 我不知道所谓行天之意志与这是不是一样,但我现在用的方法,就是自己所想的。 死死盯着杯子,想象一下母亲施法的样子,我一手指着那只茶杯,口中轻喊:承天!破! 想象中杯子破裂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它还是完好无损的在石爷爷手心里。 怎么?不行?石爷爷问。 我沮丧地点点头,原本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没想到还是错的。这修行,实在太难了。 这时,石爷爷神情微动。他瞥了一眼蛙妹,但很快又将眼神放在我身上,说:你试试桌上的杯子。 呃,好…… 我点点头,看向桌上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杯子。与之前的状态一样,一声“承天!破!”出口后,桌子上忽然“砰”的一声响。 我惊诧地看到,那只茶杯在我眼前爆碎。有一些碎片,甚至崩到我的身上。那种感觉很真实,这不是做梦! 我成功了! 我真的成功了! 顿时,满心的沮丧都化作了欣喜,我高兴的大声叫出来:石爷爷,我成功了!我猜对了!就是这样! 石爷爷跟着笑了一声,他再次瞥了一眼蛙妹后,问我:知道为什么我手心上的没有破,而桌子上的却爆开了吗? 呃,不知道……是因为?我紧张地看着他,为什么之前不成功呢? 因为这是我的手。石爷爷笑着说。 啊?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的手,有什么特别吗? 你的意思是……你的手与人不…… 不是这个意思。石爷爷摇头说:这是我的手,如果杯子是一个人的话,那么我的手心,就是他的天。我要它不破,你就破不了。因为天很明白,我比你更强大,我的意志比你更坚定。行天意志,不代表你就是天,现在,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吗? 天纲 第一百九十六章 动荡(5) 呃……我张张嘴,没有立刻说话。因为这其中有很多含义,我并不能确定自己所想的对不对。石爷爷并没有催促我,坐在那静静地等待。老道在一旁静的像木头,就算我刚才打碎了茶杯,他也没任何动静。 在思索一段时间后,我犹豫着,把答案说出来:您的意思是,您的意志对茶杯来说就是天,你要它不破,它就不会破。我的意志代表天,但我没你厉害,所以我如果打破那个杯子,就等于自相矛盾。因为你比我厉害是天注定的事实,事实不能被随意改变,所以这叫顺天意。 哈哈哈,你也算开了一点窍。石爷爷笑着点头,说:但有一点你要明白,我给你做的示范只是一个例子,而且很容易理解。但如果是其它的事情呢?好比说地府,你母亲是有能力完全破开封地之锁的,但她为什么不去做? 呃,因为完全破开封地之锁违背天意?我尝试着说出了答案,可话出口就觉得不对。如果完全破开封地之锁违背天意,那母亲打开缺口就不算了吗?这显然是不对的。 石爷爷也看出我的纠结,他没有过多为难我,说:这其中有些原因,但最重要的是,天意。 天意…… 没错,这就是天意,你母亲很清楚这一点。石爷爷说:地府是天纲的一部分,本身就代表了天意。完全破开封地之锁,会对地府产生巨大的影响,所以她不能,也不敢。但如果是你的话,在不知晓这一点的话,而且没有其它原因,你会不会把封地之锁完全打开? 呃…… 没等我说出答案,石爷爷就说:打开了就是违背天意,因为你扰乱天纲。但话说回来,我这也只是举一个例子。你母亲之所以不完全打开封地之锁,除了天纲之外,还有其它顾忌。 难道您知道她的…… 我不知道。石爷爷摇头:这只是我的猜测,你可以拿去参考,但不能当真。 哦……我有些失望地点点头。 还有其它问题吗。石爷爷看着我。 唔……我习惯性的把眼睛往上看,拼命地想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回来一次太不容易,有什么问题,当然一次性问的清楚最好。 想了很久,我终于想到一个问题:晚上有什么好吃的? 石爷爷哈哈大笑,说:你个小东西,回来一趟不知道给爷爷带点礼物,倒学会讨东西了。 我嘿嘿笑起来,说:这不是来的急嘛,下次回来,下次回来一定给您带点好东西。您喜欢什么啊?美女?还是花花公子杂志? 你个小兔崽子!石爷爷笑骂一声,站起来在我脑袋上轻拍一下,随后,他叹口气说:村子里能跑能动的,都出去赚钱了。老的大部分都走了,到如今,想找个说话的人都不容易。爷爷我需要什么,难道你不明白吗。 这话,让我沉默下来。 石爷爷的意思我当然明白,每一位老人,在孤独的时候,最需要的是亲情温暖。他们老无可恋,而以石爷爷的身份,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愿去查,更不可能有其它追求了。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像爷爷那样,一直到死,连女儿孙子都看不到。 我心里一阵酸,正想说些什么,石爷爷却轻拍一下我的肩膀,说:你们俩先在这里坐会,我去地下拔些菜来。 我陪你一起去! 你个小毛头,多少年不回来,去了你知道拔什么,在这老实呆着。石爷爷笑着拍拍我的头,转身出了门。 看着他逐渐离去的背影,我忍不住叹气。 看来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世俗。老道士说。 我转头看看他,一直没说话的老道,此刻也望着石爷爷离去的背影。过了很久,他看向我,出乎意料的来了一句:恭喜你得了真正的八索传承。 还差的远呢,只是知道了方法而已。我说。 方法对了,一切都不算远。道力的累积需要时间,所以你若想有所为,就要更加努力。老道士说。 我看看他,他很少对我说这么严肃的话。更多的时候,他习惯把我护在身后,而一个人去拼杀。 遭受之前的打击,老道似乎有了一些改变。我一直以为是错觉,但现在看来,他的确变了。原先锋芒毕露的棱角,被屈辱磨掉了一部分。也许还剩下很多,但最起码,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了。 这对老道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修行圈太险恶,锋芒刺伤别人的时候,往往也会伤到自己。 嗯,知道了,我会的。我对他说。 老道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我们俩各自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来,闲来无事,我想起之前的疑问,便问老道:你说,石爷爷和母亲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真相呢? 不知道。老道摇头:他们两个都很不一般,我看不透。 唉……我叹口气,仰着脖子靠在椅子上,喃喃自语:到底什么才是八索。 石爷爷很快就回来了,他一手提着新鲜的蔬菜,另一手则提着一只红冠大公鸡两条大黑鱼。 我连忙上次迎,他直接一脚踢过来:回去坐着,你又不会做饭,来凑什么热闹。去,在那待着。对了,你小子抽烟不?大堂抽屉里有些烟,你要就拿去。 我哦了一声,看他进入厨房开始忙活。 回身进屋,在大堂桌子的抽屉里,看到不少烟。而且都是好烟,还有一些烟上印着外语,看得我眼花缭乱。这些烟都凌乱的放在抽屉里,有一条苏烟已经拆开了,我拿出一包,又从里面摸了一个打火机。 自从跟老道一起混,我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此时拿了一根点燃,吸进肺里顿时忍不住头晕。 蛙妹在一旁看着我,时不时呱呱叫两声。 怎么,你也想来一根?见它总用眼睛盯着我,我便又拿了一根先点燃,然后才拿去放它嘴里。 用嘴吸,知道什么叫吸…… 一句话没说话,我惊愕地看到,整根香烟迅速的从头燃到尾。紧接着,大量的烟气连同烟头从蛙妹嘴里喷出来。 呱呱呱…… 老道袖子一挥,把烟气都扇了出去,而我却看到,蛙妹的眼珠子迷离着,身子歪歪斜斜的,忽然噗通一声倒在地上。那翅膀和小腿,很无力的扑腾着,微弱的呱呱声,从地面传来。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心里琢磨,要不要带点回去让蛟爷也尝尝? 说起蛟爷,我顿时想到它从小美女怀里跳出来,急匆匆爬向我的样子。 唉,也不知道它怎么样了。 没用太长时间,石爷爷的菜就上来了。两荤两素,外加一盘花生米。当然,几壶酒是少不了的。 我不喝酒,只能多吃菜,然后看着他们俩你一杯我一杯的对饮着。 一顿饭,用不了太长时间,酒足饭饱之后,天色已经大暗。 石爷爷说:这么晚,你们两个就不要走了,明天早上再回吧。 这个要求,我没办法拒绝,看看老道,他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点了头。于是,我们在老家又多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与石爷爷告别后,老道带我回了沅陵。 回到沅陵后,走在那熟悉又陌生的大街上,老道忽然摸摸袖子,然后递了两个东西给我。 那是两颗类似犬牙,但更巨大的东西,我一眼就看出来,这与石爷爷上次交给我的几乎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东西很新,似乎刚脱落不久。 这是……我拿着东西看向老道。 他昨晚交给我的,应该是刚拿下来,所以他怕你不要。不过,一颗给你,另外一颗,他希望你能亲手交给你母亲。老道说。 我哦了一声,看看那两颗兽牙,忍不住叹气。但随后我就想起一个问题:这是石爷爷刚,呃,拔下来的? 老道嗯了一声,我愣了一下,连忙追问:那对石爷爷会不会有什么坏处? 老道看我一眼,说:有。 什么坏处!我急忙问。 老道一脸淡然,嘴里冒出一个字:疼。 我愣了一下后,忽然大怒。疼你妹啊!差点把我吓死。 拿着兽牙,我这才想起来,完全不知道八索有没有类似袖里乾坤那样的法术。虽然我明白了行天之意志,可这要我怎么做? 承天!袖里乾坤? 还是承天!袋子! 好扯…… 这让我有些后悔回来那么快,现在仔细一想,还真有许多问题都摸不着头脑。但后悔是后悔,不可能再让老道带我回去一趟了,只能自己多摸索。 进了沅陵老人的家,正见老人站在院子里,旁边几名曾见过的巫蛊老人,正在说些什么。 老人一见我和老道,立刻招手。待我们过去,却见小美女一脸失魂落魄地站在旁边。蛟爷绕在她手臂上,嘶嘶地吐着信子。 怎么了?我诧异地问。 蛟爷早就看到我,它先看看我怀里抱着的蛙妹,然后立刻把头扭过去不再看我。 独生脉被灭了。沅陵老人说。 什么?我有些吃惊,下意识看向小美女。 而紧接着,沅陵老人又抛出一句话:凌家被袭击,大妖部损失惨重,沉睡的大妖苏醒了。否则的话,凌家不一定能保住自己。 天纲 第一百九十七章 动荡(6) 这……怎么可能?太难以置信了! 相比凌家被袭击,独生脉被灭更令我震惊。他们那么小的门派,怎么会被人下死手呢? 因为他们中有人查出了邪教的一个据点,导致那个据点被毁,死了不少邪教徒。除了独生脉之外,很多小势力都被铲除了。邪教一夜之间奔袭千里,以凌家为中心,整个西北几乎被他们扫荡一遍。沅陵老人脸上露出愤愤之色:那些人实在太可恶,让我抓到,一定…… 独生脉,完全覆灭了?老道忽然插口。 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是这样。一个巫蛊老人回答。 我转回头,看见老道身子微微一颤,我忽然想起了老妇人。刹那间,我感觉自己脸都白了,连忙拉住老道的胳膊:你可别冲动,从长计议! 老道手微微一挣,就将我摆脱。他摇摇头,叹息一声,随后看向了小美女。在他的脸上,有明显的哀痛之色,看向小美女的眼睛,也显得有些无神。 这是……沅陵老人并不知晓其中的是非,有些疑惑地问。 独生脉有他,呃,有朋友在那。反正说起来挺麻烦的,这个消息真的可以确定吗?是真的全部被……还是只一部分,或者只是他们的驻地被铲除了。我抱着侥幸的心理又问一遍。 这一次,连小美女都忍不住看向沅陵老人。她脸上有着重重的期盼,沅陵老人没吭声,转头看向旁边的巫蛊老人。 那位老人点点头,说:可以确定,有族人的蛊虫在那附近,看到他们整派被杀,无人逃脱。出手的都是邪教徒,独生脉力量太弱,完全没有抵抗的能…… 哇……小美女一声大叫,痛哭出声。然而,她没哭两秒钟,突然一抹眼泪,扭身就向外面冲。 你干什么去!我连忙去拉她,却被她随手推开。那力量很大,让我差点被推倒在地。 老道一手点向她,一个“禁”字轻吐出口。话音落地,小美女的身子顿时僵在那里。 把她抱回房间。老道士对我说:我与前辈要聊一聊。 老道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但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凌厉。我心里一惊,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按他说的,把小美女抱回房间。 蛟爷还缠在小美女对胳膊上,它与我距离很近,但此刻,却没有看我,只一个劲地盯着小美女。 进了房间后,我把小美女放在床边。她还维持着跑动的姿势,所以只能立在那,不能坐也不能睡。 外面“噗通”一声轻响,我走过去一看,蛙妹又磕台阶上了。我把它抱起来,关上门走回来。 老道这次禁的很彻底,让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我抱着蛙妹坐在床边看她,本想说点什么逗她开心。可这种事,我实在起不了开玩笑的心。 最后,我只有叹口气,说:生死有命,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你现在独自去,报不了仇,还要把自己也搭上。如今你也算独生脉最后一根独苗了,姑且不说什么光复门派啊,传承法门一类的,就说你自己吧。难道你不想把那些人杀光?还是你想一个人都杀不了,先让自己死掉? 要说悲伤,老道不比你轻。你妈妈虽然和他恩恩怨怨几十年,但其实老道很关心他,也很关心你。你们的安危,这几十年他一直挂在心上。在你们恨他的时候,他只能默默的在背后看着你们,而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他一个五六十岁的人,爱的人恨他,恨他的人想杀他,师父死了,师弟失踪了。他想着你妈妈,想着你,想着你父亲,可他徒劳无功的奔跑几十年,换来的还是孤独。 说到这,我已经不仅仅是在劝说小美女了。对她,我有太多的话要说。因为她对老道很不公平,非常的不公平! 当初在九龙山,他被周家宗老打伤,靠几颗丹药硬撑了下来。如果不是运气好,我们俩当初就死在那了。但为了救你们,他拖着重伤的身子,硬是把你们从魏家老宅救了出来。那时听说你和你妈妈被抓走,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如果你们俩受到任何伤害,他就算拼命,也要把那些人一个个杀光。 唉……有时候你可能没办法理解,哪怕是几十年前那件事,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是他师父骗了他们师兄弟,错不在他们两人身上。你对他来说,就像他的闺女。如果不是他师父,说不定你们俩就真…… 小美女的脸上,越来越多的泪流下来,像一条小溪。但她没办法哭出声,看着她憋得通红的脸,我只能再叹一口气,然后拿起纸巾帮她擦眼泪。 有时候,眼泪是无价的。 有时候,眼泪是越擦越多的。 我这人心软,最怕的就是别人在我面前这般柔弱。那种姿态,很容易激发男人本能的保护欲。我就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卷卫生纸,一遍一遍的帮她擦着泪水。 蛟爷就缠在她的胳膊上,时而用脸蹭她一下,嘶嘶的声音,像在安慰着。 我一卷卫生纸几乎要擦完了,门突然被推开,接着,老道走进来。 他看了看满地的被泪水浸湿的卫生纸,忽然重重地叹口气,然后一手点向小美女:解。 小美女身子一晃,差点跌在地上,我眼疾手快,连忙扶住她。可她站稳后,却二话不说,扭头便向外跑。 站住!老道大喝一声。 他的声音严厉无比,脸上的表情也像在发怒,我从没见过他这样,一时间,竟被吓住了。身后忽然传来很轻微的吸气声,我转头看,却见蛙妹独角两侧的翅膀微微煽动,它的嘴巴张开一条小缝,像在吸着什么。 不过,我没时间研究它在吸什么。再转头时,却意外的发现,小美女站在原地。她背对着我们,身子颤抖,哭声不断。 老道和她都没有说话,两个人一前一后,背对背地站着。房间里除了小美女的哭声外,仿佛就只剩下蛙妹的吸气声。 过了很久,老道再次叹气,语气也轻缓下来:她的仇,我会帮…… 你帮!你帮什么!小美女忽然转过身,歇斯底里的大叫着:如果不是你逼疯了陶师伯,我们怎么会这样!我妈怎么会死!怎么会!怎么会!她不会!她不会死的……她不会死的…… 哭声更大了,看着她双肩颤动,泪水如倾盆的雨点落下,我也忍不住觉得鼻酸。虽然与老妇人接触不多,但她和蔼可亲,如雨后春风的气质,让我难忘。但世事难料,谁能想到上次的一别,就成了永别。再见不到那位可亲的老妇人,看不到她苍老,却温暖的笑容。 是我的错。老道士应声:所以我会报仇,无论他们是谁,一个都不会放过! 老道说完这句话,忽然转身向外走,在越过小美女身畔的时候,他略显低沉沙哑的嗓音传来:你呆在这里,不要出事…… 小美女哇的一声,哭声比之前更大了。 或许,在这一刻,她和我一样,都体会到老道心里极尽的悲痛。 我再次叹气,拿着卫生纸走过去,然后把手里揪好的递给她。她没有结,只是双手握拳站在那哭,拼命的哭,用尽全身力气的哭着。 我叹着气,实在忍不住,便抬起手想要帮她擦眼泪。然而我手刚抬起来,她就突然扑在我肩膀,抱着我大哭起来。 她身子热的厉害,那是怒火和悲伤。我手在半空停了几秒,最后还是放了下来,在她的后背轻拍着,嘴里轻念着:没事了,都会没事的…… 小美女的哭泣持续了很久,久到她自己都累了。后来,我扶着已经哭到没有力气的她,让她躺在床上。躺在那没多久,她就像是睡着了,只是眼泪还止不住地往外流。我生怕她把眼睛哭坏了,但又不知道怎么劝,只能继续拿卫生纸擦着。 唉……再一次叹气后,忽然感觉脸颊一阵凉。原来是蛟爷不知什么时候爬到我身上,此时它轻舔了我几下,眨眨浑圆的小眼睛看着我。 我笑了笑,摸摸它的小脑袋。蛟爷眼睛微眯着,像是很享受的样子。这让我又忍不住叹息,虽然蛟爷很有灵性,但顶多是个小孩子。我们的悲伤,它或许能察觉,但永远都没办法理解。 这时,床上有“呃”的声音传来。我转头看,却见蛙妹肚子微微一鼓,又迅速恢复原状,它好像是在打嗝? 这家伙,难道附近有苍蝇? 蛟爷转过头看着蛙妹,摇头晃脑的,像随时准备扑过去。可它转过头看到小美女后,又安静下来,然后把脑袋绕在我肩膀,趴在那像闭目养神。 其实我也很累,小美女是突然间遇到晴天霹雳,而我,却是长久积压的苦闷。从石爷爷那得到的消息,让我欣喜又郁闷,一想到那些问题,就觉得脑子里有很多问号在飞。 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坐在了椅子上,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之所以醒,是被人敲门惊醒的。我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起来,脖子咔嚓一声,跟扭了似的。我呲牙咧嘴的捂着脖子,走过去打开门。 外面是杨宗胥,他手里提着两坛酒,着急地问我:看见五行脉的那位没有? 没有啊,我一直在房间……呃?我脑子立刻完全清醒了:怎么?他不见了? 不见了!杨宗胥说。 我顿时觉得脑子一阵发懵,不用想,老道肯定没忍住,单枪匹马找人算账去了。这可怎么办…… 天纲 第一百九十八章 动荡(7) 我回头看了眼床上,小美女还躺在那,蛙妹躺在它旁边,眼睛已经闭上了。这家伙倒是会享受,还知道跑被子上睡。 耳边传来嘶嘶的声音,蛟爷迷迷糊糊睁开眼,在我脸上舔两下,又闭眼趴在我肩头睡了。我忍不住苦笑,难怪觉得肩膀也发酸,这家伙,是该减肥了。 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讨论需不需要给蛟爷减肥,而是想办法找到老道。 他会不会是出门溜达去了?我问。 不太可能。杨宗胥说:高人如果要出去,肯定会和我们说一声。现在一声不响地走了,你觉得他会去干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因为我自己也明白,老道这时候离开,绝对不是去打酱油的。老妇人的死,让他怒火冲天。他能压住火气不立刻去报仇,已经很难得了。加上之前被那些人狠狠的羞辱一番,新仇旧恨,他还能坐得住那才是怪事。 我早该想到这一点,因为他之前在房间里曾对小美女说了一句:你待在这里,不要出事…… 我以为那只是他劝说小美女的措辞,可现在细想,真正的含义根本就是你不要去,这些仇我来报嘛。 那怎么办?老前辈他有没有…… 这个时候不宜打草惊蛇,在摸清对方所有底细前,我们很难大举出动。杨宗胥一脸为难地说。 我顿时皱起眉头,但同时也理解沅陵老人的心思。这种时候如果为了老道一人而大张旗鼓的跟邪教拼命,显然是不理智的。更何况,老道与沅陵老人其实交情并不深。上次那么多人来救我,一部分是为了偿还爷爷对湘西老司的恩情,一部分是为了杀杀邪教的威风来出气。至于老道……和湘西老司几乎刮不上边。 此时此刻,我彻彻底底的体会到老道的艰难。我没听他说过关于朋友的事情,因为他不知道怎么交朋友。他所有的心思,都在找寻师弟下落上。人情世故他已经不懂,除了对老妇人和小美女还有些热血外,对其他人,甚至包括我,严格来说,都只是一种利益关系。 唉……我又忍不住叹气,看看杨宗胥手上的酒,又听到院子里传来的说话声,便问:有人来了? 红苗的老族长,黑将蛮的大头领你是见过的,还有两位巫蛊的老人家。杨宗胥举了一下手里的两坛酒,说:他们刚到,我正要喊你们出来吃饭,却发现高人不见了。 我哦了一声,往院子里探视一眼,随后想了想,说:那我想想办法,先找出他的位置。 你是说通冥宝玉?杨宗胥眼睛一亮。 我嗯了一声,一边掏玉佩,一边说:与以前有点差别,我也没太多把握,先试试再说吧。 杨宗胥点点头,后退了一步,给我让出空间。我把玉佩拿在手里,仔细回想了石爷爷的话。 我的意志就是天,我要做的,就是天要做的。那么我要找出老道的下落,应该怎么做呢? 仔细思索半分钟后,我有了大致的想法。随后一手握住玉佩,另一手在半空点下,同时嘴里轻念着:承天!影现…… 眼前的虚空忽然一阵颤动,像水一样产生了波澜。杨宗胥惊讶地低呼一声,又后退一步,他那诧异的声音传来:这是…… 我心里的欣喜与兴奋,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因为眼前的异状代表,我极有可能成功。 虚空的波动很快成形,一个模糊的画面在我面前展现。我看见前方有一个身影。不高,不壮,身穿破旧的道袍,头发凌乱着,飞舞着。 他身前是九道空符,呈九宫形状排列着。灿烂的金光,从一道符咒内部爆射而出,一时间,另外八道空符也被金光笼罩,如同九颗金色的太阳。 画面有些模糊,而且不断抖动着,可我却看见,老道的道袍更破,在他胳膊上,背上,胸口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血,从那伤口处不断的滴落。 金光十分刺眼,即便这只是虚拟的画面,仍让人感觉到一种迎面而来的尖锐感。仿佛那些光,是无数把剑,正对准你要刺过来。 这种异象,连院子里的沅陵老人,黑将蛮大头领扎古衣他们都被惊动了。几人不再谈论,而是飞快地跑过来。 当他们看到那虚拟的画面时,都纷纷发出了惊疑声。有人看向我,有人看向老道。 怎么了?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不用问,那肯定是小美女的。 我回过头,见她眼肿的像核桃,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此时,她站在门旁,看着我前方的虚拟画面,不自禁的张大了嘴:那个是……他…… 小美女的惊讶是理所当然,但我没时间关心她会想什么。因为现在所施展的法术,对道力的消耗非常大,只短短半分钟不到,画面就开始剧烈地颤抖,眼看就要破碎了。 这时,我隐约听到那画面中传来低沉的嗓音:天地五行,大道存一!九宫现,法令九方尊神,行五方道法! 金光四射中,老道伸出一根手指,点向那道金色符咒上,低沉的喝声响起:坤金! 金色空符微微一抖,忽然间随着金光爆碎。漫天的光刹那间消失,而远处那些或扑来或逃窜的人影上,却有金光四射。 就在这时,眼前的画面破碎了,一切,又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而我,立刻便感觉浑身发软,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沅陵老人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来扶住我,关切地问:没事吧? 我摇摇头,说:没事,只是有点脱力,休息一会就好了。对了,你们看清他在哪没有? 沅陵老人摇头,他又看向身后的几人。其中一位巫蛊老人犹豫了下,然后才用不确定的语气说:看那些人的穿着服饰,似乎是西北一方,但实在太模糊,看不清到底是…… 西北一方……这和我问天上星星有几颗,别人回答你说几颗就几颗差不多。太笼统了,简直和没说一样。 西北那么大,怎么找? 我沮丧莫名,因为就算施法成功,却仍然帮不了老道。整个西北不大不小,可百万平方公里还是有的。别说我们这几个人,就算再多几千人,恐怕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他。 他,怎么……小美女的声音有些结巴。 我回过头看她,没好气地说:还能怎么,当然是去报仇了。 唉……沅陵老人叹口气,说:没想到他的脾气比我还暴躁,竟然为了独生脉…… 不是为了独生脉,而是为了那里的一个人。我纠正说:几十年前他的爱人。 听到这话,沅陵老人露出惊讶的神色。他看着我,像是要我继续说下去。 可这涉及到个人隐私,而且其中的过程很曲折,也有些让人难以启齿。所以我只能说:这事说起来太麻烦,不过,那个人是她的妈妈。哎呀,反正我是说不清,老人家你要问…… 什么老人家,叫我杨伯伯!沅陵老人伸手在我脑袋上拍了一下,说:还老人家?小心我一巴掌把你拍成老人家! 杨宗胥在一旁咳嗽一声,我看过去时,却见他嘴巴一瞥,示意了一下。 沅陵老人也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然后说:虽然找不到他在哪,不过我会让人通知西北那边的朋友。如果能帮忙,就尽量帮一下。唉……都是不省心的家伙。 老人一句牢骚刚说完,却又立刻加了一句:和老子当年一样,都是蠢蛋! 消息已经递出去了,我会让族里的人抽一些专门放在这上面。一位巫蛊老人说。 红苗族的老族长,是一个身穿粗麻布衣,胡子很长,腰有些驼的老人。他手里拄着一根龙头杖,此时也上前一步,用那苍老的声音说:十几年前,我带人在西北救过几个密宗的喇嘛,如今交情也算好。他们教我一种秘法,可将消息瞬间传递千里。我会和他们说一声,倘若他在那附近,便可帮上一手。 沅陵老人嗯了一声,然后手上微微用力将我托了一下,然后问:怎么样,能站稳了吧。 我应了一声,然后试着自己站稳。虽然腿还有些发软,却比之前要好得多。 见我能站稳,沅陵老人点点头,不再多说,与红苗老族长,扎古衣,巫蛊老人他们回到院子里。杨宗胥陪我站了一会,他似乎想对我说什么,可最终也没开口。 几分钟后,他提着酒去了院子里。 我在门口站了有一会,最后叹口气转过身。然而,当我转身的刹那,身后扑来一股风。同时,我看到小美女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猛地转头,却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出现在我身后。 他一手捂着胸口,剧烈咳嗽几声,微弱的声音,从他口中传来:三家……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把其它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小美女捂住嘴,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沅陵老人他们也往这边跑,我一个转身,立刻扶住老道,也顾不得那些血沾在我手上,衣服上。 你怎么一个人就……我气的想对他大喊。 不能等,我不能等,她的仇,我等不下去……老道的声音,虚弱到了极点。因为除了身上的伤之外,他还有悲,还有苦。这些交杂在一起,几乎要彻底击垮他。 天纲 第一百九十九章 动荡(8) 老道的话,让人只能沉默。无论是我,还是沅陵老人,都无法对他多说什么。 小美女捂着嘴,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她脸上有震惊,有愕然。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不断滴落的泪水,已经证明了一切。 沅陵老人走上来,二话不说,先画出几张刀兵符贴在老道背后,然后关切地问:你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老道摇摇头,有些虚弱的摆摆手说:死不了,谢谢。 沅陵老人眉头微皱,他深看了老道几眼,随后对我说:先扶他回房间休息吧,我让念喜去准备水。 我嗯了一声,扶着老道走进隔壁的房间。小美女的身子晃动一下,像要跟上来,可最终,她的脚还是没迈出房门。 蛙妹已从床上跳下来,吧唧一声摔的呱呱叫两声,这个时候可没人去抱它。所以它叫几声见人没人理,便死命扑腾着,然后跟着我进了房间。 扶老道进屋后,我让他先坐在椅子上,然后又赶紧拿茶杯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老道摆摆手示意不用,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两颗红色丹药放进嘴里,便开始闭目调息。杨宗胥过来喊我们的时候,他恰好睁开眼睛。背后的刀兵符自然脱落,在半空便化作灰烬消散了。 感觉怎么样?我在一旁担忧地问。老道身上的血太多,整个道袍几乎都被染成了暗红色,此刻血液尽结成了块,他动一动都能看到血色的裂纹。 没事了。老道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然后睁开眼对杨宗胥说:我一会就过去,多谢。 杨宗胥看看他身上的破道袍,犹豫了一切,还是说:那里给你准备了新的衣服,都是从…… 我这里还有备用的,好意心领了。老道说。 杨宗胥嗯了一声,然后向门外看了一眼,说:那高人休息好了就去洗洗,爹说了,等你去喝酒。 老道应一声后,杨宗胥抱拳拱手,然后转身出了门。 待他离开,我看着老道,心里那股火气又上来了:你怎么不声不响的一个人就跑去了!就算不能等,好歹也说一声啊!再说了,幡然她……你要是出什么事,她怎么办! 老道目视前方,他眼神说不上犀利,也说不上无神,只是让人感觉很平淡。在我嚷嚷完之后,他突然叹口气,微微垂头,说:我实在等不下去,也不想让你,或者让他们陪我犯险。这是我自己的事…… 什么叫你自己的事,那你杀地养尸的时候呢,找地养尸丹的时候呢!那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 老道抬起眼皮看看我,但没有出声。 那时候你不说,现在却说这种话!咱们俩不说是朋友,起码也一起经过那么多事吧。就算你怕我们为难,好歹说一声,让人有个心理准备。你当自己是超人吗,动不动就突然消失,扯淡! 过于愤怒的我,几乎都口不择言了。按照我的性格,一般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更何况老道除了是带我进入修行圈的领路人外,他本身的年龄也比我大很多。规矩的说,他算我父亲那一辈的人。 但是,一想到他独自去找人报仇,弄了一身伤回来,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因为我很害怕,害怕老道如果一去不回,万一他被人围攻,死在那怎么办? 如今的我,除了石爷爷算亲人外,几乎没有什么亲戚了。倘若老道也出了事,我怎么办?他就像挡在我身前的大山,或许移开后可以看到更广阔的道路,但现在我还没做好准备。 我活不了多久了。老道突然说。 啊?我顿时愣在那里。 还有几年罢了。老道的声音显得低沉发闷,他背靠在椅子上,说:所以这几年,我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哪怕是减我的寿,在所不惜。 不可能!我下意识的否定。 这时,门板忽然发出嘎吱一声。我一转头,却见小美女满脸震惊的扶着门板,向这里看着。 所以,倘若我到时仍找不回师弟。五行脉的传承,你要帮我。老道士抬起头看着我,他面色平静,像是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如果你发誓,将尽一切力量为我找回师弟,并将我五行脉传承下去,那我的余生,会尽力来帮你。 不可能!我再次大声否定:要么你就自己传!我不帮你,也帮不了你!你传不下去,就让五行脉断掉,我不管!什么师弟,你自己去找!哪怕花五十年,花一百年…… 呵呵呵……老道忽然低声笑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笑,而这笑声显得那么凄凉。他脸上没有太多笑意,好像那呵呵的声音,只是为了表达他的心情。 我看过生死簿了。他说。 生死薄……我愣在那里,脑海里忽然想起从地府归来后,母亲曾问老道:你要不要用? 老道当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要! 你什么时候看的? 你们从五行观离开后。老道士回答。 我又愣了一下,这时,小美女忽然从外面冲进来。她的声音又大又哑,还有些歇斯底里:你骗我!你骗我的!你是不是骗我!你不可能……不…… 说到最后,她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了。 老道看着她,脸上露出了笑容。那种笑容,充满了慈祥之意,就好像是父亲在看自己的女儿。 他的手指微动,但也只是动弹了一下,并没有伸出去。 我的心情,随着小美女的哭泣彻底落入了谷底。看着老道的笑,但我却没有因此而高兴。我只呆呆地看着他,像在自言自语: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只剩几年…… 或许,是因为我后来太拼命了吧。老道士把目光放在小美女的身上,脸上的慈爱之色毫不掩饰:我想找到师弟,让他们一家团聚。倘若我这一生无法让她幸福,那么,或许师弟可以。 我沉默着,悲伤着,听老道继续说着:生死簿上,写着我的名字,也写着我的阳寿几多。而且,我也看到了她的名字。她走了,真地走了。就算我找回师弟,也再见不到她了…… 老道口中的她,说的必定是老妇人。这句话,就像晴天霹雳。 其实我一直不相信老妇人真的死了,虽然巫蛊老人信誓旦旦地说看到独生脉全灭,但我就是不愿意相信。 我想小美女心里一定和我有同样的想法,可现在老道却肯定地说,老妇人真的死了。生死簿上写有她的名,打有她的勾。 独生脉,真的被灭了。 这个消息从老道口中说出来,比从沅陵老人口中得知更令人震撼。 难怪老道如此耐不住性子,难怪他报仇的心思如此迫切。 而我忽然间明白,从五行道观离开,再见他时。为何他做事风格与以前大相径庭,甚至显得有些极端。 一切都有了答案。 因为他知道老妇人将死,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时日无多。 所以,他不惧怕任何人,更不会怕死。这样的一个老道,无疑是令敌人恐惧的。而这样的一个老道,也是最让人悲伤的。 老妇人的死,似乎把他的心都带去了阴暗的地府。 你是骗我的,你一定是骗我的……小美女一脸愣愣地站在那里,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不停地流泪。 蛟爷看看她,看看我,忽然窜下去爬到她的身上,用信子舔着她的脸。 这时候,老道忽然摸了摸袖子,掏出几样东西放在桌子上。 一片金叶子,一张金纸,一颗灰色的丹药。 老道将金叶子拿起来,说:这是传说中扶桑神木的叶子,天生火灵,更因金乌驻足而带有神性。一切阴邪魔障,皆可一叶扫落。若道力足够,配合密码,甚至可以引动神火焚烧万物。这东西,我是留给幡然的。 我看了眼小美女,她没什么反应,只在那嘴皮子颤动,不停的哭。只是哭声,越来越小了,两眼,也越来越无神。 老道拿起那张金纸递给我,说:这是天书的一页,上面的仙文记载了启天之经。你如今八索道法初成,日后自然有能力解开它的封印。而这东西是以神木为材,与扶桑神木的落叶相合,我希望,你以后可以代我照顾她。 我依然沉默,而老道随后拿起那颗灰色的丹药,说:这颗丹药,原本我是想等她冥毒发作,再次为她续命的。但是…… 老道摇摇头,他忽然一指划下,丹药立刻分为两半。一缕缕香气飘出,像五彩的仙带在半空飘荡。老道一手画出两道空符,分别点在两半丹药上,口中轻喝一声:封! 随后他将其中一半递给我,说:这东西有你一半,你收好吧,以防我万一没机会拿给…… 我不要!我把金纸抛在桌子上,然后用力推开老道的手:我年轻力壮,不需要这种东西。你吃了它,吃了它你就能活下来,你就可以改命! 不可能的。老道士说:人之一生天注定,若能续命,我的阳寿便不会只有那么多。这就是天意,非人力可变,你身为八索,更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天纲 第二百章 动荡(9) 老道说的有理,我不知该怎么反驳。如果连我爷爷,连我母亲那样的人都无法违逆天意,那我就更不可能了。 可是……我张张嘴,却只说出这两个字就再说不出别的,因为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老道说自己没有几年好活了。 好了,不用这番悲痛莫名的样子,我只是阳寿渐尽,又不是立刻要死。老道把桌子上的金纸和丹药再一次递给我,说:这两样东西你收好,不要弄丢了。原本我是想等你修行更深入一些再交还给你,免得遗失。可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性子,万一有个差错…… 什么差错!别的我不管,但以后你要出去,不管你是报仇也好,出去散心也好,都必须和我…… 我话还没说完,老道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个箭步窜出去。我跟着他扭头,才惊讶地看到,小美女脸色发青,双眼紧闭,竟然当场昏迷了。 老道在她额头轻拍一下,一手抚过,柔和的青光在小美女的脸上滑过。我连忙弯下身子,从他手里把小美女抱住,问:她怎么了? 心念太重,唉……老道叹息一声后,说:不过没什么大碍,让她多休息。这几天,不要和她提最近的事情了。 嗯,知道了。我点点头,然后横抱起小美女,说:我先把她送回房间,你去洗一洗吧,那几位老前辈恐怕也等急了。 老道嗯了一声后,我抱着小美女出去,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把小美女放在床上后,我替她盖上被子。看着她核桃一样红肿的双眼,死死合在一起的嘴唇,还有皱成了川字的眉头,我不禁更加感伤了。 原本以为我是最可怜的,但现在想想,这天底下比我可怜的人太多了。自哀自怜,的确太像个娘们,或许,我以后该学着坚强一些。 你走不?我看着蛟爷。它趴在小美女的胸口,嘶嘶地吐着信子。听到我问,它看看小美女,又看看我,像是有些难以抉择。 你先陪陪它吧,一会我给你带吃的。我说。 蛟爷又嘶嘶吐了两口信子,这才老老实实趴在那不动了。 我转身出门后,才看见蛙妹刚从隔壁“噗通”出来。它就像刚出生的婴儿,连路都走不好。我过去把它抱在怀里,正听见杨宗胥在院子里喊我。 走过去后,他问我:高人怎么样? 还行,就是……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老道阳寿将尽的消息传出来。这种事情,最好还是由他自己说。如果他不想说,我也不想代劳。 院子里摆了一个大圆桌,之前见过的红苗老族长,黑将蛮大头领扎古衣,两位巫蛊老人,还有沅陵老人都在座。沅陵老人旁边是一个暗红色实木,看起来颇具年头的摇椅。上面躺着那位辈分更大的老人,他还像以前见过的那样,侧躺着,随摇椅摆动,悠闲的有些出尘。 我来之前,他们几个都在低声谈论着,等我到了之后,几人都不说话,只把眼睛放在我身上。 能坐这里,都是大有来头的人物,被他们齐齐盯着看,让人不由自主心里发毛。我感觉手都不知该往哪放,脸上一阵火辣辣的。 好了好了,都盯着他看什么。天佑啊,那个小姑娘呢?沅陵老人问:我刚才看你抱她进屋的,怎么了? 呃,可能是刺激太大,所以晕倒了。我说。 哦,回头我去看看。这心病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但也不能不当回事。沅陵老人说。 嗯,那我替她谢谢您。 好了,来坐我旁边。沅陵老人拍拍旁边留好的凳子,待我入座后,他端起酒碗说:我们先喝,等他来了让他自罚三碗。 说罢,他一仰脖子,动作干脆利索。巴掌大的酒碗再放下时,已经滴酒不剩。我在一旁看的直咂舌,无意扫过对面坐着的杨宗胥时,却见他也冲我撇撇嘴。我知道,他不喜欢沅陵老人这般喝酒。怎么说也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哪能跟年轻人一样猛喝。 不过,在场的几人都差不多,连杨宗胥都端着酒碗一饮而尽。只有我,尴尬的捧起酒碗,放在嘴边浅尝即止。一会的功夫,他们已经喝光了一坛酒。我正愁着怎么把酒碗放下时,却听沅陵老人猛地一拍桌子,说:我也不为难你,先自罚三碗。 我看见,老道换了一身新道袍,头发随意的扎起来披在身后。他一声不吭,一手拿酒坛一手拿碗,端起来就喝。连续三次后,沅陵老人一拍巴掌,哈哈大笑说: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醉解千愁! 此为凡夫所语,前辈莫拿我开玩笑。老道一脸淡然,又倒满一碗,随后冲沅陵老人与周围的人举起。 待众人一起饮尽杯中酒,老道把碗放下。他忽然抬起右手,袖子一抖,一样东西落在地上。 老道冲在场诸人抱拳施礼,说:不才如今身居五行脉当代掌门人之位,虽门脉落寞,到如今更只剩我一人。 老道说到这的时候,我心里忽然一个咯噔。他怎么突然冒出这种话? 各位都是周边几省的龙头,都有天大的本事。老道拱着手,说:我五行脉虽落寞不堪,但博学多闻,天下第一。门中更有部分各位用得上的古秘法,倘若各位愿意帮我一帮…… “啪!”的一声巨响,桌子上的碗筷碟子都跟着跳起来。 我被吓得一跳,却听沅陵老人怒声说:你小子是把我们这当菜场,准备做买卖了是不是!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拿你五行脉那点家底子来说!惹毛了老子,把你直接丢出去! 沅陵老人是个直性子的人,可我现在才知道他到底有多直……同时,我心里惊的七上八下,一个劲盯着老道,生怕他想不开在这里动手。 在座的人里,不说辈分,光说本事,就算三个老道在这也不一定能胜。真打起来,老道肯定会被打死。 老前辈……我在一旁弱弱的插嘴。 老你个鬼!叫我杨伯伯!沅陵老人一巴掌拍我头上,我知道他是真生气了,因为那巴掌力道极重,差点没把我直接打晕过去。 我捂着脑袋,有些委屈地说:其实老道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 你小子给我闭嘴!不要替他解释!我倒要看看,当初那个见了我还心高气傲的小子,如今能变成什么样的囊货!沅陵老人哼了一声。 我眨巴眨巴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没有人吭声。沅陵老人板着脸,盯着老道看。而老道则拱手着站在那,他手在颤抖,身子也在颤抖。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当他把头微微垂下,不让人看到他的眼睛时,我立刻就明白,老道也愤怒了。 这下可好,两个驴脾气对上,这跟火星撞地球没什么区别。这俩人要打起来,我可不敢上去劝,他们俩随便一拳都能把我打个半死。更何况,扎古衣,巫蛊老人他们也在旁边,万一再拉个偏架或者群殴什么的……我都不敢继续想了。 前辈教训的是…… 我惊愕地抬起头看向老道,他竟然说出这六个字,而不是直接动手? 当初是我眼高手低,如今我才明白,大势所趋,非人心所能撼动。老道拱着手,声音低沉而有些沙哑:无论前辈怎么看我,我只想求几位一件事。倘若他不能帮我将五行脉传下去,还请各位替我找个传人。倘若他不能照顾幡然,还请各位替我照看她几次。各位若答应,那半具尸,拱手相送。我五行脉典籍,任各位查看。 嗯,说的好。沅陵老人拍拍手,但语气冷的厉害:你放心,你说的事,我们一件也不帮。你死了,五行脉就断掉。你死了,那个小丫头我立刻赶出去,生死由天命。 前辈何必苦苦相…… 没错,我就是看不惯。沅陵老人冷声说:不过被人打了一顿,不过以前喜欢的女人死了,就开始交代后事了?你要就这点本事,就该去哪去哪,甭在我面前晃悠,老子不喜欢! 沅陵老人话说的极重,我在旁边听的直冒冷汗,刚要开口,却被不知何时走过来的杨宗胥扯了袖子。我抬头看他,却见他对我轻摇头。 在我沉默之后,老道也沉默了。 而没过多久,他忽然收回手,然后端起身前的酒碗:敬各位! 沅陵老人二话没说,直接拿起一个酒碗砸过去。两个碗撞在一起,啪的一声碎开。沅陵老人站起来,怒声说:囊货!你个囊货!老子当年那么苦也没想过去死!你要想死,就别喝老子的酒,酒解千愁是给活着的人喝,不是给死人喝的!滚! 我愣在那,没想到场面会变成这样。沅陵老人竟然说翻脸就翻脸,而且一点情面都不留。 以老道的性子能忍到这份上,已经难能可贵。当下,他扔掉手里的酒碗,再次冲桌上众人拱手,掉头就走。 我吓的脸都白了,这他妈到底算什么事啊! 这时,沅陵老人忽然从椅子旁窜过,他一脚踢在老道扔地上的半截尸体上:把你这破玩意给老子带走,不稀罕! 突然间,“咔嚓”一声响。 接着,老道猛地回过头。 天纲 第二百零一章 大势(1) 天色已暗,金色的碎块漫天飞舞。 沅陵老人的力气很大,一脚踢过去,古怪的半截人身立刻碎成十几块。我惊的张大嘴,而老道脸上的表情更怪。 呃……沅陵老人一脚踢出去,见到这番情景,顿时有些尴尬。但随后他就把脚放下来,强硬的语气依然如旧:看什么看!反正也是你不要的!把我院子都弄脏了。 老道没有搭话,而是弯下腰,捡起地上一块碎片放在眼前端详。我也赶紧站起身跑过去,到老道的身边,看着他手上的东西,我带着疑惑的语气问:这东西,怎么会被踢碎? 老道把东西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然后用两只手握住,狠狠一捏。那东西“啪”的一声脆响,被他掰成了两半。 我嘴都合不拢了,当初和老道一起研究这玩意,他可是怎么鼓捣都弄不坏。怎么现在,只是用力一掰就断了呢。 假的。老道士说,他语气平淡,却充满肯定。 假的?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确是假的。老道士再次确认。 这……我左右看看,然后从附近捡了一块碎片。碎片很轻,拳头大小却只有几两重的样子。里面有东西像液体一样流出来,没有什么味道,只是有些粘稠。 这是什么?我疑惑地问。 不知道,但绝对不是那件东西,我被骗了。老道士一脸漠然。 怎么了?沅陵老人凑过来,刚才的事,他好像已经忘记了。 对这个脾气直率的老人,我实在无语,便把东西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说:这不是原来的那具半截尸,我们被骗了。 哦?沅陵老人从我手上接过碎块看了看,他瞥了一眼老道,又问我:原来的不是这样? 当然不是。我们刚拿到的时候,老道用尽全身力气都没法打开它,所以后来才去找一个科学家用机器切割。我解释说:但后来我们离开南京,又去把半截尸拿回来了,没想到是个假货。 我说怎么扔这就不要了。沅陵老人撇撇嘴。 他的意思很明显,我在一旁听的又心惊又尴尬。这老人真是想把人往死路上逼,完全不给人回旋余地。 老道在那边轻叹一声,扭头又往外走。我连忙回身去拉住他:你干嘛去? 去那个实验室,找他。老道士说。 所谓他,指的自然就是廖老。 你怀疑是他做的手脚? 老道嗯了一声,我沉思一番,觉得他怀疑很有道理。现在仔细想想,廖老与独生脉关系很好,否则的话,小美女不会去他那,周师弟也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别墅里。虽然廖老对周师弟引蛟爷发狂而愤怒,但谁能保证那不是做戏? 半截尸一直放在实验室里,而我和老道却有一段时间不在那。在此期间,如果廖老想弄个假的瞒过老道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难道半截尸里,真蕴藏着关于成仙的秘密? 还是说,有其它的原因? 除去这一点外,还有一个疑问,让我心惊肉跳。 那就是廖老被抢走半截尸后的反应,我记得他当时很震惊,还与另外几个研究人员四处看,想找出我和老道的位置。但他们只是凡夫俗子,怎么可能看穿虚无。 而以半截人身为源点的阴谋,按沅陵老人所说,是邪教在背后推波助澜。那么提前准备好假货的廖老,是不是也和邪教有串通? 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和小美女一直住在那,岂不是时刻都在邪教监视下? 让我心里难受的是,廖仙儿到底知不知道这些事情?那样一个恬静的女子,我实在不愿把她想成一个坏人。 而廖老如果真和邪教有密切关联,那么邪教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独生脉! 在我心里只有这一个答案。 周师弟当初去别墅是因为什么?好像没有任何原因,廖老也没有问过。之后他差点刺死蛟爷,反被蛟爷追杀几百里,差点就死在荒山上。而陶天松,也在那一天疯癫。 今天以凌家为中心,西北附近的小宗脉都被灭了,独生脉也在此列。这两件事都有些蹊跷,过于巧合。 我一直都不太相信,陶天松会真的疯了。他城府太深,又心狠手辣,这样一个人,必定意志坚定,超乎寻常人。老道独自生活几十年,之前受了那么大的屈辱都没疯,陶天松仅仅因为那一件事就疯了? 种种疑点,如今都似有了答案。 邪教就是独生脉,独生脉就是邪教。 而且到了如今,我相信陶天松的计划一定很早以前就执行了。就像殓尸一脉准备了七十年,那么独生脉提前计划十几二十年也不足为奇。 因为他们有廖老这个世俗的朋友,可以通过他在世俗发展,隐晦的增强自身实力。邪教能一直隐于城市中,不被那么多修行势力拉出来灭掉,也从侧面证明了这点猜测。 而我更愿意相信,陶天松或许在很多年前就认识我母亲了。殓尸人拉他入伙只是一个巧合,陶天松没有遵循祖训退避海外,或许是从我母亲那得到了什么消息。 这个消息,最大的可能就是,地府要开启,独生脉将得到崛起的机会。 因此陶天松顺应大势,浑水摸鱼。虽然不知道他和我母亲之前有什么协议,但从母亲知晓邪教的事情还帮助他们来看,其中或许有什么惊人的秘密。 只是,邪教得到九丘的支持,便想趁势摆脱我母亲的控制,以独立崛起,因此才有了之后的计划。 整件事就像一根线,如今因为半截人身的碎裂,一切都逐渐明朗。 可我心里却没有欣喜,反而变得更加沉重。 如果独生脉真是邪教的话,那老妇人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道说,他从生死簿上看到,老妇人的尽头就在今天。可如果独生脉只是诈死,那老妇人又怎么会被杀呢? 难道说,我猜错了? 独生脉真的只是一个巧合,邪教与他们无关? 我看向老道,他仍在沉思,我想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他。可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竟无法说出话来。 老,呃,杨伯伯。我和他一起去南京看看,用不了多久就回来,幡然那边,您帮忙照看一下吧。我看向沅陵老人。 老人把手里的东西抛开,嗯了一声。他看看老道,忽然叹口气摆摆手,说:快去快去,别在这碍眼。 老道冲他抱拳施礼,然后拉住我的袖子,一步向前踏出。 从沅陵到南京不近,我们花了一段时间,再次回到了南京地界。老道没有任何掩饰的心思,直接带我去了实验室。 让我愕然中带着一丝失望的是,实验室已经空了。 所有的机器,所有的人,都不在了。这里空无一物,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老道脸色平静,拉着我又一步迈出。这一次,我们回到了别墅里。 答案不用想,这里也空了。家具什么对都还在那,只是没有任何人在。廖老不在,廖仙儿也不在。 老道低哼一声,而我则环顾四处,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何必呢? 何苦呢? 都要这样算计来算计去,有什么意思?大家一起坐下来喝杯茶,讲讲道理就不行吗? 原本廖老在我心里是个很和善,又有些奇异的老人。可现在,他所有的正面形象都在我心里崩塌了。在我看来,他与陶天松没什么区别,单论演技的话,可能比陶天松还要胜上一筹。 这样的一个人,用披着人皮的恶魔来描述,应该很贴切。那些和善的笑,如今来看,却只有虚伪和阴险。 那么廖仙儿呢? 在整个事件中,她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是与老妇人相同的悲剧命运,还是一无所知的无奈,又或者她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 也许是吧…… 因为她与小美女很熟悉,便可以影响到小美女,而小美女可以影响我,我可以影响老道。但以这层关系来看,她的作用还是很重要的吧。 我忍不住笑了两声,无奈至极。 空荡荡,黑漆漆的别墅,只有我和老道在呼吸。 你有没有想过,邪教就是独生脉?我问。 想过,所以我曾逼迫陶天松,他退却了。老道士说:现在看来,退却反而是最好的方法。如果独生脉真是邪教,那陶天松很好,非常好…… 老道说到最后,声音变得愈发低沉。或许,他与我一样,都想到一个可能,那是关于老妇人的死。 但这个可能,我们都不愿意相信。 有时候猜测就是猜测,最好不是真的。 现在怎么办?我问。 老道士没有说话,我叹口气,说:其实那位老前辈的话…… 他说的有理。老道打断我的话,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高昂有力:他说的没错,我是五行脉,不应该就此消沉。哪怕只有几年可活,哪怕受了诸多挫折,在做完我要做的事情之前,在我彻底死去之前,五行脉的威名不可落!如果阎罗要我的命,那我会带着那些侮辱五行脉的人一起下地府! 老道忽然踏前几步,拉住我的袖子就要一步迈出。 我惊愕地问:干嘛去? 他一步踏下,同时口中说着:回去找他算账! 天纲 第二百零二章 大势(2) 老道的话,让我大惊失色。 找“他”算账?他是谁…… 沅陵老人? 香蕉你个芭拉…… 有没有搞错啊,你这是找死!找死明白吗? 可惜,老道完全不理会我的话,拉着我一步步迈出,没用太久,他便回到了沅陵。而且,是直接一脚迈进了院子里。 我们一来一回,并没有用去太长时间。沅陵老人他们还在喝酒,而杨宗胥则愁眉苦脸地看着地上,估计是在想怎么把那些粘在地上的液体弄干净。 我和老道的归来,让杨宗胥有些吃惊,他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当下惊咦一声,正要上前,而老道的动作,却让他面色一惊,停住了步子。 一道空符,眨眼间幻化成形。老道一掌拍出,空符化作火龙,在漆黑的夜空拉出一条长线。这火似红似黑,有种诡异的绚丽感。 当这道火龙符扑向沅陵老人时,老道再次画符,同时口中大喝:辱我五行,必罚! 高人你这是……杨宗胥身子一晃就要扑上来。 “啪!” 都给老子滚开!沅陵老人猛地一拍桌子,大喝一声,随后两手用力,抬起桌子就扔了出去。哗啦一阵响,上面的碗碟酒菜都落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响,足有十几厘米厚的实木圆桌与火龙符在半空碰撞,两者相持几秒,便一个黯淡,一个咔嚓几声裂成几段。 沅陵老人后退一步,一脚踢在身前的椅子上。十几二十斤重的木椅带着破空的呼啸声,直向老道砸去。 红苗老族长和两位巫蛊老人不声不响的后退,站的老远似在看热闹。而扎古衣则返身两手抓着那把摇椅,高举在头顶,两腿一用力,眨眼间便跑开十几米远。也幸好这院子大,否则我怕他一着急举着摇椅就翻墙了。 爹……杨宗胥在一旁喊着。 沅陵老人没有理会,在椅子被踢出后,他身子微微压低,两腿在地上猛蹬一下,身子如离弦之箭疾冲。 此时,老道的第二道空符也已成型。他两手将空符合按在掌心,两手互划,几滴血流出染在手心的符咒上。同时他高喝一声:天地五行,道融己身。灵符神兵现! 青红色的光芒从手心窜出,老道直接一掌拍碎已到眼前的木椅,而此时,沅陵老人也跟着到来。他的速度快的无法想象,简直就像屁股后面绑了火箭一样。 没有司刀,没有灵符,沅陵老人很直接的以直拳相击。老道一掌拍碎木椅后,右手在半空变换个方向,划过一道弧线向老人肩头拍去。同时,他的左手反掌平推,按向老人的胸口。 沅陵老人并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身子再压,躲过拍肩一掌后,两手同时用力在老道推来的左手臂上反推一下,并借势后退。 老道不是第一天揍人,哪容得他退。当下一脚返身踢,那腿如毒龙出洞,迅猛无比。沅陵老人已经退的够快了,却依然被踢中了。他只来得及两手合掌护在身前,然后便砰的一声飞出去。 老道一脚踹出立刻踏地而行,一副得势不饶人的模样。我在旁边看的心惊肉跳,再看看杨宗胥,他和我表情差不多。蛙妹蹦蹦跳跳跑到我旁边,呱呱叫两声后就要往院子里去。我连忙弯腰把它抱在怀里,这家伙没点脑子,不是二百五就是二百五十二。 被那俩老头随便踢一脚,万一爆了怎么办。这里又不是游戏,爆了也没装备拿的,多吃亏。 面对老道的追击,沅陵老人身子向前倾,两腿撑地。他手摸向怀中的口袋,可犹豫了一下又放下来。 这一个犹豫,老道已经追到跟前,而且毫不留情的打出一拳。 沅陵老人眼疾手快,身子侧开,两手抱住老道的拳头用力一甩。他力气大得惊人,几百斤重的木桌都能掀出去老远,老道不过一百多斤重,自然被他扯动的变了一个方向。 然而,老道低喝一声,身形立刻稳住,空闲的左手如鞭子一般甩出。沅陵老人与他距离太近,哪来得及躲开。 “砰!” “砰!” 连续两声响。 第一声是老人被手臂抽中左肋的声音,而第二声,则是老道被老人一脚踹飞的声音。 之前说过,沅陵老人的力气大得惊人。他这一脚,都能和七十码的泥头车相提并论了。老道在砰的一声响后,闷哼一声,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腾飞。 不过,他那一记甩手,也让沅陵老人觉得不适,半个身子歪斜着,所以才没有立刻追击。 老道在半空还飞着呢,却双手同时在空中画起了空符。 然而,他空符还没画出一半,沅陵老人却突然暴喝一声:停!你有完没完,再打我就…… 老道根本没理他,手中空符成型,立刻双掌同时拍出。一道青红火光,突然像烟花一样炸开,嗖嗖的冲上前方。 我眼里全都是那种光,顿时吓的头发都竖起来了,抱着蛙妹就跑。 刚跑开没几米远,就听身旁噼里啪啦一阵响,紧接着,就听见沅陵老人愤怒地喝骂:他娘的!真当老子好欺负了!我…… 多谢前辈助我疏解怨气。老道的声音也紧跟着传来。 沅陵老人喝骂声戛然而止,就像被捏住喉咙的鸭子,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愣了一下,然后转头看过去,却见老道站在地上,冲这边拱手呢。而沅陵老人,衣服有些破烂,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极为狼狈。 虽然他背对着我,无法看清其表情,但可以想象,肯定是和我一样呆愣的模样。 前辈神勇,我只是靠道法微占上风,实际输了很多。虽对前辈有所冒犯,但我五行脉不可辱!老道士一脸郑重地说。 呃……沅陵老人发出不明意味的声音,然后便有些气急败坏的小声嘀咕:他娘的,都是阴险的东西! 这时,扎古衣扛着那把摇椅跑回来,将更老的老前辈放在原来的位置。这么大的动静,又被人扛着来回跑,可这位老人却连个姿势都没换过。如果不是那轻微的鼾声还在,我都以为他被吓挂了。 实际上,我是真的差点被吓死了。 老道咄咄相逼,看得出,沅陵老人都要打出真火了。可老道却在这个时候停手,半捧半谢的,让人说不出话来。 可想而知,沅陵老人一定心里憋着火。 你要谢我是吧。沅陵老人看着老道。 多谢前辈。老道回道。 那好……沅陵老人忽然回过头,对杨宗胥咬牙切齿:去!把老子的酒都拿来,今天老子灌死他! 呃……这回,轮到杨宗胥愣了。 愣个屁,赶紧去!沅陵老人眼睛一瞪。 还有你!沅陵老人忽然看向扎古衣。 这位黑将蛮的大头领,脸上露出意外和疑惑之色,仿佛不知道老人为何喊他。 你不是很能跑,很能扛吗!去!给老子扛个桌子回来!沅陵老人吹胡子瞪眼,开始发号施令。 扎古衣愣了一下后,立刻叹口气,然后一声不响的转身向外走。看得出,他比谁都无奈。 还有你们几个!沅陵老人又看向红苗老族长和两位巫蛊老人。这仨老头跑的最远,此刻也比谁都不解,怎么还有他们的事? 看!就知道看!下次再看我就把你们的虫子都炸了当下酒菜!沅陵老人哼哼地说:去!给老子弄点酒菜!愣个屁,赶紧去! 三个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都叹着气,摇着头,一脸无奈的出门了。 我在一旁看的直发愣,这老头,可比老道牛B多了。 还有你!沅陵老人又把矛头指向我。 啊?我?我吓的一跳,立刻把双手举起来:我是冤枉的!真不是我干的…… 唔,算了,跟你个小毛头说什么。去找念喜给我拿身衣服来,奶奶的个熊,出没,生人勿近,水楼台得月亮……老人开始嘀咕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来,我看他是快气疯了。 这种时候,自然有多远跑多远。我抱着蛙妹,二话不说,扭头就向杨宗胥那边跑,一边跑一边喊:哥!哥!等等我…… 刚跑开没多远,便听见沅陵老人在那边又喊:还有那个谁……就是你……今天不喝死你我就跟你姓杨! 我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吓出来。 蛙妹在我怀里呱呱叫两声,瞪着大大的黑眼珠子看我,很是不解的样子。 看什么看,再看我就把你喝掉!我装模作样的吓唬它。 蛙妹眼珠子立刻不动了,然后立刻垂下去不再看我。我不禁惊奇,这家伙,难道还喝过旺仔? 找到杨宗胥后,我与他一起拿了新的衣服,又提了许多酒。这里有专门的酒窖,里面酒气冲天,香味弥漫。人一进去,就像要醉了一样。 看着足有几百个平方的地下酒窖,我不禁咂舌:这得喝多少年才能喝完。 杨宗胥无奈地说:爹当初帮了一个官员的大忙,人家要谢谢他,他就让人家建这么个酒窖。算起来,有好些个年头了,可这酒却越存越多,从没喝完过。你别看爹今天好像很生气,实际上他很开心。不然的话,他可不会要喝酒,早就提着刀把你们撵出去了。 杨宗胥的话,让我松了一口气,只要那位老人不是真生气就行。 我们俩拿着衣服提着酒出门,正好看见沅陵老人冲扎古衣舞刀:你他娘扛个这么丑的桌子回来干什么!给老子站住!让我捅你几刀! 看着扎古衣被老人追着,扛着黑色大木桌狂奔出门的样子,我小声地问:你确定,他真没生气? 杨宗胥呃了一声,然后无奈地说:天知道…… 天纲 第二百零三章 大势(3) 那一晚,院子里包括我在内,一共坐了九个人。虽然我和那位躺在摇椅上的神秘老人都没有喝酒,可就这七人,仍喝了超过十坛酒。 这些酒坛不是很大,但少说也能装个五六斤,我看的直吐舌头,除了吃菜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沅陵老人正在气头上,看见谁就灌谁,蛙妹不过呱呱叫两声,都被他捏着翅膀灌了一大碗。 也不知蛙妹是什么品种,对酒竟然特别的喜爱。老人只灌了一碗,它便自己抱个酒坛往嘴里哗哗的倒。沅陵老人哈哈大笑,提着他就往院子另一头走。 等他回来时,蛙妹已经不见。 在我询问后,沅陵老人狂笑着说:它不是想喝吗。我把它扔酒窖里,让它一次喝个够!你个小东西,我可先警告你,不许过去带它出来,不然的话,屁股给你打开花! 我差点一口饭喷出来,连忙举起筷子:保证不去找它…… 没多久,一群人喝的晕晕乎乎,我把碗筷一放,偷偷地溜了。对我这个不喝酒的人,沅陵老人没有多问,任由我离去。 我先去了小美女的房间,她还睡着,蛟爷趴在她胸口像从没动过。 我过去摸摸蛟爷的小脑袋:你晚上就在这里睡吧……嗯,不用太担心她,会没事的。 蛟爷看看我,吐了两口信子,嘶嘶的声音像在回应我。 退出小美女的房间后,我返回房间本想休息一会,却觉得精神头很足,没什么困意。 闲来无事,便跳上床学老道盘起腿,准备修炼一下。 空明咒自然不能练了,因为石爷爷很明确地告诉我,三道“咒语”其实是修行的纲领。把纲领当咒语来练,还练出了一点成果,真不知道该说八索一脉过于逆天还是该说我太蠢了。也许,两者都有? 但如果不练空明咒,我怎么增加道力呢? 盘着腿,用手撑着下巴想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继续用那种奇异的方法试试。 我闭上眼,想象着当初修炼空明咒时的那种感觉。那时候,四周有很多光点,在咒语的引导下,会注入我的身体。那些光点,显然就是所谓的力量分子。 现在我感受不过,脑子里看到的是一片漆黑,偶尔,会有一些白光。但那些光不是力量,更像一种错觉。 不需要竖起手指,也不需要让身体有任何动作,我只是盘坐在那里,想象着力量涌来的感觉,口中轻念着:否极泰来,镇守乾坤!道力,承天! 刹那间,脑子里像有一道电流穿过,我所看到的漆黑世界忽然被一道白光击碎。而同时,我看到了一条条江河湖海,它们有各自的颜色,就在我眼前不断流淌着,汹涌着。 这些江河湖海里没有鱼,没有生物,只有各种不同的颜色。 有金色,有青色,有红色,有褐色,有蓝色,有白,有黑。 这些就是力量的本源体现吗? 我好奇的“看着”,当我像看另一个方向时,就像在现实里转头一样。一道道力量组成的源泉从我身边穿行而过,它们分散着,集中着,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但它们只从我身体内穿过,这是一种感觉,说不出来的感觉。 而除了力量的河流外,这个奇异的世界里还有一些斑斓的星点。它们没有规律的在虚空中浮动,与力量的河流似乎完全不同。双方有交错,却不会融合。 而那些各种颜色的河流,在碰撞后,有的消散,有的涌现更多。 这是一个超出人类所能想象,奇异而又绚丽的世界。 地下不断有淡淡的雾气涌上来,它们或与相同颜色的河流汇聚,或因与不合宜的河流碰撞而消散。 或许,廖老有一点没有骗我,那就是华夏地区的能量的确在上升。 我的意识,用“手”去触碰那些力量的源泉。虽然只是穿行而过,却似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的奇异波动。 可是,为什么我看到了它们,却没有感觉道力有所增长呢? 是方法有错误?还是我少了什么步骤? 或许……是因为意志? 八索的意志代表了天,所行之事也是代天而行。那么是否代表,当我看到这些力量后,同样需要用意志来影响甚至来命令它们? 我看着眼前一道蓝色的河流,试着用意志引导它注入我体内。 那条蓝色大河足有几十米宽,在意志的影响下,它忽然分出很细很细一股“水流”奔向我。那道水流实在太细小了,连筷子都比不上。而且,在触碰我身体的时候,蓝色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透明。 我能感觉到体内的道力在增长,速度不是很快,却比之前用空明咒要快许多倍。 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以意志来掌控这个天地,就像人类用脑电波控制机器。虽然原理不同,但从形式上来说,是非常类似的。 我安心的修炼下去,因为这并不需要费功夫,反而因为新奇而充满了动力。 同时,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八索的道力是透明色,那么当我把这一整条蓝色的大河都吸收后,是不是代表天地间从此就缺少了这股力量? 人类科学中,有一种理论说,宇宙中所有物质能量都是不变的,有生就有灭,有灭就有生。 那么当蓝色大河消散在我体内时,天地间的力量到底像科学所说的那样再次生长,还是就此永远缺少了? 这个问题,我不知道答案,或许只有爷爷知道。因为我所知晓的八索传人中,只有他是真正的死去了。 普通人尘归尘,土归土,而八索的魂魄连轮回都入不了。我们死后,会变成什么样的?化作力量,重归宇宙乾坤吗? 如果这样的话,那我所吸收的力量里,说不定就有我祖先所化的一部分。 这个猜测,让我觉得恶心,因为感觉自己像在吃人。 修行,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所成就。当力量涌入过多后,我感觉脑袋都有些发晕了。好像脑浆都被力量取代,那是一种非常难受的错觉。 也许这是到极限了,应该休息一下? 没有老师的教导,我就像一个只能自学的学生,所有问题都要摸索着,猜测中,并小心谨慎的验证着。 这种修炼不像进入虚无空间,还需要先撤除法术。我只是像睡醒后睁开眼,便从力量的世界脱离出来。 眼前一片明亮,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中,竟已天亮了。 这时,门板被人推开,杨宗胥端着一碗饭走进来。当他看到我睁眼并扭头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然后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夺门而出。 我听到他在外面大呼小叫着:他醒了!他醒了! 我微微一愣,但随后就怒了。你大爷的,没见过人睡觉吗!惊个屁啊! 没多久,几个人走入我房间。最前面的,正是沅陵老人,他身后是老道,然后是杨宗胥和上次见过的柳毅。 你醒了。沅陵老人好奇地看着我,他那三个字不像在问我,更像以此做理由好光明正大的观察我。 嗯,醒了,你们这是……我有些忐忑地看看老道。 这时,脸上一阵冰凉感,扭头看,蛟爷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此刻就缠在我胳膊上,用金粉交加的小脑袋蹭着我。 咦,你怎么跑这来了。我惊奇地看着它,但同时又听到呱呱两声叫,低头一看,蛙妹窝在我腿上正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我呢。 你修行了七天。老道士忽然说。 啊?七天?我惊的差点跳起来,可刚一用力,就感觉浑身酸疼,哪都使不上力。 嗯,看来八索一脉的修行非同一般。老道走近了一些,仔细地看着我,说:你的道力有了很大增长,进步之快,让人惊叹。或许一两年后,你就要超过我了。 呃……欣喜之余,我也觉得惊诧。一次修行竟然过去了七天,简直无法想象。难怪蛟爷跑过来,蛙妹身上也没有酒味了。 醒了就好,哈哈哈……沅陵老人大笑着,然后他脸色一板,说:但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啊?我愣在那,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 这家伙,竟然喝光了我的酒窖!这是你的宠物,所以你要赔!沅陵老人指着蛙妹说。 呱呱呱……蛙妹冲它叫两声,像在抗议。 可是……我,我怎么赔……欲哭无泪,刚喜着呢,突然蹦出来这么一个坏消息。我急的两眼冒火,恨不得把身上的汗毛拔一撮,吹口气变成个酒厂。可是,我又不是猴子…… 哈哈哈哈哈,这小字,真不禁逗。沅陵老人又笑起来:你好好休息吧,我让念喜给你弄点饭。修行只是增加道力,可这饭还是要吃的。你没饿死,真是……啧啧。 沅陵老人摇摇头转身出门,看他那样子,好像我没饿死他觉得很惋惜? 沅陵老人出门后,杨宗胥和柳毅也跟着出去了。老道走过来看看我,问:感觉怎么样? 唔,还好,就是感觉有点饿。我摸摸肚子,又揉揉胳膊和腿。所有的地方都又麻又酸,动一动都痛的想抽筋。 第一次盘坐,时间又这么长,所以总会有些不适应,习惯就好了。老道在我身旁的椅子坐下。 我转过头看他,问:小美,哦,幡然怎么样了?醒了吗? 醒了,她每天就在屋子里不出去,吃饭也很少。你一会没事,去看看她。老道士叹口气说。 我嗯了一声,随后便发现,他脸色的神情虽然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却似隐藏着什么顾虑。 我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问:这几天怎么样,有什么事吗? 老道嗯了一声,说:邪教大举出动,短短几天时间,抓走了许多修行人。他们似乎要进行什么活动,十分隐秘,连那些巫蛊族都查不出来。 哦?我惊疑一声,连巫蛊老人都查不出来,邪教的隐藏手段的确很高明。 但有消息传来,说邪教准备以血祭天,举教成仙。老道士口中,突然蹦出这个惊人的消息。 开玩笑吧……我张大了嘴,连揉腿的动作都停住了。 或许是,或许不是。老道士摇摇头说:但现在没人能找到他们,消息自然也就难辨真假。现在所有修行的人都在急躁,他们猜测成仙到底是真是假,但又惶恐自己会被抓去血祭。人心动荡,天下难平,或许,又到了乱世。 呃……也许我可以试试。我说。 你?老道哦了一声,说:听他们说,你曾用八索道法找到了我。看来,八索的传承你已经有所成就,或许可以试一试,我去通知他们。 老道说罢,便站起身走出门。 过了一会,沅陵老人又走进来。与他一起的,还有扎古衣和几位巫蛊老人。这些人围在我身旁,静静地看着我。有人好奇,有人平静,但无论哪种眼光,都让我觉得忐忑。 因为这似乎是很大的责任,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我只能搓着腿以缓解紧张感,而这时,沅陵老人眉头一皱,说:再搓皮肉没了,施展道法吧,试一试。 我哦了一声,然后下意识搓搓脸,这才像上次那般,一边想着邪教,然后一指点向虚空:承天!影现! 波澜再现,虚空一阵抖动后,出现了连绵的大山。这片山脉巍峨,个个都高大得吓人。模糊中,可见许多人影在附近忙活。 而这时,忽然大地一阵抖动,虚空突然砰的一声破碎。 我愣了一下,因为道力还没用完,法术怎么会失败呢? 怎么了?沅陵老人看向我。 呃,不知道…… 道法被人破了。老道说。 我再次吃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悄无声息破掉这种道法。对方的本事,难以揣测。或许……我脑中忽然浮现母亲的身影。或许,那人与我母亲相比都差不多了吧。 看清那是哪里了吗?沅陵老人皱着眉头问。 看的不是很清楚。一个巫蛊老人犹豫了一下说:但似是昆仑山脉。 沅陵老人嗯了一声,然后大手一挥:通知三省各苗,把消息放给所有修行人。苗疆各寨,能跑的能动的,三天内用蛊虫把昆仑山脉给我扫清,找出他们的所在。各大巫家,各蛮族,全部都给我拉来。 是不是有些草率,这毕竟与我们……一个巫蛊老人犹豫着说。 沅陵老人眼睛一瞪,说:草率什么!这几天被抓走的人还少?给我去!把所有人都给我喊来,我要踏平昆仑山,把那个什么邪教打的牙都找不到! 天纲 第二百零四章 大势(4) 沅陵老人的怒火,从沅陵县,蔓延了周围四省。 只不过两天功夫,就有上百人从各地赶来。这些都是各苗各寨的领头人,身份稍次的,连院子都没资格踏入。即便如此,院子里也站满了人,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在耳边嗡嗡的像苍蝇。 我对这些不感冒,自然不想关注什么。 小美女每天傻愣愣地坐在床上,一举一动都很机械化。看着她无神的双眼,我有些想发火,但每次只嚷嚷两句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我声音一高,她眼泪哗的就下来了。要是有关于流泪速度的比赛,我想她能排前三甲。 院子里的议论声随着人数的增多,也逐渐大了起来。 沅陵老人虽然是湘西老司的掌舵人,辈分很高,但与他辈分相齐的人也有几个。而且,苗蛮分家,如今的老司也逐渐分化出来了,沅陵老人虽然能把人喊来,可真要让所有人拧成一股绳去昆仑,那非常不容易。 这几天已经有好几个人甩袖子走人了,他们的理由是这件事只会对寨子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而不能给族人带来任何好处。 而且相比那些修行人,苗疆的人对成仙并不是很感兴趣。因为他们的修行中,并没有成仙这个概念。邪教打算举教升仙的消息,对他们并不是很有诱惑力。 如果不是靠着多年来累积的声威,以及那几个巫蛊老人的支持,恐怕在场的人早已一哄而散了。 别说这些外人,就连柳毅这些亲传弟子,这几天也多有议论。有一部分人也觉得,把整个湘苗拉进来做这件事,并不是很恰当。万一失败,四省都会遭到难以估量的损失,恐怕几百年都难以恢复元气。 在这个时代一旦没有足够的力量,那么很容易就会被人彻底歼灭。 传承的重要性,无论谁都无法忽视。 沅陵老人每天虽然气的鼻子冒烟,可也没任何办法。在整体利益面前,个人是渺小的。他能够镇得住场子不至于乱成菜市场,已经很难得。 外界不断有消息传回来,邪教的猖狂,让整个修行圈都被点燃了怒火。这把火从南烧到北,从西烧到东。 尤其是凌家,更是便寻盟友,意图彻底歼灭邪教。 昆仑山就位于华夏西北,邪教之前突袭凌家,灭掉方圆几百里内的小宗脉,恐怕就是为了不被人打扰。因此,凌家对他们恨之入骨。如果不是实力不够,恐怕早就带着大妖去杀人了。 外事组的凌然,上次在廖老的别墅中见过一面。他在之前的偷袭中,因为外出有事侥幸活了下来。这一次,他带着新组建的外事组找到沅陵老人,说明了凌家的意愿。并称,如果老司们能去帮忙,凌家将奉上注入大妖精血的妖兽两只,以及数件珍奇的宝物。 宝物倒不算什么,反而妖兽更显得珍贵一些,因为全天下如今只有凌家还懂得养妖。这可是千金难买的珍宝,而且注入了大妖精血,不但会变得更厉害,连潜力都有可能提高。 只是,几件宝贝加上两只妖兽,怎么分?外面一堆人少说也有上百家,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的,难道要把妖兽割做成腊肉分下去么。 同时,凌家说他们也联系到了另外一些盟友,并大致的点出了几家。 沅陵老人只看看他,哼了一声,说:这句话你不是只对我一个人说吧,你们凌家倒是会做打算。 凌然自然一脸陪笑,说:前辈是这块地方的大龙头,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若没有前辈在这里造势,我们想找到合适的盟友也不容易。许多人都知道您把人召集起来,准备踏平昆仑山。更有很多人看到那里蛊虫遍地,所以才答应入盟。 哦,那你们借我这风,不给点利息?沅陵老人眼皮子一翻:回头把那只大妖送来,我给烤了尝尝味道。 这话当然是开玩笑,别说凌家不乐意,就算是那只大妖也不乐意啊。说不定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沅陵老人塞嘴里当猪肉给咽了。 之后几天,传递回来的消息越来越多。整个修行圈都被搅动了,当凌家发出结盟宣言,当古道四门同时站出来拉拢东部势力,当苗疆各寨的领头人齐聚沅陵一周都没出过院子时,风向变了…… 所有的势力都争先恐后的加入讨伐邪教的联盟大军里,因为他们很明白,困难的地方自然有大势力去攻坚。他们只是加进来凑热闹,顺便捡便宜。 这就好像现实里的群架,去了一百人,实际上有八十都在打酱油,只是为了营造一种气势。 在第十二天的时候,沅陵老人忽然来问我,要不要去揍邪教的屁股。 我当时愣了一下,因为没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没说太多,只问我愿意还是不愿意。 去打邪教,老道肯定要去的,因为他还有血海深仇没报。他去了,我还能在这里呆着吗? 在得到我的答案后,沅陵老人大笑着拍拍我的肩膀。 而当天晚上,他带着两名巫蛊老人,还有黑将蛮大头领扎古衣,连同老道一起走进我的房间。 你们这是……我看到老人腰间别着司刀,怀里鼓鼓的,像塞了什么东西。 当然是去揍人屁股了!沅陵老人说。 啊?现在?他们都同意了?我惊愕地问,白天还吵的轰轰烈烈呢,这会就都统一战线了? 他们只是幌子。沅陵老人撇撇嘴:我可没打算带那么多人去,反正有那些人打头阵,我在旁边揍人屁股就行了。 你是……我愣了一下,忽然间明白过来,凌然借湘西四省头领齐聚的风势,把盟给结了。而实际上,沅陵老人却是故意造这个势,好让那些修行人组团去打BOSS。 这样,他便可以在后面不费一兵一卒,嗑着瓜子看邪教陷入困境。 他老谋深算,但我转念一想,凌家也不是傻瓜。凌然无端端地跑来说结盟,或许就是看中这一点。他们的仇必须要报,不管有没有盟友。所以,能借势,自然不会放过。 双方各有惠利,也谈不上谁算计谁,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沅陵老人说,在一天前,修行人的盟军就出发了。从最东部,一路吸收零散的队伍,最终,大半个中国的修行势力,都会集中在昆仑山脉。 这么多人如果都击不跨邪教,那各苗各寨的人去了也是白搭。 我们现在去会不会太早了?我担心地问。沅陵老人的打算是,就我们几个人偷偷地去昆仑,做一把锋利点的铅笔刀,遇到落单或者小股的邪教徒就把人拉进来爆成木屑。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尽可能把邪教的大事坏掉。 举教成仙,虽然不知道消息的真假,可如果是真,必定每一步都万分重要,一丁点错都不能犯。因此,他们的防卫肯定密不透风。连巫蛊老人的蛊虫都找不到邪教踪迹,所以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这个形容,会变得非常贴近。 更何况,其中还似有九丘门人。之前破掉我法术的人,也不知道是哪一路。但无论怎么说,邪教的实力强大,是毋庸置疑的。 从沅陵去昆仑,并不算很远。老道带着我们,以缩地法前行。为了防止意外,他两步一停,恢复精力后才再次踏步。 因为这种耽搁,我们到昆仑时,天已蒙蒙亮。 仰望前方,尽见皑皑群山,遥遥的,看到山峰之上有一片白。六月映雪,不老神泉,昆仑山脉的景色之美,在于大气。 当初我曾提过,秦岭龙脉,是为华夏三条主龙脉之一。而三条龙脉的源头,均在昆仑山脉。因此,许多人描述昆仑山的时候以万山之祖,万神之乡来称呼。由此可见,昆仑山脉在世人眼中的奇特地位。 但实际上,之所以有这么称呼,还因为传说这里存在一座真正的昆仑山。 据说人头豹身的西王母,便居住在昆仑山上。那上面有真仙之所,天帝之宫。这位天帝,可不是秦岭帝脉的那位,而是传说中群仙之首,贵不可比的帝君。 只是随着古神话的消弭,昆仑山与众多仙家妙境消失于历史长河中。无人知晓这些仙境是否真的存在,更没人知道它们如果真存在的话,现在又位于何方。 当初独生脉从地府中,无意中闯进了黑山,还差点被黑山老妖宰杀。 从这一点来看,传说中的仙境或许真的存在。而昆仑山的所在,更被人猜测隐于此茫茫群山中。 传说昆仑之巅有巨鸟,名曰希有。其张左翼覆东王公,张右翼覆西王母,这两位传说中的仙长,便分立昆仑两端,掌男女登仙之事。想起之前老道对我说起的这则传说,我忽然在想,邪教所谓的举教升仙,会不会是想打开通往真正昆仑的道路? 如果邪教真是独生脉的话,从黑山之境逃离而出的独生脉,如果掌握了其它仙境入口,那也不是很奇怪。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不禁倒吸一口气,难道再过几天呈现我眼前的,将是真正的远古神话之地? 天纲 第二百零五章 昆仑(1) 我们到的地方,是昆仑山脉半腰。 用半腰来形容是很不恰当的,因为这是一条延绵数千里的山脉,而非单独一座山。不过来这的人都不是地理学家,来这的目的也不是考察地形,也就无人在意这些了。 往前一直走,能看到被冰川覆盖的群山大岭,这里海拔极高,我没出现太激烈的高原反应,只是胸口有些略闷。 老道袖子一抖,甩出一些衣物和几个背包。然后沅陵老人包括老道在内,都把那休闲服装套在身上,老道脚尖一挑,甩了个包过来。我连忙接住,打开一看,里面空空的,就塞了点报纸。 我们现在是要干什么?我好奇地问。 装成旅行者。沅陵老人说。 我哦了一声,然后把包背在身上。沅陵老人他们也换好了衣服,一人背个包,继续前行。 两位巫蛊老人体力并不是很好,他们的身子连我都不如,走在这高原之上,显得力不从心。如果不是沅陵老人和扎古衣一人架住一个,恐怕他们早就把自己卷成个球滚下山去了。 沅陵老人带着扎古衣,扶着两个巫蛊老人走在前面,一路连头都不扭,好似已经知晓目的地在哪。老道也没有问,施施然的在后面跟着,只有我耐不住性子问出来:我们这是要去哪? 当然是找那群兔崽子了。沅陵老人头也不回地说。 呃……我扭头四处看了看,只能看到连绵大山,连个鬼影子都看不着。 你们已经知道他们在哪了?我追问一句。 当然知道,不然费这么大劲过来爬山吗?沅陵老人说。 或许,带他们来是为了指引方向吧。我想着。 我们一直前行了很久,偶尔还能看到几个活人。他们身上都背着登山的装备,或者旅行的背包。我不禁往老道那边蹭了蹭,小声地问:你也早知道这个计划了? 老道摇摇头,说:与你知晓的时间相差无几。 我哦了一声,想了想又看看前面登山的旅行者,再问:我怎么觉得现在是旅游呢,这么多人,邪教会选择那么普通的地方吗? 不知道。老道摇头说:对他们来说,地点在哪不重要,周围是什么人也不重要。 我呃了一声,随后明白老道的意思是,邪教敢杀人,还怕这些旅行者吗。万一真举教升仙,那可什么也不需要顾忌了。 眼见在老道这问不出什么来,我往前快跑两步,跟在沅陵老人的身后,问:杨伯伯,咱们这到底是去哪啊? 哦,不冻泉。沅陵老人回答。 不冻泉?恒温的地下泉?我以前看到过关于这方面的记载,可不冻泉有很多啊,我们是要去哪一个? 水最多的那个。沅陵老人再次回答。 我呃了一声,知道他说的是哪个了。不过那地方来往人也不算少吧,更何况旁边就是青藏公路。邪教也太明目张胆了…… 又走了一段时间,已可见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公路。那里隐隐有一块石碑,距离有些远,我看不清楚是什么。 有几个游人停在那,弯腰像在看什么。我知道目的地快到了,心里不禁更加起劲。 再走一会,才算真正到地方,此时也看清石碑上刻着三个红通通的大字:不冻泉。 想起邪教要在这搞什么举教升仙的把戏,而过不了多久,各大修行势力都会带人赶来,这里免不了又要腥风血雨。那三个红色的大字在我看来,更像是奈何桥旁的碑文,让人有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这口不冻泉的旁边就是青藏公路,一大一小相距几十米远。我们站在大的那口旁边,看着一股清水从泉中喷涌而出。许多人都拿起容器灌了一些,或者浅尝一口。 这时,沅陵老人拽拽我的胳膊,然后塞过来一样东西。 我低头一看,不禁哑然,手上竟是部索尼的相机。 这是……我抬起头,却听沅陵老人对我小声说:拍慢点,多拍几张。 我愕然了几秒钟,看他们在泉边走来走去,不时回头,嘴里还说着怎么拍好看,在哪里拍好看的话。 很显然,他们是在演戏,而联想老人刚才对我说的话,我觉得,他们或许是想借机会查探一下。能想到这一点,说明我的智商又提高了。 我咧嘴一笑,手持相机往后退一段距离,并装模作样的对焦。拍个一两张,就换个角度,换个地方。 沅陵老人最是活跃,动不动就嗷叽一声:来,站这给我来一张!把老子拍好看点,不然回去屁股给你打开花! 周围的游客见他这样,不禁发出笑声,我讪讪的拿着相机,按他的要求走来走去。来来回回折腾了很久,周围的游客换了一茬又一茬,沅陵老人终于停了歇。他走过来问我一句:拍的怎么样? 然后一把将相机抢过去,边走边翻看着,嘴里还嘟囔着:拍的不好看啊,什么狗屎水平,果然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有时我很怀疑,这老头是不是揍邪教为假,来旅游为真? 幸好这一次为了安全起见,没把蛟爷和蛙妹带来。不然的话,这么多人,它们俩万一钻出来,怎么收场? 我第一次这么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什么一掌定乾坤,我脑瓜子一转就想的比那还多。 离开不冻泉后,我们踏上平坦的青藏公路,然后顺着车子的方向前行。 眼看离不冻泉越来越远,我忍不住回头看几眼后,跑到沅陵老人旁边问:这就走了? 老人还在不断翻看相册,听到我问,他连头也不抬,说:不走在那干嘛,找个地方吃饭。 我扭头看看四周,一片荒凉啊……这去哪找地方吃饭?吃自己还是喝西北风啊! 一直走,大约半个小时候,我们在路边停下。 这附近都是荒野冻土,极少有人伫立。我们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老道和沅陵老人还有扎古衣把身上的背包取下,从里面拿了一些熟食和水。 我看的发愣,连忙把自己的包也取下来,打开看,还是一堆报纸。 看什么看,还不是怕你小子嫌重。沅陵老人哼哼一声,又掏出一个酒壶和几个酒杯。他可真是太爱喝了,连这种时候都不忘带酒出来。 不过走这么久,我早饿的肚子咕咕叫。管什么天下大事,填不饱肚子,我就饿死在拯救世界的半路上了。 抓了一个卤鸡腿啃着,我问:咱们就这么走,不和没来一样吗?你们刚才发现什么了? 沅陵老人与扎古衣他们先碰了杯,一饮而尽,又捏了几颗花生米放在嘴里嚼了嚼。等他把花生米咽了,已经用去两三分钟,我等的那叫一个急啊,简直比姑娘三年不来一次大姨妈还急! 沅陵老人砸吧砸吧嘴,然后瞥我一眼,说:什么也没发现。 听到这六个字,我杀人的心都有了:那你们在那拍这么久,什么都没发现? 拍照片能发现什么?沅陵老人看着我,像是在看外星人。 我愣了愣,然后问:你们只是单纯的拍照片? 当然啊,不然你以为我在那摆姿势给谁看?沅陵老人哼了哼,说:早知道不让你拍了,那都什么狗屁技术,好端端的一张脸被你拍的跟鬼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遗照呢。 我沉默了……无话可说。 可是…… 你们能不能干点正常人能想到的事情啊! 连你的法术都被破掉,我们离这么近,再搞什么花样,还不被人立刻发觉?沅陵老人像看二傻一样地看着我,随后叹口气,说:算了,知道你想不了那么多,以后跟着我多学学。 我不是想不了那么多,我是想得太多了好吗!跟你学?会被你带坑里面吧! 心里的愤怒呐喊,并不能换来什么改变,我只有愤愤的啃鸡腿。 一顿饭用去将近两个小时,天色大亮,但温度并没有高多少。沅陵老人也不说走,就地一趟,跷着二郎腿开始剔牙。 我实在憋不住,便过去问他:咱们之后要干嘛?继续走? 还走?再走就到家了……沅陵老人呸了一口,吐出踢下来的肉丝,说:等,等到晚上。要是我们几个都跟你进入虚无空间,你能支撑多久? 呃……我想了想,说:不确定,但起码几个小时还是可以的吧。 哦,还不错,晚上就靠你了。沅陵老人嗯了一声摆摆手,说:我睡会午觉,太阳下山告诉我。 遇到这么一位老人,真是能把人急的直跳脚。但没有办法,老道在那边笔直地站着像看风景,扎古衣坐在地上,闭上眼沉思。两个巫蛊老人……还在喝酒。 就这样熬到了晚上,周围已经空寂无人。沅陵老人忽然坐起来看了看四周,然后低声对我说:施法,我们回去。 几个人都围过来,我连忙念动咒语,带他们进入虚无空间。所谓的咒语,不过是“承天,虚无”四个字,比起以前那长串的咒语好太多了。 步入虚无空间后,我们互相拉着手,齐齐的向来时的路狂奔。 没多久,又回到那口不冻泉。这里依然没有人,只有高大的石碑孤单伫立。 天纲 第二百零六章 昆仑(2) 开始吧。沅陵老人说。 分立两侧的两位巫蛊老人点点头,嘴皮子轻颤。我看到两条很小很小的青虫从他们空闲的左右手钻出来,并直接坠进土里不见。再看他们的手,完全没有什么伤痕,好像刚才有虫子从手心钻出来只是我的错觉。 两条青虫入地后,我们没有其它动作,剩下的,就是等。 两位巫蛊老人闭着眼睛,像是在感应什么。周围的空间,能看到有一丝丝的颤动,并不剧烈。显然,他们俩的一切力量来源,都是从我这个虚无世界抽取的。 幸好他们不是老道,不会动不动就放个什么火龙啊,金剑啊,否则的话别说几个小时,恐怕连几分钟我都撑不下来。 在石碑旁站了足足一个半小时,我右侧的那位巫蛊老人忽然睁开眼,而紧接着,另一位闷哼一声,也把眼睛睁开。 怎么样?沅陵老人问。 最先睁眼的巫蛊老人手一摊,我讶然发现,他手心躺着半条青虫。没有血,只有淡淡的黑气在伤口处飘荡。 被发现了?沅陵老人皱起眉头。 右侧的巫蛊老人点点头,他手心合拢,把青虫包裹起来,然后用沙哑苍老的嗓音说:他们藏得很深,不知道如何进入的。但如果想挖他们出来,不容易…… 而左侧的巫蛊老人在剧烈咳嗽一声后,说:我看到用黑色玉石刻画的阵法盘,力量阴邪,我的蛊虫只接近不到二十米就被震碎了。 我有些吃惊,便问:这样不会打草惊蛇吗。 当然会,但无所谓。沅陵老人说:邪教在这里活动的消息,天下皆知,他们自然知道不会平静。我们只需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就可以了,惊动他们一下不算什么。不过,那群家伙怎么跑到地下的?难道这里有地下入口? 沅陵老人自语一番,随后问老道:五行道法能不能探查地下通道? 能。老道点头,说:但被发现的几率更高。 那就算了。沅陵老人摇头:被他们发现,就算有通道恐怕也会立刻堵死。不过想想也对,九丘一脉站在他们背后,想进入地下应该不是很困难。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问。 沅陵老人沉思一会后,说:邪教既然选择这里,肯定有奇异的地方,我们先自己找找看。而且,我不相信他们所有人都跑地下去了,总会有落单的。 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毕竟我们是偷偷跑来的,一旦光明正大的现身于此,恐怕立刻就要被邪教围攻。至于围攻的目的,肯定是不打死不让你回家的那种。 我可不相信九丘一脉会看在我这个八索传人的份上,让他们放一马。连我母亲都被他们围攻,这些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不过,我们在不冻泉附近找了很久,也没找出奇异的地方。 这里和其它冻土带一样,厚硬结实,像钢铁一般。即便身处虚无空间,我们顶多下沉十米左右就再也动不了了。 没有任何发现,沅陵老人悻悻的吐出一口唾沫,说:算这群狼崽子运气好,竟然捡不着漏。 之后,我们又在那等了很久,邪教始终没有任何人出现。 前前后后,总共用了六七个小时,连天都快亮了。 虚无空间开始晃动,这说明我的道力即将耗尽,不得不暂时撤离了。 然而,就在我们要走的时候,不远处的青藏公路,忽然停下几辆车。 其中有轿车,有越野,还有大型巴士。 许多人从车里走下来,有人闲庭漫步,有人则扛着许多设备向这边跑。还有人点着烟,大呼小叫着:快点,动作快! 我们几个都停下来,看着他们在不冻泉附近忙活着。 这是在干嘛?我小声问。 旁边站着的是老道,他摇头,说:不知道。 这种答案等于废话,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对方的目的也越来越清晰。当那条移动轨道铺设在地面,各种角度的摄像机拉好线子后我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一个影视剧组。 几个样貌甜美,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少女走过来,身上的装饰叮当作响。一个披着大棉袄的男人坐在车上,手里拿着喇叭喊:动作都快点,太阳马上就升起来了。要第一时间完成这组动作,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也不要浪费你们的时间。时间就是钱,钱就是命,浪费我的钱,我就要你们的命! 我听的直咂舌,这还是导演吗,简直就像杀人不眨眼的土匪。 周围的人像已经习惯他的风格,有几个人甚至哈哈大笑起来。那几个年轻的姑娘走到不冻泉旁边,然后有人在她们身后摆放什么东西。那东西黑乎乎的,朝天竖着,也不知干嘛用的。 随着那边一声令下,各种灯光啊,音乐啊,歌声啊都响起来了。我看到那几个姑娘随着音乐起舞,歌声美,人也美。 在她们脚下,那些黑色的朝天管子突然冒出了白色的气,并有各种颜色的光在里面亮着。看着那几个姑娘翩翩起舞,仿佛在云端舞动的样子,我不禁想起了西游记…… 这时,老道和沅陵老人都突然轻咦一声。我看了他们一眼,只见他们眼睛都朝不冻泉上面看。 此时,那些白色的气已经漫过泉水,灯光也朝那边打着,五彩缤纷,很有古装剧的气氛。 但在虚无的空间,视野有所变化,所能看到的东西,又多了一些。 我清楚地看到,那些白气的下面,有不同颜色的光在闪耀。并非人为的灯光,而是像从泉水下面透射上来的。 那是什么?我忍不住问。 不知道。沅陵老人说:但除了那群狼崽子,也没别人鼓捣这些了。 他瞥了一眼前方做戏的剧组,说:看来他们准备的功夫很足,恐怕是想瞒过当地的政府,以免引来军队的介入。 军队也没修行人可怕吧,那么多人都要来……我反驳说。 正常的争斗,自然修行人更可怕一些。沅陵老人说:但军队掌握现代化的武器,别看他们藏在几十米甚至上百米深的地下,对于军队来说,想把他们炸出来实在太容易了。 更何况……沅陵老人眯着眼睛,哼了哼,说:修行者的盟军没多久就要到了,到时候这里就会成为是非之地。军队如果介入,在不知实情的情况下,第一个打的就是那些修行人,这反而会帮了他们的忙。 那我们怎么办?把这个剧组打掉?我问。 如果真把他们打掉,肯定会引来政府的注意,那邪教想有所动作,就会更加顾忌。可是……沅陵老人撇撇嘴:我们干嘛要做这个出头鸟,恶人自有恶人磨,不用太操心。 好吧……我看了眼仍在大呼小叫的剧组众人,转过头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在这看着? 走,过去沉入地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沅陵老人说。 我嗯了一声,带着他们走进不冻泉,并缓缓向地下沉去。 从虚无的空间里,仍能看到那些不断闪烁的光柱。这些光很奇特,像不受土地的阻挡,自地底深处直透而出。 我们沉下十米,却连光柱的源头都看不到。唯一的发现,就是这些光柱也在移动位置,并不是固定的。 这到底是什么?邪教的阵法?还是其它的? 再没有发现后,我们便返回地面,离开了不冻泉。那缓缓飘扬的空明歌声,突然间给人凄凉的感觉。身后还在演戏的剧组,就像为这场争斗拉开了帷幕。 只是,帷幕如今只拉开了一半,谁都知道后面会有争斗,但谁都不知道另一半帷幕后隐藏着什么。 我也不知道,所以只能继续好奇的等待。 一连两天,那个剧组每天都固定的时间跑来拍摄,偶尔有提前赶来的游人看到,不但没有怀疑,反而很高兴地拿起相机为那些演员拍照。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很简单,也很有效。起码对世俗中人来说,想看透非常不容易。 第三天的傍晚,远处突然冒起了滚滚黑烟。那些烟气,普通人是看不到的。沅陵老人只回头看一眼,便撇着嘴,说:这群人来的真慢。 我们当时离不冻泉少说也有一百里,这么远的距离,在傍晚时分还能看到黑烟,对方的声势可谓极大。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有大批人马赶到了。 不过,黑烟在不冻泉附近徘徊了一阵,毫无所获后便离开了。 没有想象中的争斗,因为修行人都不是傻子,大部队没有到来前,谁也不想平白无故的帮别人做嫁衣。而邪教有自己的计划要完成,因此也坚决执行敌不动我不动的战术。 这有些没劲,原本我期望着他们打起来,好让我看看不冻泉下面到底是什么。可现在,两方跟擦肩而过的路人似的,彼此打个照面就退却了。 最让我惊奇的是第四晚,剧组在当晚意外的来了。上来就拍,而且过程中放了无数烟花。只是,在烟花的绚烂之下,有数道光柱冲天而起。 紧接着,四处都不断有人影攒动。 沅陵老人站起身来,遥望那个是非之地。而老道则站在我旁边望向前方,口中轻声说:看来,是要开始了。 天纲 第二百零七章 昆仑(3) 不冻泉附近人影绰绰,各种掩盖行踪的道气弥漫,这种情况下,只有运用道力才能看清楚一切。 当然了,这只是前奏。真要打起来,谁还能掩得住?多半在第一时间就被政府发现,所以这场争斗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 我们现在过去,还是……我问。 沅陵老人想了想,说:现在过去看看,来的人虽然不少,但几个正主都没到,应该打不起来。 正主? 沅陵老人嗯了一声,说:凌家没来,古道四门也没来,这两家一家是西北大妖,一家是东部龙头。他们不来,这场戏就演不完。 哦……我点点头,随后好奇地问:那其它地方的人呢?这才两个方向啊。 南部被打压的厉害,大部分都和周家一样被同化了,能来的极少。现在站在那的人里,估计就有南方的修行人。至于西部的…… 沅陵老人嘿嘿笑两声,一脸得意地说:除了那些喇嘛外,都是老子手下的兵。 得……我撇撇嘴,看来整个华夏地区的修行势力,能来的也只是一部分。或许占了一半之上,但绝对不是全部。湘西四省大多为少数民族,修行的法门与内陆不同,而且有沅陵老人这么个领头人,他们不来简直太正常了。 倒是南方……我望了望前方,想找出周家所在。只是那里人太多,就算我是千里眼,一时间也很难分辨谁是谁。 烟花仍在继续,天空被火药妆点的斑斓绚丽,科技就是这样,一种暴力的美。 我们遁入虚无后,向不冻泉前进。一路走着,能看到几根光柱在天空不断扫射。这看起来,有些像探照灯。 我的话看起来像笑话,但老道却沉思起来。快接近地方时,他忽然说:人言昆仑高数千里,上有琼楼玉宇,为帝君行所。而古籍中记载,昆仑无定所,于九天六界浮游。或许,那些光柱是寻找昆仑山位置的东西。 我听的一阵向往,几千里高的大山在虚空浮动,那该是多么的壮观?古神话的大气磅礴,让人无法想象,到底是怎么样的世界,才让古人把这些惊世骇俗的画面用语言流传下来。 那些光柱冲天而起,高有几十米,正在烟花的掩盖之下。只是,这么低的高度,能找到昆仑山吗? 当我们赶到不冻泉的时候,已有数十人现出身形,以身涉水,踏入不冻泉内。这些人虽然胆大,却没有打出攻击,只是站在水里细细感应。 但没多久,许多人便身子一颤,或仰或趴倒地。幸存下来的人立刻抬起同伴的尸体,迅速离开不冻泉。 这种探查持续很多次,忽隐忽现的身形,并没有让剧组的人惊慌。他们依然演着自己的戏,好像没有看到那些神出鬼没的修行人。 从这点来说,这些人心智和演技,都强的可怕。但细想的话,他们或许就是邪教在世俗的另一部分势力,所以早就知晓一切可能发生的事。 修行人一般不会无缘无故对普通人动手,这是一则铁律。因此虽有些人像剧组投去不怀好意的目光,却无人理会。 我们几个站在不冻泉旁,看着一批又一批人在那里探查着。 没人能查出个究竟,因为邪教入地太深,除非他们也下去,或者把这里整个挖开。当初老道在秦岭能把蛟爷弄上来,一是他用了大量的道力,二是他以道法牵引,而非强行打开一条通道。 就像你用滑轮提起一千斤重的东西,和你直接举起一千斤重的东西一样,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们真会在这里动手吗?我好奇地问。 沅陵老人点点头,说:应该会,毕竟是邪教引起的震动,他们有理由出手。即便军队介入,也只会收拾残局,打打落水狗。对修行人,政府会打压,却不会逼迫得太厉害。这毕竟是一股超出世俗,用科学无法复制的力量。 不过,现在来的人还不算多。恐怕再过两天,人都到齐,这里的夜晚就会很不平静了。沅陵老人环顾四周,接着说:或许邪教会选择白天动手,那时候许多修行人都会有所顾忌。只是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如何,如果升仙过程不长的话,那白天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一夜并没有太大进展,到后半夜的时候,光柱消散,烟花自然也就不用放了。 因为大批修行人的到来,剧组直接不走了。他们挖坑放电线,或扎起许多小帐篷,看样子,是打算在这里常驻。 公路上的大巴车里,并没有留下太多人,许多人都下了车进入帐篷歇息。这种明目张胆抢地盘的方式,让沅陵老人觉得很有意思。打掩护打到这份上,邪教真是太谨慎了。 至今为止,还没看到政府机关来这里。看来,他们打通了许多关节,如今的掩护,只是为了欺瞒舆论。 我们几个自然不方便留在这里,虽然凌家可能知道我们的打算,但许多修行人还是会觉得被摆了一道。要知道,疯狗从来不管你是不是人,它们只是单纯的想咬而已。因此,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在光柱消散一个小时后,也离开了那里。 第四,古道四门终于带人到了。这批人很多,扑天盖日,在傍晚时分犹如蝗虫一般降落。 古道四门是个传统的门派,修行风火水土四种法门,他们相信这种传承来自盘古开天辟地,是古老神话留下的血脉。因此,他们也相信当法门修炼到极致合而为一时,便能如盘古大神一般开天辟地,再定宇宙乾坤。 这当然是一种奢想,人类只是渺小的生物,修行是让你更强大,能更好的适应规则,但却不是让你去做GM。否则的话,老天也不愿意。你一个跑龙套的抢我这个主角风头还能行?分分钟劈死你。 但总的来说,古道四门还是很强大的。上次与天尸脉争斗,他们只来了一部分人,哪怕是行尸脉的青符天尸,也难让他们有多少损伤。 作为东部龙头,他们这一次来势汹汹,全部按照各自所修法门,身着不同颜色的衣衫。远远一看,就跟啦啦队似的。只不过人家啦啦队是美少女成堆,而这一批,全是一嘴胡子的老爷们。 我的想法,让沅陵老人乐不可支。 到第五天的时候,凌家到了。 没有太多人,大概一千多,队伍有些杂乱。但这批人以凌家为首,个个眼中精光四射,杀气腾腾。沅陵老人看着他们,嘴巴撇了撇没说话,但可以看出,他对凌家盟友的强势有些意外。 那只传说中的大妖并没有出现,只有几十头凶兽与人相伴。震天吼声,让人心惊胆颤。 如果把凌家所在的范围画个圈,在圈外用栏杆围起来,我就可以坐在那收门票了。想来,应该有不少人愿意欣赏昆仑动物园的。 正主们都到了,接下来自然是聚一块商量。其实商量也没第三种结果,要么强行打出通道,要么等邪教自己冒出头。 既然是升仙,肯定是往天上升,邪教能藏在地上五天十天,却不可能一直都在地下不出来。 没多久,主意大概是敲定了,以凌家和古道四门为首,所有人齐聚不冻泉。身形不再遮掩,而当这些人齐齐现身的时候,整个大地都显得拥挤了。 密密麻麻的人头,天上的,地上的,把这附近几千米范围内全部占满了。这么多人,其实很难打出来效果,倒是误伤自己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不过,考虑许多人只是来打酱油,真正愿意动手的还是核心圈百米范围内。 凌家的大妖部,上次被邪教偷袭损失惨重。这次带来了灌注大妖精血的妖兽,看起来比以前更胜。但老道却在我旁边看的直摇头:以大妖精血催生妖兽,短时间内兴盛,但凌家两百年内,恐怕难以恢复了。又一个大家要落寞,真是…… 他感叹不已,我却听的不以为然。那么大一个家族,就算拼命也得拼出风采来。天尸脉为了善薄和孽镜台,整整三家合计快两千人全部死光,这是多大的代价?如果最后计划没成功,他们就是一无所有。 为了极度的兴盛,修行人愿意承担常人无法想象的风险。他们坚信,与其慢慢落寞,不如将百年尽缩为一日,搏出个灿烂光辉。就算失败,也只是把失败的时间提前,这反而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失败后该干什么。 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同的,难以说出来对错。就像我曾经看过的一部电视剧里,一个生意人把三年可以赚三亿的项目卖了两亿。为什么?因为两亿他已经赚了很多,想多赚一亿却需要三年。而他相信,自己可以用两亿在三年内赚来更多的钱,甚至翻倍。 这就是价值观,与眼光的长短。不同的大脑,有不同的思想。 当凌家与古道四门站在不冻泉旁,高举右手时,我不禁屏住了呼吸。灿烂的烟花,终究到要绽放的时刻。 而就在这时,不冻泉下一蓬黑气冒出,我听到有声音从下面传来:等一等!你们难道不想入昆仑吗! 天纲 第二百零八章 昆仑(4) 凌家的领头人是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大汉,看起来如魔禅脉一样雄壮,在他身边是一只头生白羽的异种妖虎。看着那只老虎,我忽然想起来,当初围剿天尸脉的时候,他也出现过。 邪教的人终于露了头,人群中开始有议论声。古道四门是由四位不同穿着的老人带领,此时,他们互看一眼,其中一人看向凌家,另外三人中,则有一人冷哼:邪教冒天下大不韪,与所有人做对,想拖延时间? 当然不是。黑气中人声再传:我们正在寻找昆仑的位置,现在已经找到,正在准备打开通道。你们如果愿意的话,可以一起进入,但如果现在攻击的话,谁也成不了事。 我们如何相信你! 就是,凭什么相信你们! 有人大声叫喊着。 就凭这个。黑其中突然窜出一样东西,那东西径直飞入古道四门其中一位黄衫老人手中。一阵幽香传来,我看到,老人手上多了一盏玉杯。杯中还残留着一滴碧绿玉液,幽香正是从那液体中散发出来的。 这是我们从昆仑缝隙中得到了仙酒,杯子也是从那里拿出来的。你们若是不信,自然可以放开手脚攻打。但我相信,这对彼此都没有任何好处。你们子弟被抓走蒙受的损失,都可以在昆仑补回来。黑气中的人声,十分有诱惑力。 沅陵老人哼了哼,小声说:油嘴滑舌,嘴皮子功夫倒挺利落。 我看看他,不禁小声问:会不会是真的? 老道看着那只玉杯,说:或许是真的,杯上有清气自浮,难以作假。 我不禁讶然,邪教竟然真的找到了传说中的昆仑山。难怪他们敢和天下做对,抓走那么多人却毫无顾忌。 凌家的壮汉瞥了眼玉杯,冷哼一声,正要上前。而这时,古道四门的红衫老人却平移一步挡住他的去路。 你敢拦我! 凌家壮汉眼神凶狠,他身后的人纷纷上前。但是,古道四门带来的人更多,凌家看起来更像被人包了饺子。几十只凶兽在旁边嘶吼,妖气弥漫。这种近身情况下,一旦打起来,谁站凌家旁边谁倒霉。但四周那么多人,凌家再能打,最终的结果顶多是两败俱伤。 凌统领为大妖部首座,自然明白这其中利害关系,多余的话,不用我多说吧。红衫老人笑了笑,随后从黄衫老人手中把玉杯接过来递给对面的壮汉,大声说:倘若邪教表示不出什么诚意,这玉杯就当给凌家的补偿。 被他称作凌统领的人哼了一哼,直接把玉杯接过来塞进怀里。 这时,又一样东西从黑气中飞出:这玉佩也是得自昆仑,如今送出以表诚意。 黄衫老人手一扬,把玉佩接住,看也不看,直接放进怀里。他不看,别人自然难以看清楚。 凌统领瞥了他一眼,忽然笑起来:还是古道四门深明大义,我凌家被杀了那么多人,如果不是大妖苏醒,险些就被灭门了。当然了,这算不上什么大事…… 吼! 一声惊天怒吼,那头白羽妖虎突然人立而起,一爪拍在红衫老人的胸口。其身形迅速涨大,一个前扑动作后,已经化作原形,庞大得惊人。 红衫老人闷哼一声,口吐鲜血倒飞出去。妖虎一爪向前将他按在不冻泉下,另一爪则抓向了那道黑气。 震世吼声不断,几十只妖兽同时显化原形,只听不断噗噗的声音,无数人被它们拍成肉泥,撞飞出去。 凌统领脸色阴沉,挥拳打向距其不远的黄衫老人,同时口中怒喝未说完的话:但我凌家之辱,不是你古道四门能拦得住的! 凌家突然暴起发威,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古道四门猝不及防,几十只妖兽同时向四周碾压,瞬间清出了两百米空间。而被凌家请来的盟友则藏身妖兽之后,道光飞溅中,向四周人不断攻击。 太生猛了,简直就跟野兽一样。前面还笑着说话,手里的刀子就插你胸口了。我看的目瞪口呆,口干舌燥…… 被灌注了大妖精血的妖兽,简直就像灭世的机器。它们个个身躯庞大,如一座座小山。妖气滔天,显化出原形的妖兽,绝不是普通修行人能对抗的。 古道四门离的最近,在第一时间被清出场。如果不是他们有防护力惊人的土行法门,以及克制部分妖兽的火行法门,恐怕瞬间就被灭了大半。 即便如此,这些人依然很狼狈。 凌家就像被捏到极点的橡胶球,突然的反弹出去,谁都受不了。 妖虎的速度快的惊人,那蓬黑气反应很快,但只收缩下去一半,就被虎爪滑过。没有任何惨叫,只有头颅和上半身分成几块掉落在地。 把古道四门清出场后,几只怪模怪样,身披坚甲的妖兽呼的窜过来,它们或仰天嘶吼,或探地伸爪。泥土纷飞,只是眨眼间,不冻泉的位置就被挖成了大坑。凌家竟真准备将邪教从地底下揪出来……可是,他们哪来的自信可以剿灭邪教呢?难道他们不知道邪教的背后,还站着九丘一脉? 这时,几声砰砰的巨响,正在挖坑的妖兽被人直接顶飞出去。上百人从地下窜出,直扑凌家妖兽。 这些人都身穿不同的现代衣裳,基本上都是年轻人,但实力却非同小可。能把那几只妖兽顶出去,简直就不是人类。 凌家的妖兽厉害,但不代表人也那么厉害。邪教徒自地下扑击,稍微打乱了他们的步骤。但四周的妖兽迅速回压,将那些邪教徒拢在一起。当近身作战时,妖兽几乎是无敌的。再厉害的人,依然是血肉之躯,难以阻挡那些妖爪。 但这样一来,古道四门就腾出了手,风火水土四种法门同时显现,一道道火柱风刀席卷而来,水浪滔天,几有淹没天下之势。与古道四门对抗,让凌家的盟友很痛苦。但他们只需要坚持到妖兽杀光邪教徒就可以了,到时候依靠那些堡垒一般的妖兽,哪怕是古道四门也难以攻进来。 除去核心圈的内斗,外围也开始混乱起来。 一部分直接后撤,离开了争斗的圈子,远远地站在外面看。大部分则向里面蜂拥,人挤人推,不是你说要走就能走的掉。 更有一些平时就落了积怨,趁着场面混乱,直接暗中下手攻杀仇人。 凌家那几头坚甲妖兽再次返身,泥土飞溅,没多久便挖出十几米深的大坑。 这时,十几道光柱忽然冲天而起,这一次,它们不再移动,而是就定在了那里。 这些光柱的色彩不一,却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是一座山,轮廓看起来很普通。 是昆仑山!他们找到昆仑了! 有人在大声呼喊,古道四门更加心急,风火水连番不断。 而凌家妖兽嘶吼着,突然放弃碾杀邪教徒,转而轰隆隆的奔向光柱所在的位置。当它们来到不冻泉之上时,一道道妖气凝聚成本体的模样,从半空呼啸着向地下冲去。 这是妖的攻击,如道力一般,但却比道力更加诡异。因为它们不是真正的能量,更类似一种气体,因此可以穿透部分物体,直接伤害目标。 就在妖气即将侵袭地面的时候,几头坚甲妖兽忽然身子一颤,砰的飞出去。它们就像被人用力击打的棒球,飞的高,飞的远,连那位凌统领都愣住了。 原本不断翻飞的泥土忽然静止,随后以极快的速度回收。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这些泥土组成了一个人形。 虽然肤色与常人不同,身形也高大的不像话,但从样貌来看,却与常人一样。 泥人成形后,两颗眼睛的位置忽然冒出白色的光。它手抬起来,在半空缓缓滑过。动作看起来不快,却给人一种肉眼难以企及的感觉。 万里山河,一指江山。泥人嘴巴张开,即便身处虚无空间,仍能看到前方大地在剧烈颤动。仿佛泥人的话语,连厚重的大地都无法承受。 而随着它手指滑过,虚空中忽然像展开了一卷画。那画的上下左右,都没有尽头。但画中却有无尽的山河。这山浮沉不定,这河奔涌干涸,江山万里,沧海桑田。一副画,不像什么攻击的手段,却像在告知世人大地千万年的变化。 我旁边的老道像是看到了了不得的事情,我听到他惊呼一声:那是……九丘山河图! 妖气恰好撞在了画上,没有任何声息,尽皆消失。倘若连山河都无法永恒留存,区区妖气又算得了什么。 那几十只妖兽嘶吼着,仿佛震怒一般,它们疯狂的向前扑击。 泥人手指继续在虚空滑过,图画徐徐展开,在妖兽袭来前,图画已挡在了前面。 一指江山,河涌,山崩。 话语落地,大地颤栗。 图画中的河水涌出,山体崩裂。妖兽被河水裹在内,像人被大海吞没一般,连浪花都见不着。而山体崩碎的乱石,从图画中疾射而出,顿时显化的如人世间大岳一般。一只只妖兽,肌体四裂,被撞的倒飞出去。如果不是灌注了大妖精血,只这一击,恐怕它们就直接崩碎了。 而就在这时,一道青光从天而降,如普世的光柱,直接洞穿了那副图画。 我听到一个清灵的女子声音响起:九丘山河图非同一般,但困我的帐,如今也该算算了。 看着那个美丽如仙,不属人世的女子,我心里忽然澎湃万分。是她,竟然连她都来了! 天纲 第二百零九章 昆仑(5) 万里江河破碎,画卷一阵抖动,泥人不断颤动,险些就崩开了。涌出的大河,爆裂的大山都瞬间消失,像从没有出现过。 妖兽尽皆落地,但个个都带伤。凌家人迅速上来,从怀中掏出一些药丸,让妖兽吞食。那些药丸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妖兽吃下去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迅速收拢,很快就恢复了原貌。只是从它们体内冒出的妖气,却不如之前那般澎湃。很显然,外伤愈合,但元气依然大伤。 这事与你无关,何必多管。泥人开口,声音很闷,嗡嗡作响。 这个你们不用管,但这一次,不准你们插手。否则,即便遭天罚,我也要抹去你们几人。母亲态度强势,丝毫不留情面。 泥人没有立刻开口,周围的人多静下来,方才的一指江山实在过于骇人,在场上万人竟然都被震住了。 过了一会,高大无比的泥人再次开口说:我们需要入昆仑。 这个随你们。母亲说:就算移出帝台,你们也拦不住我。 帝台?他们在说什么?我疑惑的向老道询问。 不甚清楚,也许与我想的那东西一样,但只有见到昆仑我才能确定。老道士说:毕竟传说过于久远,很多东西不是古籍能完整叙述的。 我按捺心里的激动,随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说见到昆仑……难道我们也要进去? 如果真能进去,未尝不可。昆仑为帝君神山,万物尽有,难道你不想去。老道士瞥了我一眼。 呃,这个……当然想啊,可是…… 可是什么,想去就去。这群狼崽子,动作可真慢!沅陵老人向上方看着。 十几道光柱依然如旧,山的轮廓没有太多变化,看起来像是被静止了。 这时,泥人忽然哗啦一声碎掉,围绕它周身的江山图画也渐渐隐没。高浮在半空的母亲没有多言,她向光柱射出的位置看了一眼后,化作青色光雨在原地消散。谁也不知道她是走了,还是隐去了身形。 所有人都愣住了,两位巨头只比拼一招就全都撤去,这算什么? 愣了半晌后,还是凌家最先反应过来,几十只妖兽再次咆哮出击,向不冻泉扑去。而后方,随着妖兽嘶吼声,也都回过神来。你来我往,道光四射,已经难分清敌我。 地府一役,几乎毁掉半个华夏修行圈,许多中小宗脉都覆灭了。如今还敢来这凑热闹的,要么不怕死,要么连死都不怕…… 总之,场面只短暂的寂静一会,立刻就开始混乱起来。 九丘一脉不再帮手,邪教顿时有些坐不住,又有上百人飞身出来迎击妖兽。 这些妖兽被九丘山河图打伤,还没恢复元气,此刻虽勇猛无敌,却不像之前那般。上百个邪教徒,它们一时半会竟难以突进。而没有妖兽回援,凌家的盟友纵使咬牙切齿,使出吃奶的劲,也依然被打的抬不起头。 古道四门人多势众,眼见取得上风,立刻分出一部分支援邪教。正常情况下,以凌家不到两千人的力量,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杀光。双方拼的就是速度,如果妖兽能迅速杀光邪教徒,破坏邪教的阵法,那古道四门就算杀光凌家也无济于事。 没人知道怎么打开通往昆仑的通道,就像当初帝脉前往地府,只有他们自己明白其中的手段。 人力,终究无法抵抗妖兽。在古道四门驰援到来前,十几只妖兽冲破邪教徒的拦阻,直扑不冻泉。它们身上妖气冲天,一旦下扑,哪怕几十米深的冻土层,也要像纸片一样被撕开。 就在这时,十几道光柱突然散开,在高空化作七彩光网罩向了众多妖兽。 同时,五十米开外的另一口小型不冻泉,突然有一道黑光冲天而起。 这光深邃的吓人,像垂直而起的黑洞,又像要撑破天的擎天巨柱。 虚空忽然像烈阳下的薄冰一般化开,一副惊人的画面,在上百米高空徐徐展开。这画面与九丘一脉的山河图差不多,但其上却只有一座山。 庞大无比,巍峨无穷,仅仅是半虚拟的画面,就让人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沧桑沉重。仿似那不是山,而是向你碾压而来的天地一般。 不冻泉下,几百个邪教徒突然蜂拥而出。 被光网罩住的妖兽嘶吼挣扎,却无法立刻脱逃。邪教徒没有去斩杀妖兽,而是纷纷扑向五十米外的黑色光柱。 那是……老道再次惊呼,他突然扯动我的袖子:快走!那才是真正的昆仑! 在邪教徒中,有几道身影走的最快。其中三名,是身着五色彩衣的男子。他们如光箭一般,眨眼间就没入黑柱中不见。紧跟其后的,是几个身着黑衣,浑身为黑气笼罩,看不清面目体形的人。 这些人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邪教的首脑人物。 昆仑通道已经打开,古道四门也顾不上去攻击谁的,在几位老人的带领下,向着黑柱狂奔。 在老道的提醒下,我们也都反应过来,立刻撒丫子就跑。虚无状态下,我们的速度要比那些修行人还要快些。 就在这时,地下忽然亮起了刺眼的电光。虽然身处虚无空间,但我仍能感觉到,整个虚无世界都轰的剧烈震动起来。这是即将崩溃的预兆,可我的道力却…… 道力竟然在迅速消散!我惊的头皮都要炸开了,因为能明显感觉到,体内有东西像沸腾的热水一般翻腾。当翻腾到激烈的时候,它们就像水蒸气一样从我体内排出。 怎么回事!我大喊。 坚持下去,我以道力送你!老道士手一紧,将五行道力传送过来。虚无的世界仍然在颤动,时刻处于崩溃的边缘。 老道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我不禁猜想,难道他的道力也在迅速崩溃? 此时,我们距离黑色光柱还有将近二十米的距离。但虚无世界的抖动迅速加剧,二十米就像天堑。沅陵老人,扎古衣他们都是高手,却不修道力,难以起到什么帮衬。 惊慌失措中,我看到外面的修行人也在慌乱。原本飞在半空的人,此时都如中箭的大雁,纷纷坠落。有很多人都在惊呼,以不冻泉为中心,上百米范围内,都被奇特的光所笼罩。在虚无的世界中,我看到这百米内都被各种线围绕。那些被攻击吹散的帐篷里,露出的都是尖锥如炮弹的奇异机器。 它们彼此串联,将这百米内都覆盖了。 我这时才恍然大悟,难怪那个剧组会在最后的时刻留在这里搭帐篷,他们不是为了休息,根本就是为了阻拦修行人入昆仑。 邪教没有撒谎,他们找到了昆仑的入口。但他们欺骗了古道四门,并没有想让所有的修行人都进去。 黑色的光柱正在向内收缩,从之前十几米方圆到如今,直径已经不足五米。恐怕再过几秒钟,这光柱就会彻底消散。到时候,谁也进不了昆仑,更别提追杀邪教了。 凌家是最悲催的,妖兽被困,他们自己也被奇怪的机器弄的道力消散。 那个高大雄壮的凌统领愤恨的大喊:请我大妖出世! 所有的凌家人齐声呐喊,众多妖兽也仰天嘶吼起来,那声音带着呼唤之意,愤恨之情。来这么多人,连古道四门都得罪了,却不能杀掉邪教首脑。凌家人的憋屈,完全可以理解。 请我大妖出世!简单的六个字,却被他们喊的悲壮无比,人声,兽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大地忽然颤动起来,这种颤动的幅度,甚至比之前泥人开口还要大。 那些埋在地下的机器,突然砰砰作响,一股股黑烟从里面冒出来。 我忽然间感觉道力不再向外涌出,虚无世界逐渐平缓,而此时,我们已经来到黑柱之前。那道黑柱已经快要消失,直径不超过两米。 沅陵老人跑的最快,他没有丝毫犹豫,拉着巫蛊老人,连着我们,一脚就迈了进去。而在我踏入黑柱前,却忽觉身前一暗。 抬头看时,天空一片灰暗。整个天地都被一种奇特的气所遮盖了,老道士身子一颤,用力推我一把,催促说:快走! 连他都觉得心惊,天上到底是什么? 我忍不住好奇,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后便看到,两只青灰色,周边隐有瑞气腾空的巨爪,直接抓住百米高空的昆仑图。原本还在合拢的昆仑图微微颤动,竟被那两只爪子撑住了! 只可惜,我只看到了这一点惊人的画面,就被老道再次用力一推,直接踏进了黑柱当中。 当两脚迈入黑柱,立刻感觉像站在时速高达一百公里的超级电梯里,全身的血都在涌动,好像要从体内喷出来。那种感觉十分难过,许久不见动静的通冥玉佩,忽然传来了温热的气息。那股气息在我体内绕动一圈,血脉喷张的感觉立刻就淡下来。 忽然间,眼前一亮,我有些不适应的闭上眼。耳边忽然传来几声低呼,没有说话声,只是那种惊叹到极点,惊诧到极致的呼声。 我忍不住睁开眼,顿时也张大嘴,不由自主发出“啊”的一声惊叹。 在我眼前,一座高不见尽头,宽不见左右的巨山耸立。而当我低头看时,却魂儿都要吓没了…… 我竟然站立在虚空之中,脚下除了空气外,什么也没有。 这不科学! 天纲 第二百一十章 昆仑(6) 我吓的心惊肉跳,两腿发软,手忙脚乱的四处乱抓。同时,身体向下方缓缓沉降,这更让我惊恐。 瞧你小子这点出息!沅陵老人的呵斥声在耳边响起,他一把捞住我的胳膊,用力抬了抬,说:还没摸清楚情况就吓的腿软,如果是我儿子,我就一巴掌拍死你! 可是,可是我们现在……我慌乱不已地辩解着。 境由心生,境随心转,你以为自己要沉便要沉,你以为自己要升便要升。老道的声音也响起来:这里的奇异之处,与你八索传承的纲领极为相似。看来,我们的确来到了昆仑。 老道的话,让我微微一怔,但立刻就反应过来。难道,在这里身体是否能浮在半空并不看个人道力,而是因你的意志而改变? 我试着变换念头,果然,身体在下一刻缓缓上浮。而且,体内的道力并没有耗费。 好神奇的地方……欣喜中,我忍不住感叹。 没见过世面的小毛头。沅陵老人放开我的胳膊,撇撇嘴,随后他四处看了看,说:这里就是昆仑?的确不一般。 我站在半空,向四周扫视。前方的大山巍峨耸立,上面祥云朵朵,隐有霞光四射。整座山,在凝神望去时,都像在散发着宝光。 只是那种光有些晦暗,而且时有时无,跟电压不稳似的。当然了,如果昆仑是个超级电灯泡,那全世界都要瞎了。 远处能隐约看到一些人影向着不同的方向前行,他们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就没了影子。这时,天上传来如闷雷一般的声音,我抬头看,正见一团乌云向昆仑山的方向飞去。 在那乌云之中,隐隐可见两支深灰色的巨角,不用想也知道,凌家的大妖终究进来了。而且看它那样子,估计是要追杀邪教。 除了邪教,凌家大妖和我们外,再进入昆仑的人并不多。那些古怪的机器,让修行人的道力消散,许多人惊慌失措下,根本赶不及,也不敢随意进来。 只有少数胆子大到切一半就能养活三千人,才敢在道力缺失的情况下勇往直前。虽然都是从同一根黑色光柱进来的,但或许光柱的笼罩范围不同,大家所将临的地点也不同。沅陵老人他们还和我并肩进来的呢,可之前也彼此相差了好几米,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松开了胳膊。 那些在我们后面进来的人,大多发出惊呼声,在警惕的四处扫视后,或聚成一团,或几人成形,也按不同的方向前行。 传说中的昆仑神山就在眼前,哪怕再淡定的人,这会也该把蛋打碎了。 我们几个在半空稍作歇息后,也开始向前走。 用走或许是不合适的,因为心念一动,即便不迈步,我们也可以漂浮着前行。而且毫不费力,更可以随时换姿势,例如平躺着,例如直立着,例如蹲着,例如跟狗一样刨着…… 这里就像没有重力的外太空,神奇的不可思议。 下方是平整的土地,或者说是一处巨大的盆地。依照目测,这处盆地足足延伸到昆仑山脚下,而且深不见底。黑黝黝的,像怪兽的大嘴。 其实我很想沉下去,看看那跟地狱似的深处到底有什么。但这只能想想,因为我不是在游乐场,而是在昆仑。 陌生的地方不要乱走乱动,这是活命的第一条铁则。 在这里道力恢复的很快。老道士忽然说。 他这么一说,我也立刻感觉到了。之前损失的道力,几乎已经完全恢复了,而这才短短几分钟时间。 我们干嘛去?在半空抱着后脑勺,悠闲的飞着,我问。 当然是去找那群狼崽子。沅陵老人说。 我都看不见他们人影了,这里那么大,怎么找。 邪教意图举教升仙,而根据传说,昆仑有东王公所处的登仙台。仙台位于山之巅,他们一定是去了那。老道士说。 说起升仙台,我不禁想起母亲之前说的什么帝台。便看向老道,再问:帝台到底是什么? 老道士沉默十几秒,然后望向前方的昆仑山,说:在传说中,天神共工的臣子叫相柳氏,其有九首,分别在九座山上吃食物。相柳氏所触动之处,便成沼泽和溪流。 大禹治水时,杀死了九首相柳,神血流过的地方发出腥臭味,不能种植五谷。大禹挖填这地方,多次填满而多次蹋陷下去。后来实在无法,大禹便把疏导河流而多出的泥土,在那里建造了五帝台,以镇压相柳怨血。 九丘一脉治理山河,传闻便是大禹遗脉,因此他们可移动帝台,镇压河山。你母亲似乎与他们有所冲突,但对于帝台之威却不在意,实在有些奇怪。 帝台……好大的来头。我忍不住咂舌,同时也十分疑惑,老道说的没错,连古代的天神相柳都被帝台镇压了,我母亲能扛得住?她为什么不阻止九丘?难道在她手里,也有可与帝台抗衡的东西? 帝台的方位,乃昆仑之北,其路途有古兽守护。只是不知道如今,是否还存在。老道士说。 呃,应该有吧……我说,因为我很希望那里有古兽拦住去路,让九丘无法得偿所愿。毕竟他们要对付的不是别人,而是我的母亲。 那不一定。老道士的目光从昆仑山上收回,他望向下方,说:传说昆仑四周有弱水之渊,而如今,我们却能安然通过。连弱水都不复存在,昆仑山有何异状也不足为奇。 我沉默中有所犹豫,到底是随他们一起去昆仑之巅,还是去昆仑之北?母亲一招打破九丘山河图,但我肯定做不到。所以就算去了,也只能当围观群众,了不起做个速死的龙套。但无论哪一种,都没有任何意义。 也许是看出我的犹豫,沅陵老人问:你想去五帝台? 我看看他,老人脸上没有太奇怪的表情,似乎只是随意地问了一句。我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去了,去了也没用。母亲既然不怕,肯定是有所依仗,我没必要白费力气。 这是自然。老道士说。 沅陵老人也点点头,他拍了下我的肩膀,说:等打完那群狼崽子,我陪你去看看。 这话很贴心,我感激的冲他笑了一下,便不再说话。 老道说,我们脚下的深渊,曾有弱水留存。但现在却只能看到黑黝黝的深谷,别说弱水了,连水蒸气都看不到。 不过,这不是我应该关心的问题,把弱水去了哪这个疑问抛之脑后,我们继续向昆仑山前行。 实际上这里除了巨大的昆仑山之外,四周还有一些小山。只是相隔甚远,我们也没兴趣往那边去。 而老道却仿似随意地说:可惜天尸脉没有进来,倒失去了一份大机缘。 哦?我好奇地看着他。 老道说:昆仑山为天帝之宫,而当年女魃为黄帝耗尽神力,无法回天。古籍中的部分天,就是指昆仑山。因此,黄帝将她安放在昆仑山附近,赤水之北的钟山。天尸脉与女魃传承有关联,倘若能来的话,或许可以找回本源,成就举世无敌的大机缘。 幸好他们没来……我翻翻白眼,魏擎苍还好点,可秘尸脉那群家伙,怎么看也不像好人。真让他们得了天神女魃的传承,那还得了? 魏擎苍在天尸脉过的并不是很好,被秘尸脉处处打压,前段时间为了帮我还和秘尸脉起了冲突。因此不管怎么说,魏擎苍和我们都称得上是朋友。而老道与噶木,更是难以说清,不可分敌友。所以,我宁愿天尸脉一辈子都成不了气候,也不想看到魏擎苍被彻底压死。不过话说回来,天尸脉以钟家为主脉,难道也与女魃所在的钟山有关? 可如果那位女魃还在,恐怕我们也不能轻易进入昆仑山。连弱水都消失了,真不知这里还能留下什么。老道士感叹着说。 这样的大事,天尸脉未必不知道。我们没看见他,不代表他们就一定没来。沅陵老人说:那小子虽有情义,但多半以利益至上,所以我当初才会提点他一声。他想耍耍鬼点子倒也正常,只要和我们没冲突就无妨。 我呃了一声,忍不住回头,远处的确有几座山,却不知道哪一座是钟山。沅陵老人说的对,魏擎苍被秘尸脉打压,如果有机会翻身,他肯定不会放过。虽然之前没看到他,但谁知道他会不会来?这位在当时修行人中,几乎可无敌天下的人,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 再往前飞了一段时间,我们已经离昆仑山不远了。庞大的山体,在我们眼前愈发的巍峨。一种说不清的威严,从山体内部散发出来。这不属于个人,而是属于整座山。是来自古神话的压迫感,因为这是昆仑! 这时候,前方出现一大片枯木。堆在一起,像山一样高。远远的,甚至能闻到一股类似血肉的腐味。 小心一点。沅陵老人提醒着。两位巫蛊老人和我都在中间,前方是沅陵老人与扎古衣,而老道则在最后压阵。老司靠的是体魄,辰州符他们已经不常用,而老道威力最大的攻击手段,却是需要时间的空符。所以,这种队伍排列,十分像游戏里的组团打BOSS。两个战士,一个法师,两个偷袭的巫师,还有我个菜鸟。很显然,我是来混经验的…… 天纲 第二百一十一章 昆仑(7) 我们走近的时候,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枯木,根本就是巨大的怪兽骨架。 这只怪兽浑身上下都腐朽了,乱糟糟的堆在半空,它看起来很像一只大鸟,但却长有六颗脑袋,分别盘踞在六个方向。我可以很清楚的分辨出哪是它的脑袋,哪是它的翅膀,哪是它的爪子。 它的骨架是那种黄褐色,而且有些乱糟糟,许多骨头看起来就像树上多余的枝杈,让人分不清是干嘛用的。而且它的体型庞大惊人,仅仅是骨架,就堆了足有数十米高。 我们走到跟前,能闻到淡淡的腐臭味。 沅陵老人伸出手,抓住一根骨头,只轻轻用力。“咔嚓”一声脆响,骨头被他掰断,断裂的地方飘荡出黄褐色粉尘。 咦……沅陵老人低呼一声,把骨头放在手里仔细看着。 我凑上前去,看到他手里抓着的骨头平凡无奇,如果不是眼前有完整的骨架,我还以为这根本就是普通的枯木枝。 这是树鸟。老道在后面说。 我回过头,见他也看着前面的巨大骨架。树鸟?我只听过树人…… 这是一种与树几乎相同特征的奇兽,生命力强大,但却不能从泥土中移开。否则的话,很快就会枯死。古籍中记载,它是帝君花园的一种观赏物,但不知为何,后来被移除昆仑山。老道士详细地解释着。 我听的一愣一愣的,这可真是……太牛了。 树鸟?不知道它吃肉还是吃肥料?或者把肉吃了,骨头埋土里吸收?可真不挑食啊……我想着。 咦,那是……沅陵老人又低呼一声,他弯下腰,向树鸟骨架的下面看去。 你在看什么?我问:分辨公母吗? 好下流的感觉……人家都挂了哎! 沅陵老人没搭理我,他的身子逐渐下沉,一直沉到树鸟骨架的下方,然后抬起头仰望着。我好奇他在看什么,也跟着下去。而到了下面,我才看到,在底部,还有另一具奇异的骨架。 这一具骨架看起来像蛇骨,但其额头有略微弯曲的独角,很长,几乎有将近一米。而整具骨架的长度也有好几十米,相当惊人。 两具骨架分隔一点距离,一上一下。这时,老道也沉下来,他只看一眼便肯定地说:这是一具蛟龙躯。而且与后世蛇蟒修成的蛟龙不同,是天生蛟。 什么叫天生蛟?我回过头看他。 老道沉思一番后,说:人力有穷,天力无尽。蛇蟒虽起点低,需艰难修行,最终脱皮化蛟。再有一份大机缘,甚至可化蛟成龙,所以它们拥有近乎无限的潜力。但天生的蛟龙就不同了,它们一出世便为蛟,比蛇蟒修成的蛟龙更强大,但却永远无法化龙。而天生的神龙也一样,生而为龙,是天下难寻的神物。因此,古神话中的天神,多用蛟龙代行,能以神龙行走的几乎不可见。 原来如此……那这只蛟龙就是昆仑的产物了?我问。 没错,昆仑山上万物尽有,因此凡世才说昆仑是万物发源之地。虽有差错,但也恰恰说明昆仑山的繁盛。一般的奇兽都无法登昆仑,因为它们不为神,不为仙。这只蛟龙为何会在树鸟之下……老道士迟疑着。 如果蛟龙的皮肉还在,树鸟还活着,那看起来,好像蛟龙在托着树鸟前行。久未开口的扎古衣突然说。 对啊!他这一说,我们立刻都反应过来。细细一看,还真是那么回事。 不过……老道看向前方的昆仑山,又看看蛟龙的骨架,他疑惑地说:蛟龙的头是向着昆仑山相反的方向,如果它真是驮着树鸟前行,必定是想离开昆仑。这些神兽与昆仑都有至高的联系,离开了这里,它们甚至难以存活下去。是什么原因,让这只蛟龙驮着树鸟想离开呢? 或许昆仑山上曾发生我们无法想象的震荡,连这些奇兽都惧怕了,所以才意图逃离。沅陵老人看着手里的枯骨,说:看来弱水从深渊消失,而奇兽逃窜中化骨,都不是因为时间,而是另有原因。 前辈说的没错。老道士点头:无论蛟龙还是树鸟,都为人世不得见的奇兽。它们的生命力,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这里距昆仑山并不是太远,它们的尸骨却停留在这里,的确有古怪。只是…… 老道仰头看着蛟龙的骨架,说:我刚才细细看了一遍,龙骨上没有任何伤痕,它们毙命不知何因。 我也发现了。沅陵老人点头说:以蛟龙的速度,如果只是逃命的话,不应该只飞离这么短的距离,这里,可真是古怪到了极点…… 沅陵老人说着,还抬头看向远处的昆仑山。我随他目光去看,也许因为头上是巨大的树鸟骨架,所以感觉视线被压抑了。看着昆仑,也总觉得那庞大山体充满了诡异感。 传说中的神仙,如今还是万神之山吗?在我们所不了解的这个空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看老道疑惑的样子,或许连五典留下的古籍中,对此都没有记载。 走吧,无论如何,都要去走上一遭。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不能仅仅因为两具奇异骨架就离开。沅陵老人的语气斩钉截铁。 对此,我们都没有什么异议,便依言前行。只是往前飞游的时候,我想到了五帝台。 如果昆仑山真发生过不可思议的变故,让强大的蛟龙和生命力顽强的树鸟都无端毙命的话,或许通往帝台的路上,那些奇兽也都死了。这样的话,九丘一脉想移走帝台完全不是问题。 我心里猛地一沉,忍不住叹口气。 再往前走不远,离两具骨架大约十几公里的位置,深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整地面。这里的土地与人世所见没有什么不同,不像地府中,跟波浪似的。 不过,即便前面是厚实土地,我们也依然在半空飞浮着。既然能不靠两腿走路,谁还愿意下去。 而再往前十几公里,眼前所见忽然一黑。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这坑不知深浅,占地足有万米之多,另一边的坑沿用肉眼几乎看不见。这么大一个坑,黑的吓人。浮在上面,我总感觉身体像随时要掉下去。 沅陵老人他们对这个深坑并不在意,只猜测或许与弱水深渊差不多。而见多识广的老道也没多言,因为他对昆仑的了解,大多存在于古籍。所以这个黑漆漆的深坑到底通往哪里,在从前又用来干什么,他也不知晓。 我其实蛮想下去看看的,但又怕这玩意跟黑洞似的,进去就出不来了,那可就倒八辈子血霉了。我是来打酱油的,你让一打酱油的进监狱,能不冤枉吗? 或许他们也觉得这个坑黑的吓人,所以都加快了速度。万米之遥并不算远,因为我们飞行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我们又看到了平整的地面。而那里,已经可见一些尚且留存在地表的枯木。这些枯木如寻常的花草,只是个个块头大得惊人。 很显然,到这里我们才算进入昆仑山的地界。 仰望前方,昆仑山愈发的高大起来。之前看起来只有万米高,可离的近了才发现,万米对它来说,简直不值一提。那种高度,看的我眼泪都出来了,差点没把脖子仰屁股上去。 一眼看不到顶的高度,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宽度,昆仑山的雄伟,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在我看来,这样一座山,就算把全中国的人都移居过来也能住下。而且说不定可以一人住两套房子,吃饭用一套,上厕所用一套。 就这样一直飞啊飞啊,路途中,除了彻底消亡的枯木外,偶尔还能看到不知名的兽骨。那些兽的骨架有常见的,也有无人可辨识的。哪怕是老道,也不能完全辨认出来。因为五典虽然可知天下事,但人力有穷尽,就算老道是当代五行脉掌门人,也不可能记住全部东西。 往前一路飞了大约上百公里,前方的土地开始出现坡度。而到了这里,我们就算真正开始攀登昆仑山。 高度和宽度我就不说了,用阿拉伯数字来说明的话,恐怕你们要说我在故意凑字。而昆仑山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平坦,上面多是山岩,左一堆右一堆,就跟炸开的花朵一样。有时我也会想,如果鸟儿能跟树一样,那说不定昆仑山的花也会跟石头一样。 我们往前飞并没有太久,后面突然响起了“呱呱”的声音。 这声音我这段时间听的耳朵都长茧了,心里顿时一惊,连忙回头,却见蛙妹呱呱呱的叫着向这边飞来。它的两根爪子都在不断甩动着,因为下面还拽着一条粉嫩的小身影。准确的说,是蛟爷把身子缠在蛙妹身上,然后啃着它的脚趾。 我看的大吃一惊,蛟爷是不是饿疯了,怎么什么都吃啊!那爪子洗了没有!用葱花炸锅没有!如果先用酱油料酒葱姜蒜腌制一下会不会味道更好? 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个家伙怎么会进来的? 天纲 第二百一十二章 昆仑(8) 我往回飞了一段,把蛙妹抱住,然后生拉硬拽的把蛟爷从它身上扯下来。蛟爷扭曲着身子,看看我,又看看蛙妹,似非常的不满的冲我手臂咬了一口。然后它才嗖嗖的爬上我的胳膊,卷在那,昂着小脑袋冲蛙妹嘶嘶地吐信子。 蛙妹在我怀里扑腾了两下,见蛟爷被拽走,它呱呱叫几声就没什么动静了。我抱着它,又看着蛟爷,好奇地问:你们俩怎么进来的? 蛟爷只嘶嘶地吐信子,蛙妹偶尔叫两声,但它们俩的话我可听不懂。无法,我只好带着它们俩往回飞。 这两个小家伙,倒是能跑。沅陵老人看着我笑起来。 我有些尴尬,因为之前没带它们俩,就是怕忙中添乱。可谁能想到,这俩东西自个儿跑来了。难道进入昆仑黑柱前,它们已经到了? 这不太可能,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它们不可能现在才跟上我们的脚步。 更令我好奇的是,蛙妹到现在还如同幼儿蹒跚学步,走不了多远就得磕地上。蛟爷似与它势同水火,见面就咬。那它们俩就算与我们一起从黑柱进来,又怎么从沅陵跑到不冻泉的?那可不是几步,而是一只青蛙绝对无法想象的遥远距离。 既然来了,也就带着吧。这里毕竟是昆仑神仙,曾为万物所出,万兽聚集之地,说不定能找到对它们有好处的东西。老道士说。 我嗯了一声,抱着蛙妹,然后继续往前飞。 前面的坡度越来越大,而如花一般绽开的石岩也越来越多。到最后,我们不得不尽量提升飞行高度才能勉强前行。然而,当我们飞高至百米左右时,就感觉身上越来越重,想再往上浮动,几乎不可能。 老道虽然修行时间比我长,道力比我多,却与我一般无二。由此可见,在这里飞行与道力多寡完全无关。 倒是沅陵老人和扎古衣比我们飞的高出几米,令人啧啧称奇。 或许,他们俩的意志,比我们都要坚定吧。老道士感叹着说。 不过高几米和低几米区别不大,因为到目前位置,我们最多能飞高一百多米。这个高度相对于整座昆仑山来说,太不值一提了。 落在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岩处,我们略微休息一下后,老道画出几道空符,分别拍在我们几人的身上。符咒加身,我顿时感觉浑身都有些轻飘飘的。 神行符还算简单,许多宗脉都会,而用在这里攀山,倒最适合不过。老道解释说。 我嗯了一声,往前看一眼,沅陵老人和扎古衣分别拉着一位巫蛊老人开始攀爬了。不过他们的动作要慢一些,连我都比不过,两位巫蛊老人的体质实在太差。 按照这样的速度,我们想爬到昆仑山顶,真不知要猴年马月。 不过我虽然不是伊森·汉特,但登上昆仑之巅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们需要的是耐心和毅力,这是最重要的。 不顾蛙妹呱呱的叫声,我把它塞进衣服里与我胸口贴着,又把蛟爷扯下来盘在腰上,然后将尾巴塞进它的嘴里:咬住了,不要松开! 蛟爷眨巴眨巴眼睛,仿似不解。我拍拍蛙妹,让它发出呱呱的声音,然后说:等上了山,我让你咬它! 蛟爷看看我,随后嘴巴咔嚓一声合上了。那声音让我听的直冒冷汗,这家伙,到底有多恨蛙妹啊…… 两手空闲后,我手脚并用,向山顶快速攀爬。 神行符的效果很好,我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手略微用力,脚踩在石岩上猛蹬,立刻就能窜出去好几米。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窜的太猛,一脑袋撞前面的山石上。 山越高,这石岩就越复杂。我们爬到两千米左右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哪怕巴掌大的平地。到处都是有棱有角的石岩,虽然不尖锐,但一眼望去就像用荆棘铺成的山路,令人望而生畏。 老道的速度最快,如深山里的猿猴,一拨一跃,立刻就像箭一样飞出去。到现在,他已经领先我们两三百米之远。倒是沅陵老人他们四个,与我差不多的速度。 两位巫蛊老人略显狼狈,他们的手脚毕竟不像我们这般灵活,如果不是沅陵老人和扎古衣扶着,早就撞成烂西瓜了。 虽然爬的很高,但我却感觉不到什么风。这里不像人世间,当高度达到一定程度,会有各种异样的感受。 什么气压,什么高风,仿佛都不存在。有的,只是深邃的宁静。除了我们在石岩上踩踏,以及略微急促的喘息声外,根本听不到别的。 又爬了将近两千米,此时我们已来到将近五千米的高度。可往上看,依然看不清巅峰在哪。可往下看时,也看不清地面了。 老道没有继续爬,而是在那里等候我们。待我们到了,他才问:感觉怎么样?用不用休息一下? 我倒没什么,只是有些冒汗,但两位巫蛊老人却跟得哮喘似的。一会HO~一会嗬的,看的人担心不已。 为了照顾他们俩,我们扒着岩石,将自己的身子挂在那里,稍作歇息。 这里的坡度高得吓人,粗略估计,起码在六十度以上。而前方目测的话,几乎都与这差不多。我喘了几口气,忍不住说:这山也太高了吧,我们起码爬四五千米了,可还看不到尽头。照这样爬下去,不累死也得吓死。 这里是昆仑神山,那么好上的话,就不会有古籍中“非夷羿之人不可攀”的话了。老道士说。 他脸色如常,汗都没冒多少,体力好的惊人。我忍不住悱恻,这么好的身体,是不是练童子功练出来的。想想也对,当年老道和老妇人似乎没发生过什么,五六十年的童子之身,岂可小觑,简直和百年老灵芝有的一拼了! 没错,所以我们一定要坚持。再高的山,也要有山顶,没什么是不可攀登的。沅陵老人点点头,他比我们要累的多,因为还要拉着一位巫蛊老人。他用袖子随意的擦拭了下脸上的汗,说:多休息一会,然后继续爬!老子就不信,一座破山都上不了! 之后,我们在那里休息了一段时间,等体力恢复了差不多了,又开始继续攀登。 这样连续几次后,我们已经爬上将近两万米的高空。这在平时简直无法想象,因为地球最高的山峰也不超过一万米。而且就算这么高的地方,依然感觉和地面差不多,几乎没什么区别。 这时,前方的老道扒着山岩,招呼我们过去。他离我们有两百米远,当我们爬到那时,正见他望着一片山岩出神。 我循着他目光望过去,也一眼愣在那里。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奇异的岩层。与周围石岩大致相同,唯一不同的就是形状。 它看起来就像一朵花,以一个点为中心,分八方各开一个瓣。“花瓣”的形状很奇特,下宽上窄,中间是略突出的样子。 最让我们惊奇的不是这片怪异的花形岩石,而是在其中央,有两具尸骨。 说尸骨有些不太恰当,因为完全看不出它们是什么。其中一个缺了半个脑袋,如兽爪一般的手臂,从身体两侧各冒出两根,其中一根像融化的冰块,只见臂不见手。而另外一具骨架残缺的更厉害,只有小半个脑袋和很少一部分上身。 这两具尸骨有些像人,又很像兽类,它们倒在花形岩石的中央。 没有打斗的痕迹,这里的岩石都很完整。老道士环顾四周说:它们的死因,似乎与之前的蛟龙,树鸟相同。 沅陵老人看看四周,嗯了一声后,把目光放在这两具尸骨上。他看了半晌,然后说:不过,昆仑的半山腰,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看起来不像从山上跌落,这处石岩的形状与我们之前所见完全不同。 很有古怪。扎古衣插嘴说。 不过他这句话等于废话,被我们直接无视了。 在那里端详很久,但我们看不出什么,最后只能暂且放下心中的疑问,再次攀爬。 昆仑山越来越让人觉得古怪,与其说是神山,倒不如说是怪山更恰当。起码在我眼里,它跟吓唬小孩子的鬼屋差不多模样。 又爬了几千米后,我们再次停下来。 因为我们又发现一处与之前几乎一样的石岩,而在那里,有一具尸骨静躺。它的形状同样很古怪,而且浑身上下有许多地方都仿佛被融化了,让人无法分辨哪里原本该是什么。 同样的疑问在心头升起,我们带着疑惑,再次前行。 而前方不到两千米处,又出现了这种花形石岩。 这一次的尸骨还算完整,从骨架来看,它有鸟类一般的头颅,非常庞大非常粗壮的身躯,但手脚却和人差不多。骨架是侧躺的,所以我们还可以看到在它背后,有几根简单的骨头。按形状来看……难道是天线宝宝? 或许是翅膀。老道士端详着说:与鸟翅的形状差不多,只是更加简单一些。 我恍然大悟,而接着看下去,发现在它旁边,还有几段骨头。很细小,弯弯曲曲的,老道走过去把那东西拿起来看,又试着掰几下,却没有掰断。 随后,他把骨头放在手心,闭上眼睛像在细细感应。 没多久,老道的眼睛睁开,而眉头却皱起来。 很古怪。他说:我的道力无法渗透。 这句话,让我很是吃惊。 因为至今为止,五行道力无法渗透的东西我见过两种。一种是疑似仙的金色骨片,一种是被封在金色玉石的半截尸。 而眼前的骨架偏灰黑,与仙骨绝对不同。 老道又蹲下来把手放在完整骨架上感应一下,随后他站起来,把手里的几截细骨放进袖子,说:这两样东西差不多,都无法被我的道力渗透。 那可真是……沅陵老人砸吧砸吧嘴,但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或许连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里的一切都超出所有人想象,无法解析,无法言喻。 老道站在那里沉思一会后,他看了看四处的平整岩石,走过去用手触摸。然后他想了想,才对我们说:虽然不能确定,但我觉得,这地方与古籍中记载的神岩很像。 神岩?沅陵老人疑惑地看着他。 老道嗯了一声,说:古籍中说,昆仑为万神之所,山中多岩,非夷羿人不可攀。而天神,便在八方山岩中。 你是说,这八块岩石就是所谓的八方岩?会不会太牵强附会了。沅陵老人质疑说。 的确有一些。老道并没有否认,但随后他说:或许昆仑山上,这种地方有很多。只是,古籍中所说天神,除了个别一些外,大部分都没有说的很清楚。尤其是八方石岩里的天神,几乎没有记载,这很奇怪。是因为数量太多不方便记录?还是,它们对于昆仑山来说,并不重要,所以无需记录? 唔……沅陵老人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后摇头:这些都是传说,难以辨认。 是的,时间太过久远,就算我师父再生,亲身来到这里,恐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你们仔细看这些石岩的形状,想象一下它合拢时的模样。老道士指了下旁边的山岩。 我看着那几块平整的花瓣状石头,努力在脑子里把它们合起来。也许是我电池快用完了,脑子始终不给力,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一旁的沅陵老人和扎古衣几乎同时喊出来:像花骨朵一样包起来? 没有错。老道士拍了拍石岩,又用脚尖在地上的骨架处点了一下:倘若这具骨架一直在这里,那么为何石岩会像花骨朵呢?是因为岩石如我们房屋的大门…… 这个不太可能,我想不管是天神还是古兽,都不会想着在昆仑山上放置一扇大门,这不符合常理。沅陵老人提前反驳说。 没有错。老道出乎意料的没有否决,而是说出一个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猜测:如此一来,就只有一个答案了。那就是,这里属此处骨架诞生之地。所谓的花骨朵,就像母体子宫。我们之前所见的不完整骨架,看似像被融化一般,但如果按照这个猜测来看,那根本不是融化,而是它们提前出世,尚未成型。 我被老道的话惊呆了,那一刻,我觉得他像是被江户川柯南附体。那一刻,我觉得他用一句经典解说来形容,是无比的贴切。 正确!老道士立功了,老道士立功了,不要给沅陵的老头子任何的机会!伟大的五行脉传承,他继承了五行脉的光荣的传统,江户川柯南、福尔摩斯、包大人在这一刻灵魂附体、老道士一个人,他代表了五行脉的悠久的历史传统,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说话,他不是一个人! 简直……简直……爆掉了有没有! 天纲 第二百一十三章 升仙(1) 你是说,所谓的昆仑山天神,实际上是在这些石岩中出世?这是不是太……沅陵老人犹豫了一下,没有把话说完。 这位老人的底细,我曾听老道说过。他虽是湘西老司的领头人,在湘西四省有莫大的威望,但实际上,他是一个内地人。老家在哪尚不清楚,但据说年轻时曾在北京工作很长时间。到后来退休,才搬到了沅陵。 因此,他对道教仙家,与普通人一样,有着难以言喻的莫名情怀。 昆仑众神,在传说中是无比的神秘,我们习惯把这些“生物”放在一个神圣的位置上。而现在,却有人说所谓的众神,其实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这么说来,吴承恩笔下的时候孙悟空,是不是也属一类呢? 那块石头,可是女娲补天留下的。而女娲的形象,与昆仑天神人兽交汇的模样差不多。 或许古代的天神都是同一起源,那么时候孙悟空与昆仑天神同根同源,也就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当然了,西游记严格来说是小说,我只是借此来表达自己惊诧的心情。 对沅陵老人的话,老道士只点了一下头,随后又摇头说:我只是根据这里的奇异,并结合古籍中的记载来判断。但是,我并不能确定。 沅陵老人看了看石岩中心,长达七八米的怪异骨架,他皱着脸,微微叹气,没有应答。 我们在那块石岩处呆了几十分钟,因为老道的猜测太震撼了。不过再震撼的猜测,也不能阻止我们继续攀爬昆仑山。 我们又向上接连不断的爬了将近万米,山巅比之前终于有了改变,多少能看清一点了。但想到登顶,恐怕还要费很长时间。 这时候,被沅陵老人和扎古衣拉扯的两位巫蛊老人忽然惊呼一声。 沅陵老人停下来,看向旁边的老人,随后他得到了答复:我感受到巫法的气息,很纯粹,与蛊术不同…… 哦?还能感觉到什么?沅陵老人挑着眉问,他虽然厉害,但论起感应能力,却没有巫蛊老人强。因此听说这事,立刻就惊讶起来。 我在他们前面扒着山岩斜立,然后想起,老司虽然与巫蛊不同,但双方的根源都是巫。因此,沅陵老人对昆仑山出现巫法气息感兴趣,也就不奇怪了。 前方的老道几个跳跃返身回来,问: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有人在昆仑山动用巫法。沅陵老人说。 不是巫法,只是带着巫法的气息,与我所知的任何巫法都不同。之前说话的那名巫蛊老人在仔细感应后,纠正了沅陵老人的话,然后他继续说:这种气息纯粹的难以置信,让我忍不住颤栗,就像,就像…… 老人皱着干巴巴的脸皮,仔细斟酌一番后,才说出未完的话语:就像蟒蛇遇到了神龙,幼儿遇到了祖宗,好奇怪…… 嗯……沅陵老人脸上浮现很惊讶的神情,他又看向被扎古衣拽住胳膊的另一名巫蛊老人:你也感受到了吗? 嗯,没错。那一位的说法亦然。 沅陵老人抬头看了看山顶方向,随后又垂下目光,像在思考什么。或许,他在想到底该上山,还是去寻找那种连巫蛊老人都颤栗的巫法根源。 要不然,我用道法帮你们看看?我问。 嗯,好。沅陵老人没有丝毫犹豫的回应道,可见他对奇异的巫法波动非常在意。 我一手扒着山岩,两只脚分立,踩在两块几乎差不多高的岩石上,然后一手点向虚空,口中轻念着:承天,影现。 虚空中波澜抖动,一副模糊的画面像水中映月,出现在我们面前。 画面中,可以看到一个庞大的躯体,高的像小山。只是画面太模糊,看不清是什么。而在前方,还有两个人站立着。 虚空中的抖动愈发严重,没等我们看出个所以然,画面就逐渐模糊直至消失。 我愣了一下,这是道法第二次失灵了。第一次是被人破掉还可以理解,那么这一次呢?我忍不住看向老道,他摇摇头,表示不知。 我试着再次使出影现道法,然而与之前一般,画面模糊不清,持续不了几秒就消失了。 而这一次,当画面消失的时候,老道忽然惊咦一声,然后对我说:你再用一次。 我依言第三次用出了道法,当画面再次消失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老道。老道露出思索之色,过了一会,说:在影现的范围内,我感受到一股奇特的压力。好像周围有东西挤压过来,把画面碾平直至消失。 这里太过古怪,我们之后要更加小心了。沅陵老人提醒一句后,说:继续登山吧。 啊?你不…… 一句还没说完,沅陵老人就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那些与我们无关,还是先找到那群狼崽子再说。这里太过奇异,你们的道力似乎受到排斥,还是小心为妙,不宜多扰事端。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我嗯了一声,并没有说出反对的话语。不过,两位巫蛊老人脸上却有明显的失望与遗憾,对他们来说,这可能意味着错失与“巫”本源接近的机会。就连扎古衣这样的面瘫患者,此刻都忍不住撇嘴。不过沅陵老人威望太高,他说不去,其他三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而在继续攀登时我却在想,那两个人是谁? 昆仑山的原住民?还是与我们一起进来的人?那具庞大无比的躯体又是什么呢? 这些疑惑,暂时无法得到解答。 攀山是非常耗费体力和毅力的活,若没有神行符,我们估计已经掉头回家了。而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当气喘吁吁,几乎脱力的我们看到远处有碧玉琼楼,霞光隐现时,忽然有一种解脱感。 终于要到站了…… 在彻底登上山巅前,我们各自找了处地方狠狠休息了一把。因为山顶可能有邪教的人,万一打起来,累到脱力的我们必死无疑。 只是,凌家的大妖之前也进来,也不知它找到邪教没有。如果有这只大妖相助,我们想干掉邪教就容易得多。 老道送给我们一人一粒养生丸以助恢复精力,在体力彻底恢复后,我们继续向上攀登。 那些玉宇琼楼看似很近,但实际上,我们又爬了将近万米才到地方。 前前后后,我们已经爬出五万米的高度。这在人世间别说爬了,真是想都不敢想! 而当我们扒着山岩,看到第一处平坦地面时,除了激动外,还有极度的震撼。 之前所见到了楼殿,错落有致的安放在一片片山岩之中。那些殿宇大得惊人,更令人惊奇的是,有殿宇安放的山岩,都是悬浮在半空的。 在这些悬浮的山楼缝隙中,我看到前方有一根通天巨柱。灰白灰白的,隔着上千米看,就像在看一座山。 我们爬上了山顶,站在平坦的地方,仰望四处浮楼。 真是……沅陵老人砸吧砸吧嘴。 令人惊奇,只能仰望。老道士说。 扎古衣扶着两名巫蛊老人坐下,然后站起来看着四周,说:看来邪教不在这里。 嗯,他们应该是去了登仙台,不过,传说中双翼覆东王公西王母的大鸟在哪?沅陵老人说着,东张西望。 若没有猜测的话,前方那根巨柱,或许就是希有鸟的爪子,我们可过去看一看。老道士说。 啊?那么大……这一次,连沅陵老人都震惊了,他撇撇嘴:这要烤来吃,应该能吃很久。 我听的一阵汗颜,这位老人也太能搞了,那可是传说中张开双翼,遮住两名掌控升仙台天神的神鸟,他竟然想烤来吃?唔,也不知味道怎么样……我思索着。 四周的悬浮山岩和琼楼,并没有让我们太在意。因为实在太高了,昆仑山似乎很排斥道力,想登山那些浮空的殿宇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们往前走了一段时间,来到通天的灰白巨柱跟前。 让我们惊骇的是,老道说得没错,这的确是一只巨爪。只不过,如今已没有皮肉,只剩下灰白色的骨头。 即便如此,这只爪子依然有近百米粗细,由此可见,那只名为希有的大鸟究竟有多么庞大。 确定希有鸟确实存在后,我们向左右两方看了看,在很远的地方,隐约可见一些高大的东西。说不清是什么,像山,又像什么奇怪的东西。 最终,我们选择向左方前行。这个方向是根据古籍记载来推断的,但并不准确。因为希有鸟太大,谁也不知道它面向哪。而古籍中也没有说,所谓的“东王公在左”是根据什么来判断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的运气很好。在快速奔行几千米后,前方忽然传来莫名生物的大吼声。 那声音像天雷震动,一吼之下,让人觉得自己仿佛要随着沸腾的血液炸开一般。远处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很多东西都在飞溅。 我们几个互相看了看,立刻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奔去。 几分钟后,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晰。 我看到,前方的半空,有一团占据方圆数百米的灰气被上百人围着攻击,他们攻击的方式很诡异,是将灰气吸入体内,然后出手间一团团黑气如枪剑向前刺击。只是随着灰气吸入太多,许多人的血肉迅速萎缩,甚至有人在半空便如灰烬一般被吹散了。 而在这些人的后方,一个高几百米的红色石台耸立。灰气中,一只粗大如苍天古木的血红色巨爪忽然握拳击出,轻而易举的撞开拦路的十几人,并轰隆一声打在了血色石台上。 是凌家的大妖!老道站在我身旁,面色肃穆地说。 天纲 第二百一十四章 升仙(2) 巨拳如山,血红色的气息混在灰色妖气之中,惊天的碰撞就此响起。仿若天神共工撞上了撑天的不周山,无与伦比的威势,连千米外的我们都觉得惊惧。 凌家大妖实在太强大了,那种力量,简直就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难怪凌家遭受大难,依然敢带人来找邪教麻烦,甚至得罪古道四门也无所谓。 有大妖在,凌家无人可敌。 然而,血色的妖拳打在石台上,连一丝灰尘都没晃下来。红色的高台稳如泰山,任由大妖挥拳击打。 那些邪教徒仍在拼命攻击大妖,但他们的攻击,就像幼儿在挥拳踢脚,很难对成年人产生巨大伤害。 沉闷的声音,从妖气中传出。有一根血红色的巨爪探出,两爪齐齐抱住红色石台,然后向上移动身形。 看来,妖力在这里也受到了限制,它无法动用妖力飞行。老道士说。 没错,但那些邪教徒的力量却似没受到影响。他们飞的好高,真是奇怪……沅陵老人在一旁皱眉说。 蛙妹在我怀里呱呱叫起来,扑腾着爪子和翅膀,似要脱离我的怀抱。我怕它跟蛟爷学,见着吃的就没命到处跑,连忙抱的更紧,伸手把还盘在腰上的蛟爷也抓在手里。 虽然不能飞,但大妖却可以靠两只爪子飞快爬行。那些邪教徒一边吸走妖气,一边释放攻击,但这些攻击大多如泥牛入海,没有泛起任何波澜。 并且,越来越多的邪教徒因为吸收妖气过量而死亡。 有人来了。老道士忽然说。 我向四周看了看,不远处的几个方向,都出现了人影。他们远远的望着,并没有立刻上前。 能来昆仑的都不是傻子,这里奇异而又诡异。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邪教想升仙得道,他们所在的地方,一定与成仙有关。 但这里有凌家大妖和邪教徒拼杀,他们自然乐的围观,也免去自己被毙掉的凄惨下场。说不定等大妖和邪教徒两败俱伤,他们就会张牙舞爪地扑上来。 我们怎么办?在这里看着,还是……我问。 等……沅陵老人毫不犹豫地说:看看凌家的大妖能打出什么动静,邪教能在那么多人围剿下屹立不败,必定不止这么点手段。凌家的大妖这么长时间都没能爬上高台,肯定之前就遭遇了许多麻烦。 我点点头,不再多问,把目光又转了回去。 此时,大妖已爬了近百米高。只是相对几近千米的高台,这点距离实在不够看。 邪教徒死的越来越多,大多都死在自己手里,妖气侵蚀人体的力量太强大了,不是他们所能抵抗的。但是,没人退缩。 我仔细地辨认着,却没有发现陶天松他们。 难道邪教不是独生脉?还是说,陶天松已经到了登仙台之上? 咦,那是……沅陵老人忽然惊呼一声。 我看到,高台四周忽然浮起了一团团黑气,在黑气之中,隐有一团黑光在浮荡。这些黑气出现的毫无缘由,似凭空就冒出来了。 它们围绕着高台旋转,并一一聚集在一起。到最后,黑气遮天蔽日,几乎有百米高下。 被妖气笼罩的大妖没有再继续攀爬,而是停在了那里,像要等待什么。 围攻它的邪教徒却没有放松,依然继续攻击着,时而有人化作灰烬坠落下去。庞大的妖气团被黑色剑枪打的颤动不已,这实在令人心惊又疑惑。 就在这时,一声惊天的嘶吼从那团诡异黑气中传出。怀里抱着的蛙妹身子一抖,停止呱呱的叫声,但我能感觉到,它两颗大眼睛,肯定盯着黑气在看。 黑气仍然不断收缩着,并逐渐凝实。我眼睁睁看着那些气渐渐变成实体,最后,一只五六十米高的怪物,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怪物如人一般直立,长有类似神龙的脑袋,有弯曲的双角,还有有长长的双臂。锋利的爪子,反射着刺眼冷光,下肢有蹄,它浮在半空,仰天嘶吼。声音震耳欲聋,带着无比的威势。 这是……老道也惊诧地低呼一声。 这是什么?我连忙转头询问他。 我五行脉流传的异兽集里,有一只便是这幅模样,名为螣成。老道士盯着那头怪物,面色肃然地说:其不属鳞甲,不属走兽,也不属昆虫。 那是属于……我着急地问。 是黑山老妖的一种!老道士语气带着十足的惊愕。 我啊了一声,也愣在那里。 再回头时,名为螣成的怪物,已纵身扑向凌家大妖。它双蹄在虚空中踏出,一点点波纹闪现,就像它踩的不是空气,而是水面。 可是,这只怪物竟是黑山老妖的一种? 陶天松当初从黑山老妖那逃出来时,老道曾对我说,所谓黑山老妖,并不是一只。而是指一座神话中的黑山上,聚集的所有怪物。其中有玄鸟玄豹玄狐等…… 现在这里突然出现一只奇异的黑山老妖,难道是邪教召出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陶天松可真是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那么蛙妹……我忍不住看向怀里抱着的小东西,它眼珠子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只螣成,像看入了迷。 或许,它也是黑山老妖的一种。老道士忽然说,我转头时,正见他看着蛙妹。 这,不太可能吧……我忍不住质疑说:螣成那么大,蛙妹才多小一点点,而且它也没…… 或许是还没长大。老道士说:又或者,它与其它黑山老妖不同。你要记得,它是与那条小蛇化胎伴生而出。 哦……我下意识把蛙妹抱的更紧一点,心中忐忑地问:那它不会…… 应该无碍。老道士说:古籍中没有记载这些事,但看它对你的态度,更类似亲人。如果要害你,恐怕你早就死过了。 我连忙点头应是,心中多少平静了一些。 这时,前方再次传来的巨大的嘶吼声。 凌家大妖从血色石台上收拢了双爪,与来袭的黑山老妖扑杀在一起。 妖气蔓延,它直接将螣成兽卷入其中,砰砰的巨响,在灰色妖气中不断传出。让人心惊胆颤的兽吼连接不断响起,天空中忽然有青红色的液体洒落。 凌家的大妖受伤了。老道士看的准,一眼望去立刻肯定地说。 这么快!我惊讶起来。 的确很快,螣成是黑山老妖之一,并不好惹。而且这只似乎并不是真正的螣成,否则的话,大妖早就被撕开了。老道士说。 我惊的说不出话来,黑山老妖那么厉害吗?简直可怕的离谱。 凌家大妖在人世间已经像屹立在巅峰,它动手,连老道都不敢靠近。如今被分分钟打伤,老道却说这只螣成还不是最厉害的那种。 或许,这只是邪教召出来类似分身的一种。老道士说:妖气中隐有黑气被吞噬,螣成不是大妖的对手,只能伤,不能胜。 难怪我们爬这么久,大妖还在半空和那些狼崽子纠缠。我还在好奇他们怎么只剩下这么点人,周围也没见尸体,估计都是用来召唤这种怪物了。沅陵老人在旁边补充说。 应当是如此。老道说。 前方的战斗,并没有多少绚丽色彩。妖兽嘶吼中,不断有青红色血液洒落。我的手忍不住握拳,虽然凌家大妖与我无关,但如果它败了,我们还能对抗邪教吗?还能破坏邪教升仙的计划吗? 我们要动手了。老道士忽然说。 啊?我心里一惊,问:现在动手?是不是太…… 那些邪教徒仍在不断吸收妖气,这样下去,他们很可能会再召出第二只黑山老妖。到那时,我们就真的没有还手之力。老道解释说:所以,只有我们亲手击杀他们,才能避免那种情况。 就我们几个,恐怕不够吧。我担忧地问,邪教徒可还剩将近五十人呢。 老道伸手画出一道空符,一指点碎。破裂的青光向八方飞去,同时,老道向前迈步:我已经知会那些来这的人,相信他们也不愿错失难得的成仙机缘。 我看了看远处那些围观者,心中虽有担忧,但还是跟在了老道的身后。 既然要杀邪教徒,我们自然把速度提到最快,眨眼的功夫就跑到高台附近。老道仰头看着那些浮在半空的邪教徒,低声哼了哼,开始画起了空符。 两名巫蛊老人走到红色高台旁,将手贴在上面。我看到他们手掌鼓动,随后便有什么东西顺着高台爬了上去。速度很快,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扎古衣也抬头看看邪教徒,然后盘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他一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一手拿出一块几乎腐朽的黑色木块,口中低声吟唱起来。 一个邪教徒身子抖了抖,忽的从天上坠落下来。扎古衣再次睁眼抬头看了看,然后又闭上眼睛继续念。 唯一没有什么动作的就是沅陵老人了,他将司刀持在手里,撒下大量的纸符,在我们四周来回奔走。看那样子,不是攻击邪教徒,更像在为我们护法。 远处的围观者也都狂奔而来,并与我们隔开上百米,向天上的邪教徒发起了攻击。一道道亮光冲天而起,不断有邪教徒中招从天上坠落。 我想了想,随后一手抱住蛙妹并抓着蛟爷,然后一手点向天空中的某一个邪教徒,口中念:否极泰来,镇守乾坤!承天八索,落! 天纲 第二百一十五章 升仙(3) 当“落”字出口后,我感觉浑身上下所有的道力,都从指尖涌出。一种看不透,摸不清的力量,在我眼前迅速扩散。 就像在虚空中打开了一条通道,而通道的尽头,就是那名邪教徒。 我看到他身子剧烈抖动,只维持不到两秒的时间,便头朝下坠落。 几秒钟后,那名邪教徒不断坠落的身躯突然快速抖动起来,一团团黑气从他体内冒出。我感觉脑中像响起了“啪”的一声,好像前方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紧接着,那名邪教徒坠落的势头突然停止,然而就在此时,一道火龙符轰的撞在他身上。爆响声,混杂着邪教徒的叫喊声不断响起,熊熊的火焰,将那身躯完全覆盖。 十几秒钟后,“砰”的一声大响,那名邪教徒像菜瓜一样摔的爆裂开来。他坠落的地方离我们有一段不近的距离,因此血液脑浆以及焦黑如炭的尸块才没有迸过来。 老道瞥了我一眼,微微点头,但没有说话。而我弯下腰,一手扶着膝盖,感觉两腿都在抽搐。道力在一瞬间被用光的感觉,不亚于使用一次万物莫逆。 沅陵老人颇为意外地看我一眼,眼中尽是惊讶之色。或许他对我能击落高空中的邪教徒,有很大的惊奇。 这一次攻击的结果,与我意念中所想象不太一样。因为我想的是,让那名邪教徒直接落地摔死,但他在半途就停止坠落了。虽然邪教徒是被老道一张火龙符打死的,但这从侧面也证明,当道力足够时,我完全有能力做任何事。当然了,前提是这件事并没有违背天意。 虽然又一次验证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但我还是觉得很沮丧。因为即便用光全部道力,依然没有对敌人产生足够致命的伤害。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旁边忽然传来了声音。 我惊愕地转过头,见老道一边画着空符,一边说:这些人的力量,比你想象中更强大。即便是我,也很难瞬间将他们击杀。你能把他们从高空扯下,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总有一天,这天下都会任你展翅翱翔,不必纠结一时。 我感激地看着老道,他的话让我很受用。没错,哪怕是天下无敌的拳王,也有年少无力的时期。不能一击杀死邪教徒,这才是最正常的,我没必要为一个正常的结果而沮丧。 重定心神后,我站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脑海里闪过八索一脉的修行纲领,不需动用道咒,自然有无数的道力向我涌来。那些消失的道力,正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昆仑山的确是个奇异的地方,虽然对各种力量都有排斥,但反过来恢复力量的时候,也轻松无比。 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们的战果并不丰盛。老道的火龙符在被消弱后,很难打到几百米的高空。在场众人里,杀敌最多的是扎古衣。 他诡异的攻击方式,无人能看透。那块腐朽的黑色木块像拥有无尽的力量,每隔几分钟,就有一名邪教徒无声无息的坠落。 老道很显然是留了力了,所以他与扎古衣配合,一个搅乱邪教徒浮空的能力,一个用火龙符追击。 其它几个方向,合计几十名修行者也是如此,几个人负责牵扯,几个人负责攻击。他们按照自己的宗脉,或者修行法门的远近,组成不同的队伍。 不过,这种攻击方式,见效太慢。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我的道力几乎都完全恢复了,被杀死的邪教徒却还没超过十五人。 而越是撑到最后的邪教徒,就越是强大。比他们弱小的人,早就被攻击或者妖气弄死了。因此,剩下的几十人反而比之前更难打下来。 凌家大妖与螣成的战斗还没完结,不过嘶吼声越来越大,看来,这两头怪兽之间的胜负也快要分出了。 在恢复道力后,我再次念出咒语,从高空扯下一人。老道比我反应的更快,几乎在我道咒出口时,他一道火龙符已经全力上击。 这个邪教徒比之前那个更强大,只坠落五十米左右便止住势头。不过,老道全力一击的火龙符,依然勉强击中了他。 那人浑身迅速燃起火焰,在半空张牙舞爪地扑腾着,但身子,却只能无奈的向下坠落。当他坠落到一定的高度,老道又补上一击,算彻底终结了他的人生道路。 这个时候,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大吼。 漫天的妖气剧烈收缩,连续不断的“砰砰”声作响。青红色的血液,以更快的速度洒落。沅陵老人仰着头,面容严肃地盯着大妖所在位置。不止是他,其他正在击杀邪教徒的人也一样。所有人都明白,只要大妖胜利,那群邪教徒就不足为惧。 然而就在此时,红色石台附近,又有十几股黑气冒出。这些黑气出现后,汇集在一起,如离弦之箭,迅速冲入灰色妖气中。 轰隆隆~ 震天的爆响声中,灰色妖气又蔓延开来。沅陵老人的眉头紧紧皱起,我在一旁静心恢复道力,此刻见到这情形,也不禁好奇地问:怎么回事? 唔……沅陵老人也不能太确定,只说:看来凌家大妖不太妙…… 啊?我惊愕起来,那么厉害的大妖,竟然连一只弱化版的螣成都搞不定? 看来传说是真的。老道士在一旁插嘴。 他一手画着空符,看到半空有人坠落,立刻就单手拍过去。火龙符一出,他仰望半空的妖气团,说:古籍中记载,幽都实为不死山,黑山老妖永生不死。如今看来,所谓的不死,实际上是以力量来补充本源。而黑山老妖,或许根本就是一种力量的现实体现,而非像我们一般的血肉实物。所以,只要有充足的力量来源,这些东西就可以一直存活下去。 我听的一阵头大,这也太诡异了。什么叫有力量就可以活下去?难道黑山老妖的本体,实际上就是一些力量产生了自己的神智?这怎么可能…… 我忍不住打冷颤,如果力量能够产生如人兽一般的神智,那道力呢?这个世界上,是否也有从道力中诞生的生物? 一想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可能拥有灵智,我就觉得好像身体里像钻进了毛毛虫,那种别扭感,真是令人头皮发麻,甚至感觉有点恶心。 而怀里抱着的蛙妹,此时又开始挣扎起来。 我忽然想起,老道说蛙妹也可能是黑山老妖的一种。那种诡异的别扭感,迅速从心底攀升,这让我手下意识的松开。 而蛙妹呱呱叫了两声,从我怀里蹦出去,竟扑腾着两对小翅膀,奇异的飞了起来。 我看着它飞向高空,吓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连忙去抓它。沅陵老人也跟着跳起来,之前显得臃肿憨厚的蛙妹,此刻却无比的灵活。它翅膀扇了几下,轻易绕开我们的手,并以更快的速度向天空飞去。 我顾不得再恢复道力,连忙对旁边的老道说:快,帮我抓住它! 老道点点头,拍出一张火龙符后,一手指向蛙妹,口中轻喝:禁! 蛙妹在半空中飞舞的身子,立刻僵直,并迅速向下落。我连忙往前跨几步,仰着头,伸出双手想要接住它。 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紫光,突然在蛙妹的头顶亮起。 嘤…… 奇异的声响,突然的响起来。这种声音,就像那种刺耳的电流声,让人脑子都要炸开,忍不住就要捂耳朵。 紫光迸射开来,老道身子微微一抖,惊咦一声。 空中的蛙妹身子抖了抖,止住跌落之势,又扑腾着翅膀开始向上飞去。 老道没二话,伸出手又指向它。说时迟那时快,天空中的妖气团再次收缩起来,从几百米范围,收缩到近百米。 一个被灰色妖气覆盖的庞大身躯,如天神下凡,又如天魔出世。滔天的威势,令所有人震撼。 吼! 声音震天,如雷霆一样在天空中滑过,而下一刻,我看到两只如苍木一般雄壮的血色巨爪,同时穿进螣成的胸口。妖气迅速颤抖,只是眨眼间,只听咔嚓一声响,我惊骇地看到,螣成兽竟被大妖直接撕成了两半。 青红色的血液,从妖气团的下方坠落,可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却都被那凶威盖世的身影占据了。 两爪撕裂螣成后,大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转身扒住红色高台,并以更快的速度向上攀爬。 被它丢在一旁的两截螣成兽躯体,正缓慢蠕动着,似乎想要合拢在一起。而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那里。 我惊愕到了极点,因为蛙妹竟然张开了大口,惊人的吸力,正牵扯着螣成兽躯体向它那边移动。 这家伙,竟然想要吃掉螣成! 一个智商低下的蛙类,想吃掉连凌家大妖都必须付出一定代价才能撕开的螣成?然而事实证明,只要嘴够大,蛇也可以吞象。 螣成的身躯在接近蛙妹时,忽然变得如溪水一般。涓涓细流,更像黑色的面条,被蛙妹连续不断的吞吃着。 我看的下巴都快惊掉了,因为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可思议。就连正在攀爬石台的凌家大妖都停了那么几秒回头看一眼,然后才继续动作。 当螣成的一半身子被吞吃后,蛙妹像长大了几番,连形状都变化了。原本如一颗篮球的身体,此刻逐渐拉长,头上的紫色螺纹独角变得更长,上面的电光隐线。最令我震惊的是,那两对翅膀也变得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比它身子还要长。 螣成的另一半身子,也被吸引过来,化作黑色的溪水,被蛙妹大口地吞吃着。 变化仍在继续,唯一不同的是,老道没有再次禁住蛙妹。 或许,这对它来说是一件好事。老道士说。 我嗯了一声,不管怎么说,从现在来看,蛙妹似乎因为吞吃螣成而成长了。不过这样吃……会不会消化不良? 被我抓在手里的蛟爷也挣扎着,似乎想跟着飞上去。我可不敢再松手了,上去一个已经够我提心吊胆的,这要再跑一个,还不要我的命。 蛟爷不耐地挣扎着,实在挣不开,最后干脆一口咬在我手上不松口。我知道它咬人更多是撒娇般的泄愤,并不会对我产生什么伤害,也就任它咬着。 咦……盘坐在地上闭目的扎古衣忽然惊呼一声,然而还没等他站起身来,我耳朵里就听到“吭”的一声巨吼。 这声音从西北方传来,大的离谱。我扭过头,却立刻被眼前所看到的场景惊呆了。 滔天的黑雾从西北方升起,远远望去,就像那边已经被黑夜占据。而黑雾迅速收缩,眨眼的功夫便化作一个身影,并迅速向我们接近。 那是什么!扎古衣站起来望向西北方。 我从未见他如此震撼,也忍不住问了同样的问题:那是什么? 没人能回答,就连老道也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那里。 红色高台上的凌家大妖停止爬行,虽然被妖气覆盖无法看到它的样子,但我可以肯定,它一定也在看那里。 几分钟后,一个巨大的身躯逐渐清晰。 那是一头如豹子一般,背生双翅,有四只虎爪,尾巴却是一条独角毒蛇的怪物。它浑身漆黑如墨,如一道闪电冲上了昆仑山顶。 此时,蛙妹已吞吃了螣成最后一部分躯体。它的样子完全变了,已经有近一米高,而且比以前显得很纤瘦。那对黑色翅膀移到了肩膀处,两条如螣成一般的手臂垂落身体两侧。纤细的爪子,此刻也变得更大一些,似乎长了一些肉。两根倒刺一般的弯角,在腿爪连接的两侧出现。而肩膀处,更出现了两根细小的尖角。 眼前的蛙妹,与我之前所见到的已经完全不同。我看的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只背生双翅的怪豹就像黑色的雷霆,它的速度快到惊人,我只看到眼前一道黑色的光闪过。紧接着,那光停在了蛙妹旁边。 我看到,这只从西北方而来的怪物,就用同样漆黑如墨的瞳孔,居高临下地盯着蛙妹。 天纲 第二百一十六章 升仙(4) 黑山玄豹!站在我身旁的老道士望着半空的怪兽,口中轻念:生而有翅,声如雷霆,形如电影,豹头蛇尾…… 我并不关心他说什么,我只想知道,这头前后长达二十多米的巨兽,到底想对蛙妹做什么? 吞吃螣成后,蛙妹体型虽然发生变化,但在玄豹面前,仍和玩偶没多少区别。只看那磨盘一样大的脑袋,真张嘴咬下,以蛙妹如今纤瘦的体型,塞牙缝都嫌少。 我看的紧张无比,但老道一手死死拉住我,不让我乱动。 这时,那只黑色的玄豹身形忽然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天空中不断有碎尸落下。一道黑色的闪电,在半空来回穿梭,只是眨眼的功夫,剩下的几十名邪教徒被一扫而空。 一块块碎尸从天上落下,啪嗒摔在地上,溅起片片血花。 所有人的呼吸在刹那间都仿佛停止了,黑色的玄豹立在高空,漆黑色的瞳孔,不带一丝情感,冰冷而无情地扫视着我们。 那种姿态,就像天神在俯瞰凡人,人类在藐视蚂蚁。 我觉得手足冰凉,衣服都被冷汗沾湿了。被一只几乎无法力敌的怪物盯着看,无论是谁都会双腿发软,心跳加速一百倍。 杀死所有邪教徒后,玄豹盯着我们看了几秒钟,然后身形再次消失。 我顿觉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下意识反手抓住老道的胳膊,正要喊些什么,却听见上空传来巨大的咆哮声。 抬头一看,红色高台上的凌家大妖,此刻被一道黑色闪电击中。它怒吼,它咆哮,它挥舞双爪,妖气弥漫中,它无奈的挣扎,却被无情的击落。 双方的实力相差太大,没有任何可比性,就连战斗也在一瞬间终结。 “轰”的一声巨响,凌家大妖颓然落地。它嘶吼一声,身子颤抖,正要爬起来,却有两只黑色的虎爪直接按在了它的脑袋上。 大妖的身子微微一颤,黑色玄豹微微垂首,嘴巴张开。那一瞬间,仿佛有狂风在从它口中吹出,就连遍布大妖全身的妖气都被吹散大半。 “吭吭吭……”微微颤抖的低吼声从玄豹口中传出,这与普通野兽恐吓敌人的方式很像。就是这么简单的方式,却让凌家大妖浑身一震,再没其它的动作。 玄豹的两只虎爪按在大妖头颅上,低声嘶吼几声后,忽然将身子撤下。它静立在旁边,再不看旁边的大妖,而是抬头望向不远处的红色高台。 凌家大妖在半分钟后,缓缓站起身子。它上半身有很多妖气被吹散了,这会竟然不敢再用妖气遮盖身形。我看到,它的脑袋和狼很像,但却长着两根尖角。而且,它脸上,脖子上,以及部分裸露的胸膛处都没有毛,而是一块块青色的鳞片。 只是这鳞甲如今有几处伤痕留存,还有青红色的血液不断渗透出来,也不知是螣成还是玄豹造成的。它的眼睛很大,青色的,但此刻却显得很无神,有些茫然的感觉。 站起来后,大妖没有多余的动作,而是一步步向外方走着。 它走的很慢,动作很轻,好似怕惊扰旁边的玄豹。我看着不久前还威风凛凛,徒手撕开螣成的大妖,如今却夹着尾巴,失魂落魄的离开。这种感觉太怪异,让人几乎无法接受。 当百米高的大妖消失在我们视野中,黑色的玄豹身形再次消失。 这一次没有人受到攻击,我们面面相觑,都在猜测它去了哪,要做什么。 我不信这只玄豹来就是为了杀邪教徒并击退大妖,这对它来说实在太过容易。就好像世界首富突然跑来买走一辆桑塔纳,这算事儿吗? 或许,它是上了登仙台。老道士猜测说。 嗯?它去找那些人的麻烦了?我半惊半喜地问。 应该是,看它对那些邪教徒毫不留情的杀戮,去找那几个首脑的麻烦也算正常。老道士说完后,忽然长出一口气,感慨似地说: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 是啊。沅陵老人也长出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说:还好老子内心强大,没被它吓到。不过能见到这种……唔,真是难得一见啊。 是啊……老道士点点头,说:五行脉虽然有诸多古籍,记载了古世界的东西,但文字与图画,难以让人真正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沧桑与沉重。那种各种奇异事物交错纷呈的世界,到底多么的波澜壮阔,唉……历史让人沉迷,也让人异常的遗憾。 俩老头你来我往地感叹着,我却在想另外一件事。要不要趁玄豹不在,把蛙妹叫下来离开这里?反正玄豹去了登仙台,那几个邪教首脑死定了。 蛙妹~ 我高喊一声,周围的人都被我吓了一跳。 尤其是沅陵老人,一脸无奈地看着我,嘴里嘟囔一声:这浑孩子,真是个小牛犊…… 一声喊过,蛙妹并没有立刻回过头。它只浮在半空,身后的黑色双翅微微扇动着。我以为它没听到,又用了更大的力气喊。 然而,第二声喊过,一道黑色的闪电突然从高空降落。 玄豹又回来了,它停在蛙妹身旁,忽然张开口低声嘶吼。 我顿时紧张起来,这怪物,难道真要杀了蛙妹吗! 就在这时,原本空无一物,偶尔可见几片流云飘过的天空,忽然间冒出了许多云彩。这些云彩黑的吓人,缝隙中又隐隐透出红光。好像在云彩的后面,有一簇惊天的火焰。 这些云彩在一瞬间遮盖了天空,昆仑山迅速暗了下来。 希~ 清亮而空洞的声音,从九天之上传下。这声音不是那么好听,却如针一样具有强烈的穿透力。也许是错觉,那一声“希”好似自天之极端,直接穿透到了昆仑山下。我们就像被雷霆击中了一般,在这声音中静立,浑身的皮肤收缩,汗毛直立,像弱小的生物遇到了强大的天敌。 这时,风来了…… 一阵微风,徐徐而来,很轻,很柔,像棉花被卷起掠过了人的脸颊。又像调皮的孩子,悄悄撩起你的衣摆。 然后风大了,一阵轻微的簌簌声,再然后是狂啸声。在一个瞬间,风由无到有,由小至大。 天上黑红色的云也仿佛被风压下,显得愈发阴沉。我抬头仰望,只能看到遍布视野的阴云,那种色彩,让人感觉到一种诡异的美。 就像站立在阴暗路灯下的性感女郎,你看不清,看不透,但却能感受到,她美到了极点。 再接着,风就像海啸一般,带着惊人的声势,从高空滚滚而来。一波接着一波,一浪接着一浪。我顿觉自己像风暴中的麦苗,无法反抗,只能随着风暴左右摇摆,直至被掀翻在地。 而当我倒地的时候,却看到黑色的玄豹一口咬在蛙妹的身上。 我惊的大叫,却被狂风灌进了嘴里。整个肚子都像被风塞满了,甭说讲话,连呼吸都显得困难。 而这时,天上忽然传出噼里啪啦的炸响声。 有~ 又是一声嘹亮到如在九天徘徊的啼鸣声,像婴儿清脆的叫声,又像旷野中传来的笛音。当这声音传至我耳中时,天上的阴云忽然被打成了两半。 一根无法细说,足有百里长的灰白色骨头,像大圣的金箍棒,带着狂烈的气势,轻易砸碎了所有的阴云。 它垂落直下,又在刹那间静止下来。 这种巨大的反差感,让我头晕目眩,忍不住想呕吐。 天上的黑色玄豹仰头看了一眼那根巨骨,身形忽然在原地消失。几秒钟后,我看到滚滚黑烟向着西北的方向涌去。 我用手撑着地,紧紧闭着嘴巴想要努力站起来。可风势未消,巨大的压力像山一样,我能撑着地面不倒下,已经非常难得。 被巨骨打散的阴云,就像天空中出现了一条百里通道。 金光从通道内缓缓落下,没错,是缓缓地落下,而不是像我们平时所看到的光,瞬间就到你眼前。那光就像幕布一样,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降下来。 红色的登仙台,在金光落下后,忽然通体转变成了金黄色。 就像黄金浇铸的撑天柱,这台子一直连到了天上。 风势渐小,我从地上爬起来,扭着头看向了西北方。那里黑烟已经消失,惊诧与恐慌,在瞬间就占据了心房。 蛙妹!玄豹抓走了蛙妹! 这时,我听到有人高声喊:升仙!传说是真的!真的可以成仙! 远处的数十人,向登仙台蜂拥而来。即便隔开上百米,他们脸上惊喜若狂的神情依然清晰可辨。 这时,一道金红色的光,像太阳的火柱一般直接垂到了登仙台上。 即便心挂蛙妹,我依然忍不住看向那里。十几个人影立在金红色的光柱中,他们缓缓上浮,速度逐渐加快。 没过几秒钟,人影与金红色的光柱同时消失。 金光散开,阴云散开,巨大的灰白色骨头随之上扬。 远处狂奔而来的数十人都停住了,他们脸上尽皆诧异莫名。 升仙…… 结束了…… 有人流着泪哭喊:我们来晚了! 而就在这时,天上忽然落下了金色的雨点。 不多,但却清晰可辨。这雨点落下的速度很快,老道伸出手接住其中一颗,然后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这是……他惊呼。 而附近也有人在惊呼:是仙血!天上降下了仙血! 快看! 天上有人落下来了!有人大喊。 天纲 第二百一十七章 帝台(1)六千字! 那些人的叫喊,并不能当真。几滴金色的雨点落在我身上,如金珠子一般滚落下去。我伸手抓住其中一颗,没等细看,便化作透明的气消散了。 天上没有云彩,这些金色的雨点像凭空生出一样,谁也不知道它们从哪里冒出来。 我看向老道,他不断伸手去抓空中的金色雨点。每一颗金雨落在手里,都只存在不到三秒时间便消散了。 过了一会,老道不再伸手,而是仰头望向天上。 一个人影在高空出现,他像落叶一般,东飘西荡,以缓慢的速度向地面坠来。 这种情形,让我不禁想起秦岭天帝的石碑密文。那上面曾记载了一段话:天星蔽日,仙落凡尘……有仙落于此巅,肢体破碎。天有金血撒下,耳闻怒吼。 这段密文的内容,与我今日所见到的景象几乎一致。 只是,在昆仑山上看不到星星,也听不到怒吼。 而我又想起在发现金色骨片的山谷里,那几幅奇异的壁画。其中一副是天上有人平躺,下方有人仰望。 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金色的雨点不断落下,偶有细碎的残肢落下。跟随而来昆仑,却未能升仙的数十人此刻像疯了一样,他们追逐着天上落下的金雨和破碎的尸块,在昆仑山顶来回奔走。 只不过,尸块落下的并不多,因此他们起了争斗。互相叫骂着,挥舞着手中的法器,扬起了不同色彩的道光。 之前的盟友,如今变成了敌人,一切,都只因从天上落下的尸块。 一块不知什么部位的碎尸恰巧落在我们面前,不远处有几人注意到,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犹豫一下,没有过来。 老道的身份他们都知晓,而能和老道并肩站立的人,并不会是什么善茬。尤其是黑将蛮大头领扎古衣的诡异攻击方式,更让人心底发寒。 老道上前一步,弯腰将尸肉捡起来,我们立刻围拢过去细看。 这尸肉通体亮着金色的光,血肉近乎透明。看不到血管,也看不到其它的东西,好像你手里捧着的只是一颗灯泡。 金光逐渐黯淡,血肉更加透明,许久之后,这块从天上落下的尸肉从老道手上消失。 远处的争斗渐渐分出胜负,有人狂喜大叫,带着尸块向山下飞奔而去。而在他身后,有人追逐,有人叹息,还有人继续在寻找目标。 金色的雨点也逐渐停止下落,当最后一颗雨点落在地上,很快化为透明的气体消散后,一切又恢复了往常。争斗愈演愈烈,原本进入昆仑山的数十人,此刻还剩下不到十个。而这十个人,为了那个近乎完整的躯体,正拼死争斗着。 老道站在原地沉默着,过了一会,忽然抬腿迈步向前走去。他走动的速度很快,而方向,正是朝着争斗的那几人。 我还被刚才的异象震撼着,此刻见他对天上落下的尸体感兴趣,也不觉得奇怪。这可是疑似仙的尸体,比我们当初找到的金色骨片更加完整,有什么理由不动心呢? 我们几人一起走着,很快到了那片是非之地。争斗的十人此刻还能站立的只剩下八位,而且大部分都带着伤。 见老道来,他们脸色大多都不好看,提着法器,面色不善地瞪着我们。 老道没有跟他们废话,而是直接在尸体旁蹲下。沅陵老人和扎古衣一前一后站在那里,护住了两位巫蛊老人。他们直视对面,那八人睁圆了眼睛,却只坚持不到十秒,便眼神游离,不敢再对视下去。 我弯下腰,凑近了身子,看到地上的尸体同样透着金光。那光像从血肉里发出的,又像从骨头里迸射出来。而这骨头与我猜想的一样,也是金色的,只是比我们找到的那些碎骨片颜色更加鲜艳。 这具金色的尸体还算完整,只有半截手臂和脚掌消失。断口处非常光滑,像被锋利的兵器斩过。只是,伤口没有血液流出,让人忍不住啧啧称奇。 我看了看这尸体的面貌,很陌生,并不是独生脉的人。 到底是我真的猜错了,还是这具尸体和独生脉不是一伙的?是老牌的仙人?还是独生脉后来找到的盟友? 这真的是仙吗?我低声问。 老道摇头,我以为他的意思是否认,去没想到他说:不知道。 这让我不自禁啊了一声,老道一手在透明的血肉上抚过,说:我不知道仙是什么,古籍中并没有太详细的记载。但他从天上坠落……你应该还记得天帝密文。 我嗯了一声,听老道接着说:所以这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仙。但是,他怎么会坠落凡尘?天上又怎么会下起仙血?这些血与碎骨都属于刚才升仙的人吗?还是那里有另一场争斗? 老道连续问了几个问题,但我很明白,他只是把大家的疑惑说出来,并没有期望有人能给出答案。 因为我们无法成仙,自然也就不知道升仙后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让我遗憾的是,一直到现在,升仙结束了,连仙的尸体都落下了,我却不知道邪教究竟是不是独生脉。陶天松是装死,还是真的被邪教灭了? 这个问题,随着邪教升仙,或许永远无法得到答案了。 只是我心里除了失落外,还觉得很惋惜。 那个一心一意为了独生脉强大而坚强的男人,那个野心勃勃却始终无法得偿所愿的男人,他究竟是成功了,还是真的在很久以前便悲惨死去?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希望他成功过,我希望他就是邪教的首脑,我希望他真地完成了自己的愿望,带着独生脉升仙得道。这种希望是怪异的,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 也许,是对独生脉那些人不知所谓的狂妄,而引发的古怪情感吧。 无法参透,我的道力在他面前毫无作用。老道士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摇头。他扬起脖子,望着高高的天空,说: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太巧了,如果不是邪教升仙后出了事,实在很难让人信服。 嗯,我也这么觉得。沅陵老人忽然叹口气:争那么久就是为了成仙,如果真是升仙后反而身死,那又何必。做一世人,多活一段时间,不也很好吗。 老道士瞥了他一眼,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他们俩虽然都是修行人,但法门不同,经历的也不同,因此想法观念也就不一样了。 对沅陵老人来说,升仙是虚无缥缈的。可以向往,但难以追求。 但对老道来说,成仙得道,就是修行的根本。如果你不想,就干脆别修行了,那不白费力气么。 一直被我死死抓在手里的蛟爷,忽然身子一收一缩,我顿时感觉掌心一滑。它嗖的从我身上窜下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大了嘴巴,一口咬在仙尸的手掌上。 它嘴巴身体都在蠕动,那截手掌以最快的速度被它送进了肚子里。我吓的三魂没了七魄,赶紧弯腰去抓它。但是,蛟爷的嘴巴紧紧闭合,咬住仙尸的手臂任由我拉扯,死活不都吐出来。 老道他们就在旁边看着,也不说过来帮忙。对面站着的八人一脸愤愤地瞪着蛟爷,看那神情,像蛟爷抢了他们的食物一样。 快吐出来!这玩意不好吃!快……我生拉硬拽,嘴里还喊着:吐出来,一会我带你去找蛙妹,让你咬…… 说到这,我才想起来,蛙妹被那只黑色的玄豹不知带哪去了。 一会我到底是去西北方找蛙妹呢,还是先去北方的五帝台呢?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九丘一脉成功没有? 说不定,人家都搞定所有的事情,回家洗澡睡一觉了。 没过多久,那些透明的血肉,也纷纷化作清气消散了。而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算把蛟爷拽回来。金色的臂骨从它肚子里吐出,完全没有被损坏的痕迹,依然保持了完整。 即便如此,蛟爷仍然吐出一口气,香喷喷的。接着,它眼睛一闭,竟睡着了。 看来,它把仙体化出血肉清气保存在体内吸收,这个小家伙,倒是会打算。老道士说。 我有些尴尬,连忙把蛟爷盘起来放进口袋。 这时,老道又说:但说起算计,还是你母亲技高一筹,看来,她最终还是胜了。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老道为什么会这样说。老道看我一眼,说:以你母亲的能力,即便有九丘一脉护着,她想灭掉邪教几个人,应该不算难事,但她始终没有这样做。而邪教如今虽升仙成功,却天降仙血仙尸。说不定,升仙后有可怕的劫难,是你母亲早已知晓的。所以,她才没有对邪教动手。 我想了想,认为老道说得很有道理。而老道在停顿一下后,又说:因此九丘一脉即便能移出帝台去镇压凡俗山河,恐怕也无法阻止你母亲。八索一脉…… 老道看着我,像是在感慨:真是代天而行,难以揣测深浅。 这话我听的十分顺耳,但想起蛙妹的事情,依然不放心,便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去找蛙妹,还是去帝台? 老道看了眼沅陵老人,问:前辈有什么打算? 沅陵老人微微思索一下,然后看看身后的两名巫蛊老人,说:我想去有巫法波动的地方看看。昆仑山里如果真有什么怪物,以我们的力量,难以匹敌。所以合在一起,不如分开行动,只要定一个汇合的地点就可以了。 老道瞥了一眼对面站着的八人,随后点点头,说:好,那就在来时的深渊前汇合。 一切商量好后,沅陵老人,扎古衣还有两名巫蛊老人向山的东面走去。而我和老道,则向着北方前行。 当我们离开百米远,身后开始传来惨叫声与厮杀声。我回头看,正见那八人手提法器开始拼死争斗,在他们脚下,一具金色的尸骨静躺在那。 你不要?我回过头来看老道,好奇地问:你不是对仙很感兴趣吗?怎么不要那骨头? 并非不要,而是无法要。老道士摇头,随后问我:还记得我们当初找到的那些破碎骨片吗。 当然记得,蛟爷就是吃了那些东西才开始变得奇怪。我回答说。 那你还记得骨片的奇异之处吗。老道士又问。 奇异之处?道力不能渗透?我试探着问了一句,却见老道微微摇头。我又仔细想了想,脑中灵光一闪,低呼一声: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不要。 昆仑山奇异,仙尸坠落而无震动,但出了昆仑山……老道士摇摇头:就凭那几个人,怎么能拿得住。更何况,他们是否有人能活着拿走仙尸还未尝可知。 我点点头,心中大以为然。当初我们拿到那一丁点的碎骨片时,曾根据骨片重量推测,一具完整的仙骨起码在几万斤重。这简直就是一座山的重量,寻常人谁能扛得动?当初天尸脉拿走深谷中的仙尸,也是动用了许多尸的力量,而不是靠自己。 因此,老道对尸骨根本不在意,因为这东西不是宝,根本就是山一样的负担。一不小心,你就会被这负担压死。 老道想的透彻,但我还是觉得可惜,那可是仙尸。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见到过? 或许古时有许多人见到活生生的仙,但如今连修行都很困难,仙这个字,真是让人只能仰望。 好可惜,要是蛟爷把那整具骨架都吃…… 那它多半会直接爆开。老道士说:仙尸与我们血肉之躯完全不同,凡人的血肉,已经变成一种无法说清的力量。如果以世俗的说法来看,仙的身体,就是力量源泉。它们就像人世间的核能燃料,只需一点,就可以爆发无穷之力。虽然它不爆发时,很难对你产生什么伤害,但如果那个小家伙把它整个吞下去…… 我下意识耸耸肩,说:只是随便想想,你干嘛这么认真呢。 老道瞥我一眼,没吭声。我们一边向山的北方走,路途中我又想起一个问题:你说那只玄豹上了登仙台,为什么没杀邪教的人呢? 不知道。老道士简短的回答。 你不觉得奇怪吗?玄豹杀了那些邪教徒,打退大妖,却没有杀邪教首脑。 他们都升仙了,或许现在都变成了仙尸,你何必管死人的事情。老道士说。 我被他噎的难受,不禁翻个白眼,不再说话了。 人间有句话叫,上山容易下山难。 但有神行符相助,我们下山的速度简直就跟灰机一样!眼睛一睁,一闭,哐当撞石头上了…… 神行符速度实在太快,让我难以把握住。而且昆仑山的坡度大得吓人,往下跳跃时,根本就是脚不沾地的飞行。我感觉心都缩起来了,在胸膛里颤抖着。 好在老道士看我身形不稳,偶尔会出手帮我,所以我们下山的过程有惊无险。 几万米的高度,哪怕是灰机灰来灰去,也要耗费很长时间。不过昆仑似乎没有黑夜这个概念,即便看不到太阳,整个世界依然一直明亮。 老道说最好先去五帝台,因为黑山老妖太危险了。它之前没攻击我们,不代表以后也不攻击。那是妖,而且比寻常的妖类更难以理解。在我看来,它们比脑袋大如斗,挥舞着八十根触手,嘴里嚷嚷着“地球人,我们是来帮助你们建设美好家园”的火星人更危险。 起码火星人我们能当鱿鱼烤来吃,可黑山老妖…… 之前看到黑气向着西北的方向而去,我和老道下山后往那个方向打量几眼,隐约可见一座黑漆漆的山峰耸立在那。但我们没有转向,朝着正北方前行。 五帝台是大禹所建,为了镇压古天神相柳氏。老道也只是从古籍中有所了解,可真正的帝台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下了昆仑后,又可以快速飞行了。我们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飞着,一路跨越了几百里,所到之处,只能望见一片苍凉。古籍中的神山,如今跟废弃的矿洞差不多,破败不堪。 飞过几百里之后,前方逐渐看到几座小山。不是太高,千八百米的样子。 我们没有浪费时间,直接从旁边绕过去。而绕过山峰的时候,老道回头看了一眼,神情微微震动。 我问他怎么了,他只说:也许帝台与我们想象中的不一样。 之后无论我怎么问,他都不说话了,这让我既气恼又无奈。 再往前飞了一段时间,前方忽然剧烈地震动。我看到,眼前一座千多米的山峰抖动个不停。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中,那山峰逐渐上浮,噼里啪啦咔嚓声不断。 这是什么……我惊愕地看着前方。 山峰不断上浮,速度很慢。而在几分钟后,我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因为我清楚看到,在山峰之下,有三个身影高举双手站在那里。那是三个身高超过百米的泥人,个个雄壮无比,隔着十几里,都能看清他们身上充满爆炸性的肌肉。 看来,九丘一脉想移出帝台并不容易。老道士忽然说。 啊?那是帝台?我惊诧莫名。 那明明就是一座山峰,怎么会是帝台呢?我以为所谓的帝台,应该四方四正,上面刻着五位帝君的名号。 帝台只是一种称谓,大禹当年为了镇压九首相柳,同时也为了纪念五帝,因此挖土立坟。所谓的帝台,实际上就是五帝的坟墓。 我再次被震撼到了,下意识问:难道那里面埋着五帝? 这不大可能。老道士摇头说:许多地方都被称为帝坟,难道要把五位帝君分尸而葬吗。就像昆仑山巅的希有鸟,血肉毛发尽去,却仍扶翼而来,接引邪教升仙。这不代表它再次复活,而是一种留存于世的意志在持续。力量可以消散,但意志却是从虚无中诞生,不被天纲所管。因此人不能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却可以想象那种奇迹。 而与其说那是帝坟,倒不如说是汇聚五帝一些意志的大山。这就是帝台,如人世间的帝君玉玺。虽是死物,却有莫大的威能。 老道说的很详细,我也听的很明白。可越是明白,就越觉得无法理解。 这太不可思议了,人的意志,真有这么大的力量吗?大禹只不过建立了五座空荡的坟墓,里面承载了五帝的意志,就可以镇压连他自己都束手无策的相柳氏? 不过,相比开天辟地的神话,这反而又不算什么了。 古神话中的世界,实在很难用现在的思维去理解。 远古时,女娲以泥造人。泥人在我们看来脆弱不堪,但对于拥有特别力量的人来说,却是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因为其中蕴含了神性。老道士看着那三具百米高大的泥人,感慨说:九丘一脉镇山河,真是超脱凡俗,尽达本源。 泥人逐渐从地下升起,他们高举着双手,托着千米高峰,迈出了一步。 轰隆隆…… 整个世界都在晃动,就像世界末日即将到来。我被吓了一跳,低呼一声,连忙问老道:我们怎么办? 看。老道士只说了一个字。 看?看什么?看泥人搬山?我气的都想咬人了,如果来昆仑是为了看这个,我不如回家买包瓜子看民工搬砖了! 也不知那属于哪一帝。老道士低声自语。 九丘一脉移走帝台,似乎让他有很大的震动。我想起关于五典的一些传言,据说五典就是五帝留下的传承。眼前的帝台埋葬了五帝意志,说起来,和老道也有一丝关联。毕竟五行脉,也是从五典中分离出来的。 高大的泥人就像开天辟地时的盘古,手撑高峰,脚踏厚土。他们坚定,而又带着一丝勉强的前行。每一步迈出,都像耗费很大的精力。我很怀疑,他们能否把帝台移出昆仑。 而就在这时,山峰升起留下的坑里,突然有一些红色的雾气飘出。那些雾气很淡,但却让人感觉很清晰。 红色雾气从地底冒出,而托着山峰的泥人呈三角阵型,落在最后的一个泥人,忽然脚下一软。山峰呼啸,向后方歪斜过去。那个泥人张口暴喝,大风从那里吹来,它单腿用手,硬是把落势稳住。 我看的心惊不已,却听旁边的老道开口说了一句:看来,九丘一脉有了大麻烦。 天纲 第二百一十八章 帝台(2) 什么大麻烦?我跟着追问一句,没等老道回答,那边的泥人脚一歪,立刻单膝跪地。双手托着的千米高峰,立刻轰隆隆的向下滑落。 以百米之躯移动千米高峰,这本身就是很困难的事情。也只有九丘一脉可控山河,才能完成这种奇迹,如果是其它宗脉,就算累死也扛不起来。 就在这时,前面的两个泥人身形一矮,同时屈膝半跪在地。山峰带着轰隆隆的巨响,又重新稳住了。 从地坑中飘出的红色雾气,不断向周围渗透。所到之处,地面纷纷软如烂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下去。 那三个百米高的泥人纵然屈膝,也是身形摇晃,难以把控。其手上托举的帝台微微颤动,在左右摇摆着。 要知道,所谓的帝台其实就是千米高的大山。这样的东西晃起来,哪是人能抓住的。眼看山峰歪斜,即将倒塌,那三个泥人忽然手一松,接着浑身散化为泥土,消失在帝台之下。 巨大的山峰失去托举的力量,立刻轰的一声砸在地上。我离的那么远,都被震地跳起来。 只是这里的土地构造与俗世不同,被那么大一座山砸下来,竟然连地缝都没露出一条。 帝台落下,一波褐色的光圈从地下升起,眨眼间覆盖了山峰所在的范围。所有的红色雾气,全部被镇压在下面,再没有一丁点露出来。 看来,当年大禹造帝台虽镇压了相柳,却也留下了隐患。如今九丘一脉想动帝台,困难如登天。老道士说。 哦?怎么了?我问他。因为虽看到有古怪的红色雾气飘出,让几个泥人无法前行,但其中一些具体的事情,我并不了解。 老道负手而立,望着前方重新与地面合为一体的千米高峰,说:九首相柳被大禹斩杀,怨血充斥毒性,并拥有生前的一些力量。无奈之下,大禹才会建帝台镇压这些怨血。 这些话,老道之前已经说过,但我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重复,便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安静地听下去。 老道接着说:自从入了昆仑,所见之处,没有任何活物。虽然不知道昆仑山当初发生过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死去了。就连守护登仙台的希有鸟,都只剩下了森白巨骨。 等等,那只玄豹不也是活的吗?我质疑说。 黑山是一个奇异的地方,其中的生物只要有力量留存,便可永生不死。所以,它不能与寻常的活物相提并论。因为人死不可复生,而它只要力量源泉再现,便可重生。老道解释说。 我哦了一声,又听他继续说:因此相柳的怨血虽然被帝台镇住,可当昆仑山所有活物都死去的时候,怨血却反而因帝台留存下来。当年的镇压,如今却变成了保护伞,天道循环,一饮一啄,的确是有道理。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地点头,说:看来大禹建帝台建错了,要是没有帝台,说不定相柳的怨血也跟着那些活物一起消散了。 倒也不能说错。老道士摇头说:当初怨血有大危害,只能建立帝台来镇压。所以这件事有因便有果,说不上对错。 这没什么好争论的,但我心里却极其雀跃。九丘移不走帝台,就没办法对我母亲产生太大威胁,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前方十几里外,突然凭空冒出三个身影。虽然离的太远无法看清样貌衣饰,但只用后脑勺想也知道,那几人肯定是九丘一脉的。 他们围着帝台转悠几圈,像在观察。但很长时间里,他们都没有其它动作。整座帝台,充其量移动了百多米,想离开昆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和老道没有妄动,只安静地等待。过了很久,他们再次显化出一具泥人,静立在帝台侧面。而紧接着,帝台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以缓慢的速度被托举起来。 两个百米高的泥人弯着身子,双手伸展的极长,并死死扣在帝台的边缘。随后,两个泥人同时迈步,慢慢地向前走。 红色的雾气再次飘出,而静立在侧没有背山而行的泥人,忽然手在空中滑过。一副壮丽山河图,在虚空缓缓展现。 我听到空气都在震动,轰鸣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一指江山……天岳,昆仑! 懵然间,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座万米高峰。它高大而宽阔,难以用尺寸来衡量。 占据数十米范围的山河图都无法承受这样一座山岳,直接整个破裂开来。无法描述的山岳从破碎的画面中冲出,自天上降下。 祥云朵朵,霞光四射,这是一座神峰。 上面隐约可见人影耸动,有异兽在嘶吼,有神鸟啼鸣,山之巅,有神形在俯视。那是无法言喻的,就算隔开十几里,一眼望去仍感觉浑身都像要被山峰彻底碾碎。 远处传来咔嚓一声响,泥人的右臂直接爆碎。它身子一歪,差点倒在地上。 直耸入云的山岳从天而降,并迅速缩小到千米大小,镇在了红色的雾气之上。 又是咔嚓一声响,泥人的左臂也跟着爆开。老道看的面色一正,低声说:看来九丘的决心很大,宁可有无法弥补的死伤,也要把帝台移出去。 我听着远处传来的咔嚓声,又看着泥人上半身出现几道明显的裂纹,忍不住问:那是什么法术? 九丘一脉镇守山河,天下一切与之有关的东西,都为他们掌控。昆仑为神山,但本质上,依然属天地山河。老道士一脸肃然,说:人可以举起超出能力的重物,但那需要付出代价。想把神山昆仑从山河图中召出,以镇压怨血,那个人必定要死在这里。 我回过头,看看几百里外仍高大到没边的昆仑山,又看看前方镇住红色雾气的千米山峰,那真是昆仑山? 就像帝台为五帝之坟,虽无尸骨,却承载了五帝意志。那山峰缩影也是一样,不为本体,却也有昆仑留存世间的神性。以此镇压相柳怨血,万无一失。老道士说。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简直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我张大了嘴,看着两个泥人弯下腰,背着帝台一步步前行。 它们太过高大,即使无法快速奔行,却仍可一步跨出几十米。而它们每一步,都会让地面震动不已。我和老道在几分钟后,开始向后撤。因为两个泥人背着帝台,已经快接近我们所在的位置了。 以前听老人说起愚公移山,天帝感怀慈悲,派黄巾力士移走了两座巨山。不过,那只是传说。而如今,我却亲眼看到,两个与我一般的人类,身化百米泥人,身背大山而行。 这不是奇迹,而是神迹! 前面两个背山行走十里之外,一直留在那边镇压怨血的泥人突然仰天咆哮,接着砰的一声巨响,它浑身彻底爆碎。泥土飞扬,遮蔽了远处的天空。 缩小版的昆仑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远处消失。红色的雾气飘飘荡荡,开始向四周渗透。 老道拉着我一边退一边摇头:九丘想镇住山河,不惜牺牲一人移走帝台。但没有帝台镇压,相柳怨血便会在昆仑境内肆虐。好了一处,坏了一处,真不知何为意义。 我撇撇嘴,人都这样,拆东墙补西墙。对九丘来说,凡世山河的稳定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昆仑会变成什么样……他们又不住这,又怎么会管那么多呢。 我自管我身前事,哪管死后浪滔天,这就是大部分人的真实想法。 红色雾气蔓延的速度并不快,但所过之处,泥土松软塌陷,渐渐的,有恶臭腥味传来。那味道比铜甲尸的尸气还难闻,我隔着那么远闻一口,都觉得浑身骨头仿佛要被化掉。 老道带着我退的更快了,也幸好我们可以飞行,否则的话,真可能会被怨血熏死在这。 当我们退开近百里的时候,那边的红色雾气已经漫天了。大量深绿色的泥土,像海浪一样重叠着,在那边翻涌。 只不过,四方都有帝台镇守,怨血化出的沼泽海无法越过,只能在固定的范围里翻滚。老道看的直摇头,但他也没什么话好说。 此时,身背帝台的泥人已越过最后一座帝台,他们不再前行,而是停在了那里。 他们怎么不走了?我问。 老道还没回答,我就看到两个泥人身周同时出现了山河图。接着,他们双手托举山峰,逐渐直立起身子。噼里啪啦的声音,从他们身上传来,像人不堪重负时,骨头摩擦发出的抗议声。 江山!两个泥人大口一张,狂风呼啸,我听到他们同时大喝一声:破碎! 一声落地,山河图同时爆碎。像被打破的镜片一样,无数碎片如龙摆尾,围绕着他们和帝台飞舞环绕。 在这些山河碎片的旋转中,泥人和帝台逐渐开始模糊,几分钟后,碎片消散在空中,而他们,也消失在昆仑。 他们……我张大嘴,忍不住要问。 他们已经离开了昆仑。老道士知道我要问什么,直接回答说:但帝台出了这里,就如仙尸入了凡尘,恐怕他们还要遭罪。 我忍不住叹口气,最终还是没能阻止九丘,这令我很是沮丧。连古天神相柳都能镇压的帝台,我母亲究竟拿什么对抗呢? 这个问题,我没有想太久。因为帝台被九丘移出,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在这呆着了。 老道望了望剩下的四座千米山峰,微微摇头,没说话。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摇头,也没心思多问。 四座山峰,耸立在沼泽海四周。当我走时回望一眼,忽然觉得它们很孤独,给人一种凄凉之感。哪怕那里埋葬的是五帝意志,应该也会觉得孤单吧? 帝台,倒不如说是无人问津的孤坟。 离开帝台范围后,我软磨硬泡,拉着老道去了西北。那里有黑山,还有蛙妹…… 黑山距离昆仑并不是很远,距离帝台更近。我们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便飞到了地方。 前方一座黑漆漆的山岳耸立,高有两三千米,远远望去,就像在看一块巨大的煤炭。 在我们脚边,一条怪异的河流蜿蜒而行。水也是黑的,一点光都不透。好像那流的不是水,而是纯正的黑色。这句话可能有些难以理解,但除此之外,我真不知该怎么去形容它。 古籍中,黑山黑山代表了不死,而顺着黑水行走,还有不死国。其民亦为黑,或许对如今人来说,黑代表了死亡。但对古人来说,黑却代表长生。 老道士边走边说,很感慨的样子。我却听的不以为然,什么不死国,全民为黑?走岔路,跑非洲去了吧…… 连昆仑山上的天神都死光了,我可不信还有什么不死国民活着,除非,那些人是与黑山老妖一样的东西。 顺着黑水河一直往前走,黑山逐渐接近。而当到了山脚下,才发现这山光秃秃的,像黑色的镜片。我看的直发愁,这可怎么爬? 不过看着黑山,我忽然想起陶天松当初说过的话。 他们去地府后,无意中找到了黑山。这么说来,从黑山也可以去地府了? 我左右看看,四周哪也没和地府有关的东西。但说不定通道就在我身边,只是需要特殊的方法打开。这样来看,或许古神话中的世界,都是相互关联的。就像我们从一个大陆到另一个大陆,中间隔着海,却可以发明船,发明飞机,建造跨海大桥来通行。 廖老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他的一些理论我至今还记得。例如他曾经说,古神话的世界或许就藏在地表之下,但又包裹着整个地球。 当初我还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如今看着黑山想地府,心里却隐约有了觉悟。 不过,古世界是题外话,暂且不提。看着眼前光滑如镜的黑山,我心里的惆怅一阵接着一阵,怎么才能上去呢? 这里连个供人攀爬的山岩都没有,整座山就像垂直的黑色水晶,没有任何棱角。就算有,也是在山顶。我试着往上飞,却和在昆仑山时差不多,只能飞近百米高。 天纲 第二百一十九章 巫(1) 看来,这个飞行高度不仅仅局限于昆仑,而是属于这整个世界的特异规则。 老道也没什么好建议,神行符只能让人身轻如燕,想爬黑山,画个火箭符还差不多。 我正苦苦思索着,却被老道拽了下袖子。回过头,见他冲我仰头,示意看上面。 我仰着脖子,差点就嘎嘣一声断了,这才看到山上有什么在动。这时,老道忽然一把拽住我的胳膊,飞速后退。 一道亮光擦着我的鼻尖,无声无息的斩下来。我的心都被快吓停了,后退中低头看,见到一个不知多深的地缝突兀的出现。 看来,就算能爬上去,我们也会被黑山老妖杀死。老道士说。 那是黑山老妖?我惊愕一声,随后就明白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黑山之上除了黑山老妖还能有什么生物?神兽奥巴马吗? 那蛙妹怎么办?我气恼地问。 要么它被杀了,要么它会比你想象中活的更好。老道士回答。 你这不是等于没…… 但无论哪一个结果,你都改变不了。老道直接打算了我的牢骚。 我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所以心中虽然愤恨,却也无能为力。以我现在的能力,哪怕老道愿意帮忙,也不能打败那只黑色玄豹。更何况,这里是黑山,谁知道除了玄豹还会不会有别的? 最终,我只能仰望山顶,无奈地离开了那里。 老道说的对,这里是黑山,而蛙妹又是黑山老妖的一种。或许,它会比我想象中活的更好。只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那只总呱呱叫,走几步就啪嗒摔地上的小东西。 更何况,以后我还能否再进入昆仑,这都是很难说的是。 昆仑山没有固定的地方,原因就是它根本和我们所处的世界不在同一个空间。不同空间的位置比对,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唉……我叹着气,与老道一起飞离了黑山。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我和老道直接飞向来时的巨大地坑旁,等待与沅陵老人他们汇合。 这几个老头跑去找什么巫法来源,也不知结果怎么样。我心里对他们还是很担忧了,毕竟昆仑山附近什么都有,突然出现纯粹的巫法,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万一沅陵老人他们在昆仑山出了事,我和老道出去后真是八张嘴都说不清。 我们俩没有攀山,而是顺着昆仑山的边缘绕山飞行。这和攀山的路程差不多,但却省力太多。然而,当我们飞过昆仑山一半左右的时候,整个山体忽然轰隆震动了一下。 你能想象高几万米的山峰震动是什么感觉吗? 就像人抬起脚走路,对细菌造成的影响一样。我和老道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直接被掀飞出去几百米。那种震动直透肺腑,我翻着跟头倒飞的过程中,就忍不住一口血吐出来。 老道也没比我好到哪去,我们俩落地的时候,他也狼狈不堪,嘴角渗血,面色苍白。 我在半空翻了无数的跟头,翻的大脑和小脑,小脑和屁股都快连一块了。等停下来,感觉到处都在转,如果不是浮在半空,估计早就摔地上了。 这,这是……怎么了这是……我结结巴巴的,感觉舌头都被甩长了。 不知道。老道士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液,他微微晃了下头,扶着脑袋看向昆仑山。 我跟着看过去,却发现整座山都变了。 原本山就是山,虽然高,却与普通的山没区别。但如今,山体却透着朦朦的光亮。那光很微弱,但对于几万米高几万米宽的神山来说,只要山体发光,哪怕再弱你都能感觉的到。 山体仍在微微颤动,我吓的连滚带爬,扯着老道飞出去上千米才敢停下来。这玩意实在太吓人了,再掀飞出去一次,我怕屁股都要甩嘴里去。 这山……老道皱着眉头,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他看着昆仑山,有些犹豫,有些迟疑地说:看起来,好像是……活过来了? 活过来?活过来是什么意思?我追问一句。 就像毫无生气的死人,突然又活了过来。虽然气息微弱,却不再是死人。老道士说。 可那是山啊! 但我却感受到一种类似生机的东西,好像整座山如今都散发着这种气息。很难理解,但我不会感受错。老道士很肯定地说。 我瞪大了眼,山活了?这也太难理解了。山还能死吗? 如果我对八方石岩的推断没有错,如果昆仑天神真的是从山岩中诞生,那么这座神山拥有生命又有什么值得奇怪。老道士说。 我呃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啊,如果力量拥有了意志,可以化生成黑山老妖那种生物,那么神山昆仑为什么不能被当成一种活物呢? 但是,这个结论要建立在天神的确是昆仑山“生”出来的前提下。 只是,让我这个从小只听过子宫和胎盘的普通青年去想明白,一座山怎么生孩子,简直就是为难人嘛! 就像你问一头猪:猪啊猪啊,你知道螃蟹是卵生还是胎生吗? 对于猪来说,答案就一个:不是卵生也不是胎生,是螃蟹他妈生的! 太没逻辑了,太不科学了! 老道一直努力摧毁我的世界观,在这一刻,他几乎成功了。 昆仑山的异变,震动了这整个世界。附近的地面都因它刚才的颤动而抖动个不停,看着不断如海浪一般晃动的土地,我忽然觉得老道说的很对。 或许,昆仑山的确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生物,她是活的。 但是,一座能诞生众神的山…… 脑子彻底乱了,但我们并没有因为这个异变在那里呆太久,反而以更快的速度离开。 无论昆仑是一种活着的奇异生物,还是一座山,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但它的改变,对我们来说也许就是致命的,我这幅小身板,可没资格抗衡一座神山。 快速飞行的过程中,我看到昆仑之东暴起一团黑光。 这光冲天而起,有一种令人浑身发麻的诡异感。老道扭头看了一眼,神情略微低沉,但他没说什么,只和我一个劲地埋头飞行。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万米深坑旁,却没见到沅陵老人他们。很显然,那四人还逗留在昆仑山附近。 我等的焦急万分,生怕他们出什么意外。有心和老道一起去找,却又怕双方擦肩而过,毕竟这里太广阔,相互隔开数万米都不算多远的距离。 他们不会有事吧?我担忧地问。 不知道。老道士摇头,在我紧张地注视下,他又说:不过刚才东方出现了一股惊人的力量,或许就是所谓的巫法波动。不知道是他们引发的,还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我惊愕的啊了一声,之前的冲天黑光我也看到了,没想到真的和巫法有关。沅陵老人他们到现在还不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老道忽然惊呼一声,语气中的错愕之色是我遇到他以来首次。 我跟着他的声音转头,却看到在昆仑之东,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虚影。 这虚影有一颗无与伦比,巨大如山一样的脑袋。而在脑袋之下,却是一条蜿蜒数十里,粗大到难以置信的蛇尾。 一蓬蓬灰气在虚影的四周蔓延,又有一些黑色的气从它头颅上的七窍漫出。 这虚影大得惊人,它旁边就是数万米高的昆仑山,相比之下,它大约有昆仑十分之一高大。这已经非常惊人了,因为昆仑的十分之一,几乎相当于五千米! 五千米高的虚影,可以顶天立地。阵阵强烈的压迫感,一波一波的冲袭而来。 那是什么!我吃惊的大喊。 不知道。老道士一把拽住我,迅速向后退。我们俩的想法都一样,昆仑越来越古怪,离的越远就越安全。 这时,虚影一侧,三道黑光同时冲天而起。它们互相交错,如争斗中的龙蛇,撕咬着,吞噬着。只冲出两千米高,便因为过于激烈的争斗而消散了。 灰气在几千米的虚影周边蔓延,不断地向其七窍内钻去。而那些从七窍中冒出的黑气,却死死封住入口。两者没有太多纠缠,互相擦过,颇有挥一挥衣袖,啥啥都带不走的感觉。 这时,远处忽然冒出几个人影。我眯着眼睛,想尽力看清楚。 再过了十几分钟,那人影越来越清晰。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向这边飞来。我失望无比,看来不是沅陵老人他们。这四个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然而让我诧异的是,又过几分钟,当那两个人影的体型和衣饰逐渐能看清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正是沅陵老人和扎古衣。 他们闷头飞行,以极快的速度来到我们身边。我看着他们阴沉的脸色,连忙问:那两位老人呢?怎么就你们两个? 死了!沅陵老人语气激烈的叫了一声。 也不能算死了……扎古衣在一旁说。 到底怎么回事?老道士在旁边皱眉问,他望着远处的虚影,又是三道黑色的光冲天而起,但仍纠缠到两千米左右便各自消散了。 巫!扎古衣面色阴沉,声音中带着疲惫和一点点惊恐:是真正的巫,夺走了他们的身体。 天纲 第二百二十章 巫(2) 巫?老道士皱着眉头又重复了一遍,然后看向沅陵老人:怎么回事? 沅陵老人沉着脸,他转头看向远处数千米高的巨大虚影,脸上隐隐露出了惊恐之色,而他的语气,也充满了不敢置信的味道:是古代的巫,来历久远到无法想象的巫。 前辈!老道踏前一步,低喝一声:说清楚一点! 沅陵老人像被老道的声音吓到,身子猛地一震。他转过头,脸色有些复杂,随后又转回头望着庞大的人首蛇身虚影,开始叙述下昆仑后所遭遇的匪夷所思事件。 他说:和你们约定后,我们一路向昆仑的东方走,因为巫法的波动是从那里传来的。 而下了昆仑山,一路飞了几百里,才找到波动的来源。最开始,我们看到的是一具尸体。很大,非常的大…… 沅陵老人望着虚影,声音愈发显得低沉:那具尸体远远的堆在那里,就像一座山,与它相比,我们就像蚂蚁一样。一股腥臭味,让我们难以忍受,如果不是看到尸体前有人影晃动,打死我也不会过去。 你们应该明白,昆仑山太古怪,与我们想象中的有很大区别。一具盘踞起来就有几百米高的尸体,谁见了不怯?我当时并不想去,因为觉得会很危险,但他们俩太执着了,一定要找到原始的巫法波动来源。 没有办法,我和扎古衣只好跟着他们继续走,一直到靠近那具尸体。 离的近了我才发现,那尸体根本就是半腐烂的怪兽。长的人的脑袋,脖子下面就是粗大的蛇身。 难道是女娲!我大惊失色,忍不住叫喊起来。 沅陵老人看看我,随后摇头:我开始也是这么想,但始终觉得不可能。女娲造人补天,那么大的威能,怎么可能在昆仑山落个尸身半腐的下场。更何况,从样貌来看,那怪物虽然显得有些娇媚,却还是男性的脸。 或许那是……老道在一旁迟疑着搭话。 我也这么想,那或许就是所谓的窫窳尸。沅陵老人点头:虽然有这么一则传说,但我不能完全肯定,因为那尸体半腐,谁知会发生什么? 窫窳是什么?我在一旁低声问老道,yàyǔ这个拼音我实在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老道看看远处有灰气与黑气交缠的巨大虚影,以同样的低声回我:古传说中,有天神贰负,其有臣子名曰危。贰负与危合谋,杀死了天神窫窳…… 我知道了,这个我看过,是山海经里面的。我说着,心里略觉得得意,总算有一样东西是我听过的了。 老道没有理会我的话,自顾自地说:传说天帝命古巫中的神医,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六人,持着不死药,带窫窳的尸体下昆仑。因为窫窳是不该死的,所以六位巫医要用不死药驱除死气,令窫窳再度复活。 那他复活了吗?我问。 复活了。老道士点头说:但却从人首变成了龙首,性情大变,不但喜欢吃人,还在十日并出的时候与大风,九婴一起作乱天下,所以后来被天神后羿追袭杀死了。 我听的目瞪口呆,而且心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想想,这里面怎么有股阴谋的味道? 沅陵老人没有继续开口,而是等老道把话说完。 老道士深吸一口气,想要把心里压抑的东西推开,并说:贰负与窫窳一样,都是人首蛇身。最古老的天神中,伏羲与女娲也是这般。我五行脉留下的古籍中曾提到,这是古天神中的一个分系。贰负为何要杀窫窳?老祖宗的古籍中也曾提出怀疑,因为与贰负合谋的危被从轻发落,驱逐出了昆仑山,没被杀死,反而贰负这位天神被天帝杀了。时日太过久远,谁也不能回到古老的过往,去查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这或许是跟老道学的,也或许是人困惑时的本能。我想了一下,忍不住问:臣子不死,当主子的却死了,难道是天帝想灭掉这一系? 的确有这种质疑。老道士点头:但天神与我们太过遥远,质疑也只是臆测。只是让人疑惑的是,古籍中记载,汉帝刘询在疏属山,发现了一个怪人。赤裸着身子,双手被头发反绑着,一只脚被铁锁住。没人知道这是谁,谏大夫刘向说出了贰负之臣危,谋害窫窳的故事。并说,天帝将危反绑锁在了疏属山。 刘询却认为其妖言惑众,就把刘向关了牢狱。刘向的儿子刘歆为了救父亲,说:“以七岁女子乳饮之,即复活。”汉帝刘询令女子以乳房喂那怪人,竟真的复活了,能言语应对,与刘向所说的一样。刘询大喜,才拜刘向为中大夫,赐刘歆为宗正。 危复活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消息。 老道看着疑似窫窳的巨大虚影,说:倘若古籍中记载为真,那合谋杀死窫窳的危的确逃过一劫,并因机缘巧合,在两千年前再度复活。而窫窳的死,就真成了天大的冤屈。 我一边震惊,一边摇头,因为许多人都觉得古人愚昧,就算是那些天神,也只是没开化的野人被神化了。可如果老道说的都是真话,那说明我们所了解的古神话世界,根本就肤浅的一塌糊涂。 窫窳的死,就算傻子也能看出猫腻来。第一次杀他的是危,而危根据记载显然不是类似贰负那样的怪物,更像是人类。 第二次杀死窫窳的是谁? 后羿! 大名鼎鼎的人类英雄! 而天帝是什么?他也是人,但昆仑山上的是天神,与人相比,所谓的天神就是怪物。传说中天帝就是开疆扩土的轩辕氏,这位把四方仇敌杀的一干二净才登天做帝的人,在攀上昆仑后开始洗牌难道不正常吗? 上位就杀人,简直是所有皇帝的必备技能了。 昆仑山上死气沉沉,连巨大的希有鸟都只剩下白骨。这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我突然间觉得,或许神话的衰落,就是因为人与神之间的争斗。而显然,人类胜利了。 这有些像电影,胜利的总是人类。只是那些跟随轩辕氏的人呢?或许神话时代终结,神仙时代来临的那段时期,就是轩辕氏麾下众人活跃的时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神话变成了神仙,简单一个字的改变,其中却或许蕴含了无数腥风血雨。这些,都是如今的我们所无法想象的。 我忽然觉得恍惚,忍不住看向虚影右侧的昆仑山。那高耸入云,直插天之尽头的神山,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但话说回来,老道的感慨显然是跑题了。沅陵老人似乎对窫窳的事情很在意,竟然一直没有打断。而且老道说的越多,他脸上的复杂之色也就越深。 待老道不再说话,沅陵老人微微低着头,像在思索。过了一会,他才继续说:是不是窫窳,还需要验证。毕竟传说中窫窳复活为龙首蛇身,又被后羿射杀。如今这一具,难说是谁,说不定…… 他摇摇头,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继续说:我们离的近了,看清尸体前站着两个人。那两个人,你们俩都见过。 我不禁哦了一声,当然了,是疑问的语气。 我和老道都见过的人太多了,但跟着一起进昆仑的真不多。看沅陵老人的语气,像是我们俩的熟人。 难道是陶天松?我大吃一惊,因为这个猜测太过惊人了。 之前猜测邪教就是独生脉,如今邪教升仙,天上又降了仙血仙尸。我以为陶天松死定了,难道他还活着? 是一个老头,和一个女人。沅陵老人像在提示。 我脑子里突然轰的一下,不是要炸开,而是感觉要晕过去。 一个老头一个女人,我和老道还都见过,难不成是…… 当初你们俩回南京没找到他们,是因为一开始没想到他会摆你们一道。可现在,你们恐怕也想不到,这两个人都进了昆仑,就站在那具尸体前面吧。沅陵老人说。 真的是他们!我惊的说不出话来。 对!没有错!当初那些奇异机器出现,让众人道力消散时我就该想到。这世上没有一个普通人比廖老更熟悉修行人了,也只有这个能探测到石兽,监测整个华夏地区能量的科学家,才有这种本事! 只是我没想到,他敢来昆仑,而且是和…… 我的脑海里,不禁浮起那个温婉如春风的女子。她很漂亮,却不像我父亲一样如不落凡尘的仙女。在她身上,有一种令人忍不住亲近的感觉。 我以前还在想,希望她不会和廖老一样是个坏人,不然的话,就太煞风景了。 但如今看来,她也是个骗子。从头到尾,从尾到脚,我都被她骗的溜溜转。 他们是要……我皱着眉头问。 不死药。沅陵老人沉声说:窫窳的体内还留存不死药气息,他们想取出来。 不死药……我张大了嘴:古巫神医……那巫法的波动…… 就是从那个女人身上传来的。沅陵老人沉着嗓音:来自古老的年代,最为纯粹的巫力。 天纲 第二百二十一章 巫(3) 大吃一惊这个词,在这段时间几乎被我用烂了。因为短短几天里,我经历了无数不可思议的事情。 从数万米的高山,到八方石岩中的骸骨,到黑山玄豹,再到邪教升仙,天降仙尸。这一切的一切,都像热锅里的凉水,炸的我是头皮发麻,脑子都要罢工了。 到如今,沅陵老人突然说廖仙儿身上有最古老的巫力波动,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那个温婉的女子是巫? 还是最古老的巫? 这怎么可能呢? 我忽然想起,当初在南京别墅居住的时候,曾有医生来为廖老和廖仙儿抽血。而廖仙儿告诉我,他们两人比普通人老的更慢。例如廖老九十多岁,却看起来和六七十岁的人没区别。 这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可在如今看来,所谓的奇怪简直太正常了。 一位从无数年前活到现在的巫,在她身上发生任何事情都不算什么吧。倒是廖老…… 他也是巫呢,还是别的什么? 我的疑问并没有打断沅陵老人的话,他接着说:我们看到,那个女人坐在巨大的尸体前不动,但一股股纯粹的巫力,却从她身上散出,融入尸体里。虽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在两个巫蛊长老的催促下,我还是带着他们过去了。 或许那时他们进行到最重要的地方,所以那个老头察觉我们的到来时,只回头看了一眼,并冲我们笑笑。我问他,你们是什么人?他笑着摇头,说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不过我们并没有利益冲突,还请你们不要打扰。 当时听他说那话,我还觉得奇怪。我不认识他,他却认识我?你也知道,我这人性子直,嘴里最是藏不住话。就又开口问,你们在这干什么? 那老头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因为旁边的女人身子忽然颤抖起来。一抹抹黑气从地下升起,而她身上却溢出黑色的光,想要将黑气压回地底。 这个时候,身后的两个巫蛊族长老忽然越过我向前走,一边走还一边激动的大喊:是巫力本源!最古老的巫力!你是巫女!她一定是巫女! 我知道他们在激动什么,毕竟我赶尸一脉,从根源上来说,也是传承于巫。而且,是来自剖尤大神的巫。沅陵老人说着忽然看向我,问:知道剖尤大神吗? 我点点头,说:听人提起过,就是兵主蚩尤。 什么兵主魔神的,那都是别人给的名号。沅陵老人摆摆手,示意不喜欢,然后说:传说剖尤大神生而有八只脚,四目六臂,人身牛蹄,铜头铁额。他吃的是铜铁沙石,因此浑身刀枪不入。 沅陵老人忽然看着我笑笑,像自嘲又像不屑地说:讲起来,剖尤大神也是类似怪物一般的模样,古籍上说他残暴无比,但我们这一脉却知道,他是个好神。众多战死的将士,都被他千辛万苦,令人以巫术送回故里≮我们备用网址:www.txt80.com 八零电子书cc≯,也由此产生了我们赶尸一脉。而这样为将士费心的大神,会是残暴的? 我沉默了,无法反驳。很多人都明白,历史由胜利者书写。我征伐你,斩杀你,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那么在胜利者笔下,失败者可以被安上各种恶毒名号。古往今来,这都无法改变。 这就是征战的规则,你可以不遵守,因为你是失败者。 沅陵老人摇摇头,表情显得很落寞,他说:所以那两个长老的激动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到如今这个年代,能修出巫力的人少之又少。现在看到最古老的巫,他们怎么能不激动?就连我都几乎把持不住,想冲上去问个清楚。 可就在这时,地上的黑气忽然唰的一下涌上来,从那个女人身上散出的黑光,一时不查竟然没能彻底压制住。我看到许多黑气涌入了两位长老身体内,他们的欢喜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从未听过的古怪音节。那声音像玻璃在摩擦,又像被分隔在不同的空间因而显得破碎断续。 在尸体旁盘坐的女人忽然转过身,手指点出两道黑光,直接击向两位长老的额头。我大吃一惊,招呼扎古衣就要去救。可这个时候,两位长老又发出那种古怪的音节,他们面前出现一个旋转的黑洞。洞里有各色气在旋转,黑光打过去,无声无息的就消失了。 我从没见他们俩施展过这么诡异的巫法,而且从黑气涌入身体后,他们俩身上不断发出咔嚓声,个子在几秒钟内就比之前高数十厘米。就连孱弱的身躯,都逐渐比我还要强壮。 我和扎古衣都看傻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巫蛊长老不断地向前走着,越来越多的黑气向他们体内涌去。而有一些黑气,甚至试探着向我们俩身上扑来。只是它们似乎有活动范围的限制,到离我们还有一米左右的地方,就折回头了。 说到这的时候,沅陵老人脸上还显出一丝后怕,就连扎古衣也少见的露出不安之色。沅陵老人像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司刀,说:到现在我还庆幸自己福大命大,如果多走出一米,说不定连我们俩都回不来了。那根本不是人能抵抗的力量,两个巫蛊长老身体发生变化后,我甚至不敢直视他们的背影。看着他们,我觉得就像在一看一座连接天地,看不到尽头的黑桥。太可怕了,那是一种能让你眼睛都爆开的气势。 不过那个老头也不笑了,他脸比我们沉的还厉害,而且他似乎也很意外。在看看旁边站起来的女人后,他冲我们大喊:都是你们!无缘无故引出来麻烦!该死! 我哪受得了这话,当下就要冲过去把他打出屎来!要不是扎古衣拦住我……沅陵老人哼哼着,脸色也很难看,然后说:那个老头后来又说起你们俩,反正就把你们俩也拉进来骂了一顿,要不然的话,我还不知道他们是谁,更不会知道他们是想拿不死药留下的精华了。 这下,轮到我脸色也难看了。再瞅瞅老道,脸沉的都滴出水来了。我不禁惆怅,真是躺哪儿都能中枪啊。 再后来,我看到两个巫蛊长老,不对,他们已经不是两位长老了。无论身形还是气质,甚至连样貌都发生了变化。沅陵老人脸色复杂地说:看着他们俩彻底变了样,我这心……唉! 在重重叹息一声后,沅陵老人又说:总之,他们俩手里也冒出了黑光,打向前面的尸骨。那个女人反应慢了点,没能拦住。 原本毫无动静,都快烂成脓水的尸骨,忽然冒出无数灰气。从它七窍的位置,有黑色的光吞吐个不停。接着,它身子一抖,竟然有巨大的虚影从体内冒出来。 沅陵老人看着远处的巨大黑影,说:就像你们现在看到的那样,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不过,我们也没时间理解了,因为那边三个人已经打起来。他们的攻击太犀利,打到哪,哪就消失一块,这可怎么呆。没办法,我和扎古衣抱着脑袋,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来了。 沅陵老人以自嘲的口吻,结束对之前事件的描述。他说完后,场面立刻陷入了静寂。没人说话,所有人都无意识地看着远处那高达数千米的虚影,大家都出了神。 过了一会,老道才第一个开口,他声音很低,更像在喃喃自语:看来古籍记载是真的,窫窳尸旁边有巫神医持不死药守护。但那具尸,到底是谁的,真是窫窳吗?昆仑活物都死绝了,为什么巫还能活下来,还抢走了巫蛊长老的身体呢? 或许巫与天神不同。沅陵老人说:能拿不死药的巫神医,哪怕在神话的时代,也应该有很大来历。他们或许是以另一种方式,保存了自己的,呃…… 沅陵老人想了想,用不确定的语气说:生命?总之,他们活下来了。我很怀疑,他们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所以只要身上有巫力的人踏入一定范围内,就会被夺走身躯,以供他们复活。 没错,不然的话,就算那个女人真是传说中的巫女,也保不住一个普通人。老道士说。 万一廖老不是普通人呢?我在旁边插嘴。 老道看看我,却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确定。 唉,来了一趟,什么也没拿到,却损失两个巫蛊长老。这让我回去怎么交代,妈的!沅陵老人又爆了粗口,看的出,他郁闷到极点。 我摸摸口袋里的蛟爷,心里也觉得沮丧。沅陵老人失去两位巫蛊长老,我呢?九丘移走了帝台去对付我母亲,而蛙妹被黑山玄豹带走生死不知,所有人里唯一得了好处的,恐怕就是蛟爷了吧。 这年头,人连畜生都比不过了,真是令人忍不住唏嘘。 昆仑山再次震动,这一次,我们远远的与之隔开几十里,受到的波及并不强烈。看着数万米的神山一阵抖动后,霞光似乎更胜了,我心里忽然在想,下一次入昆仑的时候,是不是就会看到古老的天神在俯瞰人间呢? 而这时,我们后方传来“嘶”的一声惊鸣。不是蛟爷那种吐信子的声音,而是像怪物以尖锐的嗓音在嘶吼。 我转头看,却见后方数百里外,有山在抖,红云密布,那边的天都像燃了起来。 天威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日千年 紧接着,一道黑光从天而降,遥遥的向着西北方飞去。 怎么回事?我惊奇地问。 老道转过身去看,摇头说:不知道。 看来昆仑附近除了黑山老妖外,还有其它东西活着。沅陵老人看了一眼窫窳虚影,又看看后方要燃起来的天,说:我们离开这里吧。→文·冇·人·冇·书·冇·屋← 现在就离开?我感觉有些惋惜,好不容易才进来,这就要离开吗。 如果碰上什么怪物,你对付的了吗!沅陵老人眼珠子一瞪,说:不想死在这就抓紧走,这破地方,我是一秒钟都不想呆了! 老道也没有反对,他点点头应是。这两个大人物都要走,我还能说什么,只好问:那我们怎么离开? 老道看着我,说:这一次,由你带我们离开。 我?这话让人吃惊,我有什么本事,能把他们带出去? 忘记你的道法了吗。老道士面色平静,说:以意志打开一扇门,带我们走出昆仑,这对你来说,不难。 我摸摸鼻子,感觉有些不安。虽然知晓八索道法以意志为主题,但靠我那半桶水的道力,能成功打开通往人间的道路吗? 老道,沅陵老人,扎古衣都齐齐地看着我。这种情况下,即便心里忐忑,我也只能咬牙试一试。 行!一定行!我暗自鼓劲,接着一手向虚空点去,口中轻喝一声:承天! 体内的道力在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全部涌向指尖。我感觉自己手指上像吊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不仅难以提起,还抖个不停。前方像有一个点,只要我指尖点上去,就可以打开通往人间的大门。但手指重的吓人,我脑子里忽然浮现九丘一脉双人背山的画面,他们已经去对付我母亲了,难道我去连一扇门都打不开吗? 这让我心里突然升起一股狠劲,顿时咬牙切齿的一指向前点去,同时大喊一声:开! 当指尖落下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点在了什么东西上。那东西有些柔软,像水,却又点不透。同时,耳边响起轻轻的一声“咚~” 虚空中,一片涟漪泛起,青色的漩涡在眼前迅速放大。从漩涡中,我仿似闻到了青草和泥土的芬芳,那是属于人间的味道。 我心中大喜,连忙回头就要喊成功了一类的话。却冷不防屁股被人踹了一脚,立刻就听到沅陵老人的声音:屁话这么多,就是欠踹。 我脚下一个跌荡,摇摇晃晃向前冲了几步,差点就脸朝下栽在地上。手足无措的到处乱抓,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再抬头看时,周围尽是大山和茂密的树林。耳边时不时有鸟兽鸣叫,这一切,都让我感觉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不过,后脑勺传来的声音,就让我觉得不那么和谐了。 你这臭小子,拿去煮稀饭都不够用的道力,也敢东张西望。改天我好好敲打敲打你,让你知道什么才叫修行。 我转过头,看着沅陵老人在那嘟囔着,却只有讪讪地笑。这老人比我大那么多,由得他说几句又能怎么,更何况,两名巫蛊老人的死,肯定让他郁闷坏了。 这里……你倒是会选地方。老道士看着我说。 啊?怎么了?我连忙问。 走不了多远就到沅陵县了,下次你最好瞄准点,直接把我送回房间,不然还得踹你几回屁股!沅陵老人哼了哼,一马当先在前面走。 我忍不住吐舌头,还把您送回房间,干脆我直接给你送床上得了。这老爷子,真是年纪越大脾气越怪。 回到沅陵县城,这里还和之前差不多。沅陵老人认识的人,或者说认识他的人实在太多了。老人走在路上,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个个都面带笑容,毕恭毕敬的。看的出,老人在这个小县城里,威望很高。 走在路上,老人颇有些得意地说:老子从54年第一次来这,到现在都住有七十年了快。别说这群毛头小子,就算那些年纪大的糟老头子,比我辈分高的也没几个。我们老司一脉,可是……哎?念喜!念喜! 老人说着忽然扯着喉咙喊起来,我抬头看,正见杨宗胥招呼人抬着几个酒缸从店里出来。 呀,爹!听到老人呼喊,杨宗胥抬起头,脸上尽是惊喜之色。他立刻跑过来,凑近了上上下下打量沅陵老人。 看个屁看!我又没死……哎,不对,这么说我就不成个屁了!你个混小子!沅陵老人上去就是一巴掌。 杨宗胥挺脑袋挨着,脸上带着委屈,但随后立刻又欣喜地说:爹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怎么,那两个老家伙的蛊虫碎了,你就认为我也死了!沅陵老人没好气地说。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杨宗胥一脸喜意,接着又带着复杂之色:那两位,真的…… 沅陵老人嗯了一声,他叹口气,说:是我不好,没能……唉,算了,这个回头再说,你在这干什么? 买酒啊,酒窖不是被那东西喝……对了!杨宗胥忽然看向我,一脸赫然地说:天佑,是哥哥对不住你。那两个小东西突然跑没了影,我找很久都没找…… 没事没事,它们是去找我了。我连忙说。 哦?杨宗胥有些吃惊地看看我,然后点头说:那就好,我这可愧疚好几个月了,差点就…… 什么几个月?你脑子糊涂了是不是!沅陵老人又是一巴掌打过去。 啊?杨宗胥挨了一巴掌,却还满脸疑惑地看着老人。 看个……呃,看什么看!沅陵老人临时变口,说:我们才走几天,怎么到你嘴里就几个月了。这要多走几天,你是不是就跟人说我百年都过了! 呃?杨宗胥脸上的疑惑更加明显,他看看沅陵老人,又看看我们,然后迟疑着,犹豫着,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只走了几天? 屁话!沅陵老人又是一巴掌要扇过去,杨宗胥连忙往后一腿,说:爹,我可没说谎,你们真走了几个月。到现在,我算算……呃,应该是第七十九天?这么长时间,连爷爷都没事念叨,不信,你回去问他老人家! 问个屁!沅陵老人哼了哼,说:我脑子又没浑,走了几天还不知道吗!你小子少跟我废话,说!是不是…… 前辈。老道在后面忽然搭话,在沅陵老人转头时,他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古言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我们去了昆仑,或许…… 沅陵老人愣了愣,然后他转过头去看杨宗胥:真有七十九天? 真的真的!杨宗胥连连点头。 他大爷……沅陵老人愣着脸骂一句。 谁也不知道他骂谁的,因为我们都被这件事震住了。 从离开沅陵到回来,顶多用去六天左右。可现在却有人告诉我们,时间过去了七十九天?在不冻泉那几天,显然不可能造成这种诡异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昆仑。可是,如果昆仑与外界的时间不一致,那地府呢?我们当初在地府可呆了很久啊,怎么一点状况都没发生? 这个疑惑,老道也给出了答案:封地之锁尚未被破坏,天纲轮回还没运转。以这样的情况来看,或许地府复苏要比我们想象中快很多。 老道看我一眼,说:就算以八索的道法,以后想再入地府,恐怕也很困难了。古籍中记载,地府只有神人鬼物可入,我们却以凡人之躯入了那,显然是与古籍所说不符。如今看来,这一切有了答案。 我不禁默然,老道说得很有道理。可是这样一来,母亲打开封地之锁的缺口,岂不是造成了连锁反应? 我想起老道之前推测说,天神是从昆仑诞生。如果昆仑真是一天可比人间一年,那过个几十上百年,古神话世代是不是又要重现了?以我的身体状况,起码也能活到七八十岁。五十年后,难道我可以看到人类科技与古天神的碰撞? 太科幻了……我顿觉脑袋一阵眩晕。 难道八索老祖封印天地,是为了人类不再受天神俯视?真是这样的话,母亲做的一切,不是和老祖宗完全相反。 难怪爷爷气成那样,就连死的时候,都没提过我母亲一个字。 现在各苗各寨的人都在家里等着呢,就是为了确认蛊虫碎掉的消息是真是假。爹,你们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杨宗胥一脸疑惑地问。 这事说来话长,等回去再说。沅陵老人脸色微苦,叹着气向前踏步。 杨宗胥招呼人抬着酒缸与我们一起,我和他并肩而行,好奇地问:杨哥,真过去那么多天了? 当然,这还用骗你们吗。杨宗胥很肯定地说。 我哦了一声,又问:那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事倒挺多的,一时间也不说清。就像星罗棋那一脉,听说他们在地府一役损失惨重后,却突然挖出了祖传的星罗真棋。现在他们满天下的找星罗棋盘,搅出不少事。 我们说着走着,很快走到了老宅门口。院子里闹哄哄的,一听就知道有不少人。沅陵老人二话没说,推门走了进去。我跟着进去时,却看到门口的墙边,有一个看起来大约六七岁的小男孩,正探头探脑的扒着墙角朝这边看。 见我看他,小男孩脸上有些惊慌,立刻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这孩子,真是好奇心重。我摇摇头,走进院子里。 天威 第二百二十三章 怪事(1) 院中的确有很多人,多数穿着各种少数民族衣饰,什么颜色都有,看得我眼花缭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准备民族大合唱呢。 我刚进院子,就听沅陵老人大吼:问问问!问个屁!老子就算是个屁,你也得等屁歇歇!都给老子闭嘴,叽叽喳喳的跟麻雀儿似的,没见过我还是没听说过死人!什么大不了的破事,滚滚滚,一边儿呆着去! 看来爹今天脾气够大的。杨宗胥咂咂嘴。 我叹口气,说:能不大么,要换成我,说不定比他还…… 少说话,不累就是修行,累了就去歇着。老道在后面开口。 我翻个白眼,这老头,真把自己当教导主任了!哥都初中毕业好多年了好不好! 对了,幡然怎么样?我问。 杨宗胥点点头,说:比以前好多了,就是总喜欢一个人坐着发呆,跟她说话也时理时不理的。你们走那么久,我有时也听她念叨,喊着喊着你们的名字就哭。唉,这丫头也挺可怜的,你没事多陪陪。 知道了。我应了一声,然后问老道:你要不要一起去看她? 老道沉默一会,说:你先去吧。 我知道他心里还有些隔阂,就没多劝,循着小美女的房间就过去了。 打开门,立刻看到一个消瘦的身影坐在板凳上。她双臂交叉,把下巴顶在那里,然后向窗外看。外面尽是商贩行人,也不知她在看什么。 也许是看出了神,连我推门走进来,她都没动静。看她比之前瘦那么多,孤寂凄凉的背影,让人忍不住心里发酸。 我走过去,还离几米的时候,轻声喊:幡然……你…… 一句话没说完,她猛地一回头。在愣了几秒钟,椅子突然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却是被她一手用力拨开,然后那消瘦的身子,就窜进了我的怀里。 哭泣声,在怀中响起,我听到她一边大哭一边说:我以为你们不回来了!我以为你们不回来了! 我拍拍她的后背,感觉入手尽是骨头,这丫头真是瘦的厉害。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回来了,别哭了。我一边拍一边轻声安慰她。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我又想起了蛙妹。我们都回来了,可蛙妹却没回来。唉,也不知它怎么样了,那黑豹子到底是吃它还是养它? 好不容易把小美女安慰的不哭了,为了转移其注意力,我便把入昆仑之后发生的事情告诉她。邪教升仙,而后天降天尸没有让小美女过于惊讶,反而让她无比愤恨地说:死的好!她们全都该死! 我呃了一声,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因为根据猜测,邪教很可能就是独生脉。虽然没人有这个证据,但很多事往往不需要证据,因为我们不是法官。 院子外面的吵嚷声越来越大,沅陵老人气急败坏的大喊大叫着,却难以听清到底说了什么。我回头看一眼后,又转过头,却见小美女一脸愣神地看着我。 我以为她不是故意的,可互视几秒钟后,她还是那样看。这让我觉得脸发烫,简直羞涩的难以自拔,心中的兴奋像沸腾的开水一般咕嘟起来:你这是要把我当旺仔一样喝掉吗?是要喝掉吗?要喝吗? 你们不会死的对不对?小美女忽然问。 我顿觉一头冷水泼了下来,呃了一声后,说:不会的,我们都会好好活。 好好活……小美女转过头看向窗户,后背满满的写着文艺范儿:什么才算好好活……我都不知道怎么活。 呃,好好活……就是做有意义的事。有意义的事,就是好好活……啊呸!我差点咬着自己舌头了。 这时候,窗户外忽然传来几声喊:大姐姐!大姐姐! 我往前走几步探出头看,却见一个小男孩站在不远处喊。一见到我,他愣了一下,然后看看窗户。这个小男孩,正是我之前在门外见到的那个。 我看向小美女,问:你认识? 小美女轻嗯了一声,说:最近经常来这边陪我说话,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唉…… 我冲那小男孩招招手,喊他过来。他迟疑了一阵子,又看看小美女,才磨磨蹭蹭地走过来。 我看他衣服并不是很干净,甚至显得有些破旧,这在沅陵县可不多见。 你家住在这里吗?等他到了跟前我问。 小男孩看看小美女,然后摇摇头。小美女手在右边拨了一下,将一盘菜推过去:吃吧。 小男孩看着我,犹豫着没敢伸手。我不禁觉得愕然,原来是个小乞丐。这年头,竟然还有这么小的乞丐,难道附近有拐卖人口的? 我向窗户外扫视,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但话说回来,真有拐卖人口的乞丐头子,他敢让乞丐来沅陵老人这讨吃的? 以老人的性格,遇到这事,说不准直接把人贩子一巴掌拍死了。 你从哪来的?我把盘子拿在手里,小男孩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我笑了一声,把盘子递出窗户:吃吧,如果不够我再帮你拿点。 小男孩愣了愣,看看小美女后才接过来,然后一边用手扒拉饭菜,一边含糊不清的说谢谢。我看他吃的又急又快,心里也觉得十分可怜,就又问了一遍:你从哪里来的?你父母呢? 小男孩的动作停下来,他看看我,摇摇头,又边扒着菜边说:没了,我不知道自己从哪来的,记不清了。 这显然是个谎,我又不是三岁孩子。禁不住翻个白眼,对这种古灵精怪的小孩子,我没什么太大兴趣。便对小美女说: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我看你也好久没出去过了吧。 小美女只摇头,不说话。看着她不再那么明亮的发丝,我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过了会,小男孩把东西吃完,将盘子递还回来。 谢谢!他大声说。 我笑了起来,这孩子,还挺懂礼貌的。 但紧接着就听他说:不过我没骗叔叔,我真不记得自己从哪来了。哦,大姐姐说,我这叫失忆。真的,我不骗人!不过我认识大姐姐。 呃?我听的有些糊涂。 他说认识我,还说有人让他来找我。小美女突然插话。 找你?我看看小男孩,他顶多有七八岁,谁让他来的? 谁让你来找她的?来找她做什么?我问。 小男孩抹了一把嘴,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啊,就是在梦里见过一位叔叔,他让我来这里找大姐姐,还说,东西都放在……哎,这个不能告诉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梦里……是坑里吧! 这孩子一定是脑子摔坏了。我摇摇头,说:回去做梦的时候告诉你那位叔叔,说大姐姐搬家了,让他有事自己来,我们住在花果山水帘洞六百零一号C兔…… 你干什么呢……小美女轻打了我一下,然后看向小男孩:你一直都不告诉我是什么东西,我怎么陪你去拿呢。 小男孩一脸苦恼的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啊,不过那位叔叔没让我们现在去拿。哎呀,我要去忙了,叔叔和大姐姐再见! 小男孩说完,一溜烟地跑了。我不禁挠头,喊我叔叔,喊小美女姐姐,这是讽刺我长的太成熟,还是要我占小美女的便宜? 不过话说回来,他要真失忆了,还是从外地来专门找小美女的,在这里又能忙什么? 去……没心机的小骗子! 低下头,小美女仍看着窗户出神。我想和她多聊聊,以缓解她郁闷的心情,便说:你不会以为他说的是真话吧? 也许吧……小美女这样回答着。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下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院子里一直都闹哄哄的,到最后似乎很多人互相吵起来,跟开批斗会似的。我甚至还听到沅陵老人在走廊里破口大骂:这帮孙子,改天非得好好收拾一顿,真是嫌家里地小,竟然跑我这吵架来了!晚上甭听他们的,什么好酒好肉,就去地里给我拔点野菜剁了撒上盐,娘的,白水管饱!馒头?吃个屁的馒头!对了,你给我看好,谁不愿意吃想跑出去自己吃的,给他们捎话,一人带两斤肉给我回来,不然屁股给他们打开花! 我听的忍俊不禁,沅陵老人的个性实在太可爱,不给人家弄好吃的,还让别人给他带好东西回来。但话说回来,这群人也不是专程跑来吵架的,要我看,更像默哀一阵就准备聚餐了。 听说有些地方,人死是喜事,不仅不能哭,还要大笑呢。说不准,这里也有这规矩。 风俗观念不同,这个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各家有各法嘛。 随后几天,倒没什么特别的事。来的人逐渐都散了,老道依旧潜修。邪教没了,石兽没了,他似乎连怎么找师弟都不知道了。偶尔见他,也脸板的像青石。 我唯一的乐子,就是每天去跟小美女说话。 那个小男孩天天都来,我怕小美女为了让他吃饱自己不吃,便每天让杨宗胥多准备了一份。这个小孩子,杨宗胥也见过,他说的确不是沅陵县的人。县里的孩子,几乎没他没见过的。 不过最近肉菜多了,据说县里不知传来什么怪病,好多牲畜无缘无故的死掉。没办法,各家各户都把牲口贡献出来。一时间,肉价低迷,素菜反而贵的离谱。 我天天一边吃红烧肉一边想,这日子,可真应了一句话:吃不起土豆茄子,我还吃不起肉吗! 天威 第二百二十四章 怪事(2) 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称得上好消息的就是,小美女情绪逐渐稳定。只是与先前那股蛮横风格比,现在的她,就像春风一样。悄悄的,静静的,偶尔让你感觉到冬季的萧瑟,那也只是无意中散发出来的。 她本身就很漂亮,一旦安静下来,抿着小巧红润的嘴唇,捧着下巴,让因为很久没出门而略显苍白的细嫩脸蛋朝着窗户时,你会觉得像在看一副完美的艺术品。 偶尔我会和她一起在外面的街道晃荡,但也只限宅院门口这条街。她已经不喜欢繁华而具有强烈现代化气息的街道了,说那很陌生,会觉得害怕。甚至就连这条老街,她也常常下意识躲在我身后,小心翼翼的,垂着头,轻点着脚尖行走。仿似怕声音稍大一些,不仅会吓到别人,还会吓到自己。 这样一个姑娘,无疑是惹人怜爱的,谁让男人天生都有保护欲呢。 不过每每看到这样的小美女,我总会想起廖仙儿。 那个与廖老一起,在昆仑斗古老的巫神医,抢夺不死药的女子,真是我认识的廖仙儿吗? 一直到现在,我还希望不是。 移出帝台的九丘没有消息传来,邪教升仙后,天下似乎都安静了。就连沅陵老人每天都无所事事的陪在那位老人旁边晒太阳,杨宗胥么,就是提酒买菜的命。 柳毅那几个人,我再没见过,也不知沅陵老人是怎么教徒弟的。 最让我担心的人是老道,因为他每天都安静的吓人,除了吃饭能看到他外,其它时间,都房门紧锁。 他说是在修炼,但我却知道,他还有不多的寿命。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不去找师弟,反而在沅陵老人这逗留,显然是不正常的。 会不会是得了抑郁症?我猜想着。 而没了邪教,我也不好意思去问消息,对于母亲与九丘之间的争斗,一无所知。偶尔想起用道法查探一番,却只能看到一片模糊。 妈的,天天吃肉,天天吃肉!给老子弄点野菜来,你是把我当虎豹喂了怎么的!沅陵老人又在院子里叫嚷起来。 杨宗胥委屈的辩解声紧跟着响起:我也没办法啊,现在各家各户都把素菜收起来了,谁也不舍得卖。满大街都是肉,便宜的像白送,要不,我去市里买? 算了算了,凑合着吃吧。娘的,这都什么怪事,好端端的,怎么都死了呢。沅陵老人气冲冲的骂了一句。 我看看桌上,那里摆着一盘鸡和一盘红烧肉,这东西,现在真是要把我出吐了。小美女虽然没恢复以往那般开朗,可对天天吃同样的东西,还是忍不住皱眉。 这时,窗户外一个小小的身影冒出来。小美女二话不说,直接把盘子递过去:吃吧。 小男孩接过来,眉开眼笑的扒拉着饭菜。我看他吃的香,自己却觉得肠胃都在翻腾。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怎么每天都像吃不饱一样。小美女趴在桌子上说。 饿嘛……小男孩回了两个字,又低下头猛吃海塞。 几分钟后,他把光溜溜的盘子递还回来,问:大姐姐,你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去拿东西呀? 小美女看看他,忽然笑起来,说:等你告诉我,那东西是什么的时候。 小男孩脸立刻皱起来,说:我也不知道哎,梦里的叔叔没有告诉我。哎呀,不过无所谓啦,叔叔说东西拿不拿都行,以后我自己取也可以。我只要一直跟着大姐姐就好啦。 呵呵,好啊。小美女笑了一声,但随后又叹口气。 我知道她又想起老妇人和死去的独生脉众人,这种心结,不是别人能帮忙打开的。现在的我,只能帮她转移话题:小家伙,吃完饭又要去忙了吗? 小男孩这几天与我混的熟悉了,当下立刻看着我点头:是啊,好忙的! 哦,那你都忙什么啊?我问。 吃饭呀。小男孩说。 我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吃饭也能算事,真不知要忙到什么程度。 你可真能吃啊。我笑着说,再看看他,忽然觉得,这家伙比之前见到的时候,似乎要长大不少。 看来你伙食不错啊,在我这里吃完还跑别的地方吃,连个子都长高了。我说。 嘿嘿,饿嘛。小男孩笑嘻嘻地摸着肚子,他身上依然脏兮兮的,像好多天没换过一样。我找老道要了一些钱给他买衣裳,可当天就又破旧了,差点没把我气死。 不过这孩子长的很有灵气,微长搭在额头的头发,乌黑乌黑的,日光下,像闪动着黑色的光。那双眼睛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又大又亮。整张脸都显得古灵精怪,是个可爱的小孩子。这也是为什么他每天都来,却没人赶他的原因。 与我们又聊了几句,他挥挥手,说:叔叔,大姐姐再见,我要去忙啦! 去吧去吧,小心点。我冲他摆手。 我很厉害的呦,因为我以后要保护大姐姐的!小男孩嘻嘻笑着,转身跑开了。 我摸摸鼻子,真是人小鬼大,这么小就知道泡妞了。想当年我这么大的时候……唔,可能被我堂哥揍的到处跑吧? 很可爱吧。小美女忽然说,她转过头看我,好奇地问:你小时候也会这样吗? 哪样? 遇到漂亮的女人,就说要保护她。 呃,好像没有吧……我迟疑着说。 真没有? 嗯,没有!很肯定的语气,怎么也不能让眼前这姑娘以为,我从小就是花花公子。 真不是男人!小美女转回头。 我被这话噎的猛翻白眼,男人就一定要从小开始保护美女么,那要超人做什么!要奥特曼做什么!要黑猫警长做什么! 这时,房间门被敲响,我走过去打开,却见是老道站在那。 我出去一趟。他说着,眼睛向屋里瞥了一眼。 知道了,什么时候回来?我问。 不知道。 呃,干什么去? 老道沉默两秒钟,摇头说:回来再告诉你。 我嗯了一声,反正邪教不存在了,老道出去也不会找人拼命。虽然对他突然要离开觉得好奇,但我还是没多问。 老道再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后,转身向院子里走,估计是要和沅陵老人说一声。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禁猜测,这老头跑过来跟我说要出门,其实是想看小美女一眼吧。真是人越老越固执,想看直接说就是了。 怎么了?小美女走过来,她看看院子里的老道,问:他要干什么去? 不知道,应该没什么大事,放心吧。我说。 小美女嗯了一声,又多看两眼,才走回去。这俩人的关系,比以前好的太多,时间能改变的事情太多了,这一点我很庆幸。 随后,老道离开,一切又归于平静。 而直到第二天早上,老道一直没回来,我有心用道法查探,却又觉得这像在侵犯个人隐私。想了想,还是决定再等等。 外面的街道吵吵嚷嚷,我走到院子,正见杨宗胥提着酒菜,和沅陵老人说着什么。走过去,正听见杨宗胥愁眉苦脸地说:这回可好,死的牲口越来越多,听说从省里请来的专家也查不出原因。不过我去了一家查看,却发现有点怪。这些牲口的皮肉都有些萎缩,精魄消散…… 看来这地方又出了什么鬼怪。沅陵老人哼哼一声,说:敢来这里作乱,可真是稀奇。 这鬼怪之事可几十年没出过了,怎么会突然冒出来。杨宗胥说。 可能是那什么锁弄的,反正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既然扰到这里的街坊邻居,你就放手去查。什么狗屁专家,精气流失,他们能查个毛啊!沅陵老人没好气地说:对了,你大哥最近捎信来了没有? 呃,没有,最近在调研,好像挺忙的。杨宗胥说。 这小兔崽子。沅陵老人呸了一口。 回头我让他给您打电…… 打个屁!沅陵老人骂了句:我就要信!娘的,连写信的功夫都没有么,早知道我当年…… 嗯?摇椅上躺着的老人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沅陵老人脸色一变,连忙转过头哈哈大笑,说:好好好,知道你疼那宝贝孙子,不过好歹我是你徒弟,教训下自己的儿子不行吗。 摇椅上的老人低哼一声,没说话。沅陵老人一脸郁闷的冲杨宗胥挥手: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赶紧把那什么什么玩意揪出来。 我在一边听的直乐,见杨宗胥转身要走,连忙追上去问:杨哥,你这是干嘛去? 去看看那些牲口,不然咱们以后真得全部吃肉。哦,说不定连肉都吃不上了。那群专家查不出原因,说可能感染了什么不知名病毒,人吃了也许会发生危险,准备把全县的牲口都隔离,死掉的全部烧掉呢。 这么严重。我有些吃惊,赶紧说:那带我一起吧,我都快闷死了。 唔……杨宗胥看看我,然后点头:也行,跟我走。 我们俩并肩出了门,走不了多远便拐进一家住户。没进门就听见有人哭喊:哪个杀千刀的啊,害了我的狗啊!好死不死的,让我怎么活啊! 我听的无比汗颜,脑子里自动就冒出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地上扑腾着两条腿,眼泪哗哗喊天骂地的模样。 天威 第二百二十五章 怪事(3) 杨宗胥走进去,直接喊:呦,张嫂,还哭着呢。起来吧,再哭它也回不来了。 被他唤作张嫂的女人,正蹲在地上,一把一把的抹着眼泪。她看着约有四十来岁,略显肥胖,上面穿着黄花透红的褂子,下面穿着灰色的长裤,看起来,如寻常的农村妇女。这样的衣着打扮如今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在偏远地区,还算常见。 而在张嫂蹲着的地方,离她不过十来厘米,一只灰色杂毛土狗静静地躺在哪。它舌头伸出来歪在一边,一双狗眼如今没了神采,四蹄蜷缩着,浑身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行了,早上就听你在这喊,怎么这会还哭着呢。去洗把脸,我来看看。杨宗胥说着,蹲下身拨弄那狗的耳朵。 张嫂哽咽一阵,也不离开,看着他伸手把狗头拨来拨去。这时,屋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他手里端着一个茶杯,递过来说:小杨哥怎么过来了,来,天冷,喝口水。 还别说,如今这季节冷飕飕的。我们从沅陵走的时候才刚到夏季,可从昆仑出来,冬季都快过去了。 杨宗胥把杯子接过来,也不嫌那杯子破旧,一边嘬了小口,然后端着杯子问:什么时候死的? 这一问,张嫂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那个中年男人脸色难看,一把捞住她的胳膊用力往上提:回屋去,哭哭哭,就知道哭! 行了行了,又不是外人。杨宗胥摆摆手,又问了一遍:什么时候死的? 可能是晚上吧,也搞不清楚,反正第二天一早起来看,就成这样了。中年男人回答说。 哦……杨宗胥应了一声,然后摸索一下口袋,掏出几张符纸。他手一抖,符纸无火自燃。这一手,让我惊讶,而旁边的夫妻俩倒不算很惊奇。 杨宗胥一手将符纸甩到狗身上,另一手摸出司刀,遥空像随意的滑了几下,然后对准狗的脑袋砍了下去,同时嘴里大喝:斩! 不过,他没真把那狗头砍下来,而是停在了半路。几道燃着的符纸接触到狗身上毛发后,安静的燃烧。但令人惊奇的是,那毛发没有被点着,好像上面燃着的火与它之间,还隔着一层什么。 杨宗胥把司刀收回来,一手抓住几道符纸,放在手心搓了搓。再张开时,连灰都没了。这真跟变戏法似的,看的人目瞪口呆。 行了,有空就把它葬了吧。杨宗胥站起来,把杯子递还回去。 不会,不会有什么事吧?这里最近出了不少…… 没什么大事,再说了,我干嘛来啊?还不是我家老爷子看出来了。杨宗胥摆摆手,打断了对方的问话。 那就好,那就好!中年男人脸上一喜,连连点头:你家老爷子知道这事,我们就不担心了。 杨宗胥嗯了一声,带着我转身出了门。我回头看一眼地上的死狗,出了人家后小声问:看出什么来了? 有点麻烦。杨宗胥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说:有些像阴魂丧失,哦,简单的说就是魂魄没了。不过我刚才捏了几下,里面的血肉都缩水了,像精华被吸走一样。 吸走?难道是吸血鬼?我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想法,但立刻就给排除了。先不说有没有吸血鬼,就算有,它敢来这?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的不耐烦了! 和我之前看的情况差不多,看来想查出动静,得等到晚上。杨宗胥说。 我对这些一窍不通,只是出来跟着凑热闹,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回去后,他免不了又被沅陵老人借题发挥训斥一顿,不过杨宗胥也习惯了,笑嘻嘻的提着酒倒好端过去,场面立刻就和谐了。 而到了晚上,杨宗胥才来喊我出去。我出了房门往外看,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院子里,沅陵老人还陪着那位老师傅说话,见我们出门,他连头也没抬。 我们去哪?看他出了门直接右转,像已经知道目的地,我不禁好奇地问。 现在全县还活着的牲口,不管猪鸭牛羊鹅还是别的什么,都被集中起来隔离了。如果真有什么鬼东西,晚上肯定会去那,我们等着就是。杨宗胥说。 我们顺着街道走,一直出了县城,前面是大片的山丘。隐约可以听到狗吠声,还有牛羊一类的牲口活动弄出的声响。 那里隐有人影,都是市里派来的人联合当地的派出所民警,防止这些活物被人偷走。 杨宗胥带着我走过去,离了有一百多米远就停下来。然后他摸出几块布铺在地上,说:坐下休息吧。 我嗯了一声,坐在他旁边。杨宗胥看看我,像在好奇:这种事一般人都想躲,觉得麻烦,怎么你还愿意出来? 我说:无聊啊,反正没事干。而且……哈哈,也没什么,就是想看个新鲜。 杨宗胥哦了一声,没再说话。我们俩在一处小山包后面坐了很久,我都要睡着了,忽然被杨宗胥捣了一下。 怎…… 我只说出一个字,就被他轻拍了一下胳膊,立刻反应过来把嘴紧紧闭上。接着,我静悄悄的转过头,向牲畜隔离区看。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不远处出现,他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狂奔,动作灵敏的不像话。如果不是那明显的人形,我都以为他是妖怪了。 我回过头,却听杨宗胥压低了嗓子说:继续看。 我点点头,把头转回去,却见那小身影已经冲进了牲口群。而让人惊讶的是,整个隔离区里少说几百只各种牲口家禽,此时竟然没发出任何声音。 而几分钟后,我听见微弱的噗通一声,像什么东西摔倒在地。 而这时,杨宗胥如离弦之箭从我身边窜出来。一看他动了,我哪还能继续坐着,赶紧爬起来跟上去。 我们俩弄出的动静不算小,有守夜的民警立刻大喊:什么人! 而隔离区内,一个小身影忽的窜出来,一见我们,立刻掉头向山林里跑。 杨宗胥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符,抖手点燃后,一手舞动司刀,嘴里念着不明意义的字句。 看着他跳大神一般的舞动,我有些想笑,又觉得事情更加诡异了。 那几张符纸在半空就燃了个干净,远处的小身影忽然噗通一声趴倒在地。杨宗胥停下身体的扭动,又快速向前冲。一边跑他还一边冲那几个民警喊:是我,你们都回去! 那几个民警听出他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向刚搭建没几天的简易屋跑。我一边狂奔,一边感叹杨家在这里的威望。 这时,几道青烟从地下升起,隔着老远,那么黑的夜都能看清。原本在地上匍匐的小身影,逐渐融入地面,在杨宗胥赶到前,彻底的消失了。 我们俩跑到那时,只能看到空无一物的地面。杨宗胥往前走几步,围着出现异状的地方转悠,边走还边低声念:真是怪,这是什么东西。 怎么了?我问。 看来那鬼东西还不止一个。杨宗胥低哼一声,说:不过下次再让我见着,非抓住不可。可惜老司的法我还没完全学会,不然完全可以追踪到它们。 我本想用道法帮他找一下,但想了想,这似乎太伤人面子。杨宗胥为人不错,让他尴尬的事,还是不做为好。 因此,我们当晚无功而返,不过能确定的确出现怪东西,倒是个好消息。起码,我们有了头绪。 接下来几天,我们每晚都来牲畜隔离区,不过到第三天的时候,才又见到那东西一次。只是这一次,那东西学精了,直接从隔离区把牲畜弄走。等我们看到青烟升起再消散的时候,已经什么也找不到。 这下,杨宗胥可气的够呛。不过他特意叮嘱我,不要把这事告诉沅陵老人,说一定要自己搞定。看得出,他是想给自己争面子,这是人之常情,谁不想在爹妈面前露回脸。 不过,我也没心情关心这个,因为一直到第四天的时候,老道依然没有回来。 就连小美女都忍不住问我老道去了哪,我只能说不知道。 正琢磨要不要用道法看看时,杨宗胥忽然敲响房门,喊:天佑,有人找你。 哦?谁啊?我好奇地走过去,在沅陵我可没熟人,谁能来这找我? 打开门,我惊讶地发现,门外站着的是一个不算熟的男人。他一脸阴柔之相,三角眼,鹰钩鼻,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个人的名字放在修行圈,却算得上有名有号。 行尸脉当代家主,宇文英! 你,你怎么会来这的?我疑惑地问。 宇文英看了看屋里,冲好奇走过来的小美女点头示意,然后才说:魏擎苍失踪了。 啊? 还没等我消化这个消息,宇文英又张嘴说:噶木以为是秘尸脉做的手脚,因此去理论,被打断一只手,囚在了山里。 我的心逐渐沉下去,隐约有了不详之感。 宇文英脸色有些难看,说:前几日我来送过消息,高人去了,但…… 他怎么了!小美女忽的挤开我,从屋里冲出来。 宇文英苦笑一声,说:秘尸脉刚好有一只成形的绿鬼尸在那附近,高人一时不查,所以…… 你!小美女指着鼻子就要冲上来。 我连忙拦住他,却听宇文英说:不过最近有紫符天尸出土,钟九天带人去了,而秘尸脉一向与我们三脉不合,自然不会任由他拿走紫符天尸。所以现在那里没多少人看管,你看…… 我抱着小美女,不让她一巴掌抽宇文英脸上,但如今,我却想亲自动手。难怪老道不肯告诉我去干什么还连续几天都不回来,竟然是去管那破事去了! 天威 第二百二十六章 崭露头角(1) 他现在怎么样了?我问。 那边沅陵老人似听见了消息,也走了过来。宇文英说:虽然被绿鬼尸伤了,但秘尸脉有所顾忌,并没有对高人下死手。现在的情况,还算好,但等紫符天尸被秘尸脉抢到,可能就很难说了,毕竟那东西…… 宇文英欲言又止,紫符天尸以前老道曾提到过,是钟家天尸的镇族尸。紫金青三种,各有所强。而其中以阴府紫焰为攻击手段的紫符天尸,无疑是其中最令人恐惧的。不过,听到宇文英说暂时情况还好,我多少松了一口气。 这时,沅陵老人已走过来,他大巴掌拍了拍宇文英的肩膀,说: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们这些玩尸的,怎么就喜欢搞阴险的把戏呢,真是倒人胃口。 宇文英身子被拍的一歪,嘴巴不由自主的咧起来,沅陵老人却没再理他,只是看着我问:你想去救他? 我看看老人,又感觉怀中的小美女挣扎几下,便点头说:当然想,杨伯伯你…… 我?你不会是想找我帮忙吧? 我心里一喜,正要点头,却听沅陵老人说:我可没那功夫。 他竟然出乎意料地拒绝了,我顿时觉得心里一阵冰凉,却听沅陵老人说:他走之前我问过要去做什么,死活不说。不说就不说,老子还管别人闲事么。如今有了困难就想我出手,把我当什么了。你小子爱去就去,我也不拦着,但说句不好听的,就你那三拳两脚,去了也是白搭,杀你跟踩死蚂蚁没什么区别。 这话的确不好听,我耷拉着眼皮子,觉得尴尬异常。沅陵老人说话实在太直接,有时候让人很难接受。但他说的是实话,秘尸脉如龙潭虎穴,连老道在那都玩不转,靠我?估计去了也只能把这俩字倒过来,变成“我靠”。接下来,无非是嗝屁着凉,再生为人的破事。 但以我和老道的关系,不去可能吗? 虽然觉得沅陵老人有些不近人情,但我没任何话说。因为人家是正常思维,这种时候跟着我去救老道,那才叫疯子。 那您帮我好好照顾她,我去试试。 我不要!小美女在我怀里又大力挣扎起来,她力气可比我大的多,一时间,我竟差点抱不住她。 行了,你走吧。沅陵老人一把抓住小美女的胳膊,将她从我怀里扯出来。 我愣了愣,有些失神。但小美女挣扎喝叫的声音,立刻让我惊醒。我叹口气,对沅陵老人说了声谢谢,然后看向宇文英:我们走吧。 宇文英看看沅陵老人,随后又看看我,默默地点头。 杨宗胥这时忽然走上前,他轻拍一下我的肩膀,叮嘱说:记得你八索道法,灵机应变,多用脑子,哥哥等你回来一起抓那鬼东西。 沅陵老人哼哼一声,说:哪来这么多废话,是生离死别怎的。就算生死两分,也该一男一女小两口,瞧你们俩大男人磨磨唧唧。赶紧走,速去速回。 我看看沅陵老人,他最后四个字,表明了真实想法。这一点,我很是感激。 当下没有过多犹豫,和宇文英一块出了门之后,这位行尸脉当代掌门人忽然叹口气。不用说我也明白,他在叹息没能请到高手,反而把我这个菜鸟带出来了。最可怕的是,我这么一只菜鸟既帮不上大忙,也不能用来填肚子,对他这样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累赘。 这让我心里有些愤愤不平,好歹我也是得了正宗的八索传承。秘尸脉就算再怎么危险,以我的道法水平想把老道救出来,也不能算天大的难事。这么看不起我,早晚让你惊的下巴掉地上,捡都捡不起来! 老道被关在哪?虽然觉得心里不爽,但我还是要问清楚情况。 宇文英目不斜视,一路向前走,说:秘尸脉在终南山有一处养尸地,以前也是我们三脉静养栖息之所,如今变成了囚牢。高人与噶木,都被关在那里。 终南山?我有些吃惊,秘尸脉胆子可真够大的。虽然人间俗世,如今只有教,而无法,但不管怎么说,那里都是道教发祥地之一。 在人世典籍中,多把终南山称作天下第一福地。传说老子骑青牛入函谷关,就被请上终南山的楼观讲经,留下道德五千言,被奉为道教根本经典。 姑且不说所谓老子西行,紫气浩荡,身披五彩云衣的传说是否为真,就说这山,每天上上下下无数人。秘尸脉敢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养尸,胆子可真是大的离谱。 但话说回来,终南山被称为天下第一福地,肯定有所凭依。秘尸脉养尸就喜欢找那些好地势,所以他们在终南山一处活动,倒也算不上太稀奇。 我略微吃惊一阵,便静下心来,又问:现在那里秘尸脉的人还多吗?有没有什么厉害人物? 没有,都是一些小喽喽,连半成形的活尸都没几只。宇文英说着,忽然转头看我,他用一种很怪的眼神盯着我,问:你真要一个人去救他? 当然啊,不然我跟你出来干什么。哎?我一个人?你不去吗?我吃惊地问。 我还要去找人帮钟九天夺紫符天尸。宇文英把目光收回来:那才是根本。而且有我们牵制秘尸脉,你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你……我停下步子,忍不住想破口大骂。这都什么烂茄子西红柿啊?老道救噶木被抓了,你宇文英跑过来却告诉我这个消息,却又说只有我一个人去救老道?耍猴呢? 以宇文英的城府,自然明白我在想什么。他停下来看着我,脸上带着十足的歉意,说:原本我以为那位老前辈会帮你,有他在,几只尸就算不上什么。没想到……但我没有想瞒你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告诉你紫符天尸的消息了。你想想,如果秘尸脉得到了紫符天尸,魏擎苍失踪,那我们三脉肯定会被彻底打压。到时候秘尸脉愈发没有顾忌,不仅噶木危险,就连高人…… 所以我们一来夺取紫符天尸增加筹码,二来牵制秘尸脉为你提供机会,一举两得,也算不上坏事。宇文英的表情有些哀怨,说:也是我们当初设想的太好,所以耗费所有的弟子与尸源,意图成就伟业。却没想到如今没了根基,被秘尸脉压成了孙子,真是……唉! 宇文英话说到这份上,我还能说什么。天尸三脉的苦境,魏擎苍上次就和我提过。如今这个吃了仙果,个人战力在天尸四脉中无人可敌的强人失踪,秘尸脉不趁机发难才叫怪。 宇文英的话不是没道理,如果他真能找到人帮助钟家抢夺紫符天尸,那秘尸脉的注意力肯定都会被转过去。到时候我遁入虚无救走老道,简直是轻而易举。 想到这,我不禁摆摆手:算了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你抓紧带我去吧。不过,魏擎苍怎么会突然失踪? 宇文英又向前走着,他压低了嗓子,说:虽然不清楚具体的事情,但我们都觉得是秘尸脉。魏家主身为铜甲尸,以仙果强化后,愈发强横。现在几乎没人能压住他,也正因为他的存在,我们三脉才可以在秘尸脉面前稍微挺直一点腰杆。几个月前,邪教升仙的事闹很大,魏擎苍与秘尸脉的几人赶过去,却一直都没回来。 我们觉得,肯定是那几人暗算了魏擎苍。因为当初我们在南京帮过你,与邪教结怨,所以秘尸脉和邪教勾搭在一起简直太正常了。只是没有证据,我们只能看着噶木找他们理论,被打伤后囚禁却无能为力。 宇文英越说脸色越难看,最后狠狠叹口气,说:早知道当初就不弄那劳什子计划,根本就是为他人做嫁衣。倘若我们三脉力量还完整,秘尸脉就算掌握活尸之法又怎么样! 宇文英说着往地上啐了一口,满脸愤愤之情。只不过,他的话我左耳进右耳出。说什么秘尸脉暗算魏擎苍,说不定是魏擎苍暗算人家呢。屎盆子往大脑袋上扣,谁不会? 天尸脉的水太浑了,勾心斗角的,我这个外人可不想搀和。因此我沉默不言,任宇文英说得天花乱坠。 一路无言,出了沅陵县城后,宇文英看看我,问:小哥有没有省力的行路法子? 我想了想,摇头说:没有。 宇文英看我看了两三秒,然后脚在地上轻轻一踏,嘴里念出几个字。那字念的又快又轻,显得有些模糊,听不懂是什么。 而地下微微晃动一阵,忽然冒出点点金光。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虚空中走出。 他的步子缓慢,但每一步踏出,大地都像在颤动。这是一种错觉,来自对方给我的强烈压迫感。 我看到,那是一个浑身被金甲笼罩,头上有金冠,面色冷漠威严,如帝王巡视臣子的人。 他三步跨出虚空,脚踏在地上,站在了宇文英身后。而这时,宇文英开了口:这样,那就请金翎尸送你过去吧。 金翎尸!我吓的三魂没了七魄,这尸一直都只远远的见过,还曾遥空一拳打伤老道。如今它站在我面前,相隔不到两米。那冲天的帝威煞气,令人血液都像要凝固起来。 天威 第二百二十七章 崭露头角(2) 金翎尸挺拔的身躯,如参天古木。淡淡的金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像针一样刺着人眼睛,皮肤。我不自禁把眼睛转向下方,问:你每次出来都带着它吗? 嗯,不然的话,被秘尸脉那群人寻个空弄去,我行尸脉可就彻底毁了。宇文英说。 接下来,金翎尸一手抓着宇文英,一手抓着我,像提小鸡似的,一步步向前行走。它的速度快到惊人,山川河流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后退。在我看来,金翎尸就像光一样。当初坐在铜甲尸身上,脑门都吹出镜子来了,如今被金翎尸带着走,却连风都感觉不到。 我不禁感叹:真是厉害,虽然速度比不上老道,可也比寻常的尸厉害得多。 这话说到宇文英心里去了,他呵呵笑了两声,说:看来小哥对我们天尸脉了解的并不多,也许高人并没有和你说得太清楚。我行尸脉虽靠尸阵起家,而金翎尸组成的尸阵,更为其中翘楚。但实际上,每一只金翎尸自身便是一套完整的阵法。一尸成阵,这才是行尸脉能站稳四脉之一的底牌。 我看看他,好奇地问:和我说这么清楚,你不怕我告诉别人吗? 宇文英又笑了声,说:从金翎尸出现到如今,已有千年。千年时光,哪怕一座山,一片海,也会被人研究个七七八八。所以这些根本不是秘密,有人不知道,只因为他们没有接触这层面的资格。 这话褒贬不一,让我欣喜之中又有些尴尬。 宇文英所说的终南山,实际上指的是西安地区的主峰。而从沅陵到西安并不算近,以金翎尸的速度,我们花费几个小时才赶到地方。 到了西安地界,宇文英迅速离开了。临行前他给我指点了方向,说:你一路向南上了终南山,再用你那玉佩查探,就可以找到了。 我翻个白眼,也懒得跟他多说什么。只是等宇文英走后,我摸摸胸口的玉佩,忽然觉得忐忑。 这是第一次没有老道在身旁,独自出来行走。已经有好长时间,没一个人呆过了,因此心里感觉七上八下没个底。眼看四周没人,我用力搓搓手掌,给自己鼓劲,想想好歹我也是会道法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西安我没去过,终南山我也没去过。宇文英只把我带到市郊,等他走了,我摸摸口袋才发现,一毛钱都没带…… 得,只能把通冥玉佩拿出来贴额头上,向南方延伸视野查看终南山的位置。只要找到那地方,怎么去就不算大问题了。 很快,视野里出现一座大山,那里有很多上下山游览的人,在看到一块巨大的牌楼上书写终南山三个字后,我才算确定了目的地。 不得不说,这世上好人还是很多的。我幸运的拦到一辆往那边去的出租,司机是个中年大叔,车里没有客人,只放了一些米面油和蔬菜水果。 我坐在副驾上,好奇地问他:这是要送到哪里去的? 司机笑呵呵地看我,问:第一次来吧? 嗯。 要是经常来的人就不问这个了。他随手拍拍座椅夹缝里露出的半袋米,说:这些是给我师父送的,他们住在山上,常年不下来。所以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去送一趟。 师父?山上?我一脑门的雾水。 都是一些隐居修行的人,挺多的。不过有很多都是混着玩,比不上我师父,那可真是修行的能人。司机说话时一脸洋洋得意,好像他师父真的很了不起。 修行?隐居?我被吓了一跳,还以为遇到了真正的修行人。可想想却觉得不对,终南山是天下有名的福地,来往的普通人数不胜数,真要有修行人在那,恐怕早就被打压的连头都抬不起来。所谓的修行,恐怕只是修心罢了。 司机像说到了兴头上,唾沫星子到处飞溅:像我师父那样真正的修行人,在山上可都隐居几十年了,平常人想见他一面都难,也就我,想见随时都能见着。嗨,看你年纪轻轻的,肯定不信这些。你不信吧? 他转过头来问我,这问题让我很无语,到底该说不信,还是该说信呢? 最终,我摇摇头,司机两手一合,拍了个巴掌,得意地说:这就对了,我就说嘛! 我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这路上车可不少,万一歪一些,说不准立刻就得有天大的灾祸。司机把手放在方向盘上,又说: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什么都不懂。什么叫修行啊?你懂吗?肯定不懂啊!我跟你说,像我师父那样真正的修行人,可都…… 司机后来说的什么,我几乎全忘了,只记得自己被打击的很惨。在他嘴里,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几十分钟后,车停下来。司机下车后指着山道说:顺着那上去就行了。 我对他说了声谢谢,然后落荒而逃。 爬山可不是什么好活,为了省力并节约时间,我找个没人的地方,念咒遁入虚无,然后飞快的向山顶前进。 这过程省略不说,到了山顶之后,我又找一处没人的地方显出身形,这才敢掏出玉佩贴在额头上。视野全方位的延伸,几分钟后,我找到了老道。 秘尸脉做事还真是一条路走到黑,所谓的养尸地,依然建在了大山的腹洞中。早知道这样,我还爬山干嘛啊。 得,还得再下去。 一溜烟地跑回去后,我直接入了山洞。养尸地里有几个人守着,活尸倒没见着。在虚无的空间里,能看到五彩的雾气从四处飘荡,并涌入地下。老道就被五花大绑,捆在其中一个角落。在他身旁,两个年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左右站立,轻声交谈着。 我走过去站在他们身边,看看老道,没有太明显的伤痕。不过脸色很难看,可能被绿鬼尸打伤后,来不及吃药。 那两个人离的实在太近了,只要我从虚无中伸出手,肯定立刻就要被他们抓住。我左右看了看,然后向来时的山洞跑去。 到了山洞中间,我显出身形,从地上抓了一块石头,大喊一句:来人啊!快来人! 不管那边有没有动静,立刻就遁入虚无,并朝养尸地里狂奔。 刚跑出去,就见其中一人朝这边跑过来。我又往右跑了一段距离,到某个角落后,显出身形,把手里的石头向旁边山壁大力扔过去。 石头与山壁碰撞发出声响的时候,我已经再次遁入了虚无,而另一个看守老道的人,也循声向这边走来。 成功了!我心里大喜,立刻往那边跑。 等我跑到老道身边,那人也几乎走到另一侧的角落处。我回头看他一眼,心里激动万分。这可是第一次单独行动,没想到这么顺利。 我一手抓向老道的胳膊,用意志来短暂的现形。当我的手掌与老道胳膊触碰在一起时,却见一直闭目的老道猛地睁开眼,同时暴喝一声:快走! 这个死老头!搞什么!我被他吓个半死,正想大骂一声,却觉得手臂一沉。转头看,一只黄色的手掌,正死死攥住我的手腕。一个浑身被许多黄色雾气环绕的人影,从地下缓缓升起。 我的汗毛立刻都炸立起来了,地养尸! 是地养尸! 难怪那两个人敢随随便便的离开,难怪老道被我抓住后没有高兴,反而大喊快走! 这里竟然藏了一只地养尸! 我早就该想到的,秘尸脉养活尸,成形的绿鬼尸他们都弄出来了,再弄出几只地养尸还算难吗?我应该先用通冥玉佩把附近彻底查探一遍,再来救人的! 现在再怎么自责,再怎么懊悔也没有用了。心里已经完全被恐慌所占据,我愣在那里,浑身僵硬,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道的声音,让秘尸脉留守的人回过神,他们喝骂着,飞快的向这边跑。同时,一个浑身暗红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逼近。看那速度,不用两秒,爪子就能在我身上开几个血窟窿。 这时,老道瞪视着我,低喝着:遁入虚无! 我回过神来,下意识按他说的,遁入了虚无。这一次,进入虚无空间的可不仅仅是我,还有老道,以及一只未完全成形的地养尸。 相比第一次见到的地养尸,现在这只显得有些稚嫩。它身上的黄气并不多,连遮蔽形体都做不到。即便如此,它的力量也很大,差点把我手腕直接捏断。 老道进入虚无空间后,一手发力,扯断了身上的绳索。 走!他冲我喊了一声。 我二话没说,立刻就往前跑,但地养尸站在原地不动。以我的力气,根本拉不动它。老道一手抬起,刚要画符却又停下来看我。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禁咬咬牙,狠狠地点了一下头:撑得住! 老道不再问,一手画起了空符。虚无空间一阵颤抖,灼热感从额头升起。老道的空符瞬间画出,他双手合实,将空符拍在掌心,同时大喝一声:天地五行,道融己身。灵符神兵现! 声音落地,双掌分开,青红灵光乍现。老道双脚踏地,同时向地养尸身上拍去,并冲我再次大喊:走! 天威 第二百二十八章 崭露头角(3) 青红色的光如夜空下游动的霓虹,迅速在掌间放大。老道一声走喊出后,双掌已狠狠的印在地养尸身上。 虚无空间内,你的力量再大,只要无法超出天地的限制,那就突破不了空间所赋予的规则。因此,地养尸并没有被伤害,却被这股大力推着向前飞走。 老道嘴巴紧闭,脚下连续踏步,掌间的双色光芒越来越盛。到最后,地养尸都几乎被这光淹没了。 我拉着他们俩狂奔出养尸地后,正要问往哪去,却见老道身形一晃,来到地养尸的左侧,双掌又猛地拍上去。 我顿时明白他的意思,脚下一转,向左方再次狂奔。 灵符神兵耗费的道力极大,跑动中,老道已拍出数百掌。他每一掌拍出,都让我感觉像正被人抽血。虚无的空间急速颤动,我感觉额头越来越热,渐渐的,已有些发胀发痛。 而此时,我们刚离开养尸地一公里左右。 我回头望了一眼,秘尸脉的人并没有追来。毕竟我们躲进了虚无空间,没人知道我们到底去了哪。 这时,老道忽然停止在地养尸身上拍击。他袖子一抖,甩出几颗丹药在半空飘荡,同时口中轻喝一声:撤法咒,以道法斩手! 一句话说完,他便踩着地养尸的身子高高跃起,在半空伸长脖子吞吃了那几颗丹药。这种高技术高难度的动作,让人看的叹为观止。这老头,不去马戏团真是屈才了。 当然了,我在惊叹时也没忘他说的话。当下立刻扯了虚无道法,回归了现实世界。 一直被老道死死压制,不由自主向前飞动,始终没有机会发威的地养尸。此刻脚刚沾上地面,便仰天嘶吼一声。一股股黄气从地下涌出,我顿时脸色发白,因为忽然想起老道以前说,地养尸为大地宠儿,一旦两脚踏地,将如大地一样不可摧,不可动。 然而就在此时,还在半空下坠的老道却两掌同时向下拍出。令我惊疑的是,他双掌并没有拍向地养尸,而是低喝一声,两团青红双色的光团,在刹那间被拍进了地下。 轰的一声响,地养尸脚下的土地炸裂。灵符神兵的威力惊人,直接在地下开了一个大洞。哪怕是这只还未完全成形的地养尸,也被冲击的威力抬高近半米。 我在旁边身子一歪,却没有完全失去平衡。而且感觉到手腕处被攥紧的力度减弱,立刻就反应过来。没有老道抽取虚无空间的道力,我还算好受些。 意志激发道术,速度快得惊人。我空闲的左手立掌为刀,低喝一声:承天!斩! 掌刀冲着地养尸的手臂狠狠砍过去,此时,老道已坠落下来。他单手画出一道空符,并一掌拍在了地养尸的手臂上。在我掌刀落下的时候,他低喝一声:天地五行,灵符化形,水灵神,去! 我一掌斩下,忽然感觉皮肤所接触的地方柔软无比,再一看,却惊的说不出话来。地养尸的手臂,竟被我斩成了两截! 老道一手拉住我的胳膊,凌空跃起,双脚在地养尸的胸膛狠狠踹动。没有地气支援,这只未成形的地养尸,被如下山猛虎的老道直接踹退好几米。而老道借力使力,拉着我向反方向窜出,同时他冲我低喝:遁入虚无! 我啊了一声,瞥了一眼已落在地上的地养尸,立刻反应过来。 虽然道力所剩无几,但带着老道遁入虚无空间问题不大。更何况,他还能把多余的道力传送给我。虽然在这个过程中,道力被损耗七七八八,可支持我们俩跑出几公里外,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几分钟后,连老道都迈不动步子了。我感觉双腿像灌了铅,身上像背了一座大山,无论多用力,都无法再向前迈出一步。 虚无空间颤抖的愈发厉害,终于在我两腿一软,跌倒在地的时候,砰然爆碎了。 回归现实的世界,我直接就趴倒在地。老道比我好点,还有余力勉强站着。看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丹药塞进嘴里,面色苍白的闭目调息,我忍不住嘀咕:有这道力,直接用缩地法多好。 我的道力,就算用缩地法也不能比你走多远。而且相比你的虚无道术,缩地法更容易被他们发现目标。几公里的距离,他们一旦确认方向,很快就能找到。老道忽然开口解释说。 我呃了一声,哪想到他耳朵这么尖。 不过,你能支撑那么久,真是出乎意料。看来,这段时间你的修行有了很大成果。老道士再次开口。 他脸色逐渐红润,在长出一口气后,又掏出几粒丹药放在我手上。我也没问这药什么效果,直接就吞了。丹药入口即化,如暖流一般顺着食道流遍全身。手脚没过多久,便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脑子里那股久久不散的疼痛感,也开始缓解。 老道的话,让我有些喜悦。但话说回来,能支持那么久,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看来,得了正宗的八索传承的确不一样。难怪我母亲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经鼎鼎有名。我心里想着。如果我从小就开始学习八索道法,那如今会是什么样子呢?会比老道更厉害吗? 看着脸色由苍白逐渐红润,额头热汗也迅速消退的老道,我心里忽然涌出了万丈豪情。 现在虽然比不上他,但将来,或许是不久的将来,我一定能与他并肩。将来的我,一定会比老道更厉害! 怎么样?好些了吗?老道问。 嗯,好多了。我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谁告诉你的?老道士问。 宇文英。我回答说:他去沅陵找我,说你为了救噶木被绿鬼尸打伤,还被秘尸脉囚禁起来。哎?你怎么会救噶木? 老道看着我,良久后叹口气,说:虽有恩怨,但我如今阳寿渐近,何必在乎往日的是非恩仇。他能来找我,就是还把我放在一个重要的位置,我不能不帮。更何况,当日魏擎苍也帮过我们,就当还他一个人情罢。 这倒是……我说到一半没继续说下去,因为后面的话对老道来说并不好听。 宇文英去沅陵找你,为何没见他?老道士问。 哦,他说有紫符天尸出土,所以要找人帮钟九天抢夺。不然的话,这天尸被秘尸脉夺去,他们就彻底歇菜了。我回答说。 原来如此。老道士点点头:紫符天尸,若真能被钟家得去,倒也……阴府烈焰,本身便克制鬼怪邪物。即便是五大活尸,也依然在此列。有紫符天尸,或许天尸脉便能取得平衡之道。看来,他去找你并不是为了救我,而是为了请那位前辈出手吧。 可能是吧,我也这么想。 老道微微低头,思索一番后说:我们先找一个人多的地方休息,恢复道力后,去找宇文英。 啊?找他干嘛啊? 与其现在耗费精力去救噶木,倒不如帮三脉夺取筹码。三脉若能与秘尸脉平衡,噶木自然无恙。否则的话,我能救他一次,又能否救第二次第三次。虽然不太恰当,但这与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相同。更何况,秘尸脉囚禁我,这笔帐,总要与他们算一算。 说的也是,宇文英倒打了个好算盘,有你帮忙,他们肯定…… 没那么简单。老道士摇头说:秘尸脉炼出了成形的活尸,几乎堪比三脉顶级尸。更何况,未成形的活尸他们有很多,打起来,胜负难料。就算是我,不拼命的话,独自面对一只成形的活尸,也很难取胜。 嘿嘿,还有我呢,加上我就差不多了。 老道看着我,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说:继续向前走吧,活尸的鼻子都很尖,我们最好快些找个人多的地方。 我点头应是,随后与老道一路向前走。 此时,我们已经偏离了终南山主峰,向隐约可见的山道行去。那里能看到不少游人,只要到了那,相信就算是秘尸脉,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动手。 老道的丹药效果很好,一路走来,感觉浑身的力气都恢复了。虽然道力还没盈满,但相信用不了太久,便能恢复至巅峰状态。 走着走着,我忽然听见一声喊:哎,那个小子!坐我车的那小子!嘿! 我转头看,却见一个男人抱着东西冲我挥手。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今天遇到的那位好心司机。 你认识?老道问。 嗯,宇文英把我带到西安郊外,我又没带钱,幸好遇到他才及时赶过来。 老道嗯了一声,与我一起走过去。司机大叔抱着米面和蔬菜水果,脸都要被遮住了,却还是勉力露出半个脑袋看我:你怎么跑到这来了?这位是? 哦,他是我,呃,我叔叔…… 哦,你叔叔啊。司机打量老道一眼,问:你们来这干嘛?难道也是找我师父的? 你师父? 对啊,他就住在山后,翻个小山头就到了。你们来的巧,再过段时间,师父准备再往深山里移居呢,因为每天想找到他的人太多啦。司机颇为得意地说:怎么着,相见就是有缘,要不要我带你们见见去?我师父那可是修行的能人,平常人可没机会见的。 我看看司机,再悄悄的用余光瞥一眼老道,忍不住想流冷汗。在我这个八索传人面前说什么修行能人也就算了,毕竟我还是菜鸟。可在当代五行脉掌门人面前说这个……我忍不住觉得牙疼。 天威 第二百二十九章 崭露头角(4) 这个……我们现在有点忙…… 算了算了,你们忙去吧。司机大叔撇撇嘴,抱着东西向山头爬去。 什么修行人?老道在一旁问。 我有些尴尬,解释说:就是在终南山隐居的一些人,说是为了修行。 老道嗯了一声,说:继续走吧。 我看了眼正往山上艰难攀登的司机大叔,摇摇头,向着远处的山路走去。 一路走来,人越来越多,许多爱好新奇刺激的游客不走山道,专挑没路的地方爬。其实我以前也喜欢这样,爬山嘛,当然要用爬的。哪难爬就爬哪,走在平坦的盘山公路上,还不如回家散步。 眼见人已经不少,老道没有继续前行,而是带着我与那些游客混在一起。 这些人大多为年轻人,喜欢热闹,见老道穿着道袍,有一些便拥过来问是不是终南山上的道士,或者山后的隐者? 一开始老道还随意的摇头否认,到后来被他们问的烦了,索性脸一沉,谁也不搭理。这老头脾气古怪又固执,做事大胆,真把他惹恼了,说不准能干出什么事来。 附近有秘尸脉的人,说不准还有其它修行人,我怕惹出来麻烦,也大声嚷嚷把那些好奇的游客驱赶走。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老道的道力彻底恢复。我们避开那些游客,在一处没人的地方,以缩地法前行。 老道一步迈出百里之遥,离开终南山主峰范围后,停下来让我查探紫符天尸的位置。 这种活对如今的我来说,真是小菜一碟。 以通冥玉佩延伸视野,很快,我就找出了紫符天尸出土之处。那里也是山区,有不少人围着,前方有个大坑,里面隐有紫光迸现。偶尔有泥土落下去,也瞬间就化作紫色的晶体。 老道手搭在我肩头,共享视野查出位置后,一步迈出,彻底离开了西安地界。 紫符天尸出土的位置离西安有很远距离,老道连走带歇,用了很长时间才到。 这是哪里?待他停下后,我望着附近的山岳丘陵问。 应当为川西地界,具体不知。老道向前迈步,顺着高低不平的山路走着。 川西?难怪走那么久。号称聚宝盆的四川盆地,我从未来过。如今到了,自然好奇的四处看。这里的植物并不多,虽然山上看起来葱葱绿绿的,但真走上去就会发现,并没有多少东西。因此,我只看一小会便彻底失去了兴趣。 快走两步跟上老道后,我问:一会打算怎么办?直接开打? 也许是因为得了真正的八索传承,如今我总想找些人或者妖魔鬼怪干上一架。在昆仑击落半空的邪教徒,让我第一次对道法的实战起了兴趣。想想一个个从前只能仰视的人,如今可能会败在我手里,这心啊,就扑通扑通乱跳。 看情况。老道士回答。 我撇撇嘴,又是这三个字。 你说,魏擎苍怎么会失踪?难道真像宇文英说的,和秘尸脉的人暗地里打起来? 不知道。老道士依然只回答三个字。 我有点想抓狂了,这老头每次回答问题给出的答案,都能凑出一本三字经了。多说几个字会死啊? 一路无言,我们向前走了几公里,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在通冥玉佩视野里虽然看到了大坑,可真到了地方,我连方向都摸不清了。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一阵嘈杂声。在这片无人的山区,突然出现吵闹声,肯定是异常的。我心里一惊一喜的,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却什么也看不到。 而再往前走一会,已经可以看到人影了。我连忙去拉老道的袖子,想提醒他注意隐藏。但老道却连步调都没减缓,反正加快的速度向前走。 哎,哎,你不怕被他们发现啊!我扯着他的袖子小声问。 有什么可怕的?老道士反问我。 呃?我想了想,说:万一被他们看到,直接杀过来呢? 秘尸脉不是蠢蛋。老道士说:紫符天尸不是那么容易夺的。 那我们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是不是太……我还是有些担心。 秘尸脉囚困我几日,不过仗了绿鬼尸偷袭。如今我光明正大过去,他们又能奈我何。老道哼了哼:你若害怕就回去。 得,这老头是来报仇雪耻的。我摸摸鼻子,干脆不吭声了。 我们俩早就被人发现了,有个人向这边走来,高声喊:不许过来,闲杂人等滚远点! 他的喊声,老道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走着。我跟在后面,看着那人和他身侧隐现的红光,盘算着要真打起来,我是该先捣他鼻子,还是先掐他脖子? 很快,我们与那人越来越近。在看清老道的面孔后,那人面色一变,有些阴沉,但不再吭声了。不远处看过来的人里,有人惊喜,有人惊讶,有人愤怒。 我隐约听到有人低喝问:他怎么来了?不是被抓起来了吗?那两个废物! 这时,老道笔直的冲先前喊话的人走去,一直与那人头碰头,鼻对鼻,相隔不过几十厘米。那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身材不算很雄壮,老道虽然显得瘦弱,但个子却被他高上一些。 站在那人面前,老道目光斜下而视,面容平静地问了一句:我是闲杂人等。 那人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老道会问这句话。而老道微微低头,俯视他那张略显惊讶的脸,又以平淡的语气问了一句:你是让我滚远点? 那人愣了更厉害了,但随后他便一脸愤怒,正要开口,却听“啪”的一声响。我嘴巴顿时大的可以塞下一百颗鸡蛋,因为老道直接反手抽了那人一巴掌。 几根指印,瞬间就起来了。这耳光抽的干脆利索,在这山林里回荡着。 老道缓缓放下自己的手,越过那人的肩膀继续向前走,同时说:没有人可以让我滚远点,别人不行,你也不行。 太霸气了……我看的一阵发愣,都忘记跟着走了。 找死!一声大喝,那人愤怒的狂呼一声,一只身上发红的尸从他身侧闪出,直向老道扑去。这尸就像凭空出现,又像从那人体内钻出来的,真是古怪到了极点。 小心!我冲老道的后脑勺大喊一声,同时一脚踹在那人的膝盖关节处。 修行后,我的力气有所增加,而那人又是背对我,被踹中关节,立刻两腿一屈跪倒在地。我一手指向他,低喝一声:承天!绑! 一溜溜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流,其中有微弱的青光闪现,那人跪在地上用力挣扎着。我顿时感觉身体四周有什么东西像要断开,当下咬死牙关,以意志输出更多的道力。 而在我前方,战斗几乎在几秒间就结束了。 在红毛尸扑出,我出口提醒并踹倒秘尸脉子弟的时候,老道已经画出了一道火龙符。这符咒打在红毛尸身上,让它摇摇晃晃后退几步。趁此时机,老道再次画出一张空符拍在掌间,低喝一声:天地五行,道融己身,灵符神兵现! 青红之光乍现,老道揉身而上,双拳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连续挥击。 “砰砰砰砰砰砰”的声音不断响起,几秒钟的时间,老道已挥出数十拳。不说力量,光说这拳速,已经比所谓的世界拳王还要快。 神兵!老道拳开变掌,直接印在红毛尸的身上。青红双色光芒,顺着他的手掌被拍进红毛尸的体内,老道抽身后退,捏了一个法印,大喝一声:爆! 轰隆一声响,红毛尸的胸膛炸开一个大口子,像破烂的布娃娃一般倒飞出去。最后噗通落在地上,虽还在扭动,却也无法立刻站起来了。 整个过程中,红毛尸虽偶尔勉力挥动双爪,却被老道的拳头直接打在关节处,以别扭的形状折回去。除此之外,它就只能不断被击退,再无还击的动作。 一阵阵尘烟因巨大的爆裂威力而吹起,老道的身影在尘土中时隐时现。他一步一个脚印,缓缓的,重重地走过来,一直走到了跪地之人身前。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生猛的老道,他就像史前的野兽,凶的吓人。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老道就像一座火山。它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平静的状态,然而一旦爆发,就会超出所有人想象。 一个被长期压抑的人,突然有了宣泄的理由和对象,简直就像给缺酒的人送上了酒,给怕冷的人送上了炭。 时至今日,我仍然觉得,所有被老道揍过的人都是活雷锋。如果没有他们,老道估计早就自杀了。所以他们挨揍挨的好,我应该替老道谢谢他们的。 当老道一步步走到那人的面前时,我还在努力维持着道法。那人已经不再挣扎了,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从他颤抖的身躯可以想象,此刻他的脸上一定充满了惊恐。 因为向他走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野兽。一头受了伤之后,反而会更加可怕的凶兽! 老道就那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过去,直到双腿间隔那人不过二十厘米。他没有再次低头,只是垂下目光俯视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以平静的语气说:我说了,你不行。 天威 第二百三十章 崭露头角(5) 跪地的人浑身都在颤抖,我听到他发出不明意味的声音,很低,很沉,听不清是想说什么。也许他是要抗议,想反抗,又或者,是在恐惧? 倒飞十几米远,坠地后只能不断抖动却无法站立的红毛尸,已经表明了老道的态度。他不怕得罪任何人,不管你是人,是尸,是小人物,还是大势力。 对他来说,把侮辱他,侮辱五行脉的人挨个揍一遍,就是人生最大的意义。 老道就那样垂视秘尸脉子弟,他两手背在后面,轻声说:再有不敬的行为,我就杀了你。 这声音同样很低,很沉,除了我和那人之外,再无他人听到。但就算是我,在听见老道用平静的语气,低沉的嗓音说出那么可怕的话时,也感觉浑身冷飕飕的。 不远处,与我们相隔几十米的秘尸脉,有几人一脸愤怒的要冲上来。他们身上隐有红绿黄三种光芒显现,很显然,在他们周边,同样潜伏着活尸。 不过,有一个样貌威严,身躯雄壮的中年人却伸手拦下他们,并低声说了几句。我听到与他们面对面隔着二十多米远的钟九天等人则纷纷发出大笑,说着各种嘲讽的语言。其中大半语句是说秘尸脉不敢和老道动手,卵蛋都缩屁股里去了。 总之,那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这让秘尸脉的人更加愤怒。 走吧。老道对我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就走。 我愣了一下,看看前面跪着的人,不自禁听从老道的话,撤了道力,从那人身边越过向前走去。 一边走,我还一边担忧的回头看,生怕被人偷袭。 在我撤去道力后,那人颤抖着身子缓缓站起来。他脸上尽是屈辱与愤恨之色,但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却只盯着老道看,并没有其它的动作。 我快走两步跟上老道,小声问:上来就闹这么大动静,你不怕他们一会都围攻你吗。 他们不会。老道士一脸淡定:如果他们愿意放弃彻底压垮三脉的机会,那他们离死也就不远了。你做得不错,但应该更果断一些,即使不杀,也要伤他。否则的话,一旦你道力消耗,他的反击是你无法承受的。 我沉默着点点头,老道说的没错。但我的心态还没有完全转换成修行人模式,真让我下重手,很难,非常难…… 大多修行人身具道力,倘若经验多一些,便如世俗的练家子一般。你比他们经验更少,所以除了要谨慎之外,还要更加狠心。老道顿了顿,随后继续说:但如果我也能狠下心,或许……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我们已经走到三脉的跟前。 钟九天带着人迎上来,满脸惊喜与激动:没想到高人竟然能来,你不是被他们…… 他去救了我。老道冲我昂了昂下巴,向众人示意。 原来是这样……钟九天有些意外地看看我,随后脸上堆着笑冲我拱手:恭喜小哥道力精尽,八索传承,名不虚传。看来,以后你们这一脉,仍可威震天下。 我欣喜中带点尴尬,对钟九天回礼,说了句过奖。 这下可好了,有高人在,我们的胜…… 我不是来帮你们的。老道直接打断了钟九天的话,在周围几人意外的注视中,他看向秘尸脉的几人,说:我只是来给他们一些教训。你们自家的是非,与我无关。 钟九天脸上依然带着笑,说:好好好,只要高人能来,哈哈哈…… 周围几人愣了一下后,也都想通了,不禁大笑起来。而对面的秘尸脉子弟,却一脸吃了苍蝇的模样。多数人把目光投向老道,看那眼神,真是凌厉的像刀子。 我左右看了看,虽然三脉来了二十多人,却没见宇文英的身影。 宇文英还没来?我问。 宇文去找帮手,应该还在路上,不知能否赶得及。钟九天回答说。 我哦了一声,便把注意力放在旁边的大坑中。 这坑不像人为挖出来的,四周的坑沿坑壁都很平滑,就像有人用粗大的棍子从地底往上捅一样。下面很黑,看不见底,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点点紫光。 这与视野中所看到的有些不同,我看了几眼,好奇地问:这坑就是紫符天尸的出土处? 没有错。听到这个话题,钟九天脸上顿时红光满面,说:刚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以我的年纪,顶多再活个十几二十年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在这种时候竟然得到紫符天尸即将出土的讯息。这可是我天尸脉最强大的尸,拥有阴府紫焰,在我之前的几辈人中,都只听过,却从未有人见。没想到……没想到,哈哈哈…… 钟九天哈哈大笑起来,这时,秘尸脉中有人说:的确是我们天尸脉的大福缘,不过世事无常,钟家主能不能拿到手,还不好说呢。 钟九天脸色一沉,冷哼一声,没理那边的话。他转而看向老道,欲言又止。 我自然明白他想说什么,但看老道的表情,显然没打算管太多事。就算一会打起来,他是否真的会出手也要另说。 这坑里有人下去过吗?我故意转移话题问。 偶尔会冒出紫焰,焚化万物,我损失了两名弟子。钟九天说。 哦……我点点头,又往深坑里看了几眼:既然没下去过,你们怎么知道就一定是紫符天尸? 钟家天尸以法为主,相互之间有所联系。想必,钟家主把那只青符天尸也带来了吧。老道士在一旁插话。 高人就是高人,知晓的事情远超人想象。钟九天又笑起来,刻意的恭维着。 老道看了眼黑色的大坑,没再说话。而钟九天则说:的确是青符天尸产生了联系,确认下面有紫符天尸。 那你们还在这等什么?我一脸疑惑地问。 小哥有所不知。钟九天文绉绉地说:阴府紫焰太过厉害,这只紫符天尸也不知何时留下的,虽然我们有收取之法,但在天尸彻底苏醒前,法是无用的。而未苏醒的天尸,其身上的紫焰就无法控制,这天底下,几乎没人能扛得住。所以,只有等它心识打开,才能以祖宗留下的古法收走。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如果钟九天没能确认下面是什么,或许我还能用通冥玉佩帮他看一下。但如今人家确认了,我再查探,几乎等于偷窥,而且是在人家眼皮子地下光明正大的偷窥。 因此,我把目光又投向秘尸脉。 那边站着四个人,如果加上之前被老道打垮的人,秘尸脉这次一共来了五个。这些人几乎人手一只活尸,而活尸的威力,远比普通的尸更厉害。 或许比不上青符天尸,顶级铜甲尸那种,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 老道对付一只,青符天尸对付一只,宇文英的金翎尸对付一只,剩下的那只呢?让钟九天他们靠血肉之躯对抗,显然不太靠谱。难怪宇文英四处找人,把算盘打到沅陵老人的头上。 如果魏擎苍在的话,区区两只未成形的活尸,应该问题不大吧? 唉,可惜这家伙失踪了,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冲刺终点拉肚子。 我摇摇头,凑到钟九天旁边,小声地问:就这几个人,能对付秘尸脉吗? 老道在一边低哼一声,像对我表示不满。我微吐一下舌头,讪讪的一声笑。钟九天叹口气,瞥了眼老道,才说:就算之前那只红毛尸失去战力,我们也要略逊一筹。更何况…… 钟九天用很隐晦的眼神扫了一遍右前方,低声说:我怀疑秘尸脉可能还有隐藏的人,我的青符天尸,在如今的天尸脉战力只排第四,宇文家主的金翎尸排行第七,除此之外,前十位都被秘尸脉的尸占据了。如今来的人里,真正高手并不是很多,最厉害的天养尸和红毛尸都没出现。 打伤老道的那只绿鬼尸据说也成形了…… 没错,排行第三的就是它。钟九天脸色有些不自然:秘尸脉隐退几百年,而这么多年来,大大小小的战争无数,在各处凝练了许多极势鬼地。那只绿鬼尸被他们以三处鬼地催化,早在几十年前便已成形。不过战力这东西,并不能依靠单一的方法来定。倘若行尸脉的金翎尸有两只或者更多的话,又怎么会只排第七。 这倒也是。我点点头,要是金翎尸能有两三只组成尸阵,恐怕同等数量的活尸也不是对手。但现实就是这样,不是你觉得不公平就一定会公平,因为对现实来说,不公平就是一种公平。 这话听起来有些绕耳,但却是事实。 那这只紫符天尸,能排第一?我好奇地问。 当然,这是我天尸脉当初最强大的尸,单打独斗几乎无敌。阴府紫焰,就算是顶级铜甲尸也无法长时间承受。只要得到能焚化万物的紫符天尸,我们就可以站稳脚步。我钟家…… 钟九天话戛然而止,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后面的话,已经不适合这种场合了。 天威 第二百三十一章 崭露头角(6) 对钟家来说,眼前就是他们能否彻底崛起,再次成为天尸主脉的关键一战。 成了,钟家还是原来的钟家。 败了,三脉都只是没毛的鸡,落水的狗。 一荣不一定俱荣,但一损必当俱损。 可惜魏家主不在,如果有他在……唉。钟九天叹口气。 我看了眼老道,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盯着秘尸脉在看。那边几人一开始还与其怒目对视,但后来可能觉得这样盯着一个老头看太无聊,便愤愤的把脸扭过去。 连老道都打不赢的魏擎苍,在天尸脉,应该是当之无愧的武力第一吧。如果他在,就算排行前三的几只活尸来了,估计也能扛会。 不过前面也说了,现实不是你觉得不公平就一定会公平。 而如今,不仅魏擎苍没来,连宇文英也在忙着找帮手没有现身。这一战,恐怕非常的不乐观。 钟九天身为钟家之主,一把年纪自然老谋深算。这道理,他比我更明白。在最初的激动过后,他脸色逐渐难看起来,显然考虑到之后的艰难。 紫符天尸什么时候能苏醒?我蹲在坑边,时不时探头往下看。 大概还要半天的功夫,这要看它陷入沉眠多久。时间越长,苏醒的过程也越缓慢。钟九天说。 我哦了一声,又想起两个问题:为什么紫符天尸不在你钟家,而是在这片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地方出土呢?而且,它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开始苏醒? 不知道……钟九天有些尴尬的回答说。 也许……他想了想,又补充说:也许是祖宗算出会有那么一劫,所以想要给我们钟家留下一些后手? 这倒有可能。我点头,连独生脉的老祖宗都找人算出现在的修行圈有大劫,并留下密卷让独生脉退居海外。以天尸脉的能力,做到相同的地步甚至超出,也应该不算难事。 只不过独生脉如今死绝了,而天尸脉却还在兴旺,嗯,一种畸形的兴旺。 我们在那里等了一段时间,没等到紫符天尸彻底苏醒,反而把独自回来的宇文英等到了。 钟九天看着宇文英单独过来,脸色更加难看了。而宇文英的脸色也差不多,一脸阴沉,过来就冲钟九天拱手,说:我宇文英无能,一个人都没能找到。 钟九天愣了愣,忽然重叹一口气,说:算了,这不是你的错。如今我们三脉势微,秘尸脉独大,谁还愿意出手帮忙。 地府一战,大多数宗脉都损失惨重。为了保全力量,他们不愿再搀和无关的事情。唉,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宇文英也跟着叹气说。 我微微一怔,然后就想起来,当初跟着秦岭帝脉入地府的人,可是好几万呢。那么多人,各个大小宗脉几乎都包括了。而最终,这些人被复活的鬼差杀的一干二净。之所以损失那么惨,还不是天尸脉连同殓尸人以及我母亲算计的? 所以他们如今没人帮,也在情理之中,的确是报应。 当日的意气风发,谁知道会不会变成以后的祸根。福祸所依,这东西真是太难说清楚了。 跟随钟九天而来的二十多人,都带着尸,但每一个是强力的。那些尸多为新近炼制,用来当炮灰都难起到效果。 这时,深坑里忽然传出“呼呼”的声音,像地底有一个巨大的风箱被人拉动。那声音沉闷,却又能引起地下的震动。 老道一个箭步窜过来,将蹲在坑边的我扯过去。 “哗”的一声,绚丽的紫色火焰,从坑下冒出。 这火扶摇直上,直接超出地面数米之多。但令人惊奇的是,你完全感受不到热,反而一阵阵的阴冷,从骨子里透出来。 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其裸露着上身,浑身为青色,许多古怪的符文印在身上各个地方。 钟家的青符天尸! 钟九天皱着眉头后退几步,而那只青符天尸则面向紫焰,口中发出轻微的声音。像在示威的咆哮,又像在低声自语。 紫焰微微晃动,明亮而又绚丽。它像是透明的,你可以从火焰中看到对面。但下一个瞬间,一切又被掩盖了。 空气中有锵锵声,有点像冰雪冻住的声音,肉眼可见一些紫色的晶体在火焰四周坠落,慢慢的化作灰烬消散。 天尸要彻底苏醒了。钟九天低声说,他盯着紫色烈焰:所有人都准备好,一会我以古法收取天尸,你们必须挡住秘尸脉。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一定要挡住他们! 最后七个字,钟九天几乎是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崩出来的。他的手指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眉头死死皱着,脸上带着激动,紧张,忧愁之色。 我被老道拽着后退几米远,此时望着紫色的烈焰,也忍不住有些激动。 紫符天尸,已经几百年没人见过了。传说古代的天神旱魃也是脱胎于此,但进过昆仑的我却明白,世俗的传说并不一定是真的。如果真有旱魃,那绝对是天下难寻的神。区区一只紫符天尸,怎么可以与她相提并论。 不过,这只可焚化万物的顶级尸,到底是什么样? 在我好奇盯着紫焰的时候,几十米外的秘尸脉人也向这边走来。宇文英沉哼一声,身后一个金色身影迈出。 金翎尸,这只尸阵中的帝王,再一次现身了。 钟九天一挥手,其身后二十多人纷纷上前盘地而坐。几十具一直躺放在地上的尸站起来,迈开步子走向前方。 而它们的中心,是如帝王一般不可冒犯的金翎尸。即便是在它身后,可每次望向金翎尸,我都觉得眼皮子直打颤。当初它隔空一拳,几十里外打的老道法术反噬重伤,这阴影对我影响太大了。 两只红毛尸从虚空浮现,落在地上,低吼着向这边走来。它们的爪子微微张开对准了我们,身上淡淡的红色雾气,一缕一缕的散发出来。 秘尸脉,这要与我钟家,与我三脉为敌吗!钟九天大喝一声。 强者为尊,为了天尸脉繁盛,我秘尸脉隐忍数百年。风水轮流转,今世注定要我秘尸脉当家!之前拦住自己的人的中年男子哼了一声。 杀!他一挥手,两只红毛尸咆哮一声,如刀锋一般席卷而来。 拦住他们!钟九天沉喝。 宇文英就地盘坐,两手不断变换着法印。被群尸拥围在中间的金翎尸一手缓缓平举,周围的尸忽然身形矮了一半,却是单膝跪地垂首,发出了低沉的呜呜声。 那声音诡异的可怕,听的人汗毛直竖。 帝…… 金翎尸的嘴里,发出了声音。 它的手臂平举至与肩齐,然后慢慢的翻过来,轻轻的向下一按。 没有任何声音,其身侧的几十具尸立刻化作灰烬消散。而对面冲来的两具红毛尸,却嚎叫一声,像被高空坠落的巨大钢锭砸中一般,从地平线上消失。 我被吓了一跳,金翎尸有这么厉害?可以秒杀未成形的红毛尸? 但紧接着,地下传来了嘶吼声,泥土纷飞,我定睛一看,原来那两只红毛尸被一掌压进了地下。此刻它们像承担了天大的巨力,只能嘶吼,却无法从地下冲出来。 退后。老道士扯着的胳膊向后一甩,然后迈开健步,笔直的冲向秘尸脉等人。两道火龙符画出,被他连续拍出去。 面对来势汹汹的老道,秘尸脉等人脸色大变。 如果把活尸算上,秘尸脉自然很厉害。但若比拼个人武力,三个他们绑一块也不是老道的对手。毕竟天尸脉是玩尸的,而不像老道修行己身。 一道绿影在钟九天身侧一闪而过,高大的青符天尸身上,冒出滚滚青烟。它低声嘶吼,一爪向绿影抓去,却抓了个空。 而这时,我看到一只绿色的爪子凭空出现,向老道的后心抓去。 小心! 高人小心! 前面一声是我,后面那声是钟九天。 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老道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扭身避开了那绿色鬼爪。手里早已画好的空符早就拍进掌间,青红光芒迸射而出,老道反手抓住绿鬼爪,沉喝一声:给我出来! 他双脚踏地,两臂鼓胀,青红两色的光越来越明亮。一具浑身被绿气遮盖,连身形都看不清的东西,就这样被他直接从虚空中拽出。 灵符神兵的光,顺着两者相连的手臂,如绳索一般在绿鬼尸身上缠绕着。老道双手腾出空来,又开始画起空符。 天地五行!他一边画一边念咒:奉请九天诛魔天君,伐灵,请行! 这一次,他画出的空符更像一把半月铲。那符咒闪烁着白色的光,冲着绿鬼尸的脑袋就铲了过去。一丝丝金光如电蛇一般在灵符上游动,绿鬼尸狂吼一声,绿气爆碎,冲开了神兵束缚。它身形后撤,身子扭曲,像要立刻遁入虚无之中。 这是一只难以把控的活尸,老道双手前伸,请出了诛魔铲,却没有多余的肢体去抓绿鬼尸了。 我脑子里在刹那间一片空明,鬼使神差的伸手对准绿鬼尸,以意志调动道力,喝喊一声:承天!定! 天威 第二百三十二章 崭露头角(7) 一声喊出,我感觉浑身的道力在瞬间就被抽空了。绿鬼尸的身形一顿,已经半透明的躯体又恢复了原样。 也许是一秒,也许一秒都不到。我感觉身边有东西嘣的一声断开,脑子忽然剧痛无比,眼前一黑,双腿发软,直接就跌倒在地。 勉力抬头看时,却见老道的诛魔符已经铲进绿鬼尸的脑袋。 金色的雷霆炸出,绿气大片大片的被扫清。一声凄厉的嚎叫从绿鬼尸口中传出,它双臂迅速抬起,死死抓住诛魔灵符。 老道沉喝一声,身子前倾用力,绿鬼尸被推的直往后退。雷光与白色的诛魔法,把它手臂打的嘎吱作响。一片片绿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几个秘尸脉的人吃惊地大喊着,叫骂着。 为首的中年大汉一边迈开大步,隔着好几米就举起拳头砸向老道的脑袋。绿鬼尸的嚎叫声更大,刺耳无比,我忍不住捂起耳朵,却无法隔开那凄厉的声音。 老道用灵符请出的诛魔铲,被绿鬼尸双手用力扭向一侧。一蓬绿色的液体随之流出,出奇的,竟有股奇异香味。只是,闻到这香气,我脑子里就纷乱无比,眼前忽然冒出无数骷髅鬼魂在漫天飞舞。 扭开诛魔铲后,绿鬼尸两手放开,身子后撤中,以极快的速度隐去。 而此时,那名大汉的拳头,已快到砸在老道的后脑处。我惊的后心一片冰凉,却见老道顺着绿鬼尸双臂的力量身子歪斜着向前趴,在躲过拳头的同时,一脚踹在大汉的肚子上。 那人闷哼一声,被踹开几米远,摇摇晃晃倒退着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与此同时,我又看到一个浑身布满青色符文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附近。符纹闪亮,一股股腥臭的气息从它身上传来。这只来自钟家的青符天尸,用带着黑气的爪子掏向绿鬼尸的脑袋。那速度,远远超过绿鬼尸隐去身形的速度。 远处的秘尸脉几人更加大力的叫骂起来,在他们脸上,尽是慌乱之色。 就连我也以为绿鬼尸必死无疑的时候,老道却双手按在地上,一脚点地,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向右方腾飞而去。 紧接着,砰的一声响,一个身影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 是那只青符天尸! 它竟被人以大力撞开,没能对绿鬼尸产生更大伤害。 老道连续几次踮起脚尖,飞速后撤。手中的诛魔铲化作一片带着不规则金线的白光挡在身前,我的眼睛,看到绿鬼尸彻底消失,又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站在了那里。 远处有几人缓缓向这边走来,有人大笑,有人高声说:天尸三脉真是长了本事,不知天高地厚!孰强孰弱,自有事实来证明。魏擎苍不在,我倒要看看你们拿什么来抗衡! 老道连翻带退的回到我身边,先是问了一句:没事吧? 我摇摇头,说:只是有些脱力。 他伸手递给我几粒丹药,在我吞下去的时候说:你做的不错。 我嘿嘿笑起来,又听到他以谨慎而沉重的语气说:但要更加小心了。 啊?我看向那边站在的红色身影:那是…… 是一只成形的红毛尸。老道士皱着眉头,也同样吞服了一颗丹药,说:五大活尸各有特点,绿鬼尸善隐,出其不意。地养尸脚踏大地,坚不可摧,稳不可动。而红毛尸……虽然躯体强度不比铜甲尸,却有比铜甲尸更快的速度。那一身红毛,除可化作尖刺外,更是一种活物。 活物?我愣了愣,这是什么说法? 每一根红毛都是一只类似蛊虫的东西,一旦被钻入体内,五脏六腑都要被搅烂。与它贴身相斗,比斗铜甲尸更可怕。老道士说。 那不是无敌了……我张大嘴巴。 那倒不是。老道士摇头:世间万法,如阴阳五行,相生相克。除了一些道法异术外…… 老道士看了一眼退回钟九天身旁的青符天尸,继续说:更可以以尸克尸。例如青符天尸,有符法天生,更有剧烈无比的尸毒。那些红毛进入它体内,根本无法存活。只是青符天尸的尸毒对红毛尸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两者半斤八两,各有优劣。 我点着头,大长了一会见识。看来对付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不能靠纯正的武力,更要有丰富的知识。就像地养尸,一旦踏地就几乎无法被摧毁。但只要知晓它的弱点,让它无法触地,所谓的地养尸恐怕连铜甲尸都不如。 就像猎人捕杀猎物,知晓弱点后,再凶猛的野兽,在他们眼里,也只是能卖钱的皮毛和餐桌上的野味。 他们倒真舍得下本钱!钟九天面色阴沉地说着。 我转头看他一眼,听见他说:秘尸脉排名前三的控尸人都来了,一只紫符天尸而已,他们竟然……混账! 钟九天在那边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而我在这边听的担心不已。 原本对方不来援手,我们还勉强能对抗。现在人家三位顶级控尸人都来了,这还怎么打?哪怕是老道,也不可能同时对付两只成形的活尸。就算他拼尽全力可以做到,我也不答应,这毕竟是天尸脉的事,我们过来抽他们几巴掌就算,何必拼死拼活。 五行脉,高人?看来,五行八索真是绝佳的组合。那边走来的一人瞥我一眼,说:之前的事就算了,今日这事与你们无关,离开吧。 撞飞青符天尸的红毛尸转过身来,它浑身上下都被红色的毛发所覆盖,人不人鬼不鬼的,看起来很是可怕。哪怕有红毛遮眼,我仍能感觉到,它那双凌厉如锋刃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我们。虽然它没有嘶吼和咆哮,但这种无声地盯视,更令人胆寒。 我不自禁后退一步,并看向老道。他面色如常,原本紧皱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 右侧传来呼呼的声音,大坑里冒出的紫焰左右摇摆不定。这火焰比之前更高,四周的温度迅速下降,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成了紫色的冰块。 老道拉着我迅速退开十几米,此时,已没人敢靠近那个大坑旁。就连金翎尸和青符天尸,都后退了。 秘尸脉来的几人一脸漠然,在他们身边,一只成形的红毛尸,两只未成形的红毛尸,一只隐藏起来的成形绿鬼尸,这似乎就是他们摆在明面上的所有战力。 但也许是错觉,我总感觉当金翎尸后撤,那两只红毛尸从地下跳出来时,很有些异常。虽然金翎尸带着群尸避开紫焰,不再压制它们,可地下却隐约传来一股晦暗的气息,好像那里潜藏着什么东西。 我心头一动,忽然想起救老道士,从地下突然窜出的地养尸。那只地养尸还未成形,只是用来看家而已。那这里,是不是也会藏着另一只地养尸? 很有可能! 按照钟九天所说,秘尸脉排名前三的控尸人都来了,那几具厉害无比的活尸,自然也会来。他们对紫符天尸势在必得,肯定不想出现任何差错。 打量着对方的惊人阵容,我不禁为秘尸脉的强大而感到震惊。仅现在所看到的活尸,就足以压制其它三脉了。秘尸脉想做龙头,简直再正常不过。 紫焰越来越烈,到最后,已经有十几米高。像那边看时,就像看到一座小型的火山正在喷发。阴府紫焰势头正猛,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就连钟九天,也只能一脸焦急地看着大坑,嘴唇上下颤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在自语着什么。 十几分钟的时间,像在眨眼间就度过了。紫色的烈焰开始减弱,钟九天脸上的激动之色越来越明显。只是每每转头看向秘尸脉时,他脸上就又多了愤恨和无奈。 当烈焰逐渐回缩,从坑沿的平面消失时,旁边忽然传来了一声惨叫。 我转过头看,却见宇文英一手捂着肩膀,仓皇跌倒在地。在他身后,一个绿色的鬼影悄然隐去。而不远处又传来了砰砰的巨响,再一看,青符天尸已与那只红毛尸斗在了一起。 论身体,青符天尸似乎更胜一筹。但它的速度却比不上红毛尸,双方就如老道说的,是半斤对八两,打的热火连天,难分上下。 眼看如一道红色旋风围着青符天尸挥爪的红毛尸,我这心里禁不住忐忑起来。老道在旁边还没有什么动作,但他的眼睛,却看向了宇文英。 这位行尸脉的当代家主到底后,周围的弟子立刻围拢过来将他护在身旁。金翎尸带着尸阵在旁边压阵,那两只未成形的红毛尸,被其彻底压制难以动弹。 也许应了那句老话,有压迫就有反抗。两只红毛尸再次被压入地下后,没多久便双双嘶吼起来。两道石柱冲天而起,将它们高高的抬上了天。而一个浑身有黄气缭绕的身影,则伫立在那里。 我猜得没错,秘尸脉果真在地下藏了一只地养尸。 金翎尸浑身一震,上半身晃了一下,就在这时,老道的身子动了。 他扑去的目标,正是宇文英所在的位置。而那里,我已可以看到一只绿色鬼爪静悄悄的穿透一名天尸脉弟子的胸膛,直接抓向宇文英的脑袋。 天威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争尸(1) 那名天尸脉弟子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绿色的鬼尸之气腐蚀了。他浑身上下的血肉,以可怕的速度融化。这种异象,自然引来周围人的惊呼。 宇文英迅速回来,当看见绿鬼尸的身影,他脸色大变,毫不犹豫的拉扯旁边人挡在前面。这是人自我保护的本能,但绿鬼尸的速度快到惊人,被宇文英扯来的人一脸惊慌的歪斜着身子,没等他喊出声来,那只鬼爪已经从他肩头越过,直向宇文英的脑袋抓去。 鬼爪越来越近,宇文英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只剩下绝望。 我来不及多想,手指绿鬼尸,大喊一声:承天!定! 道力迅速涌出,无形的力量化作了绳索,将绿鬼尸捆绑住。只是这种类似定身法的东西,需要耗费太多道力,以我的力量,连困住它一秒钟都做不到。 但是,在场的除了我之外,还有老道! 他飞扑而去,一脚踹出,宇文英惨哼一声,被踢了个大跟斗,狼狈地在地上翻滚几圈。老道早在扑击的过程中便画好了火龙符,此时一掌拍出,正中绿鬼尸的胸膛。 轰隆一声响,绿鬼尸被打的后退不止,火龙符爆裂的威力让人心惊,那附近的几个天尸脉弟子都灰头土脸的倒飞出去。但这种时候,谁也顾不得会不会误伤自己人了。如果不解决绿鬼尸,谁知道下一次被穿透胸膛的会是谁。 被火龙符打退的绿鬼尸低吼一声,尸气蔓延无边。它挣脱道法的束缚,再次隐去了身形。让人心惊的是,在隐身时,它似乎是向我看了一眼。 为了压制那两只红毛尸,天尸脉带来的尸不断化作灰烬。到此时,还站在那的已经不超五指之数。 地养尸分担了绝大多数压力,金翎尸的压制并不能完全奏效。眼看尸越来越少,连金翎尸都被三只未成形的活尸逼迫后退,钟九天再也等不下去。 他一手如刀,以锋利的指甲在手腕上割出几道口子,然后将手臂伸到大坑的上方,任由鲜血滴落。 大道三千!尸道存一!尸祖在上,今以我血通冥,以我心为灵,还尸法为己道。以身为尸,以尸化形…… 钟九天在那边滴血念咒,而对面却有一人走过来。我隐隐约约听到在他身后的两人开口说:杀了他。 那人微微点头,一步步向前迈。 路途中,青符天尸的尸气蔓延,嘶吼着要阻挡他。但红毛尸如旋风一般环绕,硬是将青符天尸挡住。那人像在闲庭漫步,以一种带着诡异气息的步调,晃动着身躯走来。 老道回头看了他一眼,身形微动,似要阻止,却又停了下来。紧接着,他团身像我扑来,口中轻喝:低头! 他话音还没出口,我就感觉身后一股腥风,阴嗖嗖的感觉顺着后脑勺直透心腑。被老道一声喊,我惊的眼睫毛都要竖起来了,连忙弯腰低头,手脚并用向前爬。 腰刚弯下,就感觉头发被什么东西撩过。接着一道火龙符从我脑袋上飞过去,身后砰的一声响,又有东西后退的脚步声。 老道两步跳了过来,一把捞住胳膊将我从地上拽起来。我回过头,却只见几缕淡淡的绿色尸气在半空飘荡。 老道面色凝重,一边警惕的打量四周,一边说:看来你两次施展道法,让它盯上你了。你道力未恢复,这里太过危险,我们要离开了。 连尸体都懂得找软柿子捏!我愤愤的摸了下脑袋,还好没被开瓢。听见老道说要离开,我不禁惊讶的啊了一声。下意识看钟九天一眼,但立刻又回过神来了。我都自身难保了,还管他做什么。这怎么说也是天尸脉的家事,他们打生打死,和我们没一毛钱关系的! 老道拽着我的胳膊,扫视四周,腿微微抬起准备迈步。 而这时,后面却传来一声惨嚎。 我心里一跳,以为绿鬼尸又发威杀了谁。可转过头,却见钟九天抱着胳膊倒地。紫色的烈焰腾然升起,如火柱一般冲天,而后迅速回缩。钟九天原本放在坑上滴血的胳膊,和部分脸颊鼻子嘴巴,此刻已尽数化为紫晶,被他手一碰,竟然都破碎着掉落在地。 大量的血液顺着紫晶掉落的地方喷涌而出,钟九天的惨嚎声立刻变成了呜呜声。因为他大半张脸的血肉,都化成紫晶碎掉了。 眼见之前还幻想着能与秘尸脉平起平坐,再回天尸主脉的老人,此刻已血肉模糊的倒地。那种凄惨的景象,让人无法想象,更难以用文字来描述了。 周围的天尸脉弟子都慌了神,他们互视着,又都看向了抱着肩膀面色苍白的宇文英。 这位行尸脉的当代家主,此刻面容也布满惊慌。他看着钟九天在地上翻滚着,呜叫着,再回头看咄咄逼人的秘尸脉,不禁站起来,咬咬牙。 正当他准备说话时,从秘尸脉而来的那人却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地看着钟九天:自不量力,蚂蚁也妄想吞象!这只紫符天尸,我秘尸脉替你们收了!想来,宇文家主不会与我们争夺吧? 宇文英脸上一愣,他又看了眼钟九天,随即捂着肩膀站稳脚步,并低下了头:都是一家人,没必要争的你死我活,我只是天尸四脉之一而已。 周围的天尸脉弟子也都愣了,有人愤怒地向宇文英看,有人无奈,有人悲愤,也有人脸上带着放松的神情。 秘尸脉那人点点头,下巴微扬:识时务者为俊杰,宇文家主不错。高人来去匆匆,不去我天尸脉聊一聊吗。 那人把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不得不让人慌乱。钟九天的生息渐无,如今形势急转而下,看来秘尸统一天尸脉,取钟家而代之已经无法阻挡。 面对那人的问话,老道面色冷漠:我与你天尸脉无过深交情,请我喝茶,你受得住吗。 这种时候语气还如此强势的老道,应该算正常的,但也是最让人无奈的。偶尔服下软会死啊?不服软才真的会死! 没有钟九天的心神操控,青符天尸已停止攻击,静立在不远处。而宇文英手一招,金翎尸则带着剩下的五具尸返身回来。 在那只真正的红毛尸带领下,三只未成形的活尸缓缓向这边逼来。在暗处,还有一只成形的绿鬼尸等待发起致命的一击。 最让人绝望的是,按照钟九天说法,在场起码还有一只成形的活尸没出来。 这样的阵容,就算是老道,恐怕也会在几秒内被撕成碎片。 天尸脉这个曾经的庞然大物,虽然如今落寞不堪,可只要再次成为一个整体,它仍有威慑天下的战力。只现在可见的这些尸,就足以让天下人震撼。 我紧张的有些发抖,不禁扯扯老道的袖子,低声说:还不用缩地法跑路? 老道微微摇头,没有迈步,也没有解释。我脑子一转立刻明白,他是怕那只绿鬼尸再偷袭。毕竟使用缩地法的时候,根本无法动用其它道术,那时候的我们,有很短暂的时间处于无防护状态。对于绿鬼尸来说,这样的一个瞬间,足够把我们切成肉丁了。 这可怎么办……眼见那边的活尸越来越近,我急的直冒汗。 忽然间,我想起口袋里还放着两颗牙。 这牙,是石爷爷的。一颗留给我防身,一颗要送给母亲。 在地府里,石爷爷牙齿化出的古兽,吃起鬼差来跟我平时吃豆腐差不多。那么对付眼前的这些活尸,应该也不是太大问题吧? 一想到这点,顿时我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看嘛嘛好看了! 不就是几只活尸吗!回头就把你们切切做成鱼香肉丝! 我伸手摸了摸口袋,抓住一颗牙齿攥在手里。只要那些活尸敢对我伸爪子,我就放石爷爷咬死它们! 哎?好像说错话了? 就在这时,大坑里忽然轰隆一声,紫焰再次腾发。只是这一次,那些紫焰如龙蛇一般狂舞,在半空化了个圈,直向秘尸脉的人扑去。 阴府紫焰的威力,钟九天已经做出详细说明。起码以血肉之躯,是无法抗衡的。 离紫焰最近的,是把宇文英招降的那人。 此刻他脸色大变,再无之前的淡定。要我说,他蛋蛋都快吓碎了! 当然,我说的是脸蛋,因为那脸已经青红黑变来变去,扭曲的都快抽筋了。 就在这时,那人双手并掌,大喝一声:天生尸,出! 他一声大喊后,并没有什么身影出现。只是顺着他的手掌,一缕缕白气迅速涌出,并迅速在附近铺展开来。 紫色的烈焰,尽被阻挡。只是随着冰锵不断的声音,白气迅速化作紫晶掉落在地。 一阵阵风从四面吹来,一缕缕肉眼可见的五彩之气从地下,从空中,从草木里涌出。这些气混为一体,与之前的白气纠缠着,渐渐的,化作了一个人形。 尸……法……天…… 模糊而断续的声音,从那白色居多,身有五彩之色的人形物体内传出。这声音极其飘渺,忽远忽近,让人摸不透,听不明白。 天威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争尸(2) 天生尸……老道停下要迈出的脚步,转而看向后方。从他口中,传出了略带些惊叹的声音。 那是天生尸?还以为是什么法术。我颇为惊奇,便一直盯着看,问:那些五彩的是什么?天生尸没有形状? 有形无形,不过是一种说法。何为有形?既你肉眼所能见。你看看它,难道看不到吗。老道士说。 这有些玄奥的说法,让我听的不知该怎么辩解。 所谓天生尸,便以极处灵地生养育之。其所在的山川,河流,天地钟灵之气,会被全部吸走。而在这个过程中,血肉会逐渐被灵气同化,大成之日,便会化作无形的灵气散开。而尸所留存的意识苏醒,再次聚拢灵气化体成形。所以相比之下,天生尸比绿鬼尸更难揣测,因其并非尸体,而是变成了类似能量的异类。这与黑山老妖有些相似,但又有区别。 什么区别?我问。 黑山老妖自能量中诞生,只要有能量,它们便永生不死。诞生之日,它们会化出自我意识,不需刻意引导。相比之下,天生尸要复杂一些,更需要尸体来引导灵气化形。老道解释说:但这也是它最大的弱点,一旦灵气被搅散或抽走,天生尸便不再有任何威胁。可是在这之前…… 老道望着与紫焰激烈对抗的人形物,叹息说:这种夺天地灵秀的异尸,已经接近天,灵气不散,它几乎是无敌的。 这么说来,要是在昆仑那种地方,天生尸还真无敌了……我砸吧砸吧嘴,感觉很不可思议。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世上没有绝对无敌的生物。只要断绝周边的灵气,就可以让天生尸变成无害的乖宝宝。这一点,就像把地养尸从地面隔离开差不多。 天生地养,这两者虽有很大区别,但从本质上来说,还是一样的,都是夺天地为己用。 而一旦与天地隔离,它们就像老虎失去爪牙,毒蛇失去毒液。 相比之下,青符天尸,铜甲尸,金翎尸这一类虽然在某些领域没那么变态,可无论什么情况下,它们的发挥都是稳定的。因为它们被炼出了己身,而不是依靠外力。 活尸虽强,但也不一定就是正道。想来,这也是天尸脉为何会分出四脉的原因之一吧。 像是无穷无尽的天地灵气,从四面八方涌来。阴府紫焰的强悍,在于可焚化万物,将所遇之物全部化为紫晶粉碎,哪怕是灵气也不例外。无数的紫晶下雨一样掉落在地,乒乓作响,有些绚丽,又有些怪异。 也许是见天生尸挡住了紫焰,已经收掌立在一边的秘尸脉男子低哼一声,说:紫符天尸?不过如此…… 不知是不是被他说中了,阴府紫焰似乎有些羞涩,竟突然的退回坑里。 那人微微一怔,随后嘴角抽动像在冷笑。他一脚踏出,而前方的天生尸则缓缓浮上半空。我看到它那由灵气组成的双手平举张开,一阵阵的狂风,将五彩的灵气吹向它手中。 渐渐的,我看到一颗五彩球体在他手中出现。而这颗球,还随着灵气注入正不断变大。几分钟后,其直径已经超过一米。 这种情形,让人以为是看花了眼。 娘啊,这哪里是什么顶级尸对抗,根本就是转世孙悟空准备龟派气功波了!难道这具天生尸生前是日本人? 不管怎么说,天生尸的威势,已经牢牢把住在场所有人的心神。 不知是过了多久,时间是长是短,我看见,那颗直径已经有两米左右的五彩灵气球,被天生尸双手推下,抛向了深坑。 它的动作很缓慢,像在推着万里大山前行。而仅仅这么一个抛掷的动作,平地里就像刮起无法测定等级的狂风。 我只来得及啊一声喊,就被吹的翻了跟斗。 等我抓着地,咬着牙,半跪半趴在地上,努力抬头看时,却见一道紫色的火柱冲天而起。 巨大的彩球被十数米高的紫焰托住,在半空上下浮动。球体表面,迅速闪起各色光芒,一片片紫晶从上方坠落。 阴府紫焰似是挡住了所有的威势,我从地上爬起来跑回老道身边。他用余光瞥我一眼,这让人有些尴尬。我拍拍身上的尘土,讪讪笑一声,说:风太大…… 就在我说话的功夫,老道忽然发出惊异之声。我循声望去,却见一个身影从坑下冲天而起。他从紫焰中顺势而上,犹如地下的魔神出世,以势不可挡的威猛,大喝一声“起”,同时一掌从下向上抬出。 紫焰更凶,将五彩球体团团包裹,那人带着上冲的尽头,一掌扣在球体下方。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看到了传说中的黄巾力士,完全由灵气组成,直径大约两米的球体,被他一掌扣住后用力上甩,竟然直接甩飞出去不知多久。 远远的,天空发出巨大的爆裂声。一阵阵狂风,犹如惊涛骇浪,我这艘小破船都不知道该往哪沉。还好老道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才没再摔个大马趴。 那是谁?我惊愕地问。 老道没有回话,只皱着眉头看。 一掌托出五彩灵气球,那人并没有走出阴府紫焰,而是立在火柱当中,仰头看向天生尸。 也不知是秘尸脉那人下了令,还是天生尸也被那人的怪力吓住,总之,它从天上退了下来。 宇文家主,我对你有些失望。那人忽然说。 这声音浑厚有力,听着有些熟悉。凡我不知道的事,老道肯定知道。我习惯性地看向老道,等待他的解答,却见他脸上有些恍然,又有些异色。 你是……捂着肩头的宇文英语气中带着十足惊诧,随即,他无比吃惊地喊出那人名字:你是魏,魏家主……你回来了?可是你怎么会在…… 宇文英的惊愕,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惑。在他喊出魏家主的时候,谁都明白,紫色火柱中的人是谁。 魏擎苍! 这个以铜甲尸之躯杀了前任家主,意图带领天尸脉走上光明大道的老男人! 可是,他为什么会从坑里跑出来?而且,为什么他没被阴府紫焰化成紫晶? 原本我以为,我们三脉众志成城,会为了天尸一统而坚持下去。没想到……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跨步,就那样,在半空中走出了紫焰火柱。 没有意外,就是魏擎苍! 只是相比以前,如今的他,身体像黄铜浇铸,显得有些怪异。 他环视四周,在目光落到我和老道身上的时候,冲这里轻轻点了下头。我很是吃惊,因为魏擎苍的出现,带来了太多的意外。他的存在,恐怕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可惜了钟老哥……魏擎苍的目光,最终放在钟九天的尸体上。 此时,那位钟家掌门人,曾经天尸脉权势最高的老人,已在之前的激战中悄然死去。虽然血不再流,但那凄惨的死状,依然看的人心惊。 魏擎苍从半空缓缓落地,一步步走至钟九天尸体旁边,他静默几秒钟,在此期间,场中无人说话。就连秘尸脉的人,都静了下来。所有的活尸都回到他们主人的身边,这些人的目光在魏擎苍和深坑之间游离不定,警惕之色十分明显。 几秒钟后,魏擎苍蹲下身,一手在钟九天的面部抚下。这动作,就像为死不瞑目的人,合上了双眼。 有几个天尸脉的弟子不自禁落泪,轻声哽咽起来。 手放下后,魏擎苍站起来。他那纵然肤色大变,却依然雄壮的身躯挺拔,眼睛自天尸脉弟子身上一一扫过。同时,我听见他说:如今天尸脉内忧成患,钟老哥为振兴天尸而死,死不瞑目。我魏擎苍九死一生,从阴曹地府里爬了出来。既然我还活着,就不会再任由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不过,天尸一脉多为年轻子弟,尚无能力掌管大局。我魏擎苍没什么本事,但就是有硬骨头,有能打破一切的拳头。所以,今日我以天尸支脉,魏家之主的身份,代管钟家!宇文家主,你可有异议? 面对魏擎苍平淡的目光和闻讯的语气,宇文英身子微微颤抖,谁知道是因为伤口还是因为别的。总之,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张口便说:魏家主能力出众,我没有异议。 魏擎苍嗯了一声,又转过身看向秘尸脉。对面那批人顿时如临大敌,几头活尸都发出了低吼,像在示威。魏擎苍面色淡然,只说:我不为争权,只为宗脉发展。虽然我三脉为了振兴而死去太多人,如今无多余战力,但不管怎么说,也还是能做出一些贡献。秘尸脉隐退数百年,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没有必要打杀,这只会让别人笑话。从此之后,秘尸脉与我三脉并肩前行,有事,我们一起坐下来商量。只要对宗脉发展有利,我魏擎苍一句废话都不多说,你们觉得如何。 秘尸脉那几位顶级控尸人互相看了看,其中有两人的目光,放在了宇文英身上。 宇文英沉默着,不抬头,不说话。半分钟后,金翎尸踏前几步,站在了他的前方。 天威 第二百三十五章 争尸(3) 金翎尸的动作,就代表了宇文英的想法。在这一刻,他做出了决定,还是回到了原先的队列中。 谁也不知道这一次站队是对是错,因为现在没人能看出魏擎苍的底细了。 魏擎苍转头看了一眼天尸脉弟子,随手指了一个正哽咽中地问:能不能收回青符天尸? 那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的男人哽咽声顿时止住,他愣了一下后,随即满脸狂喜:会!会! 魏擎苍嗯了一声,说:把天尸收回来。 对面的几只活尸蠢蠢欲动,魏擎苍往前轻踏一步,而旁边大坑中冒出的紫色火焰,也猛烈地摇摆起来。 那名天尸脉年轻弟子一脸惊喜,快步向前走到青符天尸处,然后一手划开自己的手臂,口中念念有词。 十几秒后,青符天尸身上的符纹再次闪亮。那名年轻弟子回头望了一眼,见魏擎苍点头,才往回走。而青符天尸,则随着他的动作像后退去。 眼见青符天尸和金翎尸站在魏擎苍两侧,秘尸脉的活尸躁动更大。只是没过多久,它们便纷纷安静下来。 这时,秘尸脉有人开口:既然魏家主开口了,并且对宗脉有利,我们自然不会说什么。如今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魏擎苍没有像以前那样发出爽朗地大笑,只点点头,说:既然如此,那几位就请回吧。我们在这里还有些事,就…… 我看到宇文英用手臂轻碰了一下魏擎苍,靠过去低声说了些什么。 魏擎苍听后点点头,冲秘尸脉的人拱拱手:听说我弟弟因为冒犯各位被教训了一顿,还请各位给我一个薄面,回去后放了他。我魏擎苍别的不说,再次先谢谢各位! 他说着,还弯腰微微鞠躬。 秘尸脉几人互视一眼,有一人沉着嗓子说:他性子太急,以为我们把你杀了,纵使被困住也会大闹,这会说不定…… 若他有事,我会亲自与各位一一聊上几句。魏擎苍一脸平静地说。 听到这话,那边立刻有人下巴一昂就要说话,但他立刻就被人拉住。紧接着,有人呵呵笑两声,说:只是误会一场,魏家主放心,我们这就回去把令弟请出来好生招待。待你回来,保证还一个安然无恙的给你。 谢谢。魏擎苍再次拱手,只是说完这两个字之后,他便转身向我们这边走来。 秘尸脉的人往这边看了几眼,又看了看大坑,最后把目光放在魏擎苍身上。当魏擎苍在我们面前站定,冲我和老道拱手施礼时,他们才在几具活尸的簇拥下,缓缓离开。 高人,小哥,多日不见了。这一次,多亏你…… 与我们无太多瓜葛,倒是你,怎么会从那里出来。老道士拱手回礼,问了一句。 这事说来太长,今天我这里还有事要忙,不能多说。改日一切落定,还请高人与小哥到我那喝杯茶,吃些东西,我们坐下来细说。 也好。老道看了眼大坑中缓缓消退的紫焰,又看看魏擎苍如黄铜一样的身躯,不禁点头说:看来你得了一场大机缘,这是好事。但万事不定,时常有变。这属你天尸脉的家务事,我不多说了。 魏擎苍嗯了一声,再次冲我和老道拱手。我手还没抬起来要拱手,就被老道抓住。他一脚抬起就要迈出,而魏擎苍却忽然伸手。 老道脚和手都放下,转头看他。魏擎苍嗯了一声,说:高人不想看看,那紫符天尸是什么模样吗? 老道看着他,过了几秒钟才缓缓点头:也好。 魏擎苍难得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向大坑走去。 我见老道虽然脸色依然平静,但眼神却有些异动,便小声问:怎么了? 老道士看着魏擎苍的背影,同样低声说:看起来,魏擎苍有了大机缘,这野心也要跟着暴露了。留我们下来,不过是想展露底蕴。一来借我们抬高他的势,二来……想安定我们的心。 第一个我还能听懂,可第二个我就不懂了。魏擎苍和我们不亲不挂的,安定我们什么心? 我的疑惑,老道很快给出了答案:他是个有野心的人,有野心的人,自然要懂得笼络人心,或许人脉。我是五行脉的掌门,而你,姑且不论你母亲,就说你本身,早晚成为雄鹰,展翅天下。紫符天尸不是什么秘密,迟早被天下人所知。借此时机,让我们明白他拥有足够雄厚的力量,只是举手之劳,顺水推舟罢了。而这样,以后他再找我们帮忙,就有了足够的底气。 我听的目瞪口呆,原本以为只是留下来看焰火晚会,怎么还被说出这么多道道来。这些修行人,都喜欢玩阴谋阳谋什么的,真是…… 正想着,那边却有人低呼出声。抬头一看,魏擎苍已步入大坑中。他身影下沉,一直落入了坑里。紫色的烈焰汹涌而出,将大坑塞满,也将他淹没。 没过多久,火焰开始越升越高。两个人影被包裹着,从坑里浮出落在旁边的地面上。 高达数十米的阴府紫焰迅速回收,魏擎苍的身影第一个露出来,而紧接着,那些紫焰化作如液体一般的东西,在另一人身体表面循环流淌。这种紫色的液体看起来很漂亮,只是那人脚边不断结成紫晶的泥土却在说明,越是漂亮的东西也可能越危险。 那就是紫符天尸?我诧异地问。这看起来就像电影里的水银人,有人的形状,却是液体组成。好在之前已经见过灵气化出的天生尸,此刻见到奇异的紫符天尸,我也就只是诧异一番。 我也是第一次见,但与古籍中记载的一致。通体为阴府紫焰浓缩而成,因为血肉皮骨,都化作紫晶再被融入紫焰当中。从而身融于火,化生紫焰。只不过,这东西看起来还是无主的,身上紫色符文尚未明亮。老道士说。 当然是无主的了,要不然还用争吗。不过钟九天也够倒霉的,大喜大悲到最后,还落个身死道消的凄惨下场。世事难料,很多事情的结局就是让人觉得这么可笑。 虽然是无主的天尸,但在场已没人敢和魏擎苍争。除了那个被大馅饼砸中的年轻人好奇打量紫符天尸,并与身侧的青符天尸对比外,其他人都诺诺的低着头,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将紫符天尸从大坑里带出后,魏擎苍冲我们拱拱手,高声说:今日还有要事,不多叙。 老道只点点头,没多说半句话,拉着我一步迈出,离开了那里。 连迈三四步后,老道停下来歇息。我在旁边站着无聊,又想起那只紫符天尸,便好奇地问:不知道那只紫符天尸,会被谁收走。 噶木。老道士忽然开口说。 啊?我愕然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噶木一直没有护身尸,以魏擎苍的能力,早就可以为他炼出新的铜甲尸。一直不做,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老道士说。 我呃了一声,想想还真是。可这么一说,魏擎苍难道很久以前就开始谋算紫符天尸?这不太可能吧……不管怎么说,我都不相信魏擎苍那么早之前就找到了紫符天尸。当初他刚吃了仙果复活,就为地府的事奔波,哪有那么多时间。 如果没猜测的话,他谋的是青符天尸。老道士睁开眼,说:如今紫符天尸被他无意得到,更是造就了最佳时机。钟九天……不过死得早点罢了。 你的意思是……我睁大了眼,这真是太难想象了。可顺着老道的思路想下去,钟九天的死的确有蹊跷。魏擎苍能带出紫符天尸,说明两者之间早就建立了未知的联系。而他当时在坑下干什么?为什么不出来阻止秘尸脉?为什么阴府紫焰会突然冒出来? 细细想来,这真是太可怕了…… 脑海中魏擎苍那张爽朗的脸庞,突然变得有些阴森。如果他真如我猜测的那样,早就预谋好了一切,那这个人…… 可我却无法说任何话,因为在修行的圈子里,这种事似乎很正常。 分开的三脉,即便有心合力,也不是秘尸脉的对手。魏擎苍能忍到这一步,已难能可贵。老道士接着说:如今紫符,青符双尸在手,配上他自己的铜甲之躯,再加上那只金翎尸,在顶尖战力上,已与秘尸脉相差无几。这是一种震慑,想来,天尸脉应该会有一段和平时期了。 双尸?这么说来,那个年轻人…… 应该不会死的太早,起码在真正有压倒性力量前,魏擎苍不会把野心暴露的太明显。有些事可以做,不可以说,更不可以放在明面上让人看。老道士说:不过,那孩子若能顺从,倒也不一定会死。毕竟噶木只有一个,而尸却有许多。 我点点头,明白了老道的话。是啊,那么多顶级尸,难道要把所有控尸人都杀光吗?杀光之后,又让谁来操控呢? 但无论如何,魏擎苍都隐的太深了。如果不是老道说话,我恐怕很难想明白其中的关键。 而且最让我好奇的是,如果魏擎苍真能一统天尸脉,那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呢?从地府中带出的孽镜台和善薄,一直都不知道用来做什么。或许当魏擎苍把天尸脉牢牢掌握在手里的时候,那两样神物,就到真正展现威力的时刻了。 天威 第二百三十六章 蛟(1)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切只是我们的猜测。钟九天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目前还很难说。有时候逻辑性的分析,不代表就是真相。天意难测,人心难测,如果一切都可以算定,那世界也就没纷争了,更没有繁盛与衰落之分。 老道休息足够后,又带着我继续以缩地法前行。傍晚时分,我们赶回了沅陵县。 敲响大门后,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杨宗胥。他看着我和老道,愣了一下后,脸色有些不好看。不等我开口问,他就说:幡然失踪了。 失踪?我大吃一惊,连忙问:怎么回事? 你们走后,我晚上独自去抓那鬼东西。回来的时候,看见她房门大开,就再也找不到人了。杨宗胥让开一条路,让我们进去,边走边说。 这……我瞥向老道,他脸色如常,没有想象中的暴怒或焦急。 是我没看好她,真是对…… 与你无关。老道士开口说:想来她是去找我们了,应该无大碍。出去走走……也好。 不去找她吗?我问。 不去。老道士摇头,说: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看不了她一辈子。生死有命,到福祸相依的时候,谁也阻止不了。 杨宗胥颇为意外的多看了老道几眼,与我对视后,满脸尽是疑惑。不过进入院子后,他又对我说:哦,还有一件事,昨天有个人来找你,说是你亲戚。 亲戚?我意外地看着他。 嗯,他是这样说的。不过见你不在他就走了,说以后再见。杨宗胥说。 他长什么样?我疑惑地问,因为除了老家的那些“亲戚”外,我就没亲人了。可是,他们来这找我干什么?又怎么知道我在这? 男的,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二十来岁左右。样子挺好的,高高瘦瘦,看起来很文静,也很有礼貌。杨宗胥用手比划着说。 这让我更加疑惑了,老家的亲戚里,和我年纪相近的,并没有这样的人。那些“亲戚”因为年少时多下地干活,因此又黑又状,偶尔有早进城皮肤白嫩的,也三十多岁了。最让我疑惑的是,既然来找我,为什么不在这里等?神神叨叨的,难道是骗子?可骗子也没这种骗法吧。 面对我的疑惑,杨宗胥有些惊讶:你不认识? 我要认识就不问了。我无奈地说。 那可就奇了,他可一开口就问,杨天佑在不在。不认识你的话,也不可能摸到这里吧。杨宗胥说。 那是……不过……我皱着脑门仔细想,可始终想不起有这么一位亲戚。 念喜,去弄点酒菜吧。前面传来沅陵老人的声音,他刚从房间里出来。见到我们后,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回来了。 让前辈费心了。老道士上前拱手施礼,然后说:不过今日后就不再叨扰,我们要回五行道观了。 嗯,也好,每天在这白吃白喝白住还不给钱,早就想赶你们了。沅陵老人说。 我听的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张口。沅陵老人看着我,微微点头,说:你小子倒有了长进,多努力,别给你爷爷落了名声。 啊?我有些诧异地看向他,而沅陵老人并没有多讲,只挥挥手状似不耐烦地说:吃完饭赶紧走,看着碍眼。对了,那丫头跑了,念喜和你们说了吧。 我嗯了一声,沅陵老人接着说:我可不是警察,没权力关人,也没义务管她。不过那丫头脾气对我胃口,改天你们要真管不了,就送来,我给她松松筋骨,锻炼锻炼。 沅陵老人说的轻巧,可却让听的人直冒冷汗。让他给松筋骨,那是骨折啊还是脱臼啊? 前辈费心了。老道士拱拱手,坐在椅子上。 没多久,杨宗胥送来酒菜,我们在一起吃了饭,也没闲聊,老道就带着我离开了。 望着沅陵老人在院中独自饮酒,旁边杨宗胥愁眉苦脸地看着酒罐,我不禁觉得有些不舍。在这里过的时间也不算短,无论沅陵老人还是杨宗胥都是很好的人。他们爷俩的脾气完全不同一个火爆,一个平和,生活起来倒挺有意思的。 临走前,杨宗胥悄悄告诉我,县里又恢复了平静,已经两天没出现牲口死亡的事情了。这让他很是不爽,觉得像被人耍弄一般。 不过我可没时间和精力去安慰他,只叮嘱说,我那位亲戚如果再来找,就让他去五行道观。既然能找到沅陵老人这,想来再找去五行道观也不算难吧?还有小美女,如果她回来了,也让她直接回五行道观吧。 杨宗胥或许觉得上次弄丢蛟爷和蛙妹,这次把个大活人都给弄丢了,心里有些愧疚,所以连连应是。 离开沅陵县后,老道带着我连迈几步才停下休息。 我问他为什么着急离开,在那里呆着不也挺好吗? 他回答说:高塔下的鸟巢,不稳,只有山林,才是最适合的。 这比喻也不知道恰不恰当,反正我是觉得有些别扭。但既然老道主意打定,我肯定没太多意见。 你真不去找她了?我又问。 不去。老道士简短的回答。 得,我摸摸鼻子也不吭声了。 夜晚将临,繁星密布的时候,我们就着月光,攀上了登山的阶梯。好久没回来,感觉看哪都新鲜,连爬山梯都觉得有劲了。 上了山顶平台,老道自顾自地走进房间,连声晚安都没说。当然了,他以前也没说过,可这种感觉,让我有些别扭。在沅陵的时候,哪怕晚上睡觉,杨宗胥也会很客气地说上一句早点休息之类的话。可如今,我只有孤零零的抱着被子看星星了。 蛟爷被我从口袋里摸出来放在桌子上,它仍盘成一团,无声无息。来自“仙”的半截手臂,可比它之前吃的那点碎骨片厉害多了。纯粹的仙灵之气,高等级,高品质,易吸收,就是量有点大。 蛟爷粉嫩的身周,有淡不可见,如同水汽一般的东西漂浮着。这让它看起来就像浮在云海里,看着她额头的鼓包,我不禁想,如果那具仙尸让它全部吃了,会不会化龙呢? 唉,也不知道蛙妹怎么样了……我重重叹口气,忽然发现自己身边消失的东西和人越来越多了。爷爷,父亲,蛙妹,小美女,独生脉,帝脉,天尸脉,周家…… 小说里长生不老的人,看着亲人逝去,形单影只的感觉,应该和我差不多吧? 再过几年,连老道也……唉,那时候真不知我遇见过的人,还能剩下多少。 这种感觉,让人十分郁闷,却毫无办法。 无力,相当的无力。 睡眠的过程是迷糊的,第二天醒来时,天已大亮。我揉着眼睛,却觉得脸上有些湿润。用手摸了一把,尽是水。 下雨了?我转头望向窗户的方向,却惊觉眼前出现了一团光。 那光直径约有一米,浑圆如蛋壳一般,上面有金红色的花纹时隐时现。而隐约的,我听到那光团中传出极其微小的雷声。轰隆隆的,虽然小,却也气势惊人。 这是什么鬼东西!我吓的从床上跳下来,难道遇上传说中的球形闪电?可谁也没说那玩意这么大啊! 我小心翼翼地往门边蹭,轻轻的打开门后,立刻狂奔出去,嘴里大喊着:老道!老道!快出来!出大事了!我房间被雷劈了! 慌张什么。老道的房门打开,他走出来看我一眼,淡定地说了一句:它正在化蛟,若无意外的话,几天后就能成形。 化蛟?蛟爷?那是蛟爷!我吃惊的念着。 有什么好奇怪的,仙是我们无法理解的,它之前破而后立两次,早已将基础打造的无比坚固。早在上次化胎时便可成蛟,虽被搅乱,但如今有仙灵之气补充,只是又重复了那个过程,化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吞吃仙人而化蛟的异种还从未有过记载,不知它会有什么变化。老道士说了很多,显然,他对这件事也很看重。 我一呆,连忙问: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吧? 最坏的情况就是无法化蛟。老道士说,我心里一咯噔,还没回过神,他又加了一句:如果好点的话,或许会直升九天,化蛟成龙。毕竟那是仙尸,谁也说不清会发生什么。 成龙……直升九天?你当拍电视剧啊!这算屁的好事!我急的想咬人,回头望,只能看到一团明亮的光。 难道,蛟爷也要离我而去? 西红柿你个番茄酱,我要不要找个算命地看看,是不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啊! 无论如何,化蛟都是一件好事,哪怕是直接化龙我也认了。 这时,整座山都忽然剧烈晃动了一下。房梁上的灰尘咻咻的往下掉,我狼狈的捂着脑袋跑进老道房间,这才惊魂未定地问:怎么回事?地震了? 不是。老道脸色平静,随手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说: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附近。 东西?什么东西落下来连山都会抖?火星吗! 你可以用道法查看。老道士看着我说。 得,这是想把我当望远镜用了。我无奈的伸手点在半空,轻念法咒。 虚空波澜起,一副画面在我们面前呈现。在画面中,我看到了一座高山,约有千米,高耸入云。让我惊奇的是,高山旁站着两个人影,竟都有百米高下。 是泥人!九丘一脉的泥人! 天威 第二百三十七章 蛟(2) 九丘泥人出现,那画面中出现的高山不用多说,必定是从昆仑中移出的帝台。 这是哪里?我看着画面问老道。 老道仔细辨认了会,说:东面不出二百里的中皇山。 中皇山?那是什么地方? 传说女娲补天的大山,曾存五色神石,如今不得见。老道士说。 九丘一脉怎么跑那去了,会不会是想对付你?我担忧地问。 对付我,没必要移来帝台。老道士摇头,随后他看向我,问:你可知晓,我五行道观所在的是什么山。 不知道,五行山?花果山? 这山无名,据古籍记载,乃是当年五帝之一颛顼下葬的地方。所谓的山,实与帝台一样。老道士说。 我吓的浑身发麻,这里是老坟头?还是高几百米的坟头! 颛顼……这可真是个大来头的人物,传说是轩辕黄帝的孙子。 五行脉传自五典,他们道观所在的地方奇异,还真算不上什么。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地方不一般,怎么说也是大名鼎鼎的五行脉,怎么可能随便找个小山就安家。只是我没想到,这里竟然和五帝扯上关系。 那九丘把帝台背到那做什么?我疑惑地问。 中皇山虽为人所传,是女娲补天立足之地。但实际上在我五行脉的密卷中,却提到那山的另外一个名字——不周。 不周?不周山?不周山!我瞪大了眼睛。 那当然不会是传说中的不周山,只是按照位置来算是的。老道解释说。 吓我一跳……我晃晃脑袋,被这消息震的发晕。不周山可是天地支柱,到现在还没人研究出在哪呢。当初我们进了昆仑,曾猜测不周山与昆仑一样,都处在另外一个空间。所以这么多人找了这么多年,才一直无法确定位置。 可没想到,不周山从地球划入另一个空间前,竟在那个什么中皇山。但这样看也没错,不周山是撑天的巨柱,它倒了,天就从那破开。女娲补天,自然是从破裂的地方补。 可是,九丘辛辛苦苦把帝台移来这做什么呢?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移来的,应该就是颛顼帝台。老道士说:大神共工触不周山而死,崩塌天地的原因,正是与颛顼争夺帝位失败。但这只是两者的联系,真正因何原因,我也不清楚。 说了半天等于没说,我真想一口唾沫呸他脸上。 会不会共工没死,和那什么九首相柳一样,需要帝台镇压?我提出一个猜测。 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世界早就天翻地覆了。相柳不过是共工的手下,残留的怨血便搅的大禹无法安生,要靠帝台镇压。如果共工有东西残留,如今才移来帝台又有什么用。老道士直接否定了。 那可就真猜不出了。我失望地看着画面,这一次,九丘并没有破掉我的法术,任由我们观看。 那两个泥人将手从山下抽出,立刻化作泥土散落。两个小小的人影自山脚出现,他们围绕帝台转悠几圈,然后又一头钻入山底不见了人影。 画面中,只有高大的帝台耸立。看着那上千米的山峰,我不禁想,等什么林管局一类的发现这东西…… 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帝台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淡化,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怎么不见了?他们又搬走了?我诧异地问。 只是隐藏起来了,那毕竟是帝台,不方便在世俗展现。或者,还没到让它真正呈现世人面前的时候。老道士说。 咦,那还有人呢?我睁大眼,从不是特别清晰的画面中,辨认出山西侧有几个人影出现。 那些人来到帝台所在的位置,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们完全没被阻挡,好似那里根本不曾有山存在过。这真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看样子,像是秦岭帝脉的人。老道士说。 帝脉?说起帝脉,我立刻就想起那个死在地府中的东巴朗。每次想起他,心里都有些压抑,真是可惜了那么一个人……如果他没死的话,或许是与魏擎苍一样的吧? 在我看来,这两个男人性格脾性以及做事方法都极其相似,但前者运气太差,后者时来运转。运气决定了命运,也让人为世事难料四个字唏嘘不已。 地府一役后,秦岭帝脉相当低调。所有势力中,他们损失是最大的。不过对于帝脉这个庞然大物来说,死掉万儿八千的弟子,并不能击垮他们。一旦被整合起来,就会像天尸脉那样,不!比天尸脉更加惊人。到那时候,别说地球人,就连火星人都该吓的斯巴达了。 只是相比较下来,天尸脉显然更容易完成目标,只要几个巨头再死上一两个就OK。而帝脉呢?想救出天帝……不吃菠菜显然是不行的。 帝脉那几人像是来查探情况的,在附近绕几圈,可能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几个人挠挠头发又回去了。 你说,帝脉损失那么大,难道没动静了?看着画面里那几个快速消失在山林中的身影,我好奇地问。 当然不可能,但那不是我该关心的。老道士说。 好吧,那我们应该关心什么?我撤了法咒,画面破碎后消失。 是你应该关心什么。老道士纠正我的话,然后说:你可以关心它的化蛟,也可以关心九丘移来帝台会对你母亲产生什么影响。再或者……关心一下到底自己离开,还是让我把你踹出去。 我翻个白眼,这老头子,也不讲情面了,难怪光棍那么久。一看就知道,就算上了非诚勿扰,也是啪啪啪第一回合二十四盏灯全灭的下场!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抖着身上的灰,琢磨着是不是要洗个澡换身衣服。 化蛟可不是分分钟的活,按老道的说法,这要持续好几天。看着浮在半空的光团,我开始觉得激动与兴奋。 蛟爷终于要化蛟了,不知道再次出现我眼前的它,会变成什么样。应该会长出角来了吧? 小美女一直没消息,老道也不去找。那丫头如今孤苦伶仃的,连个亲人都没有,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以她三脚猫的功夫,也只能对付菜鸟。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用道法查探一下。 承天!影现!道法施展,画面再次出现。可是让我诧异的是,画面中小美女所在的位置,怎么那么熟悉? 看她低着头,一步步爬着山梯,我忽然想起来,这不就是五行道观所在的山吗! 这丫头,竟然真找回来了!简直堪比金毛狗千里寻主啊! 我连忙出门往山下去,刚跑到平台就见小美女露出了脑袋。 她抬头看见我,愣了一愣,捂着嘴,眼泪唰的就下来了。我不禁脑子疼,这丫头最近是不是哭上瘾了,动不动就哭半盆……我看赶明儿也甭叫她小美女了,换个名字,叫来半盆! 她哭了没两秒,就蹬蹬蹬爬上来,直接扑进我怀里。一边哭还一边锤我:走也不带我!都不带我!你们都不要我了! 我被她锤的快吐血了,连忙用力抱住她,把她两个手臂都用胳膊夹住:好了好了,回来就好。吃饭了没有?饿不饿啊?我给你煮碗面啊? 好不容易给她哄回屋,正巧老道出来,见她回来,脚步顿了下,然后一边从我们身旁越过,说了句:回来了,休息吧,我去买些吃的。 小美女怔怔地看着他离开,没多大会,又哇的哭出来。我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不得不把她往屋里拖,还得哄着:别哭了,别哭了。他是给你买吃的了。你吃不吃棒棒糖?还是吃糖棒棒?别…… 小美女的哭声逐渐止住,她看着屋里的光团直发愣。我连忙解释说:蛟爷要化蛟了,估计过几天就……嗯,就生了?化了?反正就那么回事。 一阵手忙脚乱后,我把小美女拖到床上坐好,给她讲去救老道的故事。 没多久,老道回来,往桌子上摆了一些吃的。多是熟食,什么都有,甚至还有营养快线和娃哈哈……我看的有些囧,而老道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就出了门,只留下一句:吃完了收拾干净,晚上让她自己回去睡。 我真想呸他一口,不自己睡怎么了,我还能把她怎么着啊?也不看看旁边那几千瓦的“灯泡”,这么一东西在,我能干什么! 不管怎么说,小美女回来了是好事,省得我和老道担心。当然,和她这么一个漂亮姑娘坐在一起大口吃肉大瓶喝奶,也是一件好事。 而之后的几天,我就在期待与等待中度过。 蛟爷化成的光团越来越明亮,却不刺眼。屋子里的水汽也越来越重,每天我都要被大量的水汽弄醒很多次,到最后,我索性抱着被子在门外睡。冷是冷了点,总比泡水里好。 小美女也一天到晚看着蛟爷,在第五天的时候,道观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叔叔,我找大姐姐。 你,你怎么找来这的……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小男孩,我不禁呆愣在原地。 是姐姐带我来的呀。他笑嘻嘻地说,然后探头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咦,那是什么东西,好亮,看起来……很好吃呀。 天威 第二百三十八章 蛟(3) 你是有多饿啊,看一团光都能觉得好吃……我一阵无语。 小美女从房间走出来,见到小男孩时,并没有太多惊讶,只说:这么早就来了,我以为你还要几天。 想姐姐啦,就多吃点,吃快点啦。小男孩笑嘻嘻地跑过去抱住小美女的腰。 呀!简直不可原谅!竟然在我面前泡妞!当我这个花季青年不存在是不是! 你们俩……一块来的?我问。 小美女嗯了一声,她摸摸小男孩的头,说:我去找你们的时候,他也跟去了。你可不要小看他,他很厉害的。 哦?我撇撇嘴,一小屁孩能有多厉害。 小男孩的到来,给道观带来了一点点意外。小美女特意带着他去见了老道,老道没反对,只是仔细打量小男孩几眼,神情微动。 说起来,不过几天没见,小男孩又长高了些。现在看起来,起码也有八九岁的模样了。这孩子是吃三月肥了吗?就是头猪也不能长这么快啊。 等小美女牵着他的手离开后,我问老道:有没有看出什么来?我觉得这孩子挺奇怪的,刚见的时候六七岁模样,现在看起来…… 看不透。老道士说。 啊?我诧异地看着他。 凡是能被我们看透的事物,都是停止变化的。就算暂时还在变化,最终也只会有一个固定的结果,因此,我们才能看得明白。而他,像时刻都在变,有种在看水流的感觉。成长得快,这的确很怪,但我看不透。老道士说。 会不会有危险?这男孩曾对我说,梦里有个叔叔叫他来找幡然,还让幡然和他一起到某个地方拿东西。我觉得,这事很古怪。 对于我的担忧,老道表示了赞同,说:是很古怪,但现在来看,还没有什么危险。我说了,福祸天定,非人力能阻挡。倘若他真有伤人的心,你我能护得了多久。 话虽这么说,但…… 你多注意吧。老道士拍拍我的肩膀,说:用不了几年,我就不能再看着她。到时候,还要靠你多帮帮她。 那只是生死簿,不一定就…… 生死福祸都有自己的轨迹,你可以离开这轨道,但一定会对周围的人以及自己产生更大的伤害。数千年来,这道理早已被证明了无数次,没人能改变的。老道士说。 我看着他,在那张渐显苍老的脸上,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有的,只是平静。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生死离别,这些老道都经历过了。一个有如此丰富经历的人,假如没疯的话,一定会看开所有。 可是,我心里却觉得很难受。虽然和老道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几个月,但对我来说,却像已经过了几年。早已失去亲情的我,对他就像对待自己的叔伯。带领我走进修行人世界的是他,带领我走上修行之途的是他,老道与我的关系,亦师亦友。 很怪的联系,但又很合理。 不过,老道这个做主人的不反对,我自然也没反对的余地。 小男孩,成功入住五行道观。 在交谈中我得知,他叫天生。没有姓,只有这个名字。 天生天养……对于一个失忆的古怪儿童来说,或许这个名字是最恰当的。 除了他总围着小美女打转外,最让我担心的是,这孩子总盯着蛟爷化成的光团流口水。有时我会想,沅陵那么多无缘无故死掉的牲口,该不会是他搞出的名堂吧?这很有可能,那晚我和杨宗胥一起追踪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儿童般身影。 这个猜测,让我不寒而栗。 鉴于天生的古怪行为,我不得不每天二十四小时守在蛟爷身旁。如果要离开,就用道法布下一层警示的光圈。这种看起来技术含量颇高的道术,对如今的我来说,却是最简单的,因为不需要动用太多道力。 自从得知邪教升仙的事情后,小美女的情绪渐渐好转。如今她偶尔会露出笑,只是一看见老道,表情立刻就黯淡下来。或许,见老道她就会下意识想起独生脉和老妇人吧。 蛟爷化成光团后的第十四天…… 这个时间远比老道猜测的更长,可把我等的头发都快掉了。 房间里的水汽越来越重,到如今,就像屋子里出现了浓雾。隔开半米范围,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那种水雾很不普通,闻着有淡淡的香气。沾在身上也不粘,只要离开房间,立刻就会消失。更奇异的是,虽然肉眼看不到半米外的东西,但蛟爷所处的位置,始终有金红色纹络不断闪烁。 这可真是一件怪事,让人无法想明白。很显然,这些事情已经无法用什么逻辑学,光学一类的解释了。 第十四天的中午,太阳并没有升起来,因为天空已经被层层叠叠的乌云覆盖。 那乌云像要压倒一切,金色的雷霆在其中闪动,雷鸣声响彻天地,连绵不绝。一条条粗大的电蛇在雷云中穿梭,巨大的咔嚓声不断响起。 这样的阴云,却始终没有雨点落下,就连风也没有。 我有些担忧,难道是想刮风暴?听说最近有个什么海葵要登陆中国,该不会直接刮到这里吧。 虽然我喜欢雨天,喜欢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外面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那种感觉。但五行道观实在太破,万一真来场风暴,说不准把我们连同道观一起空降俄罗斯去了。到时候,除了想办法回来外,我们还要想怎么解释无护照无签证非法入境的问题…… 到了下午时分,乌云更加浓重,几乎像不规则的铁块一样从天上压下来。你抬头看,天上满是黑压压的云层,那种感觉,就像一伸手,就能抓住云朵。 雷电闪耀,印亮了整个山头,一时间,有种整座山都被雷电包裹的感觉。 我又开始担忧,这山里没什么金属吧,别回头被当成避雷针给劈了,那才死的冤枉呢。 小美女很不喜欢这种天气,早就躲进了房间里。倒是小男孩活蹦乱跳的在外面大喊大叫,只是他没喊多久,便被小美女抓进了房间。 又过了一段时间,老道从房间里走出。他与我一道站在门槛前,望着天上的乌云。 我感受着这不寻常的天气,担心地问:这天太怪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化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不过,怎么会出现雷云。难道,它真要一举成龙吗。老道士像在自语,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雷霆。 我有些吃惊,虽然老道之前就提过这个可能,但在这种时候,他又一次说出化龙之语,让我担忧瞬间爆表了! 可我没说话,因为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总不能把蛟爷七八个耳光抽醒,告诉它绝对不能化龙吧。 还是算了吧,当初在山谷就已经对不起它,如今化蛟成龙多难啊,扰了这次机会,恐怕天底下都难出第二条龙了。 房间里的水汽开始向外蔓延,老道伸手在雾气中抚过,用手轻搓了几下,点点头,说:蟒蛇入水成蛟,蛟蛇出水化龙,看来古籍中记载的没有错。不过这雾气里带着一些摸不透的东西,真是难以揣测。 这已经是老道不知多少次说无法看明白之类的话语了,蛟爷带给他的疑惑很多,或许,历史上从没有一条红斑蟒吃过仙人的骨头,吃过巴蛇的精华,吃过秦岭的龙气,吃过仙尸的手臂。 而且,它还破而后立两次! 种种因素加起来,蛟爷与记载中的龙蛇已经完全不同了,最终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因为它就像人类用各种基因混杂在一起创造的生物,虽然细胞里带着熟悉的DNA,但实际上,已经是一种全新的物种。 我手臂不由自主的交叉抱在胸前,有些迷茫地看着乌黑的云层,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失落。 不用太过担心,结果或许与你我想象的都不一样。老道士说。 我嗯了一声,但没有搭话,他似乎也明白我不想多说,便不再吭声了。 在当天晚上,按照北京时间来算,应该是18点20分左右。水雾已经从房间漫出,延续了三米多。 一道金色的雷霆从天而降,以肉眼无法企及的速度,直接劈开了我的房间。 这不是普通的雷霆,因为它所触及的砖瓦,都在瞬间消弭,连碎片都没有留下。 整个屋顶都被掀开了,我看到,雷霆直接贯穿雾气,如一把金枪,穿过了蛟爷的光团。 蛟爷!我大喊一声,下意识就往屋子里跑,却被老道一把拉住。 不要妄动!他肃穆的表情,严厉的语气,让我止住了步子。 我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光团轰然炸开。水雾弥漫的速度瞬间加快,几秒钟的时间,就彻底覆盖了整个五行道观。 异香扑鼻,一声怪异的嘶吼声在房间里响起。这声音说不清应该用什么字来表达,很怪,有些凄厉,又让人心灵震动。听着声音,就好像眼前涌来了一片巨浪。那种感觉,无法描述。 就在嘶吼声响起的同时,我看到一个被重重水汽包裹的身影,直向天空冲去。弥漫五行道观的水雾,像被磁铁吸引的铁粉,迅速回收,跟在它身后飞上了高空。 天威 第二百三十九章 蛟(4) 雷云密布,电闪雷鸣。那一道身影,就像黑暗中的明灯,在重重叠叠的阴云中,打开了一条通往极限的道路。 那路是白的,有些模糊,但却令人惊叹。 雷霆在九天之上狂吼,仿若天神要降下灭世的惩罚。看着一道道金色电蛇冲水雾包裹的身影撕咬而去,我这心立刻揪了起来。 也许是刚才的动静太大,连小美女都忍不住探出头来看。当见到那抹白色后,她发出惊叹的声音。 小男孩天生趁机摆脱她的手掌,欢喜的跑过来。 叔叔,那东西能吃吗?他问。 不能…… 哦……他皱着脸,满是惋惜之色。 风来了…… 缓缓的,慢慢的。 一开始是轻柔的,像随意摇摆的麦穗,打过人脸上,只有酥麻的感觉。 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随风起舞。它们打着卷儿,互相碰撞的声音,像儿童的欢笑。一片片,一溜溜,顺着风,上了天,入了云。 风渐渐的就大了,这一幕,就像在昆仑时,希有巨鸟的骨翅挥来。只不过,没那么庞大惊人的声势。 地上的灰尘泥沙被吹动,梭梭的在地上滚动。一卷卷风迎着它们,抬着它们……逐渐的,风就迷了眼,遮住了天。 透明的风越来越大,呼啸声也跟着响起来了。 那声音就像有人在吹口哨,大,尖锐,连绵…… 呼~~咻~~~咻~~~ 轰隆隆隆…… 风与雷声交杂在一起,像我在课本里学到的一句话:这是大自然谱写并演奏的交响曲,涵括了自然的声音与气息,更是在向人类表达自己是多么的强大。 轰! 雷声响动,粗大的金色电蛇穿透水雾,落在了山头上。巨响过后,狂烟四起,只是立刻又被大风吹散。 水雾似乎淡了一些,但却依然顽强的向天空攀升。我看不到蛟爷,只能看到无数白色的水汽…… 此时此刻,用担心两个字已无法形容我的心情。 那种心都扭曲着,翻滚着,卷成天津大麻花的感觉,别人很难体会到。你会觉得胸闷,窒息般的难以喘息。你会觉得心疼,像心被人用刀子慢慢的挖开。时间过的越久,这刀子就挖的越深。 我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睁大了双眼,不想错过每一个细节。 我要亲眼看着蛟爷成功,或者……坠落。 风大了,卷走了很多东西,也卷来了很多东西。 我忽然觉得脸颊一凉,有什么东西被吹了过来。用手一摸,湿润的液体。紧接着,又是一滴,接着,又是一滴。 这是……下雨了? 雷鸣动,风雨夹杂,化龙之象。看来,它真的成功冲破桎梏,达到那无法想象的一步。老道士在旁边开口。 我看着他,却听他接着说:但区区半截仙尸手臂,就能补充那么多损失的力量吗?真是奇异,难以想象。 听着他的话,我心里不由一阵苦涩。 蛟爷看来真要化龙了……看着天空中,在金色电蛇不断撕咬中,依然顽强登天的水雾,我这心里,真是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那个喜欢卷在我手臂上,傻乎乎舔着脸颊,只知道吃和睡的小家伙,已经不知不觉中要化作神龙,腾飞九天了。 这真是一种无法理解的巨变,让人惊叹,又让人难过。 雨渐渐的大了,打在道观的砖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在往日,我会很惬意的听着,看着雨点落下的模样。可如今,已没有这个心情。 从天上落下的雨很大,如黄豆一般,打的人浑身都疼。我不得不用手遮住脑门,勉强抬起头继续看。 雷声大作,不断闪动的闪电,把整个天空都照亮了。 水雾随着高度不断增加,风雨交加中,已无法看清。但我还是执着的望着那片天,我要看到它真正的离去,我要看到它头也不回的飞走,我要看到,满天雷云消散的时刻。 这时,天空中有一样东西缓缓落下。 那东西就像一张纸,被风吹着,左摇右摆。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当它坠落地面的时候,刚好在我身旁。 那是一片粉红色的东西,说不清是什么,我鬼使神差一般,走过去把它捡起来。 隐约的,从上面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这让我鼻子忍不住发酸。那东西上,似乎还残留着温度。 都说蛇是冷血动物,但蛟爷已经不是蛇了,想起它的时候,我心里只有暖意。 老道走过来看了看,说:这是它褪下的皮,不过这么久才褪下第一块,看来它的外壳坚固程度,超乎想像。 嗯?我心里一颤,连忙想问个仔细。 老道士说:蟒蛇化蛟,不过是增加身体坚硬程度,让血脉更靠近神龙。有极少数,会在化蛟时便可翻江倒海,那是难得一见的异类。而化龙之时,便要舍弃一切旧的事物,激发血脉的潜力,让自己融血骨而化形,成为真正能翱翔天际的神龙。到那时,呼风唤雨不过其游玩的兴致所使。 它如今呈化龙之象,却在即将登天时才刚褪下第一块皮,想要成功,看来并不容易。老道士最后总结性的说了这一句。 你是说,它有可能会失败?我诧异地问。 没错。老道士点头:再好的玉,想美的极致,也需要雕琢。工匠的力量大了,玉状会走形。工匠的力量小了,就无法雕刻出完美的线条。雷霆就如同工匠,为它这块璞玉进行最终的洗礼。但如今看来,难! 我低头看着手中粉红色的皮,恍然中有些失望,又有些欣喜。 矛盾的心情,是每一个人都拥有的情绪。因为我们大多数时候,都分不清真正想要什么。 我们能帮它吗?我问。 不能。老道士很肯定地说:化龙靠的是天,成功与否在于天意。你看那天上,行走的雷霆很常见,但那代表了天威。我们都不是仙,不是神,怎么能去帮它。更何况,没人知道该怎么做。古时的神龙,多为天生,蟒蛇后天遇到机缘而化形的例子很少。像它这种,更是独此一家。我们贸贸然,不但无从下手,还可能会对它产生难以估量的伤害。 老道的话,让我更加沉默。我当然知道他说的对,但在我问出能不能帮的时候,心里就有了真正的决定。无论如何,我都要让蛟爷化龙。哪怕以后再也看不到它,我也不想让自己再愧疚了。 小男孩天生在旁边闷闷不乐,不时抬头看着天,一脸的馋鬼像。我怕他会搞出什么古怪名堂,便直接扭着送进小美女的房间。 看好他,不要让他出来!我一脸严肃的叮嘱着。 小美女看着我,点点头,把天生搂在怀里。 当我转身出了门之后,天空忽然有一道闪电像贯穿天际的利刃,把整片雷云划成了两半。 这雷声大的离谱,连山都被震动了。我扶着门柱,眼见天上飘飘洒洒,落下几片东西。 待那东西落下后捡起来看,还是与之前一模一样的皮。 我遮住脑门,抬头看天,心里念着:雷再大点吧,再大点吧,让它化龙吧! 八索的道法精髓在于,以意志行使天意。也不知是不是我执着的想法产生了作用,雷声一次比一次大,咔嚓声响彻天地,逐渐连成了一体。 一块又一块粉红色的皮从空中落下,每一块都不超过巴掌大小,仔细翻看还能发现,皮下有不多的血肉留存。我心里一阵颤,难道每一块皮都是被雷电硬生生撕下来的吗?这得多大的痛苦! 什么化形,根本就是活生生的剥皮! 想象一下自己身上的皮肤连着血肉,却被人硬撕下来。一块一块,一次一次,这要怎么忍受? 以蛟爷那娇嫩的身子,怎么能受得了?化龙对它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我忽然间想到,虽然蟒蛇得了机缘可以化蛟,甚至成龙。可是,它们究竟想不想化蛟成龙呢?是不是想要离开自己居住多年的地方呢?是不是想要舍弃自己的身体,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东西呢? 没人知道,所有人只知道,力量达到,你就自然而然要去了。 而如果你不成功,一切都会被抹去。从前得到的力量,在那时就像令你丧命的前奏。 这就是天意吗? 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它有些残暴,像一个完全不考虑他人感受的暴君。他认为你要做什么,你就必须要去做什么。他觉得你不需要做什么,你付出再多的努力,也终无法成功。 这就是天意? 如果这就是天意的话,人的意志又算什么? 我忽然想到母亲要做的事,老道说,母亲所做的或许与八索一贯的意志相违背。 她是不是也像现在的我一样,感受到天意是不公的? 虽然我说过,世上许多事并不是你觉得不公平就一定是公平。但我们是人,当我们拥有自我意志的时候,活着,就是为了努力走向公平。 这,就是我们活下去的意义。为了大范围,或者小范围的公平而活。 昂! 一声怒吼惊天,雷云中像有一颗炸弹爆开,方圆数百米范围,都被一扫而空。 我看到,一条长长的身影,在附近雷云中穿梭,忽隐忽现。 天威 第二百四十章 蛟(5) 它成功了……当那身影引入眼帘的时候,我心里只剩下万分的激动。 它竟然真的成功了,由蟒蛇一举成龙! 云层中蜿蜒转折的修长身躯,每一次游动,都带来更多的风雨。雷声依然响亮,但在此刻,却更像节日欢庆的爆竹。 这是化龙了对不对?我一把抓住老道的袖子问。 像。老道士回答了一个字。 像?这算什么答案。 昂! 一声龙吟通彻幽谷,在天地回荡不绝。风雨顿止,我见那庞大的身躯在阴云中游走,如人攀登阶梯一般,一步一步地向上行去。 这让我愣了一下,化龙之后,它都没和我告别就要走了吗…… 昂!巨大的龙吟声再次响起,就在这时,天上阴云忽然往下一坠一止,速度极快。这就像机器的骤停,节奏感十分明显。向上攀升的身影发出“啪”的一声大响,一蓬蓬血雾即便在地上都能清楚看到。 蛟爷!我惊的大喊,却见到那身躯被钢锭一样的阴云砸落,无力的向下坠着。 风雨再起,而雷云却缓缓消散…… 怎么回事!我大惊失色,因为在阴云发生诡异变化前,蛟爷的身躯几乎已经全部钻入云层即将消失。 我愣住没几秒,就见天上的身躯越来越大。 承天!止!我一手指天,口中念咒。 从天上坠落的躯体速度逐渐缓慢,但我身上却传来了一股巨大压力,好像有东西从天而降,压在了肩头一般。那种压力大得惊人,让我浑身骨头都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好似下一刻就要折断一般。 但这种时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牙坚持。 老道在旁边也没有干站着,他一手画出空符拍出,口中轻念:天五行,灵符化风,助行! 淡蓝色的空符化成了清风,在如龙似蛇的躯体周围盘旋,我顿觉压力减轻了不少。 在我们两个共同努力下,一分钟后,它终于缓缓落在地上。 我手指放下,大口喘息几声,顾不得浑身脱力一般的虚弱感,连忙向那边奔去。 在我奔跑得过程中,一阵阵风从地下卷着灰白色的气,向那里涌去。等我跑到跟前,蛟爷的身形已被完全覆盖。 这到底怎么了!看着盘踞方圆百米的灰气,以很慢的速度向中心点缩去,我不禁心里大急。 老道也走了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皱起眉头。在我不断催促下,他说:化龙应该是成功了,但最后又像失败了。 这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一点!我揪住他的袖子,恨不得把他脑袋切了放我脖子上,省的问来问去问不出答案。 能够腾云驾雾,呼风唤雨,很显然它此前已化龙成功。但龙腾九天才叫龙,它在最后的时候受伤坠落,没能升天……老道的话语止住,他皱着眉头思考一下,然后才说:如果非要说个明白的话,就像世俗中你完成了所有学业,却没有人发给你有关的证书。 那它现在算什么……我虽然明白老道的意思,却更不明白眼前的一切到底代表什么。 这种事同样没有出现过,从未有龙不能腾升九天的。老道士摇头说:如果按我的话来看,它如今不过徒具龙形,不能与真正的神龙相比。而且…… 老道看看天上已即将完全消散的雷云,说:虽然不知道它为何在最后时刻坠落,但这一世它想升天恐怕不可能了。 为什么!它不是已经化龙了吗!就算这次失败,可化龙就能升天啊! 并非如此。老道士很肯定地说:古籍中记载,龙腾九天,需风云相随,水雾相伴,此为腾云驾雾。如今它所有与之有关的一切,都在化龙之时消散,还怎么腾云。只有升上九天,成为真正的神龙,才能自由自在地游走天地。怪……真是怪…… 老道一脸的不解之色,而我听着他的话,看着逐渐收缩,现在已不足二十米的灰气地带,我这心里,比听说蛟爷要离去还要难受。[八零电子书cc·www.txt80.com 八零电子书cc] 看来它受的伤不轻,竟然吸出这么多的龙气。老道士说:这里虽为传说中的帝陵,身处一条支龙脉,但想在短时间内引出龙气并不容易。 我抬头望天,雷云已经彻底消散,风雨过后,可见彩虹。但是,再绚丽的七彩,也赶不走我心绪的黯淡。 在蛟爷腾升九天的最后一刻,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阴云会发生那种古怪的变化,简直就像冠绝天地的黑色板砖,直接把蛟爷从天堂拍下了人间。对从蟒蛇辛辛苦苦才化龙的蛟爷来说,所谓的人间,根本就是地狱! 不能再腾云驾雾的龙还是龙吗? 会不会有人故意捣乱?我问。 不会。老道士很确定的摇头:天上尽是雷云,它当时又为龙形,什么人敢去招惹它?哪怕是你母亲,也不敢在那个时候靠近。触怒一条龙的后果,没有人能承受得住。哪怕古时的仙,神,也少有敢驱使龙的。 可它就是失败了……我低声说着。 是啊……老道也颇为感慨,满腔疑惑: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灰色的龙气渐渐的淡了,不是消失,而是被蛟爷吸入体内缓解伤势。它的身影,渐渐出现在我们面前。 只是当看到那全新的身躯后,我和老道都愣住了。眼前所呈现的躯体,与我们两个想象的完全不同。 金灿灿的发丝,像瀑布一样流淌下来,有些随意,有些散乱的落在脸上,脖子上,胸口和地上…… 比寻常人至少长一倍的金色睫毛,金色的眉毛,高挺的鼻子,不大不小的嘴巴。最奇异的是,在她耳朵的上方,生出一对金白色的翅膀。很小,大概有巴掌大,刚好从脑袋上伸出一半。 她通体都像在发光,金色的光,把整个人印照的如同女神。当然了,把她区分为“女”是因为脸蛋很漂亮,而且老道以前有说过,蛟爷是母的。 可是,我眼珠子往下看时,在她略微分开的两腿之间,却什么也看不到。 那里平滑如镜,并没有女性的特征。 我看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下意识拍拍老道,问:我的蛟爷呢? 老道有些迟疑,然后用下巴点点地上的金发小美女,说:那个可能就是…… 蛟爷是国产的,眼前这个……漫画产的吧。我对他说。 它以前又不是人。老道脸色不是太好看,说:无论它怎么变化,都不会和人一样。可是,它怎么会化成人形……而且这模样,也太奇怪了些。 是啊是啊,以前是小蛇,现在变成了金发的小姑娘……呵呵,呵呵呵……好狗血,真是蹦擦擦,啊,巴扎黑,天堂有路你不走,教练,我是你搬来的救兵啊…… 太黑了!太语无伦次了! 为什么我的蛟爷会变成这模样? 以前浑身金灿灿的也就算了,毕竟什么颜色的蛇都是蛇。可现在竟然变成了一个看起来绝不超过十岁的小姑娘!而且浑身的毛都是金的!金的!你当这是在拍西游记啊!金色猴毛不要钱啊! 它真是蛟爷?我很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老道士不说话了,转身向道观里走。我哎哎两声,也没喊住他。 看着地上的金发小美女,心里这叫一个愁啊。粉红色的蛟爷,怎么就变成这幅模样。金毛……金毛是狗吧。 翅膀?那是鸟人…… 翅膀为什么要长在耳朵上面? 角呢?龙角呢? 更重要的是……以后我该叫她什么? 蛟爷? 你能对一个看起来漂亮到极点的小姑娘喊出和爷有关的名字吗? 反正我是喊不出来。 可是…… 这时,她身子微微一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很大,与人不同的是,没有眼珠。眼里尽是古朴和沧桑,好像里面放着的是千万年古木的树皮。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感觉就像手里拿着肉包子,然后被疯狗盯上一样。 我咧开嘴,感觉嘴角的皮肤有些抽筋,手很不自然的举起来:Hi~ 她头微微歪了一下,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张开口。 在她发出声音的刹那,我感觉自己都要疯了! 嘶嘶…… 她竟然发出嘶嘶的声音有没有…… 是嘶嘶啊,不是汪汪,喵喵,是嘶嘶啊! 谁能告诉我,蛟爷化龙失败,变成金毛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嗓子都变了?之前不是昂来昂去的吗! 更恐怖的是,发出嘶嘶声的同时,从她嘴里探出一根信子…… 是信子啊同志们!是信子!不是筷子,不是竹子,是信子啊! 蛇的! 这已经不是斯巴达能了事的了,我简直都斯巴达到不行了啊!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也许是觉得头发太碍事,很不可爱的把一头乌……不对,是一头金灿灿如金线一般的头发拨到旁边。我看到,在她下巴底下,一抹金光闪过。但很快就黯淡了,让我以为是错觉。 可我很确信的是,她手撑着地站起来,一边吐着信子嘶嘶,一边摇摇晃晃向我走来。那两只手张开,像准备等我抱。 你,你……我结结巴巴,牙齿打颤:你不要过来,你再,再过来……你再过来我叫了啊…… 天威 第二百四十一章 蛟(6) 人对恐惧的挣扎反抗力度,取决于事物所产生的可怕程度。很奇特的是,并不是越可怕的事情,人的反抗力度就越大。相反,往往不是很可怕的事情,会遭到坚决的抗争。因为人觉得,自己可以掌控结果。通俗来讲,这就是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的意思。 所以说,我们有时候会惊惧一件事情的出现,但结果却是坦然的接受或者将之改变了。 蛟爷变成金发小姑娘,这一点我无力改变,那么,就只有接受。 你真是蛟爷?我一边拨开她软绵绵向我脖子上缠的手臂,她皮肤好的吓人,微透明,表面隐有那种非常非常淡的光彩。什么叫珠圆玉润,璀璨可人,这就是了。 嘶嘶……她吐着信子回答我,还要把头往这边凑。 实在难以想象一个本来很可爱很漂亮的小姑娘,昂着脑袋冲你吐信子的模样,这好比玫瑰花上长出了狗屎,狗屎上,狗屎上长出另一堆狗屎…… 好好好,先别缠我,哎?脑袋呢?化成人形的蛟爷,依然维持着蛇类的习性,而且她身若无骨,虽然只有一米多高,却仍能缠着我转一圈半。 这真是太可怕了…… 我不得不扭着腰,把她从我身上摘下来,然后很严肃地说:站好!立正!不准吐信子! 蛟爷歪着脑袋,两手缠在一块,眨巴着大眼睛。 雷云消散,月光逐渐明亮。金色的发丝,闪动着点点光彩。就连她的身体,也散着朦朦的光。像沐浴在月光下的精灵,文字的描述对她来说太过苍白,总之,很有美感。 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有成龙?我问。 她两手交叉着,如水浪一般波动,就像街舞的动作。脸上却露出了解的神情,接着眼睛一亮,张开口大声说:嘶嘶,嘶嘶嘶嘶…… 嘶你妹啊! 我一拍脑门,得,除非我学会嘶嘶语,否则肯定问不出个所以然了。 算了,反正不管成不成得了龙,你都……我忽然想笑,因为心里很开心,没有原因。就算有,也不能说。 我摸摸她的头发,很柔软,像动物刚出生没多久长出的绒毛。金色的发丝在指尖滑落,她微微眯起眼睛,用脸颊蹭了蹭我的手。一切,都好像以前那样。 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起来,顺手将她不断交缠在一起,差点捆成蝴蝶结的手臂分开,然后拉住一只,领着她向道观走去。 她动作还不是很灵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这似乎让她很不高兴,咧开嘴嘶嘶的叫出来。 我用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小脑袋,说:慢慢来,以后时间还有很多。 蛟爷抬头看着我,她的身子不算高,只到我腰部偏上一些。所以想看到我的脸,就必须把脑袋昂的很高。 我们走进道观的时候,小美女也出来了。实际上,早在几分钟前她就出了门,只不过见到如此奇怪的一个小姑娘出现,不明白出什么事的她,只有抱着小男孩天生,怯怯的躲在门槛后。 此时见我带着蛟爷走来,小美女忍不住问:她是谁? 蛟爷啊。我说,随后,便看到小美女一脸惊诧。 蛟……那个小东西?怎么会变这……她捂着嘴,惊愕的快说不出话来了。 这里有几件师弟从前穿过的衣服,给她穿上吧。老道从道观的里面走出,递来了一套衣服。 我接过来看了下,灰色的小道袍,虽然看着有些旧,但并没有破损的地方。 她真是那个小东西?小美女张大了眼睛,带着惊叹的神情上下打量起来。 天生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围着蛟爷左右转,还不时咽咽口水。我看的脸都黑了,真想一脚把他踹沟里去。 好了好了,看什么看,少儿不宜,一边儿呆着去!我推了他两把。小美女也似乎醒悟过来,连忙拉着他进屋。天生依依不舍的回头望着蛟爷,等来的,却是有些愤怒的嘶嘶声。 很显然,蛟爷对这个冲她流口水的奇怪生物非常的不喜欢。按照她以前的个性,早就甩着尾巴上去啪啪抽不停了。只是现在尾巴变成了腿,她只能咧着小嘴发出抗议的嘶嘶声。 我无奈的摸摸她的头,然后把道袍抖开,一边替她穿,一边问老道:以后怎么办?她会一直这样吗? 老道摇摇头,说:不甚清楚,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或许会持续一段时间。但之后,可能…… 道袍我从没穿过,而且蛟爷似乎也不喜欢身上多一层布料,左扭右扭,嘶嘶叫个不停。我手忙脚乱地给她穿衣服,等半天,却没听老道继续说,便抬起头。 老道看着蛟爷,脸上尽是猜测与思索。见我看他,老道微微垂首,说:古籍中虽有不详尽的记载,说轩辕帝君为黄龙之身,但大部分史载中却只记录他的人身。因此,龙化人形几乎不可闻。她如今化作人形,多半是因为仙尸的手臂和骨片造成。或许,最后未能腾升九天,也是因为体内并不全为龙血脉,毕竟仙的躯体已经超脱世人想象,其力之伟,难以揣测。 老道的声音顿了一顿,他看着蛟爷不断吐信子躲闪我的手,微微摇头,接着说:从未有过记载,说龙与蛇一般长着那东西。她身有金发,却有蛇的习性,这…… 怎么了?我的动作也停止了,蛟爷趁机摆脱我的手臂,很不满的吐两口信子,冲我摆头。 她的龙角没了,却多出两只白翅。金色毛发,却与蛇差不多的习性。你我都很明白,在被打下来之前,她已经化为真龙了。如今这种情况,就像人被雷电劈中,身体出现退化返祖的异状。虽然罕见,但的确存在。因此,很难想象她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按照最坏的打算,或许会彻底退化成拥有灵智的蟒蛇,从蛟龙之列被剥离。 这么严重!我很是吃惊地看着他:你确定吗? 不确定。老道士摇头:被她吞入体内的东西太多了,仙骨,仙尸,巴蛇,龙气,还有那两颗邪教徒身上的珠子。这些东西参杂在一起造成的异变,恐怕只有天才知晓最终答案。 我刚刚转好的心情,瞬间就坏的淌出黑水来了,心里这叫一个暗…… 没有办法帮她吗?我一手拉着蛟爷,轻声问。 想要改变她,只有了解她,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帮。老道士反问了一句。 我沉默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时,脸颊微凉,抬头看,蛟爷把信子收回嘴里,安静地站在那里看我。她奇特的双眼没有波澜,只是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抱住我的胳膊。看她乖巧安静的模样,我忍不住叹口气,看向老道:该怎么查? 老道士盯着蛟爷,想了一会,然后走过来,一手放在她肩膀上。蛟爷身子微抖,似对老道有些畏惧。想想也是,她身为红斑蟒的时候,就是被老道所杀。虽然现在忘记以前的事情,可对杀害自己的人有畏惧感,实属正常。 随着对道力修行的精进,我如今已有了些奇特能力。例如现在,我就能感觉老道的手上,有些许道力的波动。很轻,很淡,像风一样。 过了一会,老道把手拿开,我连忙问:怎么样? 老道士摇头,说:道力在她体内,像入了泥潭,很难自由行走。一旦增加道力,却又会被反斥回来。她的血肉很怪,更像一种奇异的能量。但骨头却是龙骨,坚不可摧。一柔一刚,倒是副好身躯。 我翻个白眼,这是夸赞的时候吗! 老道接着说:不过道力接触龙骨时,有一些怪异的感触。骨头的表面,似乎有些软化。不知道是会持续的变化,还是一直这样。但如果是前者的话…… 嗯? 那就说明一件事。老道的面色肃穆,低声说:代表血肉的力量正在侵蚀龙骨,时日久了,她的龙骨可能就会全部被吞掉。到那时,她就真成不了龙了。 怎么会这样……我听的瞠目结舌,有些不知所措。 看来我们都低估了仙的力量。老道士说:能让她从灵蛇一步登天化龙,仙的力量真是可怕。 如果仙的力量真那么厉害,她又怎么化龙的?我提出了疑问。 真龙同样拥有惊人的伟力,当它化身成龙时,区区半截仙尸手臂的力量,自然不足为惧。但同样的道理,天塌下来,先压死个高的。龙力强盛,那么它在天上经受打击时,被严重损耗的只会是龙躯。当躯体本能的退化来保证可以继续生存下去的时候,半截仙尸手臂的力量,就从角落里钻出来,从而占据上风了。而且随着时间流逝,这点优势足以演变成压倒性的巨力。 不过,这只是我根据个人想法得出的答案,属于臆测,做不了真。 老道虽然话说的谦虚,但我的心却越听越沉。老道身后站着五行脉,五行脉身后站着五典。以他的博学,仔细思考后得出的答案,基本八九不离十。起码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老道说错过什么话。 天威 第二百四十二章 蛟(7) 如果我的猜测为真,那我们就很难帮到它了。老道士说:它体内关于仙的力量虽然并不是很多,可如今却遍布全身。道力……基本无法……除非…… 除非?这两个字,就像对溺水者伸出的那根竹竿,我连忙抓住,问:除非什么?你想到什么了? 有两种办法。老道士说:一种是将它送去龙脉,以龙气压制仙的力量,并助它恢复伤势。但还是那句话,吸收的地脉龙气过多,很容易会被同化。也许仙的力量被压制了,但我们最终只能找回一块石头。 那第二种呢?我又问。 找到与仙有关的东西,让她的仙力强盛,彻底击垮龙血脉。老道士说。 啊?我惊愕起来:你不是说这会让她无法化龙吗? 那时候,她与人无异,甚至可以说就是这人间的仙。仙与龙,并不算很难的选择。老道士说。 这……我不由看向蛟爷,老道所说的方法听起来很靠谱,可是我却觉得非常别扭。 之前我才刚说天意不公,把你不想得到的东西给你,把你不想失去的东西拿走。如今却要我为蛟爷做出选择,那和不公的天意又有什么区别? 我看着蛟爷,想了想,问她:你是想做一条龙呢?还是想做仙呢? 蛟爷歪着头,任由金色的发丝从耳边垂落。她那对白色的小翅膀轻轻抖动两下,没再发出声音,只是两只手抱住我胳膊的力道加大了。 我心里一暖,却又不住的叹气。最终,我只能对老道说:先缓缓吧,想想再说。反正就算有变化,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变的。不过,和仙有关的东西是什么?仙果? 差不多这一类的东西。老道士说:要增加她体内的仙力,仙果这一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不过当初天尸脉满天下才寻来那几个,我们想找到也不容易。一颗两颗,也不知是否足够。时日太久,仙果的功效也降低了。 我嗯了一声,说:那就这么着吧,我先想想,有了答案之后再说。到时候万一有什么事要帮忙,你…… 老道士看着我,缓缓转身,迈开步子向道观里走。一边离去,他一边说:这几年能帮你们的,我一定尽力。 我愕然,这才想起来,老道的阳寿渐近了。 唉……我再次叹气,鼻子酸酸的。总觉得全世界都在和我做对,哪件事都不顺! 给蛟爷穿衣服,实在是个力气活。连吓带吼的,最后被她喷了一脸口水,这才算把道袍穿上。 灰色的道袍有些大,穿在她身上直接耷拉到地上。我蹲下去把下摆打了个结,蛟爷好奇地摸着身上衣服,我抬头时,正见她对布料吐信子。瞧那模样,和狗没事凑近你用鼻子闻差不多。 我又无奈又好笑地拍拍她脑袋,说:这叫衣服,是必须要穿的,像我一样。不可以脱,唔,就是不能让它离开你身上。还有,不准吃掉! 蛟爷似懂非懂地看着我,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对她来说,化作人形是仙力造成的异变,而她的性子和对事物的理解,还维持蟒蛇类的水平。 想想小男孩天生冲蛟爷流口水的样子,我头就更疼了。 带领好奇在身上摸来摸去的蛟爷进了道观,没走两步,就差点被绊趴下。低头一看,满地的砖头瓦片。 我这汗哗哗的就流下来了,到了现在才想起来,蛟爷化龙时那一道雷霆,把我整个房间都劈散了。 这时,老道从屋里走出,他抱着两床被子,交到我手上,看也不看支离破碎的屋子,只说了一句:你看着办。 看着办……是办,还是不办啊? 我怎么办! 道观只有三个屋子,后面倒还有一间小的,不过那是茅房!什么叫茅房?拉屎的地方! 方圆几十里,连个人影都没有,你真找几个砖瓦工来这干活,人还以为你打算绑架呢。难道要我自己盖房子吗?那我还不如拿水泥把茅房填平睡那…… 蛟爷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在一堆碎砖瓦中跑来跑去。时不时的,她还从房间的“全景天窗”那看月亮,昂着小脑袋,吐着信子,发出欢快的嘶嘶声。 也许小孩子都喜欢乱糟糟的地方,可我不喜欢啊。 房子被劈的只剩一根柱子半堵墙,因为之前的风雨交杂,里面还有许多积水混在泥土里。 我抱着被子,傻乎乎地站在那,感觉世界可黑暗了,老道可黑了…… 那一晚,我只有抱着被子灰溜溜的钻进厨房。把柴火什么的丢出去,腾出个睡觉的地儿。 虽然化成人形,但蛟爷还是喜欢睡在我旁边。最搞笑的是,她开始还把自己当成一条蛇,拱着脑袋想钻我口袋。但后来终于恍然大悟,明白自己脑袋变大钻不进去,便气嘟嘟的嘶嘶叫两声,窝在了我手旁。 虽然知道她如今可能比我厉害很多,但毕竟成了人形,我怕她再冻着,便伸手抱住。蛟爷从很小的时候,睡觉就快得惊人。这会被我晃醒,迷迷糊糊伸出信子在我脸上舔几下,又睡了过去。 我不由苦笑,叹口气后,一边绕着她柔滑的头发,一边想着老道的话。 用龙气镇压仙力,有可能会被龙脉同化掉。 如果找来能增加仙力的东西,就永远和龙这种神物没任何关系了。 到底哪个好呢?看着呼呼大睡的蛟爷,我实在不知道该选哪个。 其实就像老道说的,这个选择题的答案非常清楚。但我心里觉得别扭,不想为蛟爷做决定。这会矛盾的睡不着,不禁想,或许天意不公,就是因为让人揪心的选择太多。与其一一为难,不如全部统一,起码自己不用为难了。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也就睡着了。 这一天的我,异常疲惫。 第二天醒来,下意识伸手摸摸,却手下一空。我这冷汗惊的,连忙翻身,蛟爷真不见了。 我连忙披上衣服爬起来往外跑,刚出门,就见外面三个人影欢快地跑着。 跑最前面的是小男孩天生,中间的是蛟爷,最后面的是小美女。她们绕着山顶平台,跑的不亦乐乎,我还听到小美女大呼小叫着:不要追了!不要打了! 在她们跑圈的中心,老道逍遥自在的打着养生拳。动作如行云流水,眼珠子都不带斜视的。 我快步跑过去,一把抱住从身边呼呼要跑走的蛟爷,然后又扯住小美女,问: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早上起来就听见外面乱哄哄的,我这才刚出来。小美女说。 我看看蛟爷,问:怎么回事?你追他干嘛? 蛟爷看看我,又扭头看看天生,张开嘴,说: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好好好,停……我听的耳朵都被爆了,连忙把她的信子塞回嘴里。蛟爷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嘴巴动了动,看我一眼后,忽然恶狠狠的一口咬在我手上。 别看她长着蛇的信子,但嘴里的牙可货真价实,而且很多都是尖牙。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上说,龙是吃肉的…… 这会可把我疼的直接张嘴叫了出来,蛟爷送开口,嘶嘶两声,用手推了推我。我怕她再跑去追,只好忍痛抱着不放手,同时大声冲天生喊:怎么回事! 你那么大声干嘛,还不一定是谁的错呢!小美女低声斥责着。 我翻个白眼,又不是你儿子,也不是你男人,那么护犊子做什么。 天生离我们有十几米远,他看着我,又看看小美女,然后说:我就闻闻她,舔了一下,她就追着咬我! 闻?舔…… 你是狗吗!我气的两腿都发抖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龙不像龙,人吧……也不像人。我到底是不是地球人?我是不是从火星来的! 行了行了,又不是很大的事,被闻两下嘛……蛟爷在怀里抗议似的大力挣扎,嘶嘶声不断,我连忙用力抱住她,继续哄:好好好,下次他再闻…… 正说着,平台之下忽然冒出个人头来。 从我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那人慢腾腾地走上来,高高瘦瘦的模样,脸上还带着笑,像是我们的熟人一般。隔着老远,就举起手冲我们摆了摆打招呼。 老道的养生拳停下来,他看向来访的人,没有问话,只安静地站在那里。小美女小跑两步,到我身后停下来。 我把蛟爷拉到她怀里,说:看好她。 然后往前走一段,与老道并肩站立后,问:你是? 杨天佑?那人看着我,声音很平和,也很自然。 嗯,是我,你是……我疑惑的又问了一遍,这人是来找我的? 我曾去沅陵找过你,但你不在。之后有事所以离开了,这位,就是五行脉的当代…… 你是谁。老道士打断了他的话。 那人轻声笑起来,看着我说:按血缘来看的话,我应该算天佑的表哥吧。 表哥……我顿觉天雷滚滚,晴朗的天空一阵霹雳唰唰的闪过去…… 什么时候我有一个这样的表哥了?我怎么不知道?天……难道我真是火星来的? 等等……表哥?这辈分要算起来的话……是我母亲那一系的人? 八索! 爷爷说,让我来看看你们过的如何。现在看来,你们即便从家里分出去,也过的很不错。“表哥”笑着说,一脸很满意,很欣慰的样子。 天威 第二百四十三章 活了(1) 你是我表哥?我张大嘴,惊呆了。 当然,难道不像吗?他笑着反问一句,说:我们都是杨家的人,流着一样的血,这还能有假么。 你有什么证据?我问。 证据?他笑了一声,如果来找你,只是为了证明我是谁的话,这山就白爬了。 这话有些噎人,然而没等我再开口,他又说:出来前爷爷说,只要打探到你们的具体情况就可以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八索一脉的人,当年的分离实属无奈。 什么意思?我不由的皱起眉头,这个习惯,是跟老道学来的。 嗯?他有些意外地看着我,问:难道二爷爷没和你提过家里的事吗?哦,对了…… 他轻拍了一下手掌,恍然大悟的样子:二爷爷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走,没和你提倒也正常。 你说清楚点,什么二爷爷?虽然这是个问句,但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眼前这个自称我表哥的人,难道真是另一个八索传人?八索……有两家? 咦,这个小姑娘模样倒很奇怪,看起来很不一般,是你的……他没有继续说关于八索的事情,而是把目光放在蛟爷的身上。 她?我回头看了一眼被小美女抱在怀里的蛟爷,说:她,呃,我闺女。 闺女?原来你都有家了。看来,这一位就是我那弟妹了吧。他笑着看向小美女。 谁是你弟妹!就他?小美女啐了一口,满脸不爽的样子。 我不禁翻个白眼,好像谁真想你当“弟妹”一样,拽个屁啊! 不过能和这么漂亮的弟妹生出这么可爱,又有些……这闺女,可真不一般啊。他继续说着,完全无视小美女冒火的眼睛。 不要岔开话题,你到底是谁?不要说是我表哥,我不认识你,也没有表哥。我有些上火,语气也发冲。这家伙上来就占我便宜,左三有四旁顾而言他,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杨宗胥说,有人自称我亲戚,在沅陵找过我,想来就是他了。 看来你还是不相信,不过让你相信的方法有很多,最可靠的,应该是问我那极少见面的姑姑吧。 姑姑?我妈? 当然。他笑了笑,说:与其我来证明自己,还不如找一个你最愿意相信的人来证明。而且据我所知,你手里应该有我们杨家的通冥玉佩吧。 嗯,有。我点头,这并不算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有的话就更好办了,找个时间,你以通冥玉佩找到姑姑,像她问询真假。她说的话,你应该不会怀疑了吧。 看着他极为自信的样子,我虽觉得这事过于虚幻,但又觉得,或许靠谱? 难道,他真是我表哥? 不管怎么说,真相都要用事实来验证。我从怀里掏出通冥玉佩,看着他,说:你确定? 当然。他走过来一手放在我肩头,这让我下意识撤了半步。这位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蹦出来的表哥笑了一声,说:不要这么紧张,我只是要随你一起去而已。既然要辨别真假,自然是我们俩同时在才可信。 我嗯了一声,然后看了眼旁边静立不说话的老道,见他微微点头后,才把玉佩贴在额头上,迅速延伸视野。 按照心的指引,我很快就找到了母亲。 她不知在哪里,周围有喊打喊杀声,显得乱糟糟。而她四周都乌黑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她就静立在纷杂之中,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我看着她,心里有些许的激动,不过想起这次来的主要目的,还是赶紧定了心神喊:妈…… 这个字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要喊出来都轻松无比,但对我来说,却很别扭。 她没有抬头看我,侧立对我,轻声说:做什么? 我情绪有些起伏,又有些紧张,说:有个人说是我表哥,我想问问是真是假? 你这么快就找到他了,看来,大伯把你锻炼的很好。母亲轻声发言,可这话怎么听也不像对我说,难道是对表哥说的? 我没有听到表哥的声音,只听母亲过了一会点头说:那你就和他呆上一段时间吧,但那个家,不许你带他回去。你们都回去吧,我还有…… 就在这时,她身周的黑暗突然被撕开,一只手臂探了进来。 母亲大喊一声:走! 其声音有些慌张急促,我的额头猛地一烫,像有一块皮肉被人从上面撕了下来。视野瞬间回收,像巨大的陨石一样撞进了脑子里。哄的一下,我头晕脑胀,腿一软就要跌倒在地。 紧接着,胳膊被人搀住,我听见有人说:高人息怒,我只是怕他受伤,姑姑那边,遭到了不测。 什么!我大吃一惊,脑子打了个激灵,连忙扶住他问:怎么回事? 睁开眼,正见表哥皱着眉头扶我,而老道一手画出了空符,像要攻打过来。 怎么回事?我又追问了一遍:我妈怎么了?什么不测? 你应该也看到了,姑姑被人攻击。表哥说。 攻击……对了,视野所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一只手臂撕开黑暗。手臂细嫩,像是一个女人。那是谁的?为什么会攻击我母亲? 姑姑所做的事,引起很多人的不满,九丘已站在了对立面。如今,又多了一些奇怪的人。表哥脸上有着忧愁之色,说:我本想劝家里出手帮忙,可是他们都不愿意,说姑姑所做的事,让他们太过为难。只不过为了保全你们这一脉,所以才让我来打探一下你的情况,防止发生什么意外。 奇怪的人?想想母亲再次遭人围攻的画面,我这脑子,顿时就乱的像一团麻。 你没事吧?小美女从后面走来,用胳膊轻碰我一下。蛟爷抬起头,冲表哥嘶嘶吐了两口信子,表示她很不喜欢。 表哥无奈的放开我,举起双手:我没有任何恶意,相信天佑应该也明白,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我叹口气,摆摆手:他说的是真的,的确是我表哥。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小美女问。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爷爷并不是一个人,他只是……呃,我也说不清楚了。 还是我来说个仔细吧。表哥想了一想,然后说:二爷爷从家里离开,这事要从八十多年前说起。那时候祖爷爷算出,家里会有大劫,一不小心,就可能门户断绝。爷爷那时已是稚童,传承了八索,自然不能离家。二爷爷刚出生,虽还在襁褓中,但为了使香火继续传承下去,祖爷爷只能托人将二爷爷带去远方不知名的村落。就连家族的重宝,通冥玉佩,也留给了他。 因为那场大劫很难摆脱,这几十年来,我们从未联系过。想必二爷爷就算去世,都不知晓自己还有个兄弟。而在几年前,姑姑意外,也不能说是意外,或许她心有所感,才找到了我们。从那时起,我们两家又建立了联系。只不过她要做的事比较……你明白,有些事不能让你知道,更不能让你参与。可能是为了保护你,所以关于八索的事情,姑姑才一直没说出来。而我们,也到了如今,将大劫推开,这才敢来找你。 我看向老道,他沉思一番后,说:具体我也不甚清楚,但五行与八索在百年前关系密切,之后不知为何逐渐没了联系。 老道虽然没有把话说清楚,但其中的意思也算明白,那就是表哥所讲的话,的确有道理。也许正因为八索家族遭遇劫难,无暇顾及其它,才与五行脉断了联络。 是什么样的劫难?我问。 这个说起来比较复杂,而且天有一双眼,一对耳,你还是不要听我讲为好。 我哦了一声,有些失望,但随即又想起关于母亲的事,便忍不住叹气。 表哥似乎明白我的担忧,说:你虽然修炼有成,但放眼天下,能轻易打败你的人太多了。若是轻举妄动,只会惹来麻烦,徒增伤亡。以姑姑的道法造诣,应该不会轻易出事。你要真想帮她,就多修行,让自己尽快成长起来。 话说的容易啊。我感叹一句,揉揉还有些发热的额头,然后看着表哥,有些尴尬,有些别扭地问:表哥……呃,你叫…… 单名一个辅字。爷爷说大劫在前,索性去了辈分,以减少与家族之间的联系。所以,我的名字不带家族辈分。 杨辅……我念叨了两遍,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这才来只是为了看看我怎么样? 嗯,没错。表哥杨辅点点头,他迟疑了下,然后看看老道,又看看小美女,欲言又止。 没事,说吧,他们都不是外人。我说。 杨辅点了下头,然后才低声说:爷爷以道法查找你位置的时候,无意中算出,这附近可能会出大事。而事情最终会涉及到姑姑,所以,你要做好准备。起码在那件事到来前,尽可能提高自己。 大事?涉及到母亲?我有些诧异,这附近能出什么事? 对了! 难道是……我不禁看向老道,想起前几日他指着画面中说,九丘放下帝台的位置,就在东面不出二百里的中皇山。 天威 第二百四十四章 活了(2) 杨辅口中的大事,与九丘有关? 这样想倒也对,九丘本来就打算对付我母亲,他们把帝台放在这附近肯定没安好心。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打算在中皇山做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会对母亲有利。 爷,呃……我话止住,盘算一下到底该叫什么,理清辈分关系后才再开口说:大姥爷他……有没有算出具体的时间? 突然蹦出来一位表哥就算了,这又得喊别人大姥爷,一时间,我这嘴都跟长刺似的,张开了就难以合拢。 杨辅摇摇头,说:虽然我们这一脉有一掌定乾坤的道法,但想算出自己,或者有血缘之人的事情,很难。家族大劫刚过,爷爷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只让我提醒你一下。 联想母亲之前慌张的语气,我心顿时沉下去。 一直以来,母亲在我面前的形象都是高贵典雅,她显现出超人的睿智与沉着,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如此慌乱的表现。 看来,真不是一场普通的祸事。 那表哥你回头干嘛去?难道立刻就要回去吗?说起来,对于这个首次谋面的表哥,我还是感觉很亲切的。已经很多年没遇到过亲戚,突然出现一个家里人,实在让人…… 我倒不想立刻回去。杨辅脸上露出困扰的表情,说:你是不知道,我们这《"文"》一辈里,除了你《"人"》之外,只有我《"书"》一个了。爷爷是《"屋"》每天从早到晚把我当石头一样操练,这次可好不容易借机走出来……还是晚些再走吧。顺便,第一次见弟妹,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倒是很不好意思。 我不是你弟妹!小美女嚷嚷起了,狠狠瞪我一眼。她见杨辅看向蛟爷,便把蛟爷往怀里一搂:这也不是你侄女! 我有些尴尬,摸摸鼻子冲杨辅嘿嘿笑两声。 老道早已把空符散去,他回头看了眼一小半塌方的五行道观,往不远处走了几步才说:你自己看着办。 这话一出,我顿觉满天乌黑,死老头,太黑了! 这个,最近出了点事,房子塌了,还没来得及建,你看…… 要多少钱?杨辅说着就要去摸口袋。 我连忙用手按住他: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没地,呃……就是太简陋了。 犹豫一下,我还是没好意思把话说完整。真要说这里没你睡觉的地方,怎么听都像在赶人。 杨辅看看五行道观,又看看我,最后笑了声,说:戈壁沙滩我都睡过午觉,这点还算什么事。放心吧,我也不是那种娇惯的人。再说了,我们兄弟俩第一次见,哪怕是睡在悬崖峭壁上,也是值得。 这话说的人打心眼就高兴,我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说:那就好,回头跟我一块睡厨房,只要你不嫌弃就行。 她怎么办?小美女在一旁插话。 我回过头看,她拍了拍蛟爷的肩膀。这立刻又让我犯了难,是啊,蛟爷怎么办?让她和我还有杨辅睡一起?太别扭了吧。让她和小美女睡一起?倒没什么不行,不过…… 我看看不远处好奇向这边打量,却一直没过来的天生,就那孩子没事又闻又舔的,回头蛟爷再趁半夜把他吃了。 难道要和……这个主意只升起四个字就被我PASS了。什么狗屁主意,睡山沟沟里被野狼叼走也不能让蛟爷跟老道睡,回头把孩子吓成神经病怎么办。 不过,我做人有一项最基本的原则。那就是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不想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因为还没到午饭时间,所以老道回屋后,我和杨辅就在山顶平台坐着聊天。对于另一个八索家族,我很好奇,而且母亲最后说了句,不让杨辅带我回去,这也是个很怪异的事情。 或许,两个家庭之间,还有一些我不知晓的矛盾。说不定,母亲是对大姥爷八十多年都不来找爷爷而产生了不满。 我们倒没有过于隐蔽,只是住在一个小城市的边缘地带。所以对普通人的世界,我还是很了解的。杨辅笑着说:其实我觉得,普通人要比我们生活得更好。虽然有压力,但压力只是一代人的,不会像我们这样,一代一代的,随着血脉传下去,永远没有消散的那一天。 是啊。我也颇为感慨的应了一句:自从知道八索的事情后,我就觉得很累。普通人身上如果压的是山,那我们身上,压的就是整个天,太累了。 虽然累,但修行还是要继续。杨辅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八索一脉的人。玉佩在你手里,你就不能埋没了他。而且,姑姑那边也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她要是需要我的帮助,那真是天都要塌了。我笑了笑,随后好奇地问:对了,你们没有通冥玉佩,没有神授,怎么修行的? 神授只是一种修行的方式,又不代表唯一。杨辅说:被血脉限制也就算了,如果还要被一枚玉佩限制,那我们可能早就灭亡了。 那倒也是……我点点头。 说着聊着,很快就到了中午。 该吃饭的吃饭,该谁午觉的睡午觉。 杨辅是个很和气的人,正如他外表一般,文质彬彬,对谁都很客气。而且,他会经常督促我修行,这让我觉得,像回到被父亲督促着学习的小时候。 蛟爷的事情,我也告诉他了。他说,如果真要选择的话,最好还是选择第二种方法,也就是化仙。并且他告诉我,仙有很多种。可以飞天,可以在人世留存。古时有一些人修道成果,但不愿意飞升九天,所以留下做了地仙。 这一点,得到了老道肯定,他说古籍中的确记载一些人修成地仙的事迹。那些人同样很厉害,最起码,已经超脱人世的局限。 只不过这样的话,就和现在的蛟爷一样。蛟爷如今是不能称为龙的龙,而那些人,是不能称为仙的仙。也正因为如此,后世才有了对仙的另一个称谓——仙人。 只是仙人并不为仙,更类似一种宗教信仰,是古人对拥有大神通的人敬畏之称。 连续五六天的时间,杨辅都和我们在一起生活。几天下来,小美女的态度有所好转,倒是蛟爷仍没事冲他吐信子。而小男孩天生,每次都远远地看着,很少会和他呆在一起。 对我这位表哥,老道也没有特殊反应。以前他在谈起八索时,总是带着一些推崇。可如今见了表哥,却没那么语气了。不冷不淡的,保持着一定距离。 这天中午,我们几个正在吃饭,山下忽然冒出几个人影。他们登上山,远远的便冲老道拱手施礼:高人,好久不见! 我抬头看,却不认识。老道没有起身,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礼。 那几人也不以为意,冲我们拱手笑了笑,然后说:这次路过,想起是高人的道观,所以来拜访一下,没有打扰到吧。 没事的话,就走吧。老道士夹了口菜放在嘴里嚼着。 那几人有些尴尬,但没人敢生气,便对我们拱拱手告辞了。 他们是谁?你怎么那么不客气……等人走了我才问。 是东北的马家,和古道四门联系很多,修有驱鬼的法门。几百年前,与周家是死对头,争的很厉害。老道士说。 我哦了一声,也就没再多问什么。 不过之后几天,偶尔便有人爬上山慰问一番,多是不认识的人。 这人一多,我就看出不对劲了。好端端的,怎么那么多人从这路过?哪怕是打酱油,也没必要跑这么远啊。 还是杨辅道出了一个最可能的理由:看来,爷爷算出的那件事临近了,只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样吧,我去打探打探,看看能找到什么消息。 我嗯了一声,没阻止他。除了好奇之外,我也想把事情搞清楚,毕竟这可能关系到我母亲安危。 杨辅走后,老道问我:假如那里有什么事发生,你要去? 我愣了下,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但想了想,回答说:看情况吧,如果有必要的话,我想去走一趟。 老道微微点头,没再多说。 不久后,杨辅回来,还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中皇山里,可能蕴有仙藏。那些人,都是冲着宝贝来的。 仙藏是什么?杨辅也没说太清楚,但他说根据打探来的消息,其中可能有类似仙果一样的东西。 哦?这个消息让我有些吃惊,已经很久没听说过和仙果有关的事情了。 蛟爷在一旁吃着东西,完全没注意到我的表情。可我看她水果和肉一块混吃的憨傻模样,这心里就忍不住想叹气。 这个消息能确定吗?我问。 杨辅摇摇头:不能确定,毕竟是从别人口中得来的。那些人也大多是人云亦云,谁也说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 我皱着眉头看向老道,想让他给我一个意见。老道没有思考,而是看着我,问:你想去。 这是一个问句,但又像在告知我自己的真实想法。我没有太多犹豫,点头说:是想,只不过有…… 那就去吧。老道士说着便向外走。 我愣了下,正要跟上,却不防袖子一紧。回头看,蛟爷拉我袖子眼巴巴地看着呢。 我去去就回,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我笑了笑,摸摸她的头,然后看向小美女:替我照顾她一会。 小美女嗯了一声,她略微犹豫,然后看着我,也是看着老道:小心一点。 我冲她笑一声,便快步跟上老道。 天威 第二百四十五章 活了(3) 杨辅选择和我们一起去,但他提前说明,因为家族大劫刚过,所以会尽量不搀和其中的事情。想从他那里得到帮助,可能性不大。 这多少让我有些失望,但也在情理之中。如果不是他执意要跟去看热闹,我还想让他留下来照看小美女呢。 蛟爷如今化作人形,情况不稳,我不想让她太早暴露在外人面前。对于异族,人类向来只有两种交往方法。 第一种是训练成猪狗牛羊等牲口用来填肚子,而第二种比较简单,杀了干净。 为了安全起见,小美女和蛟爷以及天生都要留在山上,不许乱跑。老道临走前打开了道观的禁制法术,一般人也不会随意乱闯。 中皇山离道观直线距离大约两百里,不算远也不算近,老道一步迈出就到地方了。 我们到了时候,山下已经聚集很多人。人头耸动,粗略估计,应该接近两百。 只是相比以前的大场面,区区两百人实在不够看。我随意扫视几眼,见没有熟人,就断了观察的兴趣。 我们三人的到来,让这些人略显吃惊,有一些人是去山上拜访过的,他们没想到老道也会过来。此刻,纷纷用惊疑和复杂的眼神看来。 我被他们看的很不自然,便低声问老道:怎么办?在这里等吗? 老道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看向杨辅,问:消息是从哪里打探出来的? 杨辅说:我以法术偷听一些人的讲话,他们应该就在这里,具体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老道听完沉默一番,然后说:先等等看。 他的态度有些谨慎,我不禁好奇地问: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老道微微点头,说:中皇山距五行观不远,这里是女娲补天之地,虽有神异传说,但从未听过有仙藏。来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大人物,以他们的本事都能打探到消息,那些人怎么会查不到。 你的意思是,这消息是假的?我愕然地问。 也不一定。老道士摇头说:先有天尸脉引众人灭周家,后有地府一战覆灭无数宗脉,再有昆仑神山毫无所得,或许那些人都怕了,也没兴趣了。只有这些小人物,还前赴后继,为了虚无缥缈的一点点可能而奋力。更何况,他们的价值并不高,就算把他们全杀掉也有害无益。 说的也是。我搓了搓手,说:指不定就被我们捡个漏呢。 真有漏让你捡,那些大人物早就蜂拥而来了。老道士说:虽然现在没人,但他们或许早就派人来盯守。只要有异状,多少应该都会遣些人跟进去查看。只不过再想像以前那般大半个门脉都出动,很难。 好吧,反正人越少越好。我摸摸鼻子。 杨辅看了看四周,低声问我:你不是说九丘一脉在附近放了帝台? 被隐藏起来了,可能用通冥玉佩可以看到。我解释说。 杨辅哦了一声,有些羡慕地说:难怪祖爷爷当初把玉佩交给二爷爷带走,这东西真是太重要了。 我笑了一声,说:你要看帝台?我把玉佩给你,你试试。 那倒不用,就算没有玉佩,我也一样有办法看到它。只不过……杨辅有些尴尬地说:你得给我指个大概的地方才行。 我哈哈笑两声,按照当初从画面里看到的地方,大致画了一个范围。这个范围,是后来我找老道勾勒出来的。因为帝台很重要,可能会对母亲不利,我希望自己能了解的更清楚些。 杨辅往哪个方向看了几眼,又回头看看中皇山,无奈地说:看来只能下次再去了。 时间多着呢。我回答说:反正你也没打算立刻回家,随时都能来。 杨辅嗯了一声,我们俩站在那,看着山下一群叽叽喳喳讨论不休,等待寻找仙藏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着。 有许多修行人在山上来回奔波,想找出所谓仙藏的蛛丝马迹,但都一无所获。 这简直太正常了,如果这么轻易就被他们找到,恐怕中皇山早就被人踩成平地。要知道,中国的传统盗墓贼,那手段可是高深着呢。 我本想用通冥玉佩查探一番,但被杨辅阻止了。他说:既然有人传出仙藏的消息,就肯定会出现。没有必要把自己牵扯的过深,看到的越多,因果就越多。对八索家族的人来说,这样的牵扯越少越好。 这就好比钢材内的一点点杂质,有可能造出一颗劣质的螺丝,而这颗螺丝,就有可能引发震惊世人的大事故。简单的来说,就是所谓蝴蝶效应。 我看他说的严肃,只好放弃打算,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悱恻,原本以为八索的规矩够多了,没想到和本家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看来其中的道道,一时半会真学不完。 好在等待并没有持续太久,不知是人在山上找到了什么,还是真的像杨辅说的那样,该来的总会来。 总之,有人在山上惊呼后,整个场面就彻底乱了。 惊呼声只响一次,便戛然而止,像那人的嘴巴被捂住。紧接着,有人迅速攀登中皇山,而后没几分钟,一场小范围的局部战争打响。再然后…… 我们三人跟在众人屁股后面,施施然的爬上半山腰,然后看到了几具尸体,以及尸体旁的一个洞穴口。 洞穴并不大,约有水缸般粗细,此刻已没人再打斗,所有人都争着抢着往洞里钻。为了能节约时间,他们甚至会保持秩序,谁抢的快谁先进,落后的人绝对不下黑手。 当然了,洞穴里不断传出的惨叫声说明,不下黑手是因为外面不够黑…… 对我们三人来说,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遁入虚无后,我们直接穿过众人的身体,迅速前进。 洞穴很长,黑黝黝的,哪怕是遁入虚无,也必须弯腰才能顺畅的前行。很快,我们就超越大部分人,看到了洞穴的尽头。 里面有火光,并不算明亮。我们三人快速跑过去却发现,前方再次出现一个洞穴。这次已经扩展到将近一米五高下,而且坡度更大。 之前的通道应该是向下,角度不超过四十度,而如今,这洞穴看起来跟水井似的。 洞穴口散落着两把铁铲,锈迹斑斑,连木把都腐断了。老道过去看了看,又瞅瞅旁边的洞壁,说:看来这是很多年前,盗墓者挖出来的。 盗墓?这里有墓穴?我好奇地问。 老道士摇头:没有听说过。 老道没听说过,那肯定就是没有,鬼知道几十年前的盗墓贼为什么突然跑来中皇山挖洞。 我们顺着第二个洞穴继续前行,准确的来说,现在已经可以算往下跳了。 这洞穴的角度几乎是垂直的,如果不是遁入虚无后可以控制身体沉浮,我可不敢这么直挺挺地跳下去。 下面隐约可见火光,还有不少人走在我们前面。如今时间就是一切,谁都明白,哪怕是阴谋,也肯定会有东西拿。谁跑在前面,谁就能第一个拿到。至于能不能活着拿走,那就看个人的本事了。 下降的过程中,老道士忽然轻咦一声,紧接着,杨辅也惊出声。 怎么了?我连忙止住下落的势头问。 有尸气。杨辅抢先说:很强烈,你看这里的土层,都被尸气侵蚀了。 我看了看面前的泥层,虚无空间的视野很奇特,泥土是淡黑色参杂着许多绿色啊红色啊褐色的东西。可被侵蚀的泥土是什么样,我就辨认不出来了。 不要轻易显出身形。老道士叮嘱说。 我嗯了一声,继续下行。很快,就到了地面。 前方道光大亮,许多人都站在那,像在研究什么。我们走上前,看到的是四扇石门。 这石门上都刻着字,很复杂,我是看不懂。老道看了几眼,说:是先秦的文字,刻着秦王的旨意。 秦王?旨意? 老道士嗯了一声,说:这四扇门,代表了先秦所膜拜的四位大帝。而秦王自谓帝天子,所以他的旨意,代表了四位大帝的旨意…… 等等……我打断了老道的话:四位大帝?古人不是拜五帝三皇吗?怎么冒出来个四帝。 老道士微微摇头叹气,而杨辅则在一旁说:虽然不知何因,但秦时,的确只拜四帝。也许那时的人知道为什么,但现在,这秘密已经无法解答了。 呃……我不禁觉得脸红,没想到还有这说法。不过中国上下几千年,都拜三皇五帝,唯独秦朝拜四舍一,这可真够怪的。 帝子旨意,此处为守天之地,凡俗之子不得妄入。入者,死。老道士看着石门上的秦文字念了下来。 守天之地?什么意思?这是哪个秦王?我好奇地问。 没有说是哪一代,但应该在始皇帝之前。老道士说:至于守天之地,或许与女娲补天有关。根据传说,这里曾是天裂之地。但秦王派人在此守天…… 看来这里蕴含了一些秘密。杨辅说。 石门前的那些人,多半看不懂门上的文字,因为他们正四处忙活着,想打开这几扇石门。不过就算看得懂,他们也不会顾忌。毕竟秦朝距离现在几千年,有什么妖魔鬼怪也该死绝了,百无禁忌。 天威 第二百四十六章 活了(4) 我和老道都没有想去阻止他们,有句话叫,死道友不死频道。和老道在一起混的久了,我这心,也慢慢地就变了。 四扇石门都很高大,起码有五米高,两米宽。它们几乎与四周的石壁合在了一起,连缝隙都看不到。我试着带老道他们直接穿行,也许是人太多,只进去不足七米便难以前进。 可这已经让人足够惊讶了,七米啊!这四扇石门竟然都有两丈以上的厚度…… 光是重量,起码就在几十万斤以上,区区几个人在那里推,怎么能推的开。更何况,石门与山壁贴得太死,摩擦力更加重了打开的难度。 我忍不住嘀咕:这是哪个变态发明的大门,搞这么厚,想查水表都查不到了吧。 看来,这里另有通道。杨辅在一旁说。 我啊了一声,惊愕地看向他。 万斤重的石门,不是人力能打开的。如果不是你能穿行而入,又有谁知道,这门厚到难以想象的地步?恐怕这些人都以为,石门顶多一尺厚,几千金重,所以才锲而不舍地在那里研究。估计,建造石门的主人本身就是为了迷惑人,想把人引到一个死胡同里。杨辅详细地解释着。 我一听,还真有理。如果不能穿行石门,谁知道石门会重达几十万斤?如果现实里谁推不开一扇门,肯定会想,是不是有锁啊?是不是哪里卡住了?是不是我用的力气不够大?谁也不会去想,这门是不是真能打开。 这就是人的惯性思维,设计石门的人,对人性心理的揣摩,已经到很深的层次。难怪近代的许多考古队,就算发现一些古墓,也坦承以目前的技术很难把墓穴完整挖开。因为那不仅仅考验你的技术,更考验人的心理。 四处走走吧,应该能找到其它入口。杨辅说。 我嗯了一声,带着他们俩在四周闲逛。这边穿一下,那边穿一下。可把四周山壁都穿了个遍,却始终没找到入口。 地下,或者上面。杨辅说:这里必定有入口,否则建四扇石门就没有意义了。 我很赞同,老道也没有异议。接着,我们在地下七米多深的地方逛了一圈,同样没有找到线索。最后的目标,放在了脑门上方。 那里是空荡荡的山岩,我带着他们俩升上去,在山岩中穿行。 别说,还真让杨辅说对了,真正的入口,就建在上面。 那是一个通道,方方正正的,足有两人高,可供数人并行。前面一片黝黑,就算在虚无世界,也依然难以看清前方。 我正要带他们往前走,却被杨辅拉住。 怎么了?我问。 等一下……杨辅拽着我的手,在四周仔细找寻着。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便好奇地问:有什么东西掉了吗? 我在找打开通道的机关。杨辅说。 啊?找那干嘛? 放下面的人上来。杨辅说。 这次我更诧异了,我们三个走最前面还不好吗?干嘛非得放些竞争者上来。 这里有些诡异,我不太放心。虽然我们走在最前面,但危险的事情,也第一个找到我们头上来。与其摸着石头过河,还不如学人吃螃蟹。杨辅解释说。 哦……这样,不太好吧。我说。 有什么不好的,那些人也是为了宝贝,既然想得到,就要付出。更何况,他们一直想找到入口,如今我们帮他们打开机关,反而是在帮忙,按理说,他们还要谢谢我们呢。杨辅说。 我一脑门的汗,这话怎么听着像赵本山的小品呢。可听杨辅说出来,我却不觉得好笑,只觉得毛骨悚然。 下意识看了一眼老道,他脸色平静,对此没有丝毫意义。我黯然失神,这些修行人一个个都跟吃煤炭长大似的,真是太黑了。 很快,杨辅就找到了机关。他吩咐说:一会我打开机关后,你立刻把我带进虚无空间,免得被他们发现。 我嗯了一声,并放开他的手。杨辅在地上也不知怎么拨弄的,只听咔嚓一声,紧接着山岩中轰隆隆一阵响,巨大的石块落下,差点把下面的一人砸成肉酱。 尘烟弥漫中,我迅速抓住杨辅的手,把他又拉回虚无空间。遁入虚无后,杨辅笑了笑,说:这下好了。 真是个小狐狸! 看看一脸淡然的老道,我又在心里暗骂一句:这个老狐狸。 一只小狐狸,一只老狐狸,那夹在他们俩中间的我是什么呢?老虎?八竿子也跟我打不到一起去。 喵…… 底下的人探头探脑,小心翼翼的蹭到通道下面,向上方仔细观察着。没多久,便有胆大的窜上来查看。我看着他往通道里走了一段距离,然后狂喜着跑回来对下面人说:是真正的通道!找到了,是这里!快上来! 这时,另外一处通道人声鼎沸,越来越多的人从里面走出。不少人身上都带着血,杀气腾腾的。看来那连腰都直不起的地道里,发生了很惨烈的战斗。 几个人从我们面前跑过,我们三人迅速跟上,想着一会该怎么吃螃蟹。 因为通道又宽又高,所以大家的速度都提的很快。道光不是火把,所以不会因为急速奔跑而闪动。通道里被一溜溜的道光照映的亮堂堂,两边的山壁清晰可见。 这明显是人工开凿的,让我愕然的是,地上竟然能见到不算清晰的车辙印迹。 老道蹲下来用手在上面抚过,大致估算了一下,说: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几乎被尘土覆盖了。 我更加惊愕,这里怎么会有车轮的印子呢?看那印记,大约一掌宽,有轻有重,很明显不是现代的痕迹。 是几千年前这个洞穴建成后,有车辆进来?这不太可能,那么长时间,什么痕迹也该被彻底掩埋了。 可除去这个可能,接下来的猜想,让人忍不住冒冷汗。 因为我想到的是,会不会这里偶尔还会有人驾车行过? 在两千年前的古洞穴中驾车而行的会有谁? 中皇山本是女娲补天之地,极其的神圣。可如今,却被这古怪的洞穴弄的异常诡异。 几千年前的大秦王,为什么会在这座山下掏出一个洞穴来?这里究竟埋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在未知面前,所谓的历史,显得扑朔迷离。此时,对洞穴本身的好奇,已经超出我对仙果的期待。 继续往前跑没多久,路又被挡住了。这条通道很平坦,几乎没有什么坡度。这让我想起下面的石门,说不定,那石门就是刻出一个外形,后面根本不能通行。想打开那样的“大门”,就等于想推翻整座中皇山。 这一次,我们面前仍然出现了四道门。 这四道门更加宏伟,更加高大。我仰头望着,左右扫量,粗略估计了一下,宽度大约十米,高度超过十五米。这已经不能称为门了,简直就是一段厚重的城墙。 在石门上,依然刻着秦王旨意,字比以前更大了。也许岁月太过匆忙,没能把许多字迹都带走,所以这门上的东西显得模糊却还能辨认。 先我们而行的几人一起用力推了推,面红耳赤的忙活半天也没推开。他们摇摇头,纷纷散开,在四周摸索找寻。有两个人甚至以道法在上面的山岩击打着,试图找出真正入口。 该不会又是那种坑人的“山门”吧……我嘀咕着。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杨辅说。 我呃了一声,然后带着他们俩向门后穿行。 一米,两米,当走到三米的时候,我都绝望了。太坑人啦!这哪个变态这么喜欢坑人啊!刻门框不要钱啊! 可再往前走两步,眼前豁然开朗,我们竟然从门中穿过了。这扇石门,只不过三米多厚而已。 我有点不敢相信,回头看了看,却发现这墙是斜着的。越往上,斜的越厉害,当然了,也就越薄。 而在最上方,还有一排走廊,上面有箭垛状的凹凸。我看的一愣,难道这真是城墙? 看来那些人白忙活了。杨辅笑着说:没想到这是下厚上窄的石门,假如从上方突破,估计不会费太多力气。看那墙垛,也就一米多宽,凹下去的地方,可能只需要几次道法攻击就能打破。 设计这门的人,可真是费心了……我感慨地说。 是啊,哈哈。杨辅笑起来:引动人思维跟着他走,真不知是谁这么厉害。看来,古人的智慧真不能小看。 嗯,那现在怎么办?这东西恐怕不能轻易被打开吧?我问。 应该是,不过,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些提示。杨辅说。 提示?我疑惑地看着他。 杨辅笑了笑,松开我的手后,在附近找了几块石头,然后用力向上方扔去。 在这空荡的山腹中,石头砸在山壁上的声音不断回荡,清晰无比。石门那边隐约传来嘈杂声,杨辅一颗石头接着一颗的扔上去。没过多久,石门上方一阵尘烟弥漫,道法的波动不断传递过来。 他拍拍手,笑着说:搞定。 我看的目瞪口呆,这娃娃真是个笑面虎,幸亏他是我表哥,不然的话,我肯定会被他玩死。 天威 第二百四十七章 活了(5) 虽然“城墙”上的石岩并不算厚,但那边的人都很谨慎,并没有使用大威力的道法。而是像工人一样,打算一点点地把石壁抠开。 这需要时间,而且时间还不短。我没那么多耐心,便说:让他们在那边挖吧,咱们先到处看看,说不定真能发现什么好东西。 老道和杨辅都没有反对,他们似乎对这里也很好奇。我们三个人手拉手,向前走,你拍一,我拍一……不对,唱错词儿了。 这里实在太黑了,四周都被岩石封闭,一点亮光都投不进来。就算在虚无空间里,也很难看到前方十米以外。因为尸气实在太重,不仅污了土石,连空气都被它占领了。也幸好虚无空间是一种难以用科学解释的地方,否则的话,我还真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合理的在这片充满尸气的地方存活下去。 为什么只感觉到尸气,没看到尸呢?这么浓的尸气,不是一只能散发出来的吧。我好奇地问。此时,我们已经顺着边缘地带走半圈了,按步子来算,这段距离起码得有两千多米。可直到现在,这里依然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出现。 你说得没错,一只尸不可能散出这么重的尸气,哪怕真正的尸王也不可能。杨辅说:这的确很奇怪,不过我们还是继续走吧,说不定再往前就能发现什么了。 我嗯了声,一边走着,忽然想起九丘搬来的帝台。那么巧他们就把帝台放在中皇山附近了,难道是为了镇压这里的什么东西?这么重的尸气,难保会出现啥怪物。 要真是这样的话就好了,省的他们跟我妈打起来。 我正想着,却忽觉一缕光亮从旁边闪过。转头看,外面的人已经打通石门,几缕道火被他们从洞中扔进来。 那火焰有几种颜色,但进来后不到两秒钟便熄灭了。 这么重的尸气,道火不可能燃起,看来,他们想进到这里,还需要点功夫。杨辅说。 管他们呢。我无所谓地说。 杨辅笑了一声,没搭话。而老道则问我:你的道法还能支撑多久? 呃……这才用多长时间,起码还能坚持个半天吧。我说:怎么,你要做什么吗? 如果真有仙果,你去拿还是我去拿。老道士反问一句。 我呃了一声,答案显而易见,但这话让人怎么说得出口。老道士又说:这里尸气浓厚,随时会出现各种意外,到时候我可能要在这里施法,你要有准备。 老道这样说我就明白了,当下狠狠地点了下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坚持的! 杨辅在一边呵呵笑了声,我忍不住想呸他,这是嘲笑我还是怎么的。 这时,被打通的石门上方,已经有胆子大的跃进来。他们没有燃起道火,而是不知从哪摸出来火把点着。在这片巨大的山腹空间里,几个火把只能称得上萤光。 我们三人与他们不是一条道,自然不用走在一块。继续前行,几分钟后,我们停下来。 前方出现一块竖立的巨大石板,上面刻着一些字符。走近了仔细端详,却发现这石板更像是一块墓碑。 守天之地,军甲三千,车马百十,兵……老道看着上面的字符低声念。 那也是秦朝的文字?我问旁边的杨辅。 他看了几眼,说:应该是,但我对这个不是太懂。 老道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不念出声了。我挂念着仙果,忍不住问他:上面写的什么?你怎么不念了? 老道看着高有数米,近米宽的石碑,沉默一会低声说:这是秦王立下的碑文,上面写着此地的作用。以将士守天,防止天乱。 天乱?什么意思?我追问一句。 这里可能真的蕴藏一个大秘密。老道士先是感慨了句,然后才望着石碑继续说:碑文,是秦王赢稷…… 赢稷……是谁?我疑惑地问。 就是秦昭王。杨辅在旁边提醒。 我不禁感觉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没文化真可怕,最可怕的是,当你自己没文化时,旁边还站着俩特有文化的。 老道压根儿就没看我,在杨辅提醒的时候他就继续说了下去:麾下武安君公孙起所立…… 公孙起三个字一出,我立刻就愣了。这个名字实在太熟悉,去年在炎帝陵我就时常听人说起,而公孙起三个字,往往是与长平一战联系在一起的。 杀神,人屠,魔王,这些令人悚然的绰号,都属于他。 战国四大将之一,白起。 老道并不像我这般惊叹,而是继续说:秦王留下了虎符,让他统领三千甲士静守此地。若有一日听到都城告急,便要领军出发,剿灭贼寇。 等等……我连忙止住老道的话:白起我知道,特熟。历史上不是说,他被范睢诬害,秦王赐他自刎吗。怎么又冒出来个三千甲士带虎符?这碑文,该不会是假的吧。 若碑文是假,你所熟知的历史就一定是真吗。老道士反问我一句。 我呃了一声,无从反驳。因为这个话题被无数人辩论过,这是一个在时空穿梭机被发明出来前,永远都没有结果的论证题。 好吧,你继续说。我举手投降。 老道士接着说了下去:然而,一直到三千兵甲一一逝去,连他自己都白发苍苍,秦王都没有再出现。而秦王离去时所说的都城告急令,也无人传递来。三千英勇将士,就这样耗死在山腹中。白起有怨,也有惑。但自始至终,这惑都无法解开。他希望谁看到这块石碑后,可以告诉他答案。 老道念完了,而我听的目瞪口呆。 这真是太震撼了,白起竟然不是自刎而死,反而带着三千名大秦兵将,活生生耗死在中皇山。 这碑文中所说的事情太过奇怪,秦昭王时期,秦朝势力庞大,周围没有能真正抵抗这个庞大帝国的势力。当年韩、赵、魏、燕、齐五国围攻大秦,最后都无功而返。好端端的,怎么会说以后可能都城告急? 而白起作为威名赫赫的武安君,又为什么会被秦王耗死在这里呢?三千甲士,从年轻到老死,吃的什么?难道他们每个人都带足够吃几十年的干粮吗? 这显然不可能,完全不符合逻辑。 历史总是带着淡淡的迷雾,不重,但无论你怎么用力都无法把它拨开。这是一层一层的,随着岁月越来越浓的雾气,让人摸不透,看不清。 大秦后期,异人归国,昭王病死,继位的孝文王据说只上位三天也死了。异人继位不过两年也死了,始皇帝之后一统六国,然而仅仅十五年,大秦帝国被灭。每个人都明白,秦朝的灭亡速度快到无法想像,不可思议。那么庞大的一个帝国,说灭就灭了。现在看来,这其中或许有我们所不了解的事情。杨辅说。 作为秦昭王麾下最能征善战的将军,白起被委以重任,甚至在历史中“被诬害”。那这个重任,到底是什么呢? 仔细想想,白起自刎的历史起因是丞相范睢污蔑。如果白起是诈死的话,那么这个计划的参与者就是秦昭王、范睢、白起。 当时秦朝三大巨头都参与的计划,并且还要如此小心翼翼,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说,白起……会不会还活着?呃,我的意思是,变成尸什么的。我问。 有可能。老道士回答:中皇山为女娲补天地,又人云为女娲发祥之地,因此汇聚天地精华。这里作为养尸地,倒是个好地方。 我听的汗毛直竖,老道以前说过,秦朝另一位大将军王翦,曾被天尸脉的祖宗炼成了尸。天上地下,几乎都是无敌的。 白起比王翦威名更胜,如果他也变成了尸,那谁还能治得住? 不用太过担心。老道士说:就算这里被当成养尸地,但看情况,许久无人进来。只凭靠本能炼尸,很难有所成就。倘若只他一个的话,还可能变成活尸。但这里,有三千甲士,所以不足为惧。 哦……那我就放心了。我呼出一口气,但心里却觉得有些遗憾。那么厉害的人,没变成厉害的尸,真太可惜了。 后面进来的人,此刻都蜂拥向前。他们手持火把,三五成群聚作一堆,在四周探索着。有不少人摸到了这边,看到了巨大的石碑。 当这些人小心翼翼靠近的时候,山腹忽然猛烈晃动了一下。泥土碎石哗啦啦的抖落,我下意识想躲,却见几块石头从我身上毫无阻碍的穿过。在我们之后的那几人有些狼狈的躲闪,而远处也有人惊呼。 怎么回事?我惊问一声。 不知道。杨辅说: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这话等于没说,不过幸运的是,这种剧烈地震动只持续一小会就停止了。当山腹再次恢复平静时,那些吃了豹子胆的修行人又开始四处搜索。时不时,有人低呼,像发现了什么。 当我们赶过去时,却只看到几块碎裂的金属片。 老道凑近了看一眼,便很肯定地说:应该是那三千甲士留下的兵器,并没有完全损毁。 天威 第二百四十八章 活了(6) 秦朝的兵器锻造技术很厉害,古人的智慧,真是……我咂咂嘴,又想到那几扇石门。如果白起他们是被秦昭王带来的,那石门,难道也是秦昭王设计的?如果不是他的话,最有可能的就是丞相范睢了。 把这里隐藏的那么秘密,我越来越好奇,两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然,最好奇的是,仙果在哪里? 一起进来的修行人还在查探中,这里的尸气太重,他们必须以法器和道术护住自身,否则的话,可能几分钟就要死掉。而这会让他们的负担增大,已经有人支撑不下去,选择离开了。 这时,山体再次晃动。一堆堆乱石朝着脑袋砸过来,许多人都叫骂着狼狈逃窜。 好端端的,中皇山怎么会连续震动?发生地震了吗? 轰隆隆一连串巨响,其中还有咔嚓咔嚓的声音。接着,一道亮光从山壁上透射下来,照亮了部分区域。 那光来自外界,山壁上不知何时裂开了一条缝隙,光就是从那里透进来的。 怎么回事?之前那里没有裂缝的。杨辅惊愕地问。 刚才的震动,让山裂开了?我同样在惊讶,这得多大的力量,才能让一整座山都裂开。 山崩了!有人惊呼。 我心里不禁慌起来,虽然身处虚无空间,就算山崩也不会受到伤害。但我们如果真被乱石埋在下面,想出去就很困难了。老道虽然厉害,但也不太可能撼动整座山。 我们要离开吗?我问。 不是山崩。老道士看着裂缝说:有东西撞在了中皇山上。 东西?我更加惊诧,什么样的东西会把如此高的山峰都撞出裂缝? 顺着透光的裂缝,我伸长了脖子向外看。裂缝并不大,仅有一米多长,不到一尺宽。从那里看出去,天空依然明亮,白森森的…… 这显然不是个好的形容词,但我就是这种感觉,天空的白,让人有种诡异感。 那是什么!杨辅忽然低呼一声,他手指向裂缝,满脸愕然:走,上去看看! 我也很好奇外面有什么,便带着他们俩踏步往上,来到裂缝所在之处。离的近,所看到的东西就多了,而到了此时,我才知道杨辅为什么会惊呼。 白白的天,并不是我们的天。 我看到天空中有明显的交界之处,就像白色与米色的区别。不规则的波纹线条,把交界处勾勒出了轮廓,就像有人用火把那一片的虚空烧出了个大洞。 而洞中,另一个世界慢慢浮现出来。 另外一个天距离我们并不远,几乎近在眼前。随着时间流逝,交界处似乎也在不断扩张,这个世界的空间正被不断侵蚀。 几分钟后,我看到了一座山。 巨大无比,哪怕你把脑袋仰成90度,也依然无法看到山顶。 那山已经不是高耸入云四个字所能形容的了,它代表了神,代表了古世界。 那是一座神山,昆仑! 这不可能……我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说着。 那是昆仑吗?我无法确定,只能看向老道,把疑问抛出去。 老道从裂缝往外看,专注的,出神的。过了一会,当山的轮廓更加清晰时,他才用微不可闻的低声说:或许是……但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古世界,与新世界相连了吗。 他的声音虽低,却依然能让人听见。我浑身不住的颤抖,因为太恐惧了。 神山昆仑所在的世界,竟然与现实交汇了! 这不是神话,而是事实,一个可怕的事实。 从昆仑回来的时候我还在想,或许过个几十年,昆仑山上就会诞生新的“神”,那时候,也许人类的科技就要与神话碰撞出火花。 可我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 从出昆仑到现在,不过一个月而已啊…… 仅仅是古世界的显露,这不过是一种无意识的波动,却连高大的中皇山都无法承受,险些崩塌。如果整个古世界真的全部出现,那现实世界会发生什么? 整个世界都崩溃吗?地球毁灭?还是我们会被压成二次元的平面生物? 那之后,偶尔想起这一天,我也为自己的猜想觉得惊讶。因为这个猜测很值得推敲。 许多人都说,地球在某一天,将会沿着三维空间的轨迹,步入四维甚至更高的空间层次。假如这个理论正确的话,那如今活在地球的我们,是不是曾经也生存在一维二维空间呢? 那时的我们,或许只是一张纸。 当古世界因为莫名的原因,从我们身上离开,遁入另一个空间后,我们才得以进入三维空间,开启全新的进化之路。 如今,古世界回归了,我们会怎么样?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起码现在无人可以解答。 我们三人都被眼前所发生的事情震撼了,这真是神迹一般的现象。 为什么昆仑世界会突然出现? 是我母亲做了什么?还是九丘的帝台引导?又或者是地府复苏引发的连锁反应?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许多人因为异状而现身,他们望着天空的变化,望着巨大无比的昆仑神山,都发出了惊叹声。只是当交界轮廓再一次扩大,昆仑山再次逼近时,更大的震动开始了。 一些靠交界处太近的人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直接被震成了一片血舞。这血色雾气并没有存在多久,一眨眼的功夫就被震散了。 那些修行数十年的高手,就这样因为一点点余波,从此自世界上彻底消失,什么也不能留下。 我们三个倒还好,虚无世界似乎与现实的联系仅限于力量方面,所以基本没受到震荡。只不过四周的力量开始混乱,虚无世界也开始抖动,只能依靠我自身道力来维持。 这样下去,可撑不了多久……我愈发的慌乱,连忙对老道说:我们离开吧,我的道力撑不下去。 老道也明白继续留下的危险性,当下嗯了一声,而这时,杨辅却拦住我们:不要慌。 他说话时,山体的震动已经停止。面对我疑惑的目光,杨辅看着天上的神山,说:我看那东西不会太靠近,应该只是想打开一条通道而已,不会有太大危害的。 通道?我更加疑惑了。昆仑的世界一个活物都没有,打开通道干什么?像诺亚方舟一样,把我们放进去充实物种吗。娘了个亲的,我又不是和平鸽! 不对……老道士依然在低声自语,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一声不对,仿似惊雷一般。我脑中灵光闪过,顿时也念出了这个词:不对…… 昆仑神山中并非没有活物,相柳怨血或许不算,但除此之外…… 那里有人出现了!杨辅在一旁喊。 我身子一颤,知道自己的猜测应验了。抬起头,正见天空交界处,一个人影缓缓走出。 他身高在三米以上,高大威猛,身上有破碎的布条。半裸的身躯上,雄壮到几乎要爆开的肌肉,不断鼓动着。 他像从世界的尽头走来,在那山的旁边,在那高大的尸体旁边。一条由黑色雾气组成的道路,顺着他的脚步不断蔓延,从昆仑的世界,延伸到现实。 原来是巫……老道士像肯定了自己的答案。 没错,是巫,来自古世界,拥有最纯粹巫力的巫。 他们所生活的时代,还有昆仑众神,还有天帝。他们就代表古代的神话,代表了另一个世界。 只不过,如今在中皇山里的人,没几个知晓巫的存在。哪怕如丧家之犬,远远退开千百米的山外之人,也不知道。 因为巫的出现,是沅陵老人他们拿两位巫蛊老人的性命得来的消息。 昆仑山突现,巫从古世界走出,这是一个举世震撼的消息。但如今,被震撼的只有我们三个。 那位巫就顺着黑色的路,从另一个世界踏步而来。他走的不快,但很像是在飞。往往一步踏出,就像移动了数万米。这是惊人的速度,真算起来,连老道的缩地法都有所不及。 没多久,他便君临中皇山。 我们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过数十米,近处看,他充满爆炸性的身躯让人惊惧。通体上下都是黑色的,像非洲野人。那样的黑与黑山老妖极其相似,都有种让人魂魄震动的诡异力量。 他高高地站在半空,脚踏黑色雾气,平视着眼前的中皇山。 没多久,他再次踏步,一步便入了山腹。 身旁的杨辅转过身,发出低呼声。我下意识回头,正见那名巫高高举起自己的手,在空中滑过几道玄奥的弧线,口中高呼着莫名的音节。 一次比以往更加强烈的震动开始了,大量的尸气从地下漫出,甚至涌到了山外。 这时,我的眼前忽然有一道青光闪现。青光内,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离巫不远的地方。那身躯实在太熟悉了,我忍不住就要高喊一句:妈! 一道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昆仑世界的方向打来。母亲包裹在青光内的身子被黑光缠绕,不断扭曲变形。黑光迅速回收,将她从裂开的缝隙中带走。 这变故发生得太快,让人来不及反应。从母亲驾驭青光出现,到她被黑光打中收走,只不过眨眼的时间。我这心差点就爆开了…… 天威 第二百四十九章 活了(7) 弥漫的尸气,迅速遮盖了整个中皇山。 花草枯萎,人畜难近。山外观望的修行人离的更远了,他们远远地看着,议论着,却没人敢再靠近。 而山里的修行人却不一样,他们都没见过巫,更没见过昆仑。 对于初生的牛犊来说,不管是吊顶白额虎还是花斑猛虎都没什么可怕的。因为在他们眼里只有好奇,也许会有谨慎,但这个词语一般都被放在第二位。 有人冲巫喝问:你是谁! 在场的除了我和老道三人外,都不知道巫怎么进来,什么时候进来的。所以他们虽然本能的感觉到威胁,更多的却是认为争夺宝贝的同行又多了一位。 巫的声音洪亮而清晰,在山腹中不断回响。一缕缕黑气从他体内散出,与周围的尸气混在一块。它们纠缠着,翻滚着,飘荡着,然后慢慢的渗入地下。 他在做什么?我问。 做法。老道士回答。 这答案听的我想吐血。你大爷,我当然知道是在做法!不然是在做饭吗! 他在做什么?我看向旁边的杨辅,把问题又问了一遍。 唔……杨辅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迟疑着,犹豫着,说:做……法? 你大爷!你们俩大爷! 同样的答案你迟疑个屁啊,装深沉吗! 我还以为他经过思考后的大脑能指挥嘴皮子说出什么有价值的答案,没想到跟老道一个德行,这俩人的嘴皮子肯定同一个工厂加工的!小脑也都同一个地摊上买的!都什么劣质产品啊这是! 担忧母亲的生死,可我知道,巫接下来做的事情必定很重要。以母亲的能力,如果她抵挡不住,那我长十八个脑袋也干不过别人。所以看见她被抓走,我在最初的慌乱后立刻冷静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不那么心急,很奇怪的感觉,心里没有那种天塌地陷的慌乱感。以往自己或者家人出事的时候,我这心都跟被狗追的包子一样,稀里糊涂乱七八糟的。 或许,是对母亲过于自信了? 又或者,母亲不会有什么危险? 在自我安慰的时候,巫那边开始产生新的变化。 混合的尸气涌入地下后,中皇山原本就持续不断地震动愈发强烈。更多的尸气从地下涌出,我看到尘土与碎尸都像装了弹簧,在地上不断跳动着。 虚无世界的抖动也随之加深,但我还没有道力枯竭的预感。同时,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肩膀处。回首,正见老道冲我微微点头。这让我心里一暖,有他在,心里都安定许多。 不会有事的。老道士说。 我嗯了一声,觉得心更静了。 东北马家,请问你是哪……有人高声问话,然而话没说到一半,我就听见“噗”的一声。说话那人立刻惊喝:什么东西! “噗噗”声连续不断,巫的声音更加洪亮了,占据整个山腹空间,传遍了每一寸空间,每一分土地。 更多的黑气混在尸气中向地下渗透,这时,我旁边的泥土翻飞。我惊骇地看到,一具腐尸从地下爬起来。 这尸体腐烂了小半,浑身上下的肉都紧贴在骨头上,皱巴巴的,还沾着泥土。它身上穿着盔甲,虽然颜色有些暗,却一眼就能看出,那是金属做成的,而且多半是青铜甲。 在他手上,抓着一杆长矛。同样通体为金属冶炼而成,沉甸甸的,随着腐尸的动作轻颤。矛尖不是那么锋利,却给人重剑无锋的压迫感。 这是……我张大了嘴,因为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太难以想象了。 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生化危机,而且扮演丧尸的群众演员都是中国的…… 我不禁看向仍在高声嘹亮的巫,难道,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复活尸体? 是大秦的士兵。老道士在旁边说,他语气有些沉重。 你确定?那可是几千年前的死人了,早就该化成白骨了吧。我说。 千年不腐并不难。老道士说。 这个没必要反驳,因为的确有很多千年古尸至今未腐。不过眼前的腐尸也太高大了些,我的身高一米八多点,而它几乎与我差不多。 当腐尸出现后,部分黑气不再与尸气混合,而是向其体内融入。那些泥土迅速掉落,腐尸身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就连铜制武器也显得明亮了。 没多久,我眼前的腐尸就发生全新变化。在虚无的世界,能看到一缕缕尸气仍持续注入其体内,它的身体也显得愈发雄壮。肌肉不再萎缩,虽然不如活人,却也略微鼓起,像被重新注入了活力。 眼眶里不是眼珠,而是两团黑色的气。偶尔,气体中有什么东西闪过。像符文,像文字,又像一道不规则的光。 这只是我最关注的那只腐尸,而在周围,更多的腐尸从地下爬起来。它们手里都拿着兵器,身上穿着金属盔甲,尸气森然。整个山腹中,都充满诡异的气氛。 一开始少量腐尸出现,修行人还因为惊吓而发动攻击。那些攻击往往能把腐尸打碎,但随着时间流逝,腐尸的身体越来越坚硬。普通的道法,已经很难对其产生伤害。当几百个腐尸出现后,所有的修行人都不再犹豫,他们惊慌失措,顺着来时的路回撤。 “城墙”上十几米宽的洞,成了血流成河的厮杀地。将近两百名修行者就在那里为了先离开打得头破血流,已经没人还去想仙藏了。 我们三人都没动,巫的力量,彻底封锁整座中皇山。除了巫力,其它力量都很难动用。我体内的道力已经消耗的七七八八,此刻,正在借用老道的力量维持虚无世界。 成片成片的腐尸爬出来,当它们的数量达到一个顶峰,几乎塞满整个山腹后,巫的声音停止了。 他一手平举,在面前左右摇摆,像在呼喝,又像在发布命令:找,到他…… 声音干涩,如树皮在摩擦。几千只腐尸有部分转过身,它们动作整齐划一,有种令人惊叹的美感。紧接着,腐尸手持兵器,向四方前进。 “踏” “踏” “踏” 脚步声同样整齐,像一个人发出来的。这让我想起现代军队的队列训练,可几千年前的秦人,也能做到这一步吗?是它们生前就如此,还是因为巫的力量? 巫的语言并不是普通话,而是一种奇异的言语。但我却能理解其中蕴含的意思,他想找到谁? 这时,腐尸队列的行进停止了。 因为在秦文石碑的旁边,最后一具腐尸也苏醒了。 它身材更加高大,身上穿的盔甲发黑,却腐烂的差不多了。因为那不是铜,而是铁。它手上没有兵器,只抓着一样小东西。 此时,它就高举手里的东西,用怪异的语调高喊:王令,守天! 腐尸们都停止了前进,它们的身体在颤抖。而我也看到,石碑旁高大腐尸手里抓着的东西,是一个长有七八厘米,如匍匐猛虎一般的东西。 是虎符。老道士看得仔细,一眼就认出那东西的来历。而接着,他说出更让我震惊的话:那应该就是白起了。 我惊讶地看着右侧不远处的腐尸,它比那些甲士更加高大,身材也更加雄壮,脑袋上有少许残留的头发凌乱搭着。只是犹由于身上的盔甲腐烂七七八八,它半腐的身子看起来并没有传说中那般威猛,反而显得很落寞。 就像一个年轻时意气风发,无敌天下的高手,突然到了头发花白,连肉都咬不动的暮年,那是一种悲凉。 可是,它站的笔直,手里抓着虎符,高呼:王令,守天! 这声音已是第二次发出,愈发的清晰。 从它身上,有一些黑气飘荡而出。很淡,不仔细几乎看不到。这一丁点黑气执着的向上攀升,顺着眼眶钻了进去。而原本驻守在眼眶里的黑气,与之交融,却又有些排斥。 腐尸“白起”身子微微抖动,抓住虎符的手也有些不稳。 随着它的呼喊,原本朝四方走去的腐尸,身上竟也有同样的黑气飘出。这些黑气与它们眼眶中同样颜色的气体纠缠着,像要交融,又像要分出个胜负。 巫的眼睛看过来,他眼眶里同样是一团黑气,但相比这下,明亮的像灯。黑色的光,就在眼眶里旋转,一个个古怪的符文在其中闪现,碰撞,泯灭…… 咦……老道低呼一声。 怎么了?我连忙问。 这些腐尸的身上,似乎也有微弱的巫力。老道士说。 哦? 我对巫力并不了解,只是从沅陵那位前辈处粗浅知道一些。很奇怪……老道士沉思后,说:它们即便可两千年不腐,也不应该拥有巫力才对。更何况,它们本身的巫力,像与巫的力量在争夺。 我们必须要阻止巫,他可能会对白起动手!杨辅有些焦急地说。 啊?我惊讶地看向他。 明白我的疑惑,杨辅解释说:巫很显然是要召唤秦时留在这的三千甲士去做什么。可无论他做什么,对现实世界都不会有利。如果放任这三千腐尸出去,天下都得大乱……到时候[贼吧Zei8。COM电子书],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这话的确有理,可是,仅靠我们三个,怎么阻止巫? 轰隆一声巨响,山外像发生了巨大的爆炸。我诧异的从裂缝看向外面,正见一道黑光在远处爆发。那光从地下升起,充满奇异的能量。 老道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说话,一道黑光却突然撞在中皇山上。这光一闪即逝,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惊愕地看着外面,又发生了什么,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巫力……老道士低声说。 是他?我惊讶地看向巫,这种攻击手法太不可思议了。隔着那么远,身子都没动就能发动猛烈的攻击? 还是说,从昆仑神山旁走出的巫,并不止一个? 当初廖老和廖仙儿在天神窫窳的尸体旁争夺不死药时,沅陵老人说,有两位来自远古的巫复活了。而根据神话,手持不死药想复活天神窫窳的巫神医,起码有六个! 六个古神话中的巫啊……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如果六个巫神医同时从古世界走出,那种感觉,就像在你家里摆了六颗核弹,随时会爆的那种。 狂风呼啸,一声怒吼在远处响起。从裂缝往外看,十几里外,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地下站起。 这身影上上下下足有百米之高,身躯雄壮的一塌糊涂,不用想,这是九丘的泥人。 到了这时,我猛然想起,那个方向,不正是九丘放帝台的位置吗? 巫,怎么会在那里发动攻击? 无论什么原因,现在都无法得知了。因为巫眼中的黑光愈发强盛,他原本左右摇摆的手停下来,身子也转向了腐尸“白起”。 白起没有丝毫的畏惧,它仍然高举虎符,喊着:王令!守天! 皱巴巴的身躯,几缕凌乱的头发,它已经不复当年的英勇。而这让人看着觉得鼻酸,一代杀神,不为世人所知,就这么被耗死在山中。 唉……老道士叹口气,说:执念太重,纵然身死,依然有一丝留存。巫力是能唤醒魂魄的,倒让它有…… 一句话没说完,我就听见外面传来狂怒的大喝:一指!山破! 一根粗大如柱的巨指,随着怒吼声点在了裂缝处。轰隆一声,乱石纷飞。原本有一米多长的裂缝,被九丘泥人一指点下,迅速扩大数倍。 这么大的动静,巫自然也被惊动了。泥人狂躁的气息铺天盖地,而在远处,又有两只泥人从地下升起,并向这里赶来。 他受伤了。老道士语气平淡地说。 被他提醒,我才注意到,泥人虽然依旧威猛,可动作却不是那么麻利。尤其是他的右臂,竟然没有任何动作。就连刚才的江山一指,也是用左手发出。 这时,巨大的山河图从裂缝外探出,狠狠的碾压着碎石,不断发出爆裂声。泥人就像一个无敌的道路工人,奋力想清出一条通坦大道来。 我看的一阵发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天威 第二百五十章 活了(8) 山河图的威力巨大,连巫也要被惊动。 只是,巫现在的注意力更多是放在腐尸白起身上,对山河图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白起手抓虎符,只在那里喊着:王令!守天! 大秦三千甲士就在山腹中颤抖着,不前进也不后退,像陷入了两难。 巫眼中的黑光越来越亮,他伸出一只手,抓向白起。我听到他用古怪的音节诉说着一句话:子民,不可以违背…… 那只手凭白的伸长数十米,直接捏碎了白起的手腕。虎符落地,而巫的手随意一拍。腐尸白起身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它身躯四分五裂,散落在各处。 也许是巧合,那褶皱遍布的脸庞,正对着虎符的方向。它嘴唇微微颤动,像是要说些什么。也许,还是要说那四个字吧。但看那嘴型,更像在说:秦王…… 我有些发愣,古时威名显赫的武安君,就这样被巫拍成了几段。英雄迟暮,当真是悲凉无比。 此时,九丘泥人已经打通裂缝,他庞大无比的身躯,从洞口钻进来。山河图环绕,将他护在其中。泥人二话不说,抬起门板一样的手掌,直向巫扇去。 巫刚打死白起,手臂还没收回,此刻正好顺势一击,与泥人手掌碰撞在了一起。 砰的一声巨响,巫的手掌颤抖,一缕缕黑气飘散。而泥人的左掌,却整个爆开了。 从泥人的口中发出一声痛呼,巫手下丝毫不留情,手掌直接拍向泥人头颅。又是砰一声响,泥人的脑袋被拍的粉碎。巨大的身躯颤抖,可在我吃惊地注视中,它的左手和脑袋,又重新长了出来。 巫眼中的黑光大盛,手臂收回,在身前如鞭子一般舞动着。其动作诡异莫名,说直白点,就跟抽风了似的。 这时,被扩大几十倍的裂缝外,四只粗壮的手掌同时探进来。它们抓着前方的泥人身体,硬是将它拖了出去。 泥人怒吼着,却没有反击,因为外面站着的,同样是两个九丘泥人。 三个泥人在外面并排站立,我听到其中一个张开宽大的嘴巴,吐露如雷鸣的高声:离开这里!这里不属于你! 这声音如炸雷一般从耳边滚过,浓浓的尸气都被清出了部分。那些还没来及逃走的修行人目瞪口呆,眼前发生的事情,已经超乎他们的想象。 对这些小势力的人来说,无论巫还是九丘,都从未见过。那些与之有关的传说,只存在于传说,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不记得了。 不死……找回来。也许是忌惮三个九丘泥人的存在,巫没有再次攻击,而是开口说话。他声音断续,很干涩的那种。让人惊奇的是,这次他用的不是那种古怪音节,而是不太标准,有些生硬的湖南话。 混账!被拖出去的那个九丘泥人似乎已经恢复了,他大骂一声,立刻又要冲进来。 旁边的两个泥人连忙拦住他,我听到他们有人细语:镇守最重要,一时得失,以后再找回来,不要误了大事。 那名受伤的泥人愤恨怒哼,却也没有再挣扎。 不要再靠近我们,早点离去,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一个泥人高声喊着,声音震的山壁都在抖动。 随后,他们三个慢慢往后退去。 巫站在原地注视他们离开,三千名被复活的大秦甲士静立。失去腐尸白起的呼喊,失去虎符的震慑,它们已经彻底被巫控制了。 九丘泥人的话不是天纲,巫自然不会去听。他在原地站了几分钟,待泥人退远乃至消失后,便手一挥。那些腐尸兵将再次踏步前行,巫的手随意舞动着,一蓬蓬黑气向四周窜去,山壁像被火灼烧的冰层,很快就融开四个足够数人并行的大洞。 杨辅脸色不是很好看,说:早就让你们阻止他,现在白起死了,这三千个鬼东西跑出去……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杨辅看向我,说:姑姑被人抓走了,你怎么想?我看那黑光,应该就是另一个巫的力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抓走姑姑,但肯定不是好事。 我知道,可以我的力量……看着眼前站着的巫,我心里很没底。母亲被抓,救肯定是要救的,但不能白白送死。以她的力量,竟然都不能反抗,巫的力量,真是强大到难以置信。而且,我们最起码得知道巫为什么抓走她。 山腹中传来几声惨叫,西方的腐尸队伍发生了一点点混乱。但尸气太重,也看不清那边发生了什么。 原本一窝蜂跑向城墙的修行人,此刻都转了回来。他们心惊胆颤的避开腐尸队伍,别说动手了,有的人连看都不敢看。 站在最中央的巫,在所有腐尸走出去后,脚下黑雾升起。 看来,他准备离去了。 我心里正斗争着,要不要拼死把他留下来。当然了,以我和老道的力量,想完成这个任务简直是天方夜谭。至于杨辅……他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动手,这让我有些上火。好歹也是亲戚,怎么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这时,原本缓缓上浮的巫,忽然转头看向裂缝的方向。谁也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只知道他踩着黑雾形成的道路,一步跨出山腹,再一步就到了远方,然后就凌空停在了那。 他怎么了?我和老道三人从裂缝走出中皇山。没有巫的威胁,自然也不用时刻维持在法术状态。 我撤了法术,略微松口气。 中皇山四周,那些离老远的修行人,正一脸大惊小怪地看着腐尸队伍。谁也不明白,山腹里怎么会突然走出四队鬼东西。有一些人甚至鲁莽的动手,这导致腐尸队伍自主反击,双方哗啦啦的就混战在了一块了。 那边……应该是九丘所在的位置吧。我仔细看了几眼,最终确定了答案。 突然,巫的身上冒出一道黑光。这光贯通天地,仿似上达天庭,下抵九幽。他身下的土地轰隆隆的翻滚着,像地下有几十颗炸弹同时被引爆。 泥土翻飞中,三只泥人从地下站起来。 它们个个都超出百米,伸手握拳,向巫身上砸去。黑色的光不断搅动地下,面对泥人的攻击,巫只是随意移动,却依然执着的攻击地面。 他是不是疯了?我张大嘴,弄不清巫平白无故,为什么又去惹九丘。难道,他想把所有人都得罪一遍吗? 巫的攻击,让九丘大怒。三个泥人放开了手脚,山河图环绕中,不断有山川大岳从中飞出,想把巫镇压在其中。但巫的力量太过强悍,随意的一手拍去,就能拍碎一座大山。泥人的攻击,并不能对其产生太多伤害。 眼看久攻不下,三个泥人大吼一声,其中两个向后退开,并同时双手掐起法印。 一座高达千米的山峰,缓缓地出现在那里。 帝台! 四周的空气都像被加了一百万斤铁块,轰隆一声,周边的地面猛地一震。 镇压! 镇压! 镇压! 连续三声大喝,我所感觉到的压力立刻减轻。而巫的身子,却突然一晃,毫无预兆的从空中坠落。千米高的帝台微微歪斜,下方露出一个缝隙。三个泥人齐拥而上,六只手掌同时按向巫,意图把他封入帝台之下。 就在这时,又一道黑光突的从地下升起。以极快的速度冲破所有阻碍,直接没入昆仑空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古怪的音节泥人掌下响起,砰砰砰连续几声大响,三个泥人都像被不可阻抗的巨力击中,不由的向后退开。而他们的手掌,也纷纷爆开一个大洞。 黑色的身影,带着惊人的气势从中冲出,也跟着钻进昆仑空间不见了。 狂风四起,三个九丘泥人愤怒到极点。他们狂吼着,一头钻进帝台之下。随着大吼声,帝台被缓缓抬起。 山河图!起! 三卷图画连接在一起,一阵阵风从山河图中吹出。三个百米高的泥人,就这样背着帝台,直向昆仑空间飞去。 很显然,他们是动了真怒,打算背着帝台把巫震死。 是不死药!身后有人大喊。 我回过头,见有人指着昆仑山大呼:一定是不死药!我在昆仑见过! 接着有人应和:就算不是不死药,也一定是和那有关的东西。仙藏!仙藏没有藏在中皇山,被人提前拿走了! 不死药!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名词。 当这三个字出现时,谁都明白它代表了什么。 只存在于神话中的永生不死,真正的不死。 宗脉最重要的是什么?长久不衰,永远的流传下去。 如果有人吃了不死药,长生不死的话,那会发生什么?他会变得无比强大,从此宗脉昌盛,无人可撼动。 更何况,前方是昆仑!当初在西藏高原,无数人打破脑袋都想进昆仑,却因为古怪仪器的阻拦,最终只有寥寥数十人得以进入。那些人最后得到了什么,是否活着出了昆仑不得而知。但可想而知的是,昆仑加上不死药,就是足以让所有修行人发疯的事情。 快!通知家主! 以道法传讯掌门人! 许多人立刻开始行动,而我则望着天上昆仑与现实的交界处,感觉有些虚幻。 天威 第二百五十一章 黑山(1) 回忆对我来说,就像放了酸菜的泡面。没有太多味道,但又有那么一点味道。 回忆是廉价的,不像看电影,无论你单独去,还是带姑娘去,又或者组团去,都得付钱。我们虽然不是人生这部大戏的导演,但在看自己主演的影片时,享受和导演一样的待遇。 这种待遇,被我称之为非典型二货自我安慰症。 因为享受待遇是之后,而在这之前,你必须接受命运这个变态编剧的各种摧残。 我们也去吧。杨辅对我说。 我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考这种行为的可行性与方案。也许是怕我胆怯,杨辅说:不管行不行,都得去,那是你妈,我们得去救她! 我嗯了一声,说:去是肯定得去,我在想去了该怎么办。凭我们几个,肯定打不过巫。 不是还有他们吗。杨辅用下巴冲那边忙着通知宗脉的修行人点几下示意,同时低声说:有他们参与,一定行! 这话他说的很坚定,语气听起来更像在给自己鼓气。我看看他,又看看老道。 老道没什么好说的,只讲了一句:你要去,我帮你。 有了这句话,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杨辅用胳膊轻捣我一下,说:虽然巫很可怕,但如果你能整合许多修行人的力量,一定…… 你开玩笑吧,当我是小说主角吗?随随便便就能让人俯首称臣。 不是让你收他们当属下。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他们的道力整合在一起,就像把无数根水管用一根主管道连接在一起。那样的话,水流会异常粗大,就算是巫,也不一定能抵抗。杨辅仔细的解释说。 哦?这个说法让我来了兴趣:应该怎么做?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呗。杨辅说。 我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那就试试看吧,不过他们能听我的吗。 这个我来办,你可以放心,一定给你个满意的答案。 虽然疑惑杨辅会怎么做,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如果成了,对我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于是,我们之后分道扬镳。他要去劝说修行人,而我,则带着老道入了昆仑。 昆仑空间与现实空间的交界,是一种很奇妙的现象。 我不想说的太复杂,所以用一个最简单的比喻来形容。假如把整个现实空间看成一座大山,那么交界处所露出的昆仑空间入口,就是山腰上的一个洞口。你以为自己走进的是山腹,实际上当踏进洞口的时候,就已经离开那座山了。 再打个比方,假如你是想跳到上面,却因为意外只能用手扒着昆仑空间的土地。当然了,你可能会觉得那么厚重的土地,是怎么扒的?这个问题不要考虑,因为接下来你会发现,昆仑的土地再后,可它与现实空间的距离,只是以科学无法计算的薄薄一层。 这不是虫洞,而是另一种奇妙的空间现象。不能细想,如果用逻辑思维来想象,可能会导致血压上升,脑细胞大量死亡,也许,你会需要人工呼吸来抢救一下。 虽然昆仑空间的入口有些高,但以我和老道的本事,想进去真算不上难事。 再次踏上昆仑的土地,这让我觉得一切恍如昨日。或许,我们从未离开昆仑,只是从一个地方走到了另一个地方。像是旅行,而目的地,是地府。 踏上昆仑土地的刹那,我就觉得世界发生了变化。回头看,蓝天白云,往前看,白蒙蒙一片。天上只有白色的云彩白色的天,没有任何其它混染的颜色。 巫所在的位置,一定是昆仑神山旁,因为天神窫窳的尸体就在那里。巫神医的使命,是以不死药复活天神窫窳。他们来到人间捣乱,只不过想找回不死药而已。 这让我不由自主想起了廖老,那老头竟然成功了,从强大的巫手中夺走不死药? 真是天方夜谭! 不死药的消息,并不是从巫口中说出,而是一个修行人在呼喊。这话可信可不信,起码我是不信。 我和老道的身子缓缓浮起来,向神山昆仑的方向快速飞去。 一边飞着,许久没有开口的老道忽然问:你应该明白,我们两个不是对手,你打算怎么做? 我呃了一声,然后摇头:没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吧。只要母亲没有大碍,就等那些人都来这,然后试试。 老道士嗯一声,没再问下去。 我们飞了很久,神山昆仑在眼中越来越大,可我的心却越来越沉。因为离那越近,我就越是烦躁,该怎么从巫手中救出母亲。 一个小时候,我们终于飞到了昆仑山附近。与上次不同的是,昆仑山周围的深渊下方,已经可以看到点点银光。 这光似乎带着很大的引力,从深渊上空飞行时,会感觉身体不由自主向下坠。 我和老道不得不加快速度,以最短的时间越过了弱水深渊。 昆仑山果然发生了变化,这里的时间与外界相比,几乎相差百倍。我离开昆仑有一个多月,而这里,却等于已经过去八九年。 真是难以想象…… 幸运的是,这一次我们不用再爬山,而是朝着印象中,天神窫窳所在的位置继续飞行。 时间就是一个概念,但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没有时间概念。所以,时间对很多人来说,太多余。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眼里终于有一个高大如山的尸骨出现。 那尸体如盘踞的大蛇,半腐,一缕缕灰气不断侵蚀它的身体。灰气从它七窍和破裂的尸骨裂缝处钻进去,然后又钻出来。每一次出来,都会有部分血肉无声的消融。 天神窫窳…… 以前也说过,昆仑山的天神于我们来说,根本就是怪物。 因此,窫窳尸在我眼里,就是一条很大很大,大到离谱的蛇。最让人感觉怪异的是,它有一颗人的脑袋。即便这脑袋也呈现半腐状态,可依稀间仍能看出其生前的妖艳。 窫窳到底是男的女的,公的母的?起码从样貌是无法判断的,非要定个性别的话,我只能说它是人妖了,而且是非常正宗的。 我和老道都很谨慎,没有靠的太近,而是在距其几公里外的地方绕圈飞行。可是当我们绕一整圈后却发现,这里没有巫。 奇怪。我和老道都皱起了眉头,这里没有巫,也没有我母亲,只有窫窳不断被死气侵蚀的尸体。 是不是藏起来了?我带着满腔疑惑,向窫窳尸靠的更近一些。 老道虽然皱眉,但也没有阻止,因为他在这里同样没感觉到任何与巫有关的存在。 因为还记得沅陵老人说,他们就是因为离的太近,两个巫蛊老人才会被夺走了身体。虽然廖老当时离的更近却没有任何异状,可我们一直弄不清,这老头到底是扮猪吃老虎,还是身上有什么宝贝护身。 所以,我和老道在距离窫窳尸还有百米左右时,就不敢再往前了。 而直到现在,周围都很安静,巫没有出现。 我皱着眉头,仰望盘成一堆,足有数百米高的窫窳尸。最终忍不住,把通冥玉佩掏出来贴上了额头。 视野延伸,向前方查探。 无论窫窳尸的内部,还是它周围的地下土层,都被我彻彻底底查了个遍。可是,一无所获…… 真是活见鬼,死哪去了!我把玉佩拿下来后,忍不住骂了句。 这时候,右方很远很远的地方,忽然有几声巨响。我转头看,正见三道黑光冲天而起。一眨眼的功夫,它们又消寂无声。 那是什么?我惊疑地问。 不知道,但和刚才被巫追逐的黑光很像。老道士回答。 哦?难道是“不死药”? 或许是吧。 我望着山的那边,又问:巫会不会去那了? 有可能。老道士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老道士最近的态度很奇怪。他比以前更加沉默,而且回答问题的时候,也极少用肯定答案。这老头,到更年期了?还是要得老年痴呆了。 既然有了怀疑,剩下的自然就是去找答案。 我和老道一路绕山飞行,很快就到了地方。 前方巨响不断,一座黑山一如既往的耸立,山上几道黑色的光不断穿梭,乒乒乓乓打的不亦乐乎。 黑山! 巫怎么会去黑山?而且看状况,好像在山上和什么人动手了。 是黑山老妖? 巫是不是脑壳被人当核桃给挤了?怎么到处惹敌人。 这个问题没人替我回答,只能自己去找答案了。 我们俩飞得很快,一路到了黑山下。仰望山上,不再有那冰冷的目光,也不再有凌厉的攻击作为警告。山上不断传来巨兽的大吼,偶尔有几块黑色的石头落下来,坠在我们脚边。 我拿起来看了看,从黑山上坠落的石头有些奇异,虽然有棱角,摸上去却觉得很圆润。视觉与触觉,在这东西上有了不合逻辑的冲突。 咦?老道士低呼一声,从我手里把石头拿过去。 怎么了?我问。 老道士翻来覆去把石头看了几遍,然后又眯着眼睛仔细想了想,这才说:这东西,和邪教徒脖子上挂的黑色饰物一样。那些东西,是用黑山石打造的。 天威 第二百五十二章 黑山(2) 邪教徒?这可真是一个令人感慨的词语。 不过,老道的话还是让我心里一惊。邪教徒脖子上挂的黑珍珠,产地来自黑山? 这让我可以确定很久以前的猜测,邪教就是独生脉! 因为独生脉曾接触过黑山,之后邪教突然崛起,而每个邪教徒的脖子上又都挂着同样的黑珍珠。现在老道说,这些黑珍珠来自眼前的黑山。难怪当初升仙时,他们可以召出一只不完全的螣成兽。 虽然无巧不成书,但过于巧合的话,就是事实了。 老道抓着黑山石的手紧了紧,我知道,他肯定又想起了老妇人。 假如邪教就是独生脉,那老妇人的死,绝对与陶天松脱不了干系。我原本就在想,或许杀了老妇人,才能让所有人都相信,独生脉真的被灭了。 这个猜测如今得到证实,可我心里却没有喜悦,只有一丝悲伤,剩下的大多是愤怒。为了所谓的升仙,为了真正隐于幕后,竟然连老妇人都舍得杀,也敢杀!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邪教升仙成功,世界再无他们的消息。其实我倒希望那天从天而降的仙血与邪教无关,这样,我才有可能再见到陶天松。作为一个外人,我肯定没什么权力对他动手,但把他绑到小美女面前任由发落,这个还是可以的。 只是如果邪教真的和仙血无关,那陶天松就成了仙。以我的能力,想生擒活捉一位仙,这真不知要猴年马月。 老道把黑山石很随意地丢在了地上,不再关注一眼。我想了想,弯腰将几块石头拿起来放进口袋。 邪教徒所带的黑山石,是用来储存血气的。而且这东西似乎让他们在短时间内迅速强大起来,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用,可我觉得,带一点回去总有机会能研究出来。 山上的兽吼持续不断,偶尔,我能见到几道黑光大盛。但刹那后,光就收敛了,好像爆发只为了那一瞬间。 黑山并不是特别的高,和神山昆仑相比,简直就像个黑色的土丘。不过这山体如镜面,无法攀爬,我们俩只能在下方仰望。 看来九丘已经来过了。老道士忽然说。 嗯?我看向他。 老道指了指我的左侧,我顺着他手指看过去,见到那边的地上散落大堆的泥土。 昆仑空间是有土层的,但这里的土地坚硬如铁,寻常人根本挖不动。我记得上次来时,这里还空荡荡的,那堆泥土显然是最近才出现。 那里有九丘的气息,看泥土散落的数量,他们应该是撤了法咒,回归本体。老道士抬头望着黑山之上,说:看来,他们在这里遭遇了一场大败。 我撇撇嘴,好歹那也是来自远古,与天帝同一个时代的巫神医。更何况,上面还有黑山玄豹,那可是能秒掉凌家大妖的怪物。区区三个九丘门人,怎么跟人家对抗? 我倒希望他们被当场杀掉,省的回去再对付我母亲。 对了!母亲在哪? 即便黑山没昆仑那么高,可起码也是一座山,我站在山脚怎么也不可能看到山上去。 没办法,只能把通冥玉佩掏出来,试着延伸视野。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视野虽然延伸出去,但给我的感觉却十分怪异。就好像视野陷入了泥潭,很难前进。而且我想把角度转变一下的话,也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一样。 怎么会这样?我把通冥玉佩从额头拿下来,这时,却见山上一道光亮突闪。 那光如牢笼一般,有很多根细长的柱子。笼中关着一个人,虽然看不清面孔,但偶尔闪起的青光,还是证明了她的身份。 是我妈!我有些激动的大喊起来。 光笼闪烁几下后,消失不见。我愣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候,老道微微侧身,看向左侧。 我也跟着转头,却见左边那个方向,有大批人马朝这边飞来。他们的衣着服饰各不相同,虽然聚在一起,但还是彼此分开了一定距离。 那些是…… 应该是各个势力集合起来了,看来,你那位表哥还有几分本事。老道士说。 我有些惊讶,杨辅竟然真把这些修行人集合起来了?真是不可思议。 二三十分钟后,那些人飞到了黑山附近。他们脸上都带着好奇和惊叹之色,来这里的人,几乎都只是听过昆仑,而从未见过。 因此他们看了一路,惊了一路,叹了一路。 有几个也许是上次进昆仑的幸运儿,此刻带着炫耀的意味,向众人介绍眼前的黑山。他们说的煞有其事,什么黑山上有不死药啊,什么黑在古时代表了长生啊,这个那个的。有些话还能听,有些话就纯粹胡扯了。 可除了他们,其他人根本没见过昆仑,更别提黑山了。所以绝大多数人都被哄的一愣一愣的,只有少数人面色谨慎,望着黑色大山不言不语。 杨辅从人堆里挤出来跑到我旁边,问: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说:不行,通冥玉佩在这里不能用,可能被黑山干扰了。不过刚才我看到一个囚笼,被关在里面的人,可能就是我妈。 嗯,应该就是。杨辅点头应和,他用眼睛示意我,然后低声说:这些人我可给你带来了,剩下的就靠你了。 我?我摸摸鼻子:该怎么做?完全没头绪啊。 这个好办,我可以教你。杨辅说,他看了看旁边的黑山,然后开始教导我怎么引导众人的力量聚合起来:黑山虽然看起来是一座山,但实际上它是一种能量的实体化状态。我们的道力无论多强,对这座山,或者山上诞生的东西都是无效的。 这么厉害……我惊了一下,而杨辅点头确认后,继续说:所以必须整合所有人的力量,把黑山压缩起来,转变它的能量性质。这样的话,我们才有可能,呃,救出姑姑。 他最后有些结巴,但我却想起另一个疑问:可是巫呢?转变黑山能量性质,和打败巫有什么关系? 杨辅看着我,问:巫是不是在上面? 是啊。 他是不是在和人争斗? 呃,这还用问吗。我没好奇的回答,山上的巨响和兽吼声就像打雷,我们在山脚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不时掉落的碎裂黑山石也证明,上面的战斗异常激烈。 巫要干什么你知道吗? 呃,不知道……我满头雾水地看着杨辅:难道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杨辅微微摇头,说:也许真像他们说的,是为了追不死药。 那只是胡…… 不管是不是胡扯,但我们首先得明白一点。杨辅压低了声音,说:起码巫现在就在黑山上,假如黑山的能量性质发生转变,一定会对他也产生影响。就像我们站在冰山上,冰山融化时,我们也要跟着坠落。而且当冰山融化的速度和威力过大时,我们基本没能力去反抗。巫虽然厉害,但要对抗整座黑山……应该不可能。 杨辅说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我还是下意识回头看向老道。老道脸上露出思索之情,过了会,他问:你怎么知道黑山变化后,一定会对巫产生影响?如果他直接飞走呢。 杨辅笑了笑,说:我不是很确定,但我只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而且你们应该很明白,人心难测。他们虽然被我说动,愿意把力量借给你,但之前答应不代表以后还答应。时间久了,变数就大,万一他们反悔,你可是想做都来不及了。 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万一那些人的心思真发生变化,不愿意帮忙了。那光靠我们三个,肯定没戏。 得,拼一把!为了救出母亲,别说这种有一定机率成功的方法,就算一点可能也没有,我都必须去尝试。因为我是儿子,她是母亲。她给了我生命,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她! 好!我冲杨辅重重地点头。 这时,修行人中有人惊呼:看,那是什么! 是山!一座会移动的山! 不对!山下有人!又有人惊呼,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味道:是百米高的巨人,他们竟然在背山而行! 这……太不可能了,怎么会有这种……咦?是九丘的泥人!他们在背着大山往这边来!有人看得仔细,说出了真正的答案。 我回过头,正见三个百米高的泥人,弯着腰,背着千米帝台往这边行来。 他们怎么会跑到那边去? 老道士转过身看了一会,然后说:帝台被换了。 啊? 这座帝台,与他们之前带走的不同。老道士说:看来,他们更换了一座帝台,想用来对付巫,或者对抗黑山。 不同的帝台,还有不同的效果?我惊愕地问。 当然。老道士点头:根据古籍所说,五帝身具五德,因此每一座帝台都不同。先前他们背走放在中皇山之侧的,应该是属于颛顼帝君,其为水德。现在这座…… 老道面色肃穆,仔细辨认了很久,才最终确认:是轩辕黄帝,土德!难道,黑山属水? 老道士眉头微皱,回过头来望黑山,若有所思。但很快,他脸上的表情就又恢复平淡。 轩辕帝台……我向更远的方向望去,那里隐隐有绿色的海浪翻涌,但几座大山挡在四周,海浪愤怒咆哮,却无法冲破封锁。 天威 第二百五十三章 黑山(3) 看来老道说得没错,九丘很可能以颛顼帝台在黑山被击败,才回去换了轩辕帝台来。 原来五座帝台各有奇妙,这真是惊人的消息。九丘一脉的实力,当真强大无匹。倘若没有相柳怨血牵制,仅靠这五座帝台,恐怕连我母亲都会被轻易镇压。 泥人身高百米,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纵然身上背负帝台,仍走的虎虎生风。每一步跨出,都像跃出,一步百米,没多久,他们就到了近前。 各个势力来的人,林林总总差不多七八百人,这还是许多宗脉距离太远,还没来及赶过来的原因。真等所有人聚集起来,起码也得过千。 如此多的人,让三个九丘泥人愣住了。 我去和他们说。杨辅拍拍我的肩膀,向泥人那边走去。 我哎了一声,本想拉住他,可想了想,手又放下了。 杨辅身高与我差不多,在百米高的泥人面前,跟豆芽菜似的。他几步走过去,也不知在那说了什么,其中一个泥人向这边看来。 我有些忐忑,泥人与母亲交恶,就等于九丘与八索交恶。我和杨辅都是八索传承者,九丘能听他的吗?别回头一抬脚把他给踩死了。 过了会,杨辅回来,一脸是笑。 八_零_电_子_书_w_ w_w_._t_x_t_8_0_8_0_. c_o_m 我知道,他肯定是成功了。 这让我欣喜中又带着疑惑,不禁问:你和他们说了什么?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杨辅笑着回答。 屁话…… 也没说什么,就是把事实情况告诉他们。这些人又不是傻瓜,能省力当然不想自己往前冲。杨辅说。 这倒是……我说着卷起了袖子,问:现在呢?该上了吧。 杨辅抬头看看山上,点点头:差不多了。一会我让他们释放自己的道力,你必须集合所有人的力量,围在黑山四周。九丘会以帝台从上面压下,只要你能坚持住,巫,跑不了。 呃,行!我大力的点头,也算给自己鼓气。 这时,三位九丘泥人向后退了几步。他们双手上托,把帝台高高地举起来。三人泥石化成的大嘴同时张开,发出了嗡嗡的声音。这声音很大,震的四处空间都在发抖。三张山河图幻化而出,像符纸一样贴在帝台之下。 江山!泥人大喝:起! 他们手掐法印,山河图上泛起各色波纹,如风一样在帝台下面回荡。随着他们的声音,帝台缓缓上浮。速度不快,但却很坚定的向上面飞去了。 眼看九丘已经有了动作,杨辅手一挥,大喊:把所有的道力都释放出来! 那些修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默契的互相隔开很远,然后才开始释放道力。 一缕缕看不见,摸不着的能量,从他们体内向我这里飘荡。数百人一起释放道力是什么概念?等于有人拿数百个高压水枪朝我攻击。也许他们没有伤我的心,但力量自主的挤压,并不是人能完全控制的。 杨辅躲开道力游荡的范围,他回过头,见老道站在我身旁,便大喊:高人,你得帮他,只他一个人不行! 老道看看他,没吭声,也没什么动作。 杨辅脸上有些焦急之色,又喊:我们必须齐心协力,这是为了救他妈! 这话听着让人感觉生分,我也回过头看老道,嘴里有话,可不知怎么说出来。老道微微摇头,轻叹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搭在我肩膀上,说:凝神,静心,我来助你。 我感激的冲他点头,此时,那些道力已经来到跟前。一股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这是一种感受,很清晰,很明了。 经历了那么多事,我已经不像以前那般畏惧。 手伸出来,在面前缓缓划出一个弧线,同时口中轻念:承天!引! 从数百修行人身上散出的各种道力,此刻像被疏导的水流一样,顺着我手划过的弧线,向黑山四周流去。 这些道力数量多,性质多,有些杂乱。想让它们按照我的心意引去黑山并不容易,如果单靠我个人力量,基本无法胜任。 可是在我旁边,还有一个修行多年的老道。从他的手臂传来了五行道力,这些力量融入我身体,顺着我的手再传出去的时候,已经与我相契合。 天地有五行,人也有五行。在场的人里,能这样帮助我的,唯有老道。五行八索相辅相成这句话,并不只说两家的关系,更代表了彼此力量的关联。 虽然有老道帮忙,但我的手还是如挂千斤。只平举在那里,就感觉难以维系。而脑子里,更是乱哄哄的,此时的我,只知道用意志影响那些道力,使它们围绕黑山,把整座黑山都包裹起来。 九丘的帝台已飞出数百米高,再过不久,便可以从上空压下。 按照杨辅的说法,如果那时候还没完成对黑山的围裹,就会前功尽弃。 我心里焦急,杨辅似乎比我还焦急。他大声催促那些修行人,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把道力抽出。但是,人多了,心思就杂了。 每个人都明白,假如道力耗尽,就等于待宰羔羊。所有大部分人都是慢吞吞的,互相监视着,你放出一分,我就放出一分。你慢半拍,那我也慢慢拍。 围向黑山的能量并不算多,起码做不到将整座山都围住。而且,倘若能量过少,就算围住黑山,那在帝台压下的时候,也会因力量过弱而被冲散。 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惊叫起来:我的道力!怎么会这么快! 道力不受我控制了!又有人大喊。 很多人都惊慌失措的叫喊起来,有人想逃走,可大量道力的流失,似乎同时带走了他们的体力。许多人脚下一软,都不自禁的趴倒在地。 他们或坐或躺,或盘腿闭目,大多是想恢复道力。可从昆仑空间抽取的道力进入他们身体后,又会不受控制的再散出来。这些修行人,此刻就像生产道力的机器一般。 涌向我的道力,在一瞬间达到顶峰。巨大的压力,让我浑身一震,像被人用锤子迎面砸中。整个脸都感觉黏糊糊的,鼻子,嘴巴、耳朵、眼睛都觉得有东西在流。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却惊觉那都是血。 怎么回事!我手一颤,就要放下。 杨辅却大喊:不能停!它们已经发现了!一旦停下,我们都死定了!你妈也死定了! 我大惊,而身后却传来老道的声音:他说得没错,我们必须继续下去。 这是怎么了?我吃惊无比,怎么连老道都这样说? 虽然惊异,但出于对老道的信任,我还是继续用意志引导能量围裹黑山。 数百人的道力在短短几分钟内全部散出,这股力量大得出奇,哪怕有老道帮忙,我也感觉仿佛下一瞬间就要整个人都被压爆。 黑山四周,逐渐弥漫出各色的雾气。那是道力太多,凝成实质化的表现。 这真是太惊人了,原本杨辅说黑山本身就是一种实体化能量时,我还觉得不可能。但现在,我相信当力量大到一定程度,当能量聚合的浓度超出一定范围时,真的可以化作实体! 用所有力量围住它!把它们凝成一体!杨辅在那边大喊。 我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这个表哥那么陌生。 可现在箭已经搭上了弓弦,已经停不下来。我只能想象着那些纷杂的道力,此刻被凝成了铁皮。雾气互相融合,缓缓地收缩。 几分钟后,它们变的很薄,像一张纸。 这张纸上,有五彩的光在流动。绚烂之极,让人目眩。 整座黑山,从上到下,就被包裹在纸中。而在其最上方,一个黑点高高地立在那。 是轩辕帝台! 九丘已经把它升到了黑山的上方。 山上的打斗声小了,兽吼声弱了。周围的异变,已经引起山上生物的注意。隐约的,我感觉有几道目光从山上垂落,扫向我的身躯。那目光凌厉如刀,隔空就让人感觉浑身发麻。 我觉得,自己当时脸色肯定白的吓人。 让人惊奇的是,我感觉虚空中忽然有无数的力量在浮动。这些能量不断地涌向黑山,粘附在五彩光纸上。随着力量的注入,那张“纸”越来越厚。从一张的厚度,变成了两张,变成了三张,不过三分钟,已经增加到几乎一指厚。 呱~ 一声叫响,从山上传来。 我的心,随着这声音剧烈跳动起来。当我慢慢抬起头时,眼中看到的,是一只身材修长,长有双角的兽。 它站在山巅,一对黑色的大眼睛正盯着我看。我见到它嘴巴张开,再次发出了一声“呱呱”。 这声音非常熟悉,熟悉到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是蛙妹!竟然是蛙妹! 它就像个孩子,远远地看着我,发出亲切的呼唤。我看它冲向五彩的光纸,却砰的一声被狠狠弹回去。 它呱呱的大叫,张牙舞爪向光纸发起了冲击,拼了命的想下山。 我知道它想做什么,它想来找我,向回到我身边。 可是…… 我的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因为我没有办法停止自己的动作。要救母亲,就必须粉碎黑山,改变黑山的能量性质。蛙妹也是黑山老妖的一种,当黑山都被改变的时候,它还能存在吗? 可在母亲与蛙妹面前,我怎么选择?我不能选择!我只能去做! 天威 第二百五十四章 黑山(4) 五彩光纸发出明亮的色彩,昆仑空间游荡的能量,被其吸引而来。随着厚度的增加,其吸附能量的幅度也大大提高。整座黑山,如今就像一个巨大的五彩灯泡,绚丽的如梦似幻。 山上一声兽吼,一道黑色的闪电轰的撞在光纸上。 光颤抖了一些,立刻又恢复了原状,但发起攻击的玄豹,却向后接连翻了好几个跟斗。 连它也冲不破这封锁,众人道力的聚合,在这里产生了难以理解的异变。 帝台压下来,一举击垮他们!杨辅冲九丘泥人的方向大声喊。 此刻,帝台已浮至黑山之上,两座千米高峰上下堆叠,一个发着彩光,一个朴实无华,这是一种强烈的对比。 不用泥人有什么动作,他们只是撤了法印,安静站在那里抬头观看。 失去泥人的控制,帝台自动下落。巨大的压迫感,瞬间袭来。我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直接被震飞出去。 老道反应快,抓住我的胳膊连滚带翻的,狼狈窜出去几百米远。我们落了地,头也不敢回,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就跑。 惨叫声不断,那些被道力禁锢,无力逃脱的修行人,有很多都被震的七窍流血,血肉骨骼发出嘎吱嘎吱怪响。偶尔有人咬着牙想反抗帝台下压的力道,可刹那间,他全身的骨头都伴随着咔嚓声,尽数折断。整个人也就像软软的皮囊,绝望而无力的躺倒在地。 帝台,不仅仅镇压山川异物,更可以镇住天地。 人,也不过是天地的一部分。 想反抗,就等于在反抗这个比天地更强大的东西。那么,你所得到的就是毫不留情的摧残。 也正因为如此,古时的人民才会拜三皇五帝,敬天地鬼神。没有显现出威力的东西,是不会被人类所惧怕的。 杨辅!我一手抹了把脸上的血,冲那边大喊: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帝台…… 轰隆隆…… 巨响连绵,附近的大地都显得一沉。我惊恐的转过头,却见帝台已经落在了黑山之上。 黑色的大山在帝台彻底压下的刹那,竟如橡胶一样颤了三颤。几声咔嚓,山体上裂开了缝隙。可黑山依然顽强的伫立在那,扛着帝台,没有被彻底击垮。 围拢在四周的五彩光纸随之颤抖,有部分地方因为遭受的力量冲击过大,也产生了裂缝。可黑山稳定后,吸来更多能量的光纸也跟着被修复,并且变得愈发厚重起来。 原本我还能看到黑山的模样,可如今,眼中所见,尽是五彩。短短几分钟内,聚合起来的能量厚度已经超过五十厘米。这么多的能量,一旦爆发起来,足以摧毁方圆千里内所有的东西,就连老道都看的脸色微白。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我意志在之前的引导,这些能量的运行已经进入了正常的轨道。它们就像被推上轨道的卫星,环绕着固定的路线游走,只要能量足够,永远都不会发生偏差。 从这一点来说,我觉得哪怕是死物,或许也有属于自己的思维,只是人类无法理解而已。 它们像孩子,大人怎么做,它们就怎样学习。 杨辅没有回答我的话,他甚至没有往我这看一眼,只大声冲九丘泥人喊:以道法操控帝台压下去!力道不够!必须发挥帝台所有的威力,才能彻底击垮黑山! 九丘泥人互视一样,他们仰望上方的帝台,默然不语。之前的帝台冲击,并没有对他们产生多少影响。因为帝台是他们的,泥人之体与帝台相契合。就像再大的水浪,也无法对水产生伤害。 你这位表哥……有古怪。老道士忽然在我耳边低声说。 啊?我诧异地回头看他:你怎么会这样说? 他对摧毁黑山的兴趣太大了,这不符合常理。老道士低声说着:击垮黑山,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但他却不留余力的推动这一切,难道不奇怪吗。 呃……听着老道的话,细细想,的确是有几分奇怪。可是……这或许只是巧合呢?或许,他真的只是想帮我救出母亲而已。 对此,老道微微摇头,说:这只是我的感觉,但如果他真有其它目的,那…… 那这个人就太可怕了。我想着,而心里也因此出现了阴霾。老道的判断很少出现错误,这段时间他一直沉默寡言,难道是因为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 我看向杨辅,他站在那里,注视着黑山。在他脸上,有一丝狂热之情。这让我微微一怔,是啊,太奇怪了,为什么他这么想击垮黑山呢? 江山! 一指! 大吼声在耳边狂呼,我转过头,正见三个九丘泥人伸出粗大如古木的手指,同时点向帝台。 高有千米的轩辕帝台此刻微微一震,再次向下方沉去。这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道,有了九丘泥人的帮助,帝台开始展现其真正威力。 连天地都无法逃脱帝台的镇压,连九首相柳都不能冲破帝台的封锁,黑山……怎么能行。 兽吼声继续响起,这声音大得惊人。从声音里,我似乎听到了焦急。 一道黑山冲天而起,抵在了帝台的下方。 是巫,他出手了。老道士肯定地说。 巫的力量,源自古天神蚩尤。而蚩尤本身就铜额铁面,吃金铁沙石为生。其力量,可谓天地间最强大的。就连与之对战的轩辕黄帝也无法胜之,因此在艰难战败蚩尤后,将其身躯分为多份,镇压在天地各处,防止其再次复生。 作为与古天神蚩尤同源的巫,不受轩辕天帝待见。也许有人觉得,手持不死药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好事。但对于凭借巫力可永存天地的巫来说,不死药算什么?和野草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所做的,只是枯燥而毫无意义的事情,说白了,等同于被流放边疆。因为天神窫窳,是不可能复活的。 因此,巫与天帝之间的这点小九九,要追溯到轩辕黄帝与蚩尤大战时期。主子的战争,对属下人影响甚大。 如今巫借体重生,却遭到轩辕帝台的镇压。 你活着的时候搞我也就算了,死了还想压我一头? 换做是你,能不生气吗?能不脑门冒烟,双眼冒火吗? 因此巫出手的时候,上来就用了全力。帝台颤抖着,再无法下压。三个九丘泥人大吼着,鼓动全身的力量,双手平举下压。 在他们与帝台之间,像存在一根透明的杠杆。这边稍微用力,就会向另一边传送数倍以上点力量。只是与巫相比,九丘门人显然弱到掉渣。 就在这时,又一道黑光暴起。但让人惊愕的是,这光冲击的目标不是帝台,而是巫。 两道黑光瞬间交缠在一起,砰砰的响声,从山上传下来。五彩的光纸被连续冲击,不断抖动着。趁此时机,九丘泥人大吼一声,指引帝台做出最后的一击。 那是什么东西?是黑山玄豹吗?如果是的话,它怎么会还攻击巫呢?没有巫的帮助,黑山肯定要被帝台碾碎的。 这个疑问,没有人能回答。 黑山的形状在巨大压力下,开始缓缓的变化。之前它上下如镜面一样光滑,如今却变得有些浑浊。周围道力所形成的光罩,让它们无法向四周释放压力。山体被帝台压着,慢慢变得矮小。 说不清是什么声音,像水浪,又像风声。 一块块碎裂的黑山石,从巨大,变成大,再变成小,最后变成了粉末。再最后,它们消散,化成了黑色的雾气。 这雾气黑的深邃,完全不透光,却有种利剑般的穿透力。哪怕厚度已经超过一米的五彩光罩,也无法阻挡它的显现。 只是,这些雾气没有飘出山外,而是向上攀升,一直升到帝台之下。 雾气的产生,似乎阻挡了帝台的下落。三个九丘泥人浑身颤抖,只能再次加力。那些还停留在黑山附近的修行人,连惨叫声都无力发出,就无声无息的被震成了血雾。 这画面太过凄惨,数百人,就这样被无法抵抗的压力摧毁。我看的目瞪口呆,下意识看向杨辅,却见他在笑。 他竟然在笑…… 我不禁想起老道的话:你这位表哥,有些古怪。 何止有些!他简直就…… 下雨了……我正想着,却听见老道开口说话? 啊?什么下雨了?哪里?我惊愕地问,因为完全没感觉到有下雨迹象。 老道说话的时候,是看着黑山的。我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惊见帝台之下,一滴滴黑色的液体,如雨点一般落下。 那是……被粉碎的黑山石形成的液体? 等一等……连坚硬的黑山石都被震成了粉末,那我母亲呢?我大惊失色,连忙冲杨辅大喊:我妈呢?怎么救她? 杨辅看了我一眼,笑着说:不要着急,不用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杨辅的笑很自然,像在诉说一件很普通的事。可在这种情况下,这种自然就是最大的怪异。我愣了一下后,心里的惊恐瞬间化成了怒火:你到底要干什么! 天威 第二百五十五章 黑山(5) 面对我的质询,杨辅没有回答,他仍然在笑,很欢乐的在笑。 我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杨辅的表现已经不是令人生疑四个字能解释的了。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从谦逊有礼,变得阴险莫测。 黑山上的雨点越来越多,雾气升腾,把帝台之下完全弥漫了。帝台就像被托在了黑色的云朵上,带着诡异的色彩,奋力下压。三个九丘泥人仍然不遗余力,他们仿佛完全没注意到这里的异样。 黑色的雨越下越大,而黑色的山却越来越矮。 帝台一寸一寸的压下,兽吼声,打斗声,在五彩的光罩里持续不断。我看的焦急万分,忍不住就冲杨辅跑过去。一边跑我一边大声质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我的怒火,杨辅淡然一笑,说:表弟急什么,等事情完了,你就都知道了。放心吧,你妈不会有事的。但是如果你在这个时候捣乱…… 他状似随意的耸耸肩,说:那就说不准了。 你……我指着他,气得浑身都发颤。这人实在太阴险,不告诉我幕后的秘密,还以母亲的安危压制我。此时,我已陷入两难,到底是听他的,安静把整场戏看完,还是立刻出手阻止呢? 选择题的难处就在于,你不知道答案是哪个。所有与之有关的字眼,词语,句子,你都从未听闻,这才叫选择题。 有了答案的,只能叫填空题。 我很讨厌做选择,因为这带着赌博的性质。我不敢赌,因为赌注太大,是我无法承受的。 这时,老道也缓步走来。他默声不吭,在我身旁停下。杨辅看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在感慨什么。但他没说什么,只安静地看着黑山落雨。 几十分钟后,整座黑山已有大半区域都化作黑雾。这些浓厚的雾气向上攀升,道力的封锁,帝台的镇压,让它们只能聚集在固定的范围内。 黑色的雨开始狂暴,开始倾盆。一开始还能叫雨,但后来,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九天黑河垂落,就跟瀑布似的哗哗往下倒。 这些黑色的液体把黑山淹没了,在五彩的光罩内缓缓流动。杨辅有一点没有骗我,在道力和帝台的双重压迫下,黑山的能量性质的确被改变了。 固体化作液体,这涉及到很多东西,哪怕是最普通的冰块。而黑山,更是涉及到古神话。能把这座山变成液体,想把这座山变成液体,我忽然觉得,对杨辅一点都不了解了。 你真的是八索传人吗?我看着他问。 杨辅转过头,脸上露出一丝笑,他反问了一句:你认为呢? 不是!我说。 杨辅笑了笑,没回话,这让我更加疑惑了。 你为什么要对付巫和黑山?我又问。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但还是那句老话,一切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是不说,只是时机未到。杨辅说:你放心,我没有骗你,你母亲不会有事。 真的? 真的。 如果你骗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放心吧,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杨辅笑着说。 这话听起来模棱两可,是说他没有骗我,还是说他准备杀了我?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手指颤抖着想抬起来指向他。可最终,我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藏得太深,更显得胸有成竹,毫无畏惧。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底牌,更不想引发什么意外。 你怎么说服九丘的。看着黑山上的大雨,我问。 说服?他用了一个问句,然后笑了声,说:就像你看到的那样,集合所有人的力量,帮他们对付巫。连高人所在的五行脉都不愿被人羞辱,巫打伤他们,身为九丘门人又怎么忍得了。所以,他们答应了。 这么简单?我愕然。 就这么简单。杨辅笑着说:都说人心复杂,那是因为人总喜欢把事情想复杂。实际上,大多事情都很简单。就像八索的道法,每个人都觉得高深莫测,实际上…… 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着说:一个想法,完成一件事,就这么简单。 我没有继续问下去,或许事情真的像他所说,就那么简单。 黑山玄豹不断冲击着道力形成的光罩,但无论它如何努力,结果都是白费。连黑山都无法冲破此刻的光罩,只凭它…… 但是,巫与人缠斗还在继续。 这让我很吃惊,世上竟还有东西能与巫打的有声有色,难分上下?而且那东西在黑山上,难道是另一只黑山老妖? 同时另一个疑问在我心里升起:当初借巫蛊老人的躯体复生的巫有两个,如今只出现一个,另一个呢? 巫在中皇山复活大秦甲士的时候,有一道黑光掳走了我母亲,杨辅说,那也是巫。也就是说,另一个巫隐藏在昆仑空间里。可为什么直到现在他都没出现?难道与巫对阵的,正是另外一个? 这怎么可能…… 我忍不住拿起通冥玉佩贴在额头,想看清楚黑山里的情况。但和之前一样,通冥玉佩像失去了控制,根本不按我的心意来延伸视野。 不用试了,没用的。杨辅说。 我愕然地看着他,这家伙早就知道通冥玉佩不能在这里使用! 为什么?我问。 杨辅伸出手指,在我疑惑的注视中指了指天上,然后笑着说:天机,不可泄露。 我有种把他暴打一顿塞马桶里,然后找人在上面大便一百次的冲动,这人太可恨了! 又过了几十分钟,或许有一个小时,黑山几乎全部化成了黑色的雾气。浓厚的雾气全部聚合在帝台之下,化作黑雨,落入下方的黑河。 兽吼声逐渐弱了,因为帝台已经压的非常低,几乎全部没入五彩光罩中。没有黑山的援助,玄豹就要直接面对帝台的镇压,这对它来说,等于死亡。想来用不了太久,玄豹就会随最后的黑山一起,化作黑雾腾升。 当所有的黑雾化成液体落下时,或许就到谜底揭晓的那一刻了。 只不过,令人着迷的故事往往有这样一个特点。那就是谜底即将揭晓的时候,多半会出现种种意外。这种意外,被称之为看点。 巫与人的缠斗仍持续着,始终没有停下,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与之对战的那人慢慢落入下风,被巫压着打很久。可他非常顽强,哪怕有数次被击飞出去,仍在很短的时间内立刻返身继续纠缠。因此,巫无法腾出手来抵挡帝台。 就在这个时候,我身旁的老道忽然有了动作。他伸手画起了空符,淡淡的蓝色随着指尖游走,在空中划出绚丽的光影。 高人,你要做什么。杨辅转过身来看着老道,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外,有些愕然,甚至,还带一点点愤怒? 你确定他母亲不会有事吗。老道士手里的动作不停,同时问出了这个我最关心的问题。只是这让我觉得奇怪,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想动手了? 当然不会…… 其实……老道打断了杨辅急匆匆的回答,说:他母亲,并不在这里吧。 杨辅微微一怔,立刻又笑了起来:高人倒是会猜,不过你猜答案到底是…… 老道的空符已经完成,淡蓝色的符咒在半空漂浮,立于他掌心。这道空符并不大,纹络也不算复杂,可我却觉得,它很怪。整张符咒,都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感觉。 看着它,就像立在空中,有风,有雨,能看到土地,能看到星火,还有一种锋锐刺目的感觉。 告诉我,你是谁,你要做什么,我只问这一次。老道士一脸淡然,但语气中却充满不可违抗的命令味道。 杨辅脸上还带着笑,可这笑此刻却略显僵硬。 高人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 老道士不再听下去,他脚尖在地上轻扭,身体歪斜两步跨到杨辅身侧,一抖手,空符被甩了出去。 杨辅的身子在原地晃了下,速度快得惊人,甚至在我眼里如同虚影一般。空符没有打中,而他的手掌,却向老道的胸膛拍去。 老道的反应也出奇快,空符飞出的时候身子就往后撤了,只不过,他的速度与杨辅相比,还差了许多。这一掌虽然没挨的完全,却也被擦了个边。 我听见老道的胸口砰一声响,接着他就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 不需要多想,就算杨辅是我表哥,但相比之下,老道更重要。而且在这种时候,帮老道显然比帮一个莫名其妙的表哥更恰当一些。 我一手点向杨辅,口中轻喝:承天,定! 然而让我惊愕的是,杨辅的身子再次一晃,接着踏前一步。我感觉自己的道力绳索在那个位置捆住了什么东西,可一眨眼的功夫,那东西就融化了。 是的,必须用融化这个词语,因为这是我最确切的体会。 不过,杨辅并没有追击。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看向老道,脸色有些阴沉:看来高人真想与我做对了。 我不想与你做对,我只是做该做的事。老道士身躯停在了远处。 你该做的事,就是站在那里好好看着这一切发生,结束。杨辅冷声说。 没错,是该结束了。老道士点头。 他们俩说话的时候,我耳边忽然传来呼呼的风声。转过头看,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让我眼睛都快瞪爆了。 天威 第二百五十六章 黑山(6) 围裹黑山的光罩上,白青黑赤黄五种色彩接替交换的闪现。整个光罩在色彩交换的同时,开始旋转。 一开始的速度还算慢,但没过多久,这速度就快得惊人了。我转头看的时候,光罩已如龙卷风一般。旋转的五彩,绚丽而迷人。但让人惊奇的是,如此快的旋转速度,我们这些离的并不算远的人,却没有感觉到丝毫风力。能听到的,也只是不大不小的呼呼风声。 五彩的能量在空中舞动,画出无数条朦胧的光线。这些线条一一堆叠,没有半点杂乱,随着“龙卷风”转动速度的加快,有一些线条竟被甩了出去。而一旦脱离了五彩旋风,它们就立刻消散了,无声无息。 无论是外部还是内部,都没有因光罩旋转而产生变化。黑色液体波澜不惊,帝台依然稳定下压,但是,杨辅阴沉的呼声却让我觉得诧异。 他像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沉声喊:你做了什么! 这话,自然是问老道。 而老道此刻悠闲自在的画起另一道空符,一脸淡然地说:你猜猜看。 我听的忍不住想笑,这老头也变坏了。 杨辅脸色阴沉,他看看五彩的旋风,又看看老道,忽然说:你不怕给自己带…… 我没什么好怕的。老道士再一次打断他的话:要怕的是你,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相信,你图谋的就是黑山。救他母亲……只是谎话。 是不是谎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杨辅沉声说。 我默然地走至老道身旁,杨辅的表现已经证明,他所作所为并不是巧合,而是早就有预谋。随着状况改变,他已经不再掩饰,或者说,已经不再需要掩饰。 其身后的五彩旋风越来越快,无数细丝被甩出去,并快速消散。这些各种颜色的丝线之前还比较少,但到了后来,就像产生连锁反应,一根接着一根,一堆拖着一堆。五彩的光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我感觉到能量的轻微波动,这种波动,与我之前在力量的世界所感受到几乎一样。 五行的道力?我诧异起来,之前道力光罩给人一种无法摸透的怪异感,可如今,却能明显察觉到五行的力量了。 你做了什么?我低声问。 老道士一手端着淡蓝色的空符,毫不避讳地说着:我只是以五行道符,引导那些道力转化。天地有五行,这是最基本的力量。所以,没有人收取的话,它们最终将回归天地,消散于无形。 这意思是,你把道力形成的光罩废了?我大吃一惊,这真是个惊人的消息。黑山能被改变能量性质,从固体变成液体,除了帝台外,最大的功臣就是这个道力光罩。没有它,黑山早就因为帝台的压迫而向四面八方逃离了,怎么可能还聚集在那里。 你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没发现。 哎?五行道符?你刚才打向他的那个?我惊奇的叫起来。 老道士点头,我不禁一脑门冷汗:万一他没避开,不就没用了吗。 他避开了。老道士一脸平静地说:如果避不开,说明他是个废物。那我就打晕他,再送一道符咒过去。 好吧,你赢了……我举手投降。 高人果然会算计,有勇有谋,大将之风。杨辅轻拍了两下巴掌,他脸上已没有那么阴沉。我和老道的对话声音并不算小,全被他听得一清二楚。此刻,他嘴角抽动,咧开嘴笑了声,说:对高人,我一直都很钦佩,因为你是个人物。不过,莫要因为这点就恃才自傲,那会让你翻个大跟斗。 你没有资格与我说这些。老道士回答。 或许吧……杨辅哈哈笑起来,完全不觉得尴尬。 五彩的龙卷风,把转变成五行属性的能量全部甩了出去。黑色的液体,已经开始按耐不住要冲出来。帝台的压力还是一如既往,只是此刻这种压力变成了助力。一旦被化作液体的“黑山”冲破阻碍,那重获自由的巫和玄豹…… 我忍不住打个冷颤,暴怒的这些神话生物,会不会把我和老道也拍死?那才是无妄之灾啊! 不过,我好像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想到这,我赶紧拉拉老道的袖子,低声问:你确定我妈不在这?如果确定的话,我们赶紧走吧,不然那两个东西冲出来,我们…… 不着急。老道士说:难道你不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吗? 好奇吗?杨辅笑着看我们,高声说:马上你们就知道答案了。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手,大喊:启动! 嗡…… 四周的空间和土地同时发出了一声颤音,紧接着,黑山四周,有四根巨大的金属平台升起来。这些圆形的平台个个都占地百米,通体散发着银白色与金色交错的光色。它们不断向上方攀升,在半分钟内就几乎与帝台一样高了。 咚~ 一声响后,四根巨大的金属柱停止上升,但在柱体上,却同时打开两扇门。 门里有一排排椭圆状的金属片向旁边延伸,一眨眼的功夫,这四个金属平台就被彼此串联在一起。 咔嚓声不断,我吃惊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昆仑空间,哪来的金属平台?这是外星人入侵古世界了吗? 杨辅不再看我们,而是面向彼此连接在一起的金属平台。他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摸着连接平台的椭圆金属片,用很感慨的语气说:这些东西,花费我所有的所有。一切,都被投进来了。完美的城堡…… 他转过头看向九丘泥人,说:你们可以把帝台撤出了。 三个九丘泥人互视一眼,其中一位张开大嘴,问:巫呢? 放心吧,他不可能从这里跑掉。杨辅很有自信地笑着:只要我不允许。 三位九丘门人打量了几眼金属平台,然后手掐法印,念念有词。将黑山整个围裹起来的金属平台内,帝台缓缓露出一角,然后是更多,最后,整座帝台从金属围墙内升起。 当帝台的底部高出平台的刹那,只听咔嚓声接连响起,然后嗖嗖咻咻的声音不断。一道道不算明亮的浅灰色光线,从最上方将口子完全缝合。 帝台从上而下,再次落到三个泥人的身上。他们没有等待,背着帝台转身就走。 我十分吃惊,这些人怎么直接走了? 他们只想教训巫,目的达成,还留下做什么。老道士说。 呃,难道他们不好奇这里最终会发生什么吗?我疑惑地问。 如果他们会好奇的话,我认为你母亲所做的应该比这些事更值得他们好奇。老道士回答。 这话虽然不算好听,可细想的确是那么回事。这几个九丘门人看起来很固执,甚至比老道还固执。他们只想达成目的,对此之外的事情,丝毫不关心。相比之下,老道还算有点人味。 九丘泥人离去,杨辅轻拍了两下金属平台,手掌发出啪啪的声音。他欢快的笑着,像完成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对我们说:欢迎见证,历史上最伟大的时刻。 我呸!你怎么不说现在到了见证奇迹的时刻!你有托吗! 为了不让你们在这种时刻捣乱,我想,现在到了……杨辅轻拍了两下手,笑着说:你问我答时间,请出题。 我愣了愣,下意识问:你贵姓? 杨辅微微一怔,然后笑了更厉害了,他哈哈笑几声后,才说:忘记现在的模样改变了,看来,我的戏还是很有水准的。 这时,连接金属平台的无数椭圆体,忽然有一个动了。像自动门一样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出。她轻飘飘的,像羽毛一样缓缓落下,站在了杨辅身旁。 还好吗?杨辅笑着看她。 嗯,还好。她点点头,脸上没有太多欢笑的表情,显得很平淡。 可是,当看见她的时候,我顿觉脑子里轰隆一声。杨辅的身份…… 你到底是谁!我冲他大喊:你和廖……呃,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和他的关系?杨辅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猛地一拍巴掌: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什么意思?你玩我呢? 不不不,我说的是实话。他笑眯眯的用手摩擦自己的脸,问:是不是很年轻?难道你看不出我年迈时的影子吗?或许,年轻时的我,和当初你见到的我,的确相差太大了。 你……我愣住了。 不用觉得惊讶。他笑着拍拍身旁女人的肩膀:她的真实年龄,在五千岁以上。哦,抱歉,我对年龄鉴定不是太注重,所以用最先进的仪器,也只能鉴定出这个时间。或许,她要比五千年更加古老。但她看起来很年轻,很漂亮,对吗。 五千……你说的是人民币吧…… 五千岁!还可能更古老? 站在杨辅旁边的,正是许久不见的廖仙儿。我早该想起,出手时一样的黑光,能和巫缠斗,又恰巧出现在昆仑空间,除了她还能有谁? 只是我始终没想到,廖仙儿的来历竟然那么古老。 天威 第二百五十七章 黑山(7) 那你……我迟疑地看向杨辅,按照他的话来推断,“杨辅”应该就是廖老。 我的确是你所想的那个人。廖老肯定了我的猜测,说:返老还童并不是很困难的事,尤其是在得到不死药之后。你以为,巫为什么会跑到中皇山。 是你……我恍然大悟,如梦初醒:他是来找你的,因为你夺走了给天神窫窳用的不死药! 没错。廖老笑起来,他摸摸自己的脸皮,说:年轻,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仙儿的血有神效,但那也只能让我延缓衰老,并不能长生。 我一阵惊愕,廖老竟然是以廖仙儿的血延缓衰老?廖仙儿到底什么来历?我想起在南京市廖仙儿说过的话,又想起那些医生来别墅取走廖仙儿和廖老的血,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们真正在做的事,没人知道。 你很惊讶,而且很气愤。廖老看着我说。 是的。我很直接的承认:我以为你们是好人,没想到都是骗子。 骗子?廖老哈哈大笑起来,说:我倒是算骗子,不过…… 独生脉的计划,是与你合谋吧。老道士忽然问。 没错。廖老点头,说:他们从地府找到了黑山,又从黑山拿走了黑山石。那些石头真是有了不得的神效,可以储藏血气,甚至可以储藏人的魂魄。从理论上来说,只要方法得当,拥有黑山石的人,可以永生。不过,陶天松野心太大,他选择成仙得道,把独生脉推向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我,只是一个俗人,我想永远活下去,在这个俗世。 老道士沉默着,没有再说话,可他微微颤抖的身躯却表明,这个年龄足以当我叔父的高人,正处于情绪高度波荡的过程。 老妇人的死,并不是一个意外。为了成仙,为了让独生脉可以顺利完成那个大计划,陶天松没有留情。对拥有野心的人来说,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以舍弃的。往日的情分,恰巧成为最佳的助力。 老道曾经说,如果老妇人真的被陶天松所杀,那他一定会找到陶天松,杀死他! 但邪教升仙后,老道的所有疑惑都随之断绝,因为独生脉没了,彻底从这个红尘中消失。但如今,又一个关键的人物出现了。 廖老! 他全程参与了邪教升仙计划,黑山石坚硬无比,而且道力对这些东西并没有太大效力。黑山石的打磨,肯定是经他的手。科技与道术的互补,造就了奇迹。 其实你不必太过气愤,因为骗你的是我,她并不知情。廖老说。 我有些讶然地看向他,因为他口中的她,指的是廖仙儿。 仙儿是几十年前,我与一群地质学家探索地下世界时发现的。那时候,她还被封在石头里。当初的我们欣喜若狂,认为发现了绝世奇珍,甚至引动许多媒体来报道。但经过研究,我发现石头可以被解封,她有可能复生…… 廖老满脸的感怀,虽然那种神情在如今这张年轻的脸上显得有些怪异。他用追忆的神情和语气继续说着:所以我拉拢了一批人,封住媒体的口。但后来还是不保险,我就和他们商量,把所有其他的知情人都杀掉。他们同意了,我们干掉所有的同伙,自己组建了实验室。在三十七年前,仙儿被我从石头里解封。让我惊喜的是,她没有任何记忆,像一张白纸。 在抽取她血液后,我用三年的时间仔细研究,最终得到了一个结果。她的细胞活力是正常人的千百倍。哪怕脱离的本体,细胞仍然可以存活很久很久。 我知道,自己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那时候,有个人来找我,你知道是谁吗?廖老笑着看我。 不……我正想摇头,脑子里却忽然闪过一个人,下意识地念了出来:陶天松…… 没错,你的确很聪明。廖老笑了笑,说:那时的他,还是一个毛头小子。我们两个的结交,是偶遇。他是来找一个人的,一个女人。 女人……我看向老道,他也抬起头看向廖老。 似乎很满意我们两个的态度,廖老没有拖延时间,继续说:那个女人去了某个地方,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打探出她的消息。不过很遗憾的是,她失忆了,面目全非。 老道的身子微微一抖,眼角不自主地抽动着。廖老看着他,说:她过的很苦,被那个地方的人折磨。所以,我配置出一种毒药,花大价钱找一些人带去。可惜的是,那种毒药竟然和修行人所用的某种相似。很遗憾,它被解开了。但是,我的目的也达成了。 为什么?老道士再次开口问,他声音很低沉,压抑的厉害。 因为我要把陶天松绑在旁边,我必须有一个合作伙伴。对当时的我来说,陶天松是唯一能被我驾驭的。因为独生脉很小,而他当时已在那里独掌大权。换做别的宗脉,我可能只会被当成旗子,或许最后还会被无情的杀掉。 但是为什么!老道士一步踏前,手里的空符平举,大声喝问。 因为陶天松不愿意对付你们。廖老回答。 老道微微一怔,而廖老则接着说:即便那个女人被那样对待,他依然不愿意。独生脉并不大,相比天下宗脉来说,它太小了。陶天松想稳,他想让独生脉慢慢的发展。五行脉太强大,他不想因为个人情感让整个宗脉受到打击。但是那样不行,我不能让他稳,他必须要有波动,有波动才能分析,有波动才能有结果,只有这样,我才能在独生脉这根小草下面,默默的发展。对我来说,独生脉的力量已经够用了,我不贪心,因为我想要的不是修行力量。只要独生脉能为我在世俗出手,解决一些纷争,这就足够了。 老道士浑身颤抖,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就连我,也感觉整个世界都像被颠覆。 当年袭击五行道观,以冥毒攻击的那批人,竟然是廖老偷偷找来的? 当年的陶天松,竟然没有想与五行脉为敌? 这一切,显然与我所了解的……不对,是与老道所了解的真相,有很大不同。 我们都被骗了。这个骗局的初衷就是,廖老想获得一个让他与修行界搭边,却又不会逃脱自己掌心的伙伴。当时的独生脉,显然是最佳选择。 陶天松知道吗?我问。 嗯?廖老先是用疑问的语气发出声音,然后他才恍然的拍拍脑门,笑着说:你认为他知道吗? 我想了想,最后摇头:不知道。如果他知晓这一切的话,可能第一个就会对付你。 不……廖老摇摇头。 我更惊讶了,难道猜错了? 廖老笑着说:他的确不知道,这一点你没猜错。但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对我出手。因为邪教想升仙,脱离不了我的帮助。这几十年里,独生脉帮我在世俗大力发展。而最近这段时间,我也以世俗的力量帮他达成所愿。他的付出,有了回报,而且是巨大的。没有我,邪教怎么隐藏在城市里。没有我,他们不需要几天就会被人连根拔起。为了最终的目的,你认为陶天松会怎么做,他会怎么选择?更何况,你认为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他已经没有任何后路了。 咚……一声巨响,椭圆的金属面板一阵波澜抖动。廖老回头看了眼,摇摇头:真是不安分的家伙。 我随声看向金属的城堡,不知道刚才发起冲击的是黑山玄豹还是巫。对了,蛙妹还在里面!看着廖老,看着廖仙儿,我有心动手,却总感觉没那个胆子。廖仙儿的来历太过惊人,连巫都不能打败她,我和老道又怎么…… 你……我看向她,张口欲言,又不知道说什么。 廖仙儿看着我,恬静的脸庞上,有一丝落寞之情。她轻轻叹口气,问:幡然还好吗? 嗯,还好……顿了顿,我又补充一句:你不该骗她。 廖仙儿摇头,说:我没有骗她,也没有骗你。我的记忆被封存了,爷爷从一开始就给了我一个虚假的记忆。我一直以为,他真的是爷爷,而我,就是廖仙儿,三十七岁,南京人。可直到不久前,他选择告诉我真相,我知道自己来自古老的过去…… 但你为什么要帮他?我急切地问。 因为是他养我三十七年。廖仙儿说:虽然我的过去不在这里,但这三十七年里,我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学到的,都与你一样。就算我知道自己来历古怪,可三十七年,我空白的记忆里,已经被塞满所有与现代有关的东西。我与那些普通的女人没什么不同,我知道生养为恩。 但他是在利用你。我说。 的确是一种利用。廖仙儿看向廖老,说:但爷爷很坦承,他告诉我一切,让我明白他的目的。而且,我也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在哪里。这个答案,他不能给我,只有我自己寻找。 看着她,我忽然想到很久以前与她的一段对话,她对我说:其实我挺向往的。像她一样,四处闯荡,还会一些道法。你不觉得,这很神奇,而且很有意思吗? 她的梦想,如今实现了,但实现的过程和方法,却让我觉得苦涩。 天威 第二百五十八章 黑山(8) 呼…… 一道火符奔涌而出,化作火龙张牙舞爪扑向了对面。老道的攻击毫无预兆,但是他很坚决。 从廖老说出二十多年前的秘密时,我就有预感,老道一定会动手的。 因为廖老的手段不仅伤害了老妇人,还伤害了老道的师弟,就连陶天松也是受害者。最重要的是,老道的师父,之所以后来很快就逝世,与这件事也有一定关系。如果他不是抑郁成疾,怎么会那么早就离开人世呢。 老道的火符,有足够理由射出去。 只是,这道火龙符没有奏效。廖仙儿伸出手,随意的点了一下。拇指粗细的黑光直接冲散了火龙,廖老站在原地一动都没动,连表情都没变过。他笑了笑,说:你太心急,不过我理解你。可你必须要明白,理解不代表接受,假如你不想很快就死去的话,最好安静的待着。 凭她?老道士看向廖仙儿,手里同时又画起了空符。 没错,但并不完全。廖老呵呵一声,说:有人希望我把你们留住,鉴于他之前的表现,我决定完成他的愿望。 就像陶天松一样。老道士接口说。 唔,差不多吧。但陶天松是个有野心,有能力的人。而他……廖老笑笑不再说下去,但听他的语气,似乎对那人很不屑。 那个人是谁?我问:为什么要留下我们?是九丘的人? 不……廖老摇头否定我的猜测,说:九丘只关心他们自己的事,更何况如果要对付你们,他们何必离开。至于那人是谁,我想用不了多久他马上就该到了。 廖老的话,让我大惑不解。还有人想对付我和老道? 虽然和老道一起经历那么多事之后,我们树敌许多,可在这种时候,有谁会和廖老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呢?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那人是谁。 廖老显然没有提前告诉我们答案的想法,他只站在那看着我们。廖仙儿也很安静,一如我从前见她的那样。 这是个迷一般的女子,她淡然柔静的气质,很容易让人沉醉。但现在的她就像吃人的黑雾,神秘而又可怕。 五千年前……按照历史学家的说法,那时候的人类还是母系社会,正从石器晚期走向铜器时代。当时的人类按照现在的眼光来看,与野人应该是差不多的。没有太多智慧,没有太多劳动力和生产力,愚昧而落后。 可廖老却说,廖仙儿的年龄可能在五千岁以上,真太让人震惊。 联想到之前发现的半截人身和石兽,我几乎可以肯定地说,历史学家所研究的历史,并不是真正的历史。或者说,他们只研究了历史了一部分,但那不是全部。 你当初为什么骗我们?为什么要偷偷换走半截人身?我问。 偷偷?这个说法并不恰当。廖老笑着摇头:那东西本来就是我的,我只是把它再拿回来。 本来就是你的?不可能!那是我和他从秘尸脉…… 我的话语戛然而止,廖老笑着看我:怎么不说下去了?继续说? 老道士的空符接连画出,如今已有七个,起码可以组成斩字符。但他没有立刻挥出,而是等我问出了那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和秘尸脉勾结的? 并不能算勾结,这件事的牵连很广,看起来,你的疑问很多。廖老说。 我没吭声,只看着他。廖老哈哈一笑,接着说:那件事你们应该有所猜测,而幕后的主谋,的确是陶天松和我。同时,还涉及到九丘与天尸脉,周家,以及其它宗脉。陶天松和我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借机转移注意力,让你们来分担一部分属于邪教的压力。而九丘,是为了封锁你母亲的行动,可他们又无法找到她,只能把主意打到你身上。至于天尸脉,周家还有那些杂鱼,浑水摸鱼,总是能捞到一点好处的。 廖老的话让人不寒而栗,这些人的算计实在太深了,一件事牵连出那么多家。每一家的目的,都可能不一样,可他们却因为不同的目的而联合。 修行界不是浑水,而是一潭血水。 但廖老的话也透漏出一个讯息,秘尸脉的确想对付我和老道。所以廖老把半截人身借给他们,还指出了具体的位置。 石兽的探测机器估计也是假的,可是,他们怎么就能猜出我会劝说老道找廖老帮忙呢? 对于这个疑问,廖老回答得很简单:假如你不让他找我,那就换一件东西。没有半截人身,我们还可以给你别的东西嘛,只要把这东西打上某种标签,能够把水搅浑,那目的就达到了。按情况来制定计划,比按计划来解决情况要简单的多。 砰砰…… 巨大的金属城堡连续发出两声爆响,里面有轻微的嗡嗡声传出,廖老连头也不回,似乎对身后的东西很有信心。这让我觉得他实在太可怕了,不仅设计了一连串的计划,如今打造的这东西,竟连巫和黑山玄豹都无法冲破。 同时我也很焦急,母亲下落不明,蛙妹危在旦夕,就连我和老道本身就处在危险之中。有人让廖老留下我们,肯定不是想请我们吃点心。情况的复杂性,超出我的估计。 但同时,一个更大的疑问在脑海中浮起:为什么我妈认不出你的真假?难道我真有一个和你长一模一样的表哥? 这不太可能,因为廖老说过,他是靠不死药返老还童。现在的模样,是他年轻时。就算我有表哥,又怎么可能和他长一样呢? 这个问题……我想,还是交给你身后的人来回答吧。廖老笑着说。 身后?我猛地转回头,却见远处有几人飞过来。老道也转过身,此时他又多画了五道空符,十二道符咒围在我们俩周围缓缓旋转着。 飞来的那几人速度很快,几乎眨眼间就到了跟前。一共来了四人,其他三个我不认识,但为首的…… 宇文英!是你?我惊愕地喊出声来。 那人先是看看廖老,用惊叹的眼神看了金属城堡,又用忌惮的眼神看了廖仙儿,最后,才把目光放在我身上。他先是瞥了眼围在我们周围的十二道空符,然后冲老道拱拱手:高人,好久不见。 老道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也没任何动作。宇文英也不觉得尴尬,又冲我拱手,笑着说:小哥,好久不见。 我一脑袋都是疑团,哪还顾得上还礼,追着问:是你要他留下我们?你要干什么? 的确是我。至于做什么……宇文英笑着点头,说:当然是想请你们留下点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你……我心里一惊,这家伙难道要抢通冥玉佩? 命。宇文英说。 命……我下意识重复了一遍,然后立刻反应回来:命你大爷!我跟你有仇吗,你属狗的吗! 我们无仇,但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天尸脉的繁荣,你们两个必须死。宇文英一脸平静地说着,并没有因为我的辱骂而有什么异样之色。 天尸脉的繁荣关我屁事!杀了我们天尸脉就能繁荣了?你二啊!我气得骂起来。 这时,老道开口:是秘尸脉和魏擎苍? 高人就是高人。宇文英呵呵笑两声,说:魏家主一意孤行,非要占那龙头的位子。与他有关的助力,必须铲除。秘尸脉隐忍百年,力量之强大超出想象。少了一个魏擎苍,换来天尸脉的统一整合,很划算。 原来你是个叛徒!我大声斥责着,如果有把枪,我还能再加句台词:老子代表党,代表人民,枪毙了你! 可笑的理由。老道士脸色如常,淡淡的语气,让人心安:为什么不是秘尸脉服从魏擎苍的安排,非要倒过来。这种事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想谁不想。看起来,你不想,但是你站的队伍,就一定会赢吗。 当然。宇文英点头:钟九天已经死了,三家变两家,我站在魏擎苍那里怎么出头。但如果铲除魏擎苍,我就是将来的…… 看来钟九天的死,我们都猜错了。老道士有打断人说话的习惯,但我很喜欢。因为他每次打断,都能解开人的心头大祸。 是的。宇文英点头,颇有些得意地说:所有人都觉得,魏擎苍为了夺权才杀了钟九天。能让他背上这个黑锅,是我近年来最满意的一件事。 我脑子里轰隆一声,被这两个人的交谈彻彻底底,从头到尾,从尾到脚底板都被炸了一遍。钟九天,不是魏擎苍故意杀的?魏擎苍并没有想夺权? 看来,你能登上行尸脉掌门人之位,不是偶然。前任家主死在沅陵,也有你的一份吧。九毒堂堂主,果然以毒起家,心狠手辣。老道士说。 我心中正吃惊,宇文英接口说:高人倒看得透彻,没错,钟九天死前,的确被我下毒了。阴府紫焰爆发的刹那,我引发了他体内的毒,让他在瞬间无法行动。这件事魏擎苍也知道,但他希望天尸脉稳定,不想短时间内连死两个掌门人引发大乱子,所以他才留我性命,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 天威 第二百五十九章 黑山(9) 但你依然选择了秘尸脉,魏擎苍,他想得太多了。老道士冷声说。 到此,我已经完全明白了。阴府紫焰的爆发,的确是无意。但如果不是宇文英下毒,钟九天完全有能力避开。难怪魏擎苍当初从紫焰中走出,对宇文英说:我对你很失望! 我当初还以为,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宇文英没跟秘尸脉死磕。可谁能想到,简单的一句话中,竟然隐藏了如此惊人的秘密。 我错看了魏擎苍,也错看了宇文英。 正应了娱乐圈的那句话:这孩子,很傻很天真。 能坐上掌门人位子的,有几个善茬?行尸脉的人最多,宇文英能以堂主身份扶摇直上,一举获得家主之位,这能是偶尔? 毒,真的是太毒了!不亏前身为九毒堂堂主,没辱没这个名号。 你以为这是我想选择的吗。宇文英脸上的表情有些冷漠,说:是魏擎苍逼我做出了这个选择。从他自深坑里爬出来的那一刻,我就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我下定决心投靠他,等天尸脉被他一统,我仍然难逃一死。钟九天的死,必须有一个交代。你觉得魏擎苍会把秘尸脉交出去,还是把我交出去? 这是你的理由,但不能用来代表魏擎苍。老道士说。 的确不能代表,但每个人所做的事,都是因为自己的理由。我们是为了自己活着! 老道士看着宇文英,微微摇头,不再多言。 我回头看了眼廖老,他伸出右手,指了指宇文英,意思让我问他。对这个人,我已经无话可说,自始至终我都没想到,他才是利益所得,幕后操控者。 为什么……我看向宇文英,问:他会被我母亲承认? 你母亲?宇文英摇摇头:你还认为那是你母亲吗。 什么意思?她不是?我诧异极了。 当然不是。宇文英摇头,然后问:在南京市,魏擎苍曾带我的人,帮你做了法,让你有机会偷偷溜走。你忘记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明白了所有。 行尸脉的尸阵!是幻术! 这一步,是我们计划中最容易出纰漏的一步,因为你母亲太强大,很难控制。宇文英说:廖先生本想抓住你威胁你母亲来做这件事,但考虑了很久,认为不可行。所以,才把主要目标换成了你,并更改了计划。 我不明白。就算是幻术,可我是用通冥玉佩找到她的,怎么会……是机器!我转头看着廖老:你身上带有能影响通冥玉佩的机器!你用机器控制了通冥玉佩!就像今天一样。难怪在这里通冥玉佩不能使用,你怕我在这里找不到母亲,会不愿意继续做下去。 后面的猜对的,但前面的……廖老笑着摇头,表示我猜错了。 这更让我疑惑了,没有用机器影响,我又怎么会被骗呢? 通冥玉佩是八索的传承之物,能影响它使用已经是目前的极限,想控制它,无论科技还是道法,都不可能。宇文英说:但我们恰巧利用你这一点,才成功瞒天过海。 我安静地看着,哪怕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也不说话,因为真相只有等待才能浮现。 宇文英接着说:想用通冥玉佩找到你母亲,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利用血脉之间的感应,这一点并不算什么大秘密。不过有一点你其实说对了,他身上,的确带有机器。但那部机器,是用来联络我们,告知你是否已经开始使用通冥玉佩。机器是没有道法波动的,有高人在,任何道法都可能会被识破。 我下意识想回头,可脑子微微一动就停下来了,因为回头没有任何意义。难怪廖老当时化身杨辅,很自信也很主动地说,让我用通冥玉佩找母亲验证真假。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监视着。也只有他在场时,这个计划才能完美进行下去。 你是否还记得,当你见到她时,周围是什么环境。宇文英问。 环境?我皱着眉头,细想一下:黑雾,周围都是黑雾,除了她,什么也看不…… 说到这,我的话语止住了,因为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 没错,黑雾。宇文英点头说:实际上,那是由尸阵制造出的环境。当你顺着血脉之间的联系找寻时,当你看到你母亲时,在那种焦急和好奇的心情下,还会再继续往周围查探吗?理论上来说,不会。在制定计划时,这也是我们最担心的一点。可结果表明,你的心理很普通,并没有谨慎的让人惧怕。 所以当我看到母亲时,就停止延伸视野,而停留在你以尸阵制造的幻境当中。那个人,其实只是幻影对吧。我说。 是的,幻影,但她很真,是根据你母亲的性格特点,演练了很多次才最终形成的。冷艳,高贵的冰美人。宇文英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现在你明白,为什么她会说你有一个表哥了吧。 为了防止意外,你们还特意加了一句台词,不让他带我去另一个八索传承所在地。因为一旦我说要去真正的八索传承那看看,你们的计划就破产了。我补充着。 是的。宇文英继续点头,他颇为感慨地说:不过你母亲实在太强大了,我们花费那么久,以科技的力量,配合尸阵对她进行短暂的围困,可在即将结束的时候,依然被她提前脱困。 提前……那个女人的手!我忽然想起,在黑雾中,有一个女人的手撕破了黑暗穿进来,原来,那只手属于我母亲……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宇文英依然在感慨万分:只是想困住她都做不到,真不知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征服她。 我已经无话可说,一切都明了。当母亲成功脱困,并打开尸阵的时候,肯定有人通知了廖老。所以,他立刻把玉佩从我额头拿下来,为此,还险些被老道攻击。 可是,母亲为什么没有来找我说清楚这一切呢? 因为她没有看到那一切。宇文英说:尸阵最后转变成了一场攻击,我们邀请了许多人来围剿,想营造一个杀她的假象。很庆幸,她相信了,因为想杀她的人太多。这是一种惯性思维,你母亲要忙的事情太多,偶尔会犯下这种不是错的错,也很正常。整个计划里,只有这两点是最难解决的,但最终都因为你们的心理活动而完成。难怪世俗里有许多人研究这种东西,的确很有用。 这是他教你的吧。我说。 “他”,指的当然是廖老。对此,宇文英没有否认:的确是,而且我觉得很有必要学习。心理学与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值得赞叹。 真是一个近乎天衣无缝的计划。老道士忽然插嘴:但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要说的如此详细。 为什么?宇文英咧开嘴笑起来:你猜猜? 你猜猜,真是让人无比讨厌的三个字。然而,还没等我把这讨厌的情绪从心里彻底升起来,就感觉周围地面一阵晃动。紧接着,十几头尸冲天而起,漫天的黑雾飘荡而出,一个金色的身影夹杂其中,带着无比的威势,向老道攻去。 金翎尸! 大道三千,尸道为一,以尸为阵,阵化勾魂!宇文英手掐法印,同时大喝起来。 我这才明白,他之所以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金翎尸偷偷摸摸潜入到我们身旁,以布下尸阵。 真是个阴险卑鄙的人,在这种时候依然用下三滥的手段。可这种手段,恰恰符合兵法中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当我和老道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疑问引去的时候,金翎尸的攻击,已经悄然来到我们身边。 天地五行,道融己身。灵符神兵现! 老道士大喝一声,一道符咒亮起,青红光芒在他掌间升起。他一脚踹向我,两手同时迎向金翎尸。 道道黑气化作锁链向我们卷来,尤其是金翎尸,其背后黑雾滔天,化成一把巨大的刀刃,以比本体更快的速度劈向老道的头颅。 我被老道一脚踹出尸阵的范围,并没有受太大伤害。而此时,老道被青红光芒包裹的手掌,已经与勾魂利刃接触。 三种色彩不断冲撞,彼此消融。我来不及多想,一手指向黑色的刀刃,大喊:承天!破! 与老道手掌相接触的刃口,无声无息的消散了。老道反应快的吓人,立刻借机后退,但金翎尸已经追上来,一只锋利无比的爪子直接抓向老道面门。 以金翎尸的力量,老道即便用了神兵咒也很难抵挡。看着仍围绕老道不断旋转的十一道空符,我脑中灵光一闪,手指下意识点向金翎尸,口中轻念:承天!消! 金翎尸身子微微一顿,爪子上的力量被消弱了几分。可从它身上反馈回来的力量,却让我像被卡车迎面撞到,直接口鼻冒血仰头倒向后面。 与之直接对抗的老道更是狼狈,被金翎尸一爪子拍飞,在半空中就忍不住吐血。但同时,他手掐法印,大喝一声:五行大道,轮转不休。乾坤相生,阴阳相克,五行八卦咒!困! 天威 第二百六十章 黑山(10) 围绕我们四周旋转的十二道符咒中,有八道飞舞而出,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出现在整个尸阵的四周。老道吐出的鲜血飞舞而去,落在八道符咒上。刺红的血光升腾而起,架起了八根柱子,犹如牢笼一般,将尸阵围裹其中。 金翎尸的去势顿止,似乎是对这大型道法有些疑惑。没等它有所动作,老道法印再变,大声念咒:五行大道,辅佐乾坤!天为阴,地为阳,破法为道斩妖魔,疾! 两道青光血符,从他身边飞出。一上一下,将牢笼彻底覆盖了。 “天上的符,越来越亮,如烈阳。地上的符,越来越暗,如阴月。” 这两句话,我曾经用过。很久以前,老道曾用这种道法困住三只铜甲尸,一举歼灭,威力大得惊人。之前如此危险,老道仍然在身边留下十几道符咒没用,我就隐约觉得很熟悉,似乎应该配合做点什么。如今终于明白,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让我极其兴奋,纵使被金翎尸身上传来的反震力量搞的头晕眼花,口鼻血涌如溪流也不在意了。 而让人担忧的是,当初老道使用这种道法困住的只是三只铜甲尸,而如今,不但困住十几只普通行尸,其中还有一只顶级金翎尸。这种道法,还能奏效吗? 巨大的牢笼,占地足有二十米方圆。 青色的烈日垂落道道血光,这血光再往下,就越来越暗。 符光如流水,没有过多的绚丽,只有沉重的压迫感。 这是足足十道空符组成的囚牢,并且以封困为主,哪怕是金翎尸,左冲右撞竟也无法立刻脱困。只是,血光被它金色的巨爪不断冲击,隐隐发出不堪重负的古怪声音。 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扶住跌荡后退的老道。他受的伤不轻,金翎尸那一爪,足以开山破石。即便被我消弱几分,仍让老道难以承受。 此刻,他同样口吐鲜血,就连神兵符在两手化出的青红光芒都消散了。 你怎么样?我担心地问。 没有大碍。老道士摇摇头,低声说:我困不住它多久,必须立刻离开,快用道法。 我这才想起来,可以用八索道法带我们离开昆仑。一边暗骂自己反应慢,我一边念起咒文。 然而,我只开口一个字,却忽然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回头看,廖仙儿不知何时到了我们身后,她看着我,手指在我和老道周边画了个圈。 一溜黑光在我们周围出现,我顿觉四周仿若一空,好像有东西消散了。 更令人惊愕的是,当我惯性的念完咒文时,却发现没有任何效果。 我的道法,竟然失效了! 抱歉,你们还不能走。廖老在后面笑着说。 我看着廖仙儿,她眉头微皱,似有些无奈,随后无声的后跃,回到廖老身旁。 怎么回事,我的道法……我惊诧的低声问。 她封住了这附近的道力,八索道法,承天之力。小范围的天地被封,你就无法借力,看来,她有克制你的手段,我们这次真的危险了。老道士脸色有些难看。 八索道法竟然能被这样克制?我大惊失色,以前就猜想过有没有方法能与八索相克,如今,这法子出现了。可是,我宁愿它从未出现过! 这时,前面的牢笼发出破裂的声响,金色的巨爪从内部掏出来,轻易撕开阻碍。金翎尸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高人何必抵抗,你们是无法逃走的。为了营造真实的场景,为了让你们以为她真的是被巫抓走,我特意安排了弟子在那个山洞内设下尸阵。然而,他们被复活的秦兵杀死,你们必须得死,否则我没法给弟子们一个交代。宇文英在不远处高声说着。 我忍不住呸了一声,而老道却高声回话:宇文家主真是好算计,中皇山内尸气浓厚,尸阵隐藏在那里,除非是神仙,否则的确难以发现。不过,你确定要与我拼命?即便有金翎尸,可如果我不计代价,相信还是能拉几个人陪同下地府。 老道那边说完,嘴唇抖动,用极低的声音对我说:金翎尸攻击时,这边的禁制一定会消失,你立刻离开。 我?那你呢?我焦急地问。 不用管我,我本来就活不了几年,但你不同。老道士摇着头,用力推了我一下。 他用力很大,我被推的身子一歪。忽然间,金色身影如幻影一般前窜,无数黑雾化作锁链,向我和老道扑来。 最后的空符,闪出火红色的光。老道一手拍在上面,火光迸射,四面扑来的勾魂链如烈日春雪,尽数消融。 如他所说,围在我们四周的黑光同时消散,那种天地一空的感觉,立刻消失了。 可下一秒,我就听见砰的一声响。一个身影,从我旁边倒飞出去。 血喷洒在空中,落在地上,染红了大片的泥土。 老道!我惊呼一声,正要跑过去,却冷不防周边有锁链缠身。一种阴冷刺骨的感觉,顿时从骨子里散出来。我感觉像被冻僵了一样,连步子都迈不开,直接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也许是巧合,当我倒地的刹那,手无意插在了口袋中。 一个坚硬的物体被触碰到,而下一个瞬间,我听到了惊天的怒吼声。 这吼声震天动地,缠在我身上的黑色锁链,竟被吼声震碎。我手脚一暖,恢复了正常,抬头看,一只巨大的兽抬起右爪,狠狠拍在追击老道的金翎尸后心。 砰的一声,金翎尸像炮弹一样飞出去。金色的甲片随声破碎,巨兽没有追上去,因为一道黑光从天而降,击向它的头颅。 是廖仙儿,在这个紧要关头,她有出手了。 这只身上长有青色鳞片和毛发,头生双角,如狮子一般的巨兽,我不是第一次见。早在地府中,就曾见过一次,后来我才知道,它是石爷爷的牙齿所化。 当初巨兽化形,是救我于鬼差之手。如今巨兽再出,却与廖仙儿对上了。 面对石爷爷一颗牙齿化出的巨兽,廖仙儿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取得上风。这种优势是压倒性的,她每次出手都是道道黑光,这些光如有千百万斤的力道,连巨兽都被打的不断后退。 青色的鳞片不断破碎掉落,巨兽不断怒吼着,却没有多少反抗之力。从它口中喷出的白色烟雾,直接被黑光冲散。 我看的目瞪口呆,廖仙儿真是太强大了,难怪可以与巫缠斗。 没想到,你还有这个底牌。若不是有仙儿在,还真让你翻了身。廖老颇为惋惜地说:可惜,你们不再有机会了。 廖仙儿与巨兽的争斗说不上激烈,因为完全是一边压着另一边打。但是,一人一兽争斗的余波,却冲开了尸阵。勾魂锁链被彻底冲散,连那十几只行尸都被巨兽或廖仙儿的黑光打成碎块。 宇文英脸色有些难看,带着身后的几人狼狈躲闪。他看着廖老,张口欲言。可廖老笑眯眯的神情,却让他脸色更加难看,最后干脆铁青着脸跑到一边。 虽然尸阵被破,但金翎尸还没死。 被巨兽拍了一爪子,它受创不轻,可并不足以影响大局。老道伤的更重,此时只能凭借偶尔画出的空符来尽力抵抗。 但不时被金翎尸击中,已经让他如风中残烛。看着老道不断吐血飞退,再看着廖仙儿已经彻底压制巨兽,我心中的愤恨,彻底被点燃了。 除了老道上次被一群人埋伏外,这是我第二次那么想杀人,那么迫切地想杀人! 我一手指向宇文英,正要念咒,却听见老道在那边喊:走! 我回过头,正见他被金翎尸一爪拍中胸口。即使被龙水滋润过身体,让修为更深。可面对一只顶级尸,老道依然力有不逮。 金翎尸一心要杀老道,廖仙儿则缠住巨兽,这是我唯一能逃脱的机会。 可是,我应该逃吗? 如果逃了,老道必死无疑。 可如果不逃,或许我们两个都得死在这,一个都活不了。 有时候人恨的不是不公,更恨自己的无能! 我已经尽力提高自己的能力,可面对这些站在修行圈巅峰的人物,尽力这个词语,就等于弱小。弱小的我,无能为力。 怎么办! 逃? 还是不逃? 又到了一次做选择的时候,我说过,最讨厌的就是最选择题。因为人能选择的时候,往往是最无奈的时候。 快走!老道再次大喝一声,但他的声音立刻就衰弱下去。 我转头看,眼前所发生的一幕,让我心跳都要停止了。 金翎尸的爪子,无比精准的掏进老道的胸膛,并从他后心透了出来。老道的身体巨颤,却无力挣脱。 金色的巨爪随意挥出,老道的身子就像破布一样被甩出去,最后无声无息地落地。 在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从前的一幕。蛟爷破烂的身躯,在我面前横躺。那是心痛的感觉,那是惶恐的感觉。 可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恐,什么叫慌。 老道!我的眼泪立刻掉落下来,狂喊着他,拼了命的向那边跑去。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另一声兽吼。 “昂” 这声音怪异而又熟悉,可我的心,已经全部被没了声息的老道所占据。 天威 第二百六十一章 救治(1) 金翎尸的动作迅猛无比,刚把老道甩出去,就迎面向我扑来。我惊惧万分,连忙用手指向它,大喊:承天!退! 金翎尸的身子微微一抖,来势止了那么一秒,可紧接着,我又觉得一股大力直冲脑门。没等金翎尸攻击,我已经吐着血倒飞出去。 石爷爷说的对,八索道法固然有神异之处,但它的限制,同样让人无法承受。 虽然阻止金翎尸一秒,可这已然超出了我的能力范畴。当初石爷爷手中的杯子,我虽没有震破,但也没受到伤害。那是因为,石爷爷没有伤我的心。可金翎尸不同,我丝毫不怀疑,它的巨爪会在我身上掏出一个与老道同样的大洞。 我已经无力反抗了,颓然的跌落在地,连手臂和背部在坚硬土地上的摩擦也感觉不出。 就算失去了尸阵,可一头顶级尸想杀我,依然轻而易举。 当那金色的身影从正面扑向我,当金色的爪子闪着锋利的光芒向我抓来时,我的眼睛,还看着老道。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一股风从后面吹来。 这风狂烈无比,带着火一般的气势。我只感觉到,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庞大的身躯,如龙似蛇。金翎尸来势顿止,而下一刻,它再次被击飞出去。 你怎么样?一个声音在问。 我转过头,却见小美女站在我面前。看着她焦急的神情,我鼻子一酸,眼眶一红,忍不住指向老道那边:他,他,老道…… 他怎么了?小美女的脸色发白,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没等我说话,一道黑光就从天而降,廖仙儿,再一次出手了。 石爷爷牙齿化成的巨兽,已经被她打成碎片,再不可能复生了。而这一次,她要对付的,同样是一只兽。 我很清楚地看到,在左侧不远处,一条浑身呈现金红色,有鳞片,有巨爪,蛇身鱼尾,头上却长着两根翅膀的怪兽正张牙舞爪的与廖仙儿对阵。 它伸长的嘴巴前,长着很长的须,像波纹一样抖动着。而那一颗颗锋利的牙齿,让人看的心惊不已。这怪兽爪如锋刃,挥动时,连廖仙儿也要游走退避。 风雨云雾,在其周身伴随。这让它的身躯,像在天空中漂浮。 蜿蜒的身躯足有百米长,如水缸一般粗细,但却灵活无比。它围绕着廖仙儿摇头探脑,以爪牙攻击。时不时,头上的一对翅膀还会呼扇两下,道道烈风顿时在地上刮出无数细沟。连昆仑空间如此坚硬的地面,都无法承受那风力,廖仙儿更是不断闪避着。 她的指尖不断射出黑光,可却无法对怪兽产生威胁。云雾缭绕不仅是一种异象,更似拥有奇特的防护能力。大部分黑光都被其躲过,而寥寥几道打在云雾上,也会被消弱不少。 双方你来我往,都有忌惮之处,所以并不是很激烈。 小美女脸色苍白,眼眶红的比我还厉害。她转过身,没等我多说两句,立刻向老道那里跑去。 虽然我当时已经被道法反噬弄的神魂颠倒,可本能的还是感觉到,她不应该往那边去。我不知道在想什么,只下意识的从地上爬起来,追着她就跑。 小美女跑得很快,起码不是我能追上的。 但很快她就停下了,因为在她脚边,老道就静静躺在那。我跑过去的时候,头脑已经略微清楚了一些,低头看时,看到的是一大摊血。 老道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圆。他望着天,眼中尽是迷茫。他的脸上有一丝痛苦,有一丝不甘。看着他微微张开的嘴,看着他铁青的嘴唇,看着他握着双拳躺在那里没了声息。我的心里,就像要爆炸了一样。 小美女比我的反应更直接,她愣了几秒钟,然后噗通一声跪倒,伏在老道身上歇斯底里的痛哭起来。我听到她在喊:骗我的!骗我的!你们都骗我的! 听着她的哭喊,我脑子里回荡起很久以前的那副画面。她在我怀里,同样是在大哭,但她在问:你们不会离开我对不对?你们不会扔下我对不对? 我当时的回答是:不会的。 可如今,这个答案被推翻了。 我不用去试探也很明白,老道死了。 金翎尸的那一爪,在他胸前掏出个大洞,我甚至看到几根骨头从伤口处被挖出来,形状可怖的裸露在外面。 有时候,人会用惨死来形容这种画面。但对我来说,从未想过惨死这个词语,那个时候的我,只想到一件事:我要杀人!我想杀人!杀光所有人! 宇文英!廖老!廖仙儿! 而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们面前。 紧接着,小美女的身子毫无反抗之力的,从我面前飞出去。一溜的鲜血,有部分洒落在我脸上。 腥,咸,粘稠。 我有些茫然的回过头,看见小美女伏倒在地的身躯。大量的血,从她身下流出。 错愕无比,我脑子里已经完全懵了。 这是真实的吗? 这会不会只是一场噩梦呢? 也许我翻个身,就能醒了? 还是…… 在我一堆乱七八糟的想象时,那个金色的身躯,已经移动到我面前。如刀锋一般的爪子,离我并不远,就像死亡与我之间的距离。 小时候我经常问大人,什么速度才是最快的? 大人们说,光,就是最快的,因为一秒钟可以跑三十万公里。 但现在我才明白,速度最快的,是生与死的交换。 你可以活一百年,也可以在刹那间失去这一百年。 在死亡之前,人不会想太多,而且我已经不知道该想什么。我只知道,自己的身体下意识躲闪了一下,而有东西轻易的穿透我的腹部。 热,接着是难以忍受的刺痛感,而且可以很明显感觉到,肚子里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 是我的血,还是我的内脏? 我不知道,因为下一刻,那个威风凛凛的巨兽闪至我面前。 它狂吼着,怒啸着,庞大的蛇躯瞬间缠绕在金翎尸的身上。四根巨爪,不断向金翎尸抓去,锋利的牙齿,不断在金翎尸身上撕咬。原本缭绕在周身的云雾,也化作剑一般的东西向金翎尸刺去。 黑光从远处涌来,不断落在它的身上。没有了云雾的防护,仅靠体外的鳞片,它根本无法有效阻挡攻击。廖仙儿似乎有些焦急,而且此时不需要担心被攻击,手里打出的黑光,比之前猛烈数倍。 龙蛇一般的巨兽没有松开自己的身躯,它就那样怒吼着,不断用最原始的手段攻击金翎尸,不断的,奋力的,凶狠的…… 我的眼睛开始模糊,眼前的世界逐渐黑暗,但我还是看到,廖仙儿来了。她闪着黑光的手,有些费力的刺穿巨兽的身躯,随后用力向外一拉! 咔嚓一声,像有什么东西被她扯断。 我听到了凄厉的声音,响彻天地,在人耳边不断回荡。 “昂……” 这声音虽然音节古怪,却像一个孩子被欺负后在哭,我隐约觉得自己知晓它的身份,可它是谁呢? 还在想着,却觉得头晕目眩,身子已经向旁边歪去。 那时候,心里又冒出一个想法:我还能站起来吗? 这个想法,立刻就有了答案,我并没有倒下,而是被人扶住了。 那是一双大手,很温暖,让我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接着,我的嘴唇被人用手打开,有什么东西顺着喉咙滚落下去。 像水,柔滑,在我的肚子里化成了气。痛苦在那一刻,减轻了无数倍,不再有透不过气的恶心感。 我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他慈祥地看着我,却皱着眉头。脸上有皱纹,却让我觉得温暖。 石爷爷……我喃喃地喊着。 没事了,有爷爷在。他对我说。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张开嘴大声哭起来。 哪怕哭会扯动伤口,哪怕这会让我更加痛苦,可我真的忍不住了。 老道死了……老道死了! 小美女也要死了…… 都死了! 我要死了吗?我没有死…… 可是我的心都感觉空了,我只能大声地哭,就像受了委屈看到大人的孩子。 这里发生的事情,不是我能承受的。我以为自己已经够坚强,可是当老道被金翎尸打死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而这个时候,我忽然间明白,那只金红色的怪兽是什么。 蛟爷…… 因为它头上有一对白色的翅膀,小巧玲珑,但此刻,却无力的耷拉在地上。 我垂下头,看见那双大眼睛在盯着我看。它像人一样,眼中充满了水汽,像要落泪。它的身躯因为痛苦而颤抖,而蜷缩。但它的骨头被人折断,已经没办法起身。可是,它仍努力地移动硕大的脑袋,想把我看的更仔细一些。 我哭喊着从石爷爷那扑过去,一把抱住它的脑袋,嗷嗷大哭着。它用头蹭着我,就像以前那样。 你是谁?我听到有人问。 这声音很熟悉,是廖老的。我觉得自己那时可能已经疯了,听到声音立刻跳起来,狂声怒喊着:就是你们杀的!你们都该死!把你们都杀光! 天威 第二百六十二章 救治(2) 石爷爷看着我,叹口气,他一把搂住我,手在我头上轻轻按了一下。就像小时候做错事,他总会护着我那般。 这是谁的?石爷爷看着身后的一堆碎肉。 那些让人恶心的东西,属于金翎尸。但在蛟爷疯狂的攻击下,它已经变成了碎肉条。 行尸脉的最后一只金翎尸,就此消失在世上。 石爷爷的问话,没有人回复,所有人都沉默了。 廖仙儿回到廖老身旁,同样沉默而又谨慎地看向这边。在石爷爷身边,我的心静了许多,恢复了一些理智。 我指着宇文英,喊:是他!是他杀了老道!是他…… 宇文英的脸色很难看,他连忙拱手对向廖老,喊着:廖先…… 他只说出了这两个字,然后连同身后的几人就消失了,一团淡淡的血雾随风而散。 石爷爷把往虚空轻拍一下的右手收回来,廖仙儿如临大敌,黑光在她身上像烈日一样散发着迫人的压力。 然而,石爷爷没有看她,也没有看廖老。他扫视周围一圈,看见老道的尸首时,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低头看看我,轻叹一声。我看着血雾彻底消失,搂着蛟爷的手不禁一紧,然后又看向廖老。 石爷爷,帮我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我大声喊。 廖老后退了一步,而廖仙儿则上前一步。她周身的黑光大盛,几乎将两人完全掩盖了。 石爷爷眉头皱的很紧,问我:这里是怎么回事? 这里面涉及的事情太多,我哪里有心思再去讲个明白,只顾愤恨的喊:杀了他们!都是他们害的! 天佑!石爷爷大声斥责着:站起来!成什么样子! 我愣了下,看着石爷爷板着面孔训斥的模样,心里的恨和委屈,顿时又爆发起来。然而没等我有什么动作,石爷爷忽然走过来,一脚踢在我身上。 站起来!你爷爷没像你这样哭过,你姓杨,不姓泥!多大的事,在这里跟个娘们儿似的!石爷爷继续训斥着。 他很少会对我这样严厉,起码这是第一次。 石爷爷与爷爷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他对我来说,与亲爷爷没有两样。被这样一个长辈如此训斥,哪怕我心里再觉得委屈,也只能硬挺挺地站起来。 站好了!他大声说:怎么回事!说清楚! 这位老先生,您…… 我没有让你说话。石爷爷瞥了眼廖老,冷淡的口气,让后者愣神之后,脸色开始彻底阴沉。 然而,石爷爷根本不在乎廖老的神情,只看着我,似在等待我的答案。 我知道,他铁了心想弄明白这些事。如果不说个清楚,或许他立刻甩袖子走人,又或者什么也不管。 我知道石爷爷来头大得惊人,如果他愿意帮我,或许…… 这让我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于是,我抹了把脸上的血,正准备开口,却觉得腰间痛得厉害。正要低头,却听石爷爷说:看什么看,说话! 我立刻一手捂住腰部,也不敢低头看伤势,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杨辅”出现,到我们去中皇山,再到进入昆仑空间后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在此期间,腰部伤口疼的我几乎要晕过去,感觉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汗打湿了一遍又一遍,滴落的汗水都快成河了。 石爷爷听完后,站在原地不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没敢说话,也没敢问,连痛呼声都不敢发出。只能冒着冷汗,硬撑着站在那。 过了会,石爷爷看着我,问:还有几分道力? 啊?我愕然地看他。石爷爷瞥了眼老道的尸首,说:五行脉的丹药不少,想救那姑娘,就得打开他的袖里乾坤。就算是你,也不过被我封住了伤口,可没有丹药的救治,也撑不了多久。 袖里乾坤……我愣了愣,下意识地说:那是他的,我怎么打开? 真是个……石爷爷走过来一巴掌拍在我脑袋上,说:八索道法都学会了,还开不了一个死人的袖子?快去! 我醒过神来,顾不得脑袋顶火辣辣的疼,连忙跑到老道的身边。看着老道死不瞑目的样子,我心里一酸,又要忍不住掉泪。 石爷爷在那边喊:速度快一点,再晚,她可真没救了。 一听这话,我哪还敢耽搁,赶紧用手颤抖着,点向老道的袖子,念着:承天!开! 身上所剩无几的道力,从手中涌出,耳边传来“啪”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紧接着,老道的袖子抖了几抖,可让我愕然的是,并没有东西从里面滚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禁回头看向石爷爷。 你只是打开他的乾坤袋,自己伸手去拿。 听石爷爷这样说,我连忙蹲下身。在摸老道袖子的时候,我心和手都在不断的颤抖,眼泪在眼眶里画着圈,总忍不住地往下掉。 是我太无能! 把手探进老道的袖口,感觉就像进入了一扇奇异的门户。里面的一阵冰凉,宽广无比,我的手四处摸索,摸到了许多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有书籍,有瓶子,有类似古董的东西,大多不是我想要的。 听石爷爷的口气,小美女似乎还有救。这让我心里焦急万分,忍不住双手一起探进袖子里往外掏东西。 没多久,地上就摆满了,只是丹药很少。 又掏摸了一会,终于,我手里多了三样东西。两颗灰色的丹药,这东西来自秦岭帝脉的宝库,据说是仙丹。老道在看过生死薄后,把它们分开了,想把其中一半交给我保存,但我没愿意要。可如今……看着老道冰冷的尸首,我心里万分悔恨,如果当初拿下来及时给他服下去,或许他还能活? 除了这分成两半的仙丹外,还有一个木盒。这盒子看着很熟悉,打开后,里面果然装着五行脉的秘本,还有一颗青色的丹药。 木灵丹!五行脉的珍宝,世间唯此一颗了。 我把三样宝贝捧着,顺手抓了一大把其它不知什么效果的丹药,飞快地跑到石爷爷身前。 要用哪…… 石爷爷没等我问完,直接抓起木灵丹,转身捏成了粉,随手一挥。木灵丹的粉末,化成青绿色的光点,向小美女的身子飘去。 随后,石爷爷拿起仙丹,有些疑惑地问:这东西……哪来的? 从秦岭帝脉的天帝宝库里拿到的,是仙丹!能不能用这个救活老道?能吧?我带着期冀的目光,盯着石爷爷看。 石爷爷没有回答,他看了看仙丹,皱着眉头,低声自语:天帝宝库…… 石爷爷!我哪等的及他在那思考,连忙又追问一遍:这是仙丹,能不能救活老道? 难说,他已经死了。石爷爷说,但这话里却让人不由产生了希望。没等我问个仔细,石爷爷又不解地问:怎么会分成两半?不应该是一颗完整的吗? 我把进入天帝宝库时,与老道的约定说了一遍,石爷爷这才了然地点头: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其中有你一半。 我连忙点头,石爷爷看向在地上痛苦蜷缩着的蛟爷,上下打量了一会后,说:这个小家伙似乎有点奇怪,龙骨被人打断了,有种力量似乎不断侵蚀它的肉体。想治好它…… 石爷爷扫了一遍我手里捧的丹药,最后说:只能靠这仙丹了。 我愣了一下后,稍微有些犹豫,又问:要整颗吗? 那倒不用。石爷爷摇头:半颗仙丹,配上我的血。 你的血……我微微一怔,随后想起来石爷爷的身份。他老人家,可是龙九子之一,传自真正的神龙血脉。半颗仙丹加上他的血,的确是够了。 那只剩半颗,还能救活老道吗?我又问。 不管一颗还是半颗,都难说。对死人来说,仙丹的效力并不是最重要的。石爷爷说:而且,这东西有你的一半,都用了,你…… 我不需要,只要能救活他们! 石爷爷看着我,过了会,他微笑起来,点点头,说:还像杨家的孩子,跟你爷爷一个脾气。 随后,他弯下腰,把仙丹同样捏成了粉拍到蛟爷的身上。然后用手指在胳膊上轻轻一划,几缕白色的烟气,从他胳膊里飘出。石爷爷一把握住那几缕烟气,把腰弯的更深一些,然后探进了蛟爷的伤口里。 一只手伸进你的血肉里是什么感觉? 只会是痛,无比的痛! 蛟爷痛的再次张嘴嗷叫起来,石爷爷用左手轻拍了一下它的身躯,低声斥责着:叫什么,忍着点,我把你的龙骨接上才能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石爷爷的血会是白色的烟气,但我屏住呼吸,连心跳都想停止,生怕会惊扰到他。 蛟爷痛苦地张大嘴,一股股带着血腥味的气息,从它嘴里喷出来。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受了严重的内伤,我看到,它满嘴都是血沫。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听话……我连忙蹲下来,即便扯动伤口让我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仍死死抱住它比水缸还要大的脑袋,细声细语地安慰着。 天威 第二百六十三章 救治(3) 也不知石爷爷用的是什么法子,几分钟后,蛟爷慢慢平静下来。我低头看了下,它的眼睛已经闭上,口鼻微微张开,缕缕乳白色的清淡香气喷出,沁人心脾。 这香气隐有熟悉的感觉,但任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在哪闻过。神奇的是,只不过被香雾缭绕一会,腰间就阵阵酥麻。用手一摸,被金翎尸抓出的伤口,竟已结疤了。 看到我的动作,石爷爷说:虽然只是半颗仙丹,不过还有神效,你那点伤没有大碍。 我连连点头,擦擦因泪水干涸而有些发紧的眼角,问:它现在怎么样?没事了吧? 我已经把它的龙骨续借上,不过……石爷爷微微摇头:它体内有种奇怪的力量在活动,仙丹大部分效力都被那股力量吸走了。所以,它恢复的时间可能要略长一些。真是奇怪,那股力量明明在侵蚀它的龙骨,却又像在保护它,真是难以理解。 石爷爷的疑惑,我自然知道答案。可这不是解释的时候,我把蛟爷的脑袋平放在地上,站起来看向小美女:那她呢? 五行脉的木灵丹举世难得一见,她不过被震破腹脏,一点点外伤,用木灵丹绰绰有余。 听石爷爷这样说,我不禁松口气,可随即想起,老道已经魂归九天。这心,立刻又沉了下去。 老道……他还能救活吗?我看着石爷爷,犹豫着问,因为我不知道答案是否是我想要的那个。 很难。石爷爷说:但不是没有希望。 我心里因这句话大喜,正要追问,却听“砰砰砰”连续几声大响。循声而望,金属构建的城堡,正不断鼓荡着。 从城堡内,传出击打和嗡嗡的怪声。 我忽然想起,蛙妹还在里面。 之前因为老道的死,小美女的重伤,蛟爷的重伤,以及死亡的绝望,让我差点忘记了这件事。此刻石爷爷到来,我心一下就安定了。 蛙妹!还有蛙妹没救! 我小心翼翼的拉了下石爷爷的袖子,指着金属城堡,说:那里面还有……呃,就是你上次见过的小东西,叫起来像青蛙的那个。 哦?石爷爷回了声,然后看向金属城堡,问我:那是什么? 不知道…… 石爷爷微微摇头,正要向前走,我赶紧一把拉住他:先救老道…… 死都死了,想救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救的。石爷爷说着,又向前走着。 这时,廖老开口:不知老前辈来自哪里,我们之间,没有仇怨…… 把它放出来。石爷爷直截了当地说,而他的步子,也一直没有停下来。 廖老没有立刻回话,像在思考,待石爷爷又走了七八步,离他们不过几米后,他才又说:这里面的东西,应该没有天佑小兄弟的才对。这件事,老前辈如果愿意…… 把这东西打开。石爷爷再次打断了廖老的话。从这一点来说,他和老道很像,很喜欢让别人只说半句话。当然了,这与他们强大的自信和霸道的性格有关。 老道身为五行脉掌门人,千百年的门脉积威,霸道是正常的。而石爷爷,身为神龙之子,本身就是上古的神兽,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讲两句话而不是立刻开打,已经很有修养了。 这不可能!廖老的声调提高几度,说:现在已经到最…… 他这句话仍然没有说完,因为石爷爷不再多言,而是缓缓竖起一根食指,从上至下做出一个滑动的动作。 黑光在那一瞬间爆发,一道冲天的黑柱阻挡在石爷爷面前,让我惊愕的是,那道黑柱无声无息的裂成两半。廖仙儿的身子急退,双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挥动,一道道黑色的光线从她手中向石爷爷射去。 这些黑光,连蛟爷的龙鳞都承受不住,可想而知它的威力。当然了,没能龙腾九天,蛟爷就像地仙与仙一样,与真正的神龙有很大区别。它再厉害,也不过站在人间的顶峰。而廖仙儿……我总觉得,她不是人世间的生物,或许,是从哪个古世界遗落的。 因此,我心里一惊,连忙大喊:石爷爷小心! 倘若石爷爷也因为我出了事,那天才是真正塌了,就算我有幸不被杀死,也没脸继续苟活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石爷爷在黑光的攻击下,毫无压力。一缕缕白色烟气从他身上散出,像老人烟斗里升腾的雾,有种岁月的沧桑感。 黑色的光线被白色烟气阻挡,如泥牛入海,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石爷爷就这样,在十几缕飘来荡去的白色烟气笼罩下,一步步向前逼去。 他并没有痛下杀手,或许与他多年来平淡安定的生活有关。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想追溯,石爷爷已经和那些隐士差不多了。这次如果不是我性命危在旦夕,被金翎尸一爪子开膛破肚,恐怕他还是不会出来的。 纵然如此,廖仙儿也像受惊的兔子,不断后退。廖老也是一样,石爷爷前进一步,他就后退两步,只是退路有穷,前路无尽。最终,廖老和廖仙儿都退到金属城堡的边缘,再无可退之路。 廖老挺直了身子,脸色难看,说:老先生何必咄咄逼人,这里面只有巫与黑山之物,并没有…… 打开它。石爷爷止步而言,声音平静,却充满不可置疑的态度。 我其实很想让石爷爷出手把廖老杀了,但每次看到廖仙儿那恬静的面孔,就觉得心里有些纠结。蛟爷被她打断了龙骨,石爷爷牙齿所化的古兽也被她击碎,我与这个女人之间,按理说只有仇,没有情分。可是我并不想杀她,是因为她也在无奈?还是因为别的? 我不知道…… 因此,我没有说话,只是跑到小美女旁边,查看她的伤势。 木灵丹的确神奇无比,虽然比不上仙丹,可这么一会,小美女的伤势已经快要复原。金翎尸那一击,给她造成很重的内伤,大部分血,都是从口鼻中流出的。 如果放在世俗,内出血这种伤,人几分钟就死了。可在木灵丹的帮助下,小美女呼吸已然平稳,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 我彻底放了心,抬起头,却见石爷爷再一次举起手。这次,他用了一只手掌。就像人在水中缓缓挥动一般,动作轻柔,似不带红尘烟气,不惹凡俗尘埃。 他就这么挥动了一下手,其面前十几米外的黑光,砰然炸裂。一声巨响,我看到廖仙儿撞在了金属城堡上。 她显得很狼狈,撞上金属板后,浑身又立刻散出新的黑光。但那威势,已大大不如从前。 石爷爷没有再动手,而是站在那里。他的腰微微弓着,从形体上来看,与年迈的普通老人并无区别。花白的头发向后梳着,一丝一缕,整整齐齐。甚至在他皮肤上,还能看到一些老人斑。 可就是这样一个“老人”,仅用一只手,就击溃了廖仙儿的护体黑光。 就是这样一个“老人”,让廖老脸色难看到极点,却依然用勉强而平和的语气问:老先生可知道,这里面有什么? 打开它。石爷爷如此回答。 这里面是黑山,一整座黑山。廖老像早知道石爷爷的答案,接着说:老先生肯定知晓黑山这名字,但并不会知道,黑山究竟能…… “砰!” 又是一声响,廖仙儿再次撞上了金属城堡。这一次,她似乎受了些伤,从金属板上滑落后,站起身时都有些不稳。 廖老的话语只顿了一秒,然后继续以相同的语气诉说着:我从巫手中夺走了不死药,并依靠不死药力返老还童。但偶然间我忽然发现,不死药与黑山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严格来说,不死药就是黑山能量的…… “砰!” 再一次巨响,廖仙儿扶着金属城堡站立起来。她身形虽不稳,眼神却很坚定。我看的心里一颤,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 升华版……廖老接着之前的话语说着:或许这有些难以置信,但根据我的研究,的确是这样的。黑山看似为石,但却能诞生拥有自我思维的古怪生物。想制造一个完整的生命,尤其是黑山老妖这种拥有强大力量的生物,需要多少能量?需要多少生命力? “砰!” 廖仙儿再次撞上了金属城堡,这一次,石爷爷似乎用了更大的力道。金属城堡被撞击的地方,发出怪异的声响,当廖仙儿滑落后,我看到那里向内凹陷。 廖老回头看了眼,转回头时,脸色愈发阴沉,但同时,他以更快的语速说:所以,我要炼化黑山。假如把整座黑山升华,转变成真正的不死药,或许……不!一定!是一定!我们一定可以长生!就像仙一样!只要老先生愿意,我们可以平分最终的成果,一起长生永存! 廖老的话,听的我目瞪口呆。 黑山……竟然可以炼化成不死药?不死药,是黑山能量的升华版? 这真是一个震撼人心的理论。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廖老的理论很有道理。黑水自昆仑山发源,黑山位于黑水途经之地,不死国民都是黑人,也在黑水途径之地。一切与长生有关的东西,也都与黑水有关。 所以黑山与不死药有关,或许并不是难么难以接受。 天威 第二百六十四章 救治(4) 但我此刻最关心的,不是黑山究竟能不能变成不死药,而是廖老的话会不会对石爷爷产生动摇。 如果石爷爷动心了,我怎么办?蛙妹怎么办? 不死药……石爷爷念叨了一句,他像是犹豫了。 我顿时有些心慌,正要说话,却见石爷爷微微摇头,说:无用之物。看在这个女娃的份上,打开它,我已经很多年没杀人了,不想闻太多血腥味。 石爷爷的语气,风轻云淡,可这话的意思,却惊心动魄。没人会怀疑他能否做到一些事,就连廖老,脸色也阴晴不定。 很显然,石爷爷的到来,彻底打乱了他的部署。 作为龙九子之一,没人能否定他的存在,就像核武器在世俗的地位一般,不仅仅是震慑,更拥有实际的巨大威力。 看来,我的调查出了点小插曲,竟然没能发现还有这么一位存在。廖老轻声说着:不过,这里面还有上古的巫,一旦放他出来…… 巫?他敢与我动手吗。石爷爷像在问话,又像在叙述。他那略显驼背的身躯,散发着大山一样的气势,沉重,沧桑,古老的气息,在这一刻显露无遗。即时要面对上古时期的巫,石爷爷一样不放在心上。这是比老道更强大的自信! 廖仙儿身上的黑光收敛,只在体外散发朦朦一层微弱的光亮。隐而不发,不代表坐以待毙。一旦廖老有了指示,我相信她还是会奋不顾身的拼命。 这同样是难以理解的,为什么她要听从廖老的命令?因为想找寻过去?还是因为数十年被廖老刻意制造的亲情? 这有些像买东西,有人喜欢真货,有人喜欢假货。 喜欢真的,不需要解释,因为它真。 喜欢假货呢? 很简单,因为它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就比真货廉价,爱的就是廉价。 所以无论真假,我们的喜爱都有自己的理由,纵然不被理解,却仍真实存在着。 半个小时……只要半个小时啊……廖老看着石爷爷,忽然问:我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一直不出现,却在这个时候来了? 因为他是我孙子。石爷爷说:我不能让他死。 这话听的人又激动又心酸,这么多年,唯有要看密卷的时候,我和老道回去几趟。想想石爷爷这么厉害的人,见到我后却激动的亲自去地里摘菜,还给我做了一桌吃的。可我却没想他几回,真是…… 原来如此……廖老呵呵笑起来,他是真的在笑,只是笑的很酸:原来是这个原因。也就是说,如果他没受到伤害,你这次根本不会出现? 年轻人,要有自己的路。石爷爷回答:打开它吧,我已经给予你足够的耐心了。 真是,混账啊……廖老的拳头紧紧握起来,我听到他轻声在念:该死的家伙,如果早点死就好了,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他的话,并不难理解,我立刻就明白,这是在说宇文英。 没有宇文英的尸阵帮助,他就骗不了我,也就设不了这个局。但也因为宇文英想杀我,才会把石爷爷引出来,以致于整个计划都将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天道循环,一饮一啄,的确有道理。 只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廖老就是不愿意放蛙妹出来呢?真的怕巫出来后会动手搅局吗? 但随后我又想到,他会不会真的不知道蛙妹的存在? 这个猜测一冒出来,我就觉得非常靠谱。 蛙妹在之前,是以球体状存在的。来昆仑吞吃滕成兽之后,才改变了模样。而看过这一切的,除了我和老道外,还有一些修行人和邪教徒。 邪教徒升仙了,那些修行人死的死,跑的跑。廖老可能从一部分人口中了解些信息,但对于蛙妹的存在,恐怕还是一无所知。因为蛙妹与他的计划,毫无关联。 这个猜测虽然有很大可能是真的,但我打定了主意,死也不说出来。 能看到廖老的计划崩溃,我很高兴,非常的高兴! 最终,廖老退却了。他带着廖仙儿,走到一边,但却没出手打开金属城堡。 显然,他就算知道自己失败,却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拖延一点时间。 金属城堡的确有几分神威,起码它能抵得住巫和黑山玄豹的攻击。不过对于石爷爷来说,这东西的防御力,就像泥巴一样。 想打碎它,并不是很难。 石爷爷抬起手,几缕烟气迅速环绕上去。他就这样从上至下划动了一下,金属城堡上,立刻响起嘎吱嘎吱的怪声。 缝隙,在金属城堡的外围逐渐显露。这些缝隙就像被怪兽用爪子抓了下,金属外壳向外翻卷着,将内部世界完全展露出来。 廖老的目光,一直盯着金属城堡。当石爷爷一手撕开城堡外围时,他脸上的表情一怔,随后有些苦涩有些无奈的撇着嘴,摇着头。 从我这个角度个,刚好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 原本黑山被帝台压缩成了液体状,可如今,金属城堡内已经没有液体了。也不知这东西是什么构造,更不知廖老用了什么方法,总之,我看到的,是一团如年糕般松软,却漆黑如墨的东西。 这时,一道黑光从缝隙中钻出,这光出来后,嗖的就朝石爷爷飞去。 我看得仔细,出来的是巫! 看他飞向石爷爷,我的心立刻就提起来。虽然石爷爷嘴上说没把巫放在眼里,可实际上他们俩谁厉害,我也弄不清。但从理论上来说,能把廖仙儿打败的石爷爷,应该可以胜的了巫。 让我惊诧的是,巫飞到半途,忽然转向,朝着廖老那边扑去。 所谓半途,其实也就一两米的距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廖仙儿身上立刻腾起黑光,她抓着廖老,转身就走。一步跨出,就跃出数百米,眨眼间,就不见了影子。 我不禁撇撇嘴,觉得有些可惜,没能把廖老当场杀掉。 虽然他没有动手,可一切计划都是他制定的。而且如果不是廖仙儿阻挡巨兽,老道就不会死,如果不是廖仙儿打断蛟爷的龙骨,小美女也不会重伤。 他有罪,就像世俗里的一条罪名:间接致他人死亡。 有时候,帮凶的可恨程度,更甚于主犯。 巫出来后,同样有些狼狈,身上的黑光并不是很强烈。看得出,金属城堡在炼化黑山的时候,对巫也产生了一定影响。不过,在见到廖仙儿逃走的时候,〖贼吧Zei8。Com电子书下载:txt80.com 八零电子书cc〗他还是立刻追了上去。 廖老的确是个人物,花费如此大的功夫,动用一切力量建造了这个城堡想炼化黑山,可如今说抛就抛。 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做大事的人。 但对我来说,这样的人还是越少越好,最起码,他所做的大事里别有我的名字。 石爷爷站在原地不定,右手随意挥打几下,金属城堡发出更大更多的怪声。裂缝被彻底撕开,不再被压制的黑山,似乎有要膨胀的迹象。从裂缝处开始,金属城堡不断向四周鼓荡,似乎被什么东西撑的变形了。 这时,一只黑色的怪兽从裂缝中走出。 它豹身蛇尾,通体漆黑,正是黑山玄豹。 此刻,这只强大无比的黑山老妖,就站在裂缝外,如守山神兽,硕大的眼睛警惕地盯着石爷爷。它没有立刻攻击,已经很难得。 不过,它似乎在机器里被伤了,大部分躯体像融化了一样,连脑袋都缺了个半个。从黑山内,飘出一丝丝极淡的黑雾,玄豹被融化的部位,正缓缓恢复着。想来用不了太久,它就能恢复如初。 看到玄豹如此,我的心也七上八下。蛙妹肯定没玄豹厉害,所以能不能在城堡内坚持下来很难说。但玄豹能恢复,蛙妹估计也能。 这时,又有一只身材挺拔修长的兽走出来。 蛙妹!是蛙妹! 让我欣喜的是,它并没有受到伤害,身体仍与之前差不多。 它小心翼翼的从裂缝中走出,先是看了眼石爷爷,眼中立刻露出害怕的目光。而在看到我之后,它眼中又多出了喜悦的色彩。 我连忙冲它招手:蛙妹!快过来! 虽然玄豹立刻把头转向我,但我并不惧怕。有石爷爷在,区区一只黑山玄豹算得了什么?不趁现在把蛙妹要回来,难道要等春暖花开,面朝大海的时候吗? 蛙妹看着我,磨磨蹭蹭想过来,可黑山玄豹嘴里却发出低微的吼声。 不用我开口,石爷爷低哼一声,也没什么动作,却见玄豹的吼声戛然而止。蛙妹不再犹豫,立刻撒开脚丫子,欢快地跑向我。 我心中狂喜,同样站起来跑向它。 或许是兴奋到了极点,蛙妹扇动背后宽大的黑翼,如风一样飞来,直接将我扑倒。然后它伸出漆黑的舌头,在我脸上舔来舔去,嘴里还“呱呱呱”的叫着。 我一边躲它的舌头,一边努力想站起来。这家伙舌头那么黑,是不是很久没刷牙了?我呸!这算不算舌吻?这些牲口,果然口味好重! 而就在我躲闪舌头的时候,却见裂缝处又有一个身影冒出来。 这身影高不过几十厘米,虽然身体发黑,却仍能看出,是个孩子的模样。 孩子!我一愣神,再仔细看,没错!真是个和人一样的孩子! 奇怪了,金属城堡内,怎么会走出这样一个,呃,一个小孩子呢? 天威 第二百六十五章 救治(5) 我好奇地推开蛙妹,这家伙知道我不喜欢被舔来舔去,尤其是它那巨大的舌头,简直就跟麻袋似的,都能把人给裹了。 被我推到一边,它的注意力很快就放到蛟爷的身上。 自从上次昆仑山一别,俩东西就再没见过。这回见了,蛙妹直接亲切的就要扑上去。 蛟爷龙骨刚接好,我怕蛙妹一时控制不住力道,再给它弄折了。便连忙拉住它,比手划脚的说明了大致情况。 蛙妹看看我,又转头看看蛟爷,背后巨大的黑翼收拢,随后它蹲下去安静地看着蛟爷。我松了口气,这才顾得上去看裂缝。 从金属城堡中走出的小孩很古怪,浑身上下都黑的像煤炭,而他的眼睛,也是黑漆漆的,只是瞳孔周边有一丝黯淡的颜色,像红,又像褐色。否则的话,我还真不知道他有没有长眼睛。 这孩子大约一米高,手脚都很完整,脑袋上寸许长的头发异常整齐,均匀的向两边散开。别的不说,就这汉奸头,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了。 他脸上有怯怯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走到黑山玄豹旁边,在我惊讶地注视中,他两手扒在玄豹的背上,用好奇又有些畏惧的眼神打量石爷爷和我。 当他看到蛙妹时,小嘴一张,露出半口白牙。这似乎是要说话,可他眼睛从我身上一扫,立刻又把嘴巴闭上了。 真是个胆小的孩子。 看着他,我忽然觉得似乎有些熟悉。可这种熟悉感,一闪而逝,越是仔细看,就越想不起在哪见过。 这么黑的小孩,也许我只在电视里见过吧,非洲人民辛苦了。 金属城堡被打开,石爷爷在那里站了会,像是要观察什么。没多久,他便返身走回来。当来到我面前时,石爷爷向蛙妹那边看去,有些疑惑地问:这就是那个小家伙?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呃,它吃了一只半成品的螣成兽,所以就长成这样了。我一边回答,一边转头。一眼望过去,眼珠子都差点蹦出来了。 或许是见蛟爷一直没动静,蛙妹竟然垂下脑袋,像是好奇地用额上紫色独角,在那里一戳一戳的。一边戳,它嘴里还呱呱的乱叫。 我吓得直冒冷汗,连忙把它拽起来。石爷爷笑了声,摆摆手,说:没事,虽然那姑娘能撕开龙鳞,但这个小家伙还不够力。 蛙妹呱呱叫两声,像在附和。我冲它脑袋就是一巴掌,同时好奇地问:石爷爷,为什么你刚才说看在廖仙儿的面子上,才让廖老说那么多?你认识她? 廖仙儿?倒是个不错的名字。石爷爷说着摇摇头:我并不认识她,只是从她身上,我看到你母亲年轻时的影子。 我母亲?年轻时…… 我好奇地盯着石爷爷看,听他接着说:你母亲从小到大都很倔强,谁的话都不听,而她要做的事,无论多难,有多少阻碍,都一定要完成。为此,那丫头小时候可没少挨过揍。 我听的一愣一愣的,没少挨过揍……想想母亲一向冷艳淡然的模样,我实在想不出她挨揍时会是什么样子。或许,这辈子也只有爷爷敢揍她,也只有爷爷能揍她吧。 那姑娘的眼神,和你母亲很像。石爷爷说:很坚定,倔强的让人想笑。其实以她的力量,并不会轻易被我打散护体的黑光。 哦?我有些吃惊,难道廖仙儿还隐藏了实力? 如果她全面爆发的话,或许能扛得住,但我一掌下去,她所承受的力量,足以把那金属壳子彻底撞碎。石爷爷说:所以她把大部分力量,都用来化解,用来缓冲。最后用自己的身体,承担了部分力道,硬是挨过我那几下。她似乎之前就受了伤,可还是不惜一切代价护住身后的东西。这一点,是最像你母亲的。 这句话,把我说沉默了。作为一个母亲,最应该护住的,或许就是自己的孩子吧。可是,我从没有被母亲保护过,或者说,从没有感受过。也许她做过,但从没让我知道。 唉,天佑,有一天,你会理解她的。但那时候,我希望你能……石爷爷的声音顿了下,过了几秒,他才低声说: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她的……算了,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呢。我真是老了,也学会像其他老头一样啰嗦了。 石爷爷摇摇头,叹口气。他的话里,藏了很多东西。可我知道,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出来。否则的话,早在第一次和老道一起回去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了。 但石爷爷那句“希望你们能够和睦相处”,让人不禁浮想联翩。难道以后我会和母亲起争执吗? 遇到一个守口如瓶的老人,是最让人痛苦的事情。 不过,石爷爷说廖仙儿似乎之前就受伤了,是和巫缠斗的时候被打伤了? 我突然间觉得,自己似乎想错了什么事。 一直到目前为止,两个成功复活的巫神医只出现了一个,那另一个呢? 并且,廖老拿到了不死药精华,而不死药之前保存在巫手中。 廖仙儿又受了伤…… 难道另一位巫神医,已经被廖仙儿杀死了? 这很有可能! 但是能杀死巫神医,廖仙儿的力量,的确非同小可。这次让她和廖老逃走,也不知是对是错。以廖老那阴险的性子,回头再设个什么局…… 此时再懊悔已经没用了,而且我也不想让廖仙儿死,最起码,她罪不至死。毕竟以她可以斩杀巫神医的力量,就算受了伤,但既然能打断蛟爷的龙骨,就一定能杀掉蛟爷。她没有这么做,也算留了情。 唉,被廖老带着,真是可惜了…… 这时候,小美女那边传来动静。她不知何时已经苏醒,此刻有些茫然地坐在那。脸上除了泪痕外,还有痛苦和悲伤。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跑过去蹲下来,说:不用担心,老道还有可能会活过来的。 小美女愣了愣,她看着我,几秒钟后忽然扑过来一把抓住我,急切地问:真的吗?你没有骗我?他会活过来!他一定会活过来对不对?他不会死的!是不是真的? 这丫头手劲大的离谱,我感觉肩膀都快被抓成渣渣了,赶紧回答说:是真的是真的……哎呦,你先松开我,我没骗你! 小美女闻言松手,但还是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我,没办法,我只有喊来石爷爷,当着小美女的面问:石爷爷,老道能复活吗?该怎么做? 人死不能复生……石爷爷说。 小美女一听这话还得了,直接就两手掐向我的脖子:你骗我!你骗我! 我吓的三魂都快没了,赶紧冲石爷爷喊:您可别晃荡我们了,再不说,我就被她掐死了! 石爷爷呵呵笑一声,说:这小丫头倒有活力。不过,人死不能复生这话,是对寻常人说的。毕竟人不能胜天,死了就是死了。但是,如今的天,已不是几千年前的天。天地被封后,轮回渐隐,你去过地府,应该明白那里当时是什么情况。 我点点头,地府里空无一物,我们走之前,鬼差才刚刚复生,但掌管轮回什么的阎罗啊,判官啊,都还没出现呢。 石爷爷说:但如今封地之锁被你母亲打开了缺口,地府正在复苏,天纲显现,轮回再启。人的魂魄,自然要回归地府,接受轮回。 啊?我惊讶地张大了嘴,那还怎么救老道。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石爷爷说:轮回虽然开始了,但掌管轮回的仙神却不一定这么快出现。所以他的魂魄就算入了地府,也无法进入轮回。而你要做的,就是进入地府,把他魂魄带回来送入肉体。那半颗仙丹,足够助他魂魄归位,再生为人了。 石爷爷的话,让我有些吃惊,但同时,也有些失望。 因为石爷爷只知道地府复苏,他却不知道,殓尸人身化阎罗的事情。 当初地府刚开始复苏,殓尸人就借势想化身阎罗,执掌轮回。但是他没成功,反而被阎罗的意识同化了。可这也造成阎罗提前出世的意外,因此,想从地府里救出老道的魂魄,并不是那么容易。甚至可以说,这是一个基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最起码,对我来说是这样的。 那么多鬼差,以我的力量,去几次死几次。别说救老道了,我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都难说。 也许是看到的神情不对,石爷爷问:怎么,不想去?还是不敢去?虽然地府复苏,鬼差复生,但小心点,还是有可能成功的。 小美女也在一旁搀和,鼓动我说:赶紧下地府!你赶紧下地府! 她那话让人越听越不对味,赶紧下地府?你这是让我赶紧去死啊! 我一脸为难,把殓尸人化身阎罗的事情说了出来。石爷爷听了,也颇有些意外,说:这个我倒不清楚,牙齿化成的分体,并没有传回那么详细的信息。不过你说的对,阎罗提前出世,的确是个麻烦。 天威 第二百六十六章 救治(6) 连石爷爷也这么说,证明事情的确很棘手。小美女一听,立刻嘴巴一瞥,眼圈一红,哇哇地哭起来。她一哭,蛙妹也跟着凑热闹,呱呱呱的叫起来。 我听的直翻白眼,小美女哭是有理由的,蛙妹你跟着起什么哄! 我转头看了看还在金属城堡内的黑山,忽然想到,如果真把黑山炼化成真正的不死药,是不是能直接把老道救活? 这个问题,石爷爷做出了回答:有可能,倘若是真正的不死药,自然有神效。以肉体为引,直接让魂魄归来并不算难。只不过…… 只不过目前来看,想把黑山炼成不死药基本没可能。 金属城堡是廖老建的,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原理。如果把廖老喊回来炼药……也行,问题是他还能建出第二座金属城堡吗? 这一座都花费他全部财产了,独生脉帮助廖老在世俗发展几十年,所积累的财富应该非常恐怖。连他都玩破产了,就我……老道倒是给了块金砖,可那几百万的东西够什么用?光是这些能承受巫神医攻击力量的金属,估计就价值N个亿了! 唉,真是可惜了…… 如果不来昆仑,金属城堡就不能出现。如果它不出现,老道也不会死。如果老道不死,我也不会受伤。我不受伤,石爷爷自然也不会来,那金属城堡也就能炼化黑山了。可如今,老道的死,让我安全了,却也毁掉了金属城堡。 之前才说过,天道循环,一饮一啄,如今,又应在了我的身上。 这天,可真是规规矩矩,一丁点机会都不放过啊。 那怎么办呢?我也被难倒了,让石爷爷陪我去?以他的力量,就算鬼差再多也不足为惧。 但石爷爷把这个建议否定了,他说:这是给你的考验,如果要救他,就你自己去。隐去身形,小心翼翼,可以避开鬼差,就算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以你如今的力量,稍微锻炼一下,就可以应付大部分局面。对你来说,这个任务并不算难。 石爷爷像下定了决心,说:你若不去,就任由他尸身腐烂。到那时就算魂魄归位,也救不活了。 您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我可是你孙子啊!难道我也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吗? 石爷爷笑了声,说:我是为你好,你尽早的强大起来,是好的。 这话说的我一点脾气都没有,长辈就喜欢用这句话来忽悠人。什么什么是为了你好,什么这个那个的,我还觉得您直接去把老道魂魄带回来才是为我好呢! 不过细细思量,石爷爷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虽然地府里的鬼差多,可我又不是去拼命。只要不随便现身,鬼差再多我就当空气。最危险也是最容易出状况的时候,可能就是带走老道魂魄的时候吧。毕竟阎罗出世,谁知道现在的地府是什么样。万一殓尸人彻底变身了,说不定老道这时候已经进轮回不知变成什么了。 这件事越快办越好,地府复苏的速度会随着时间而变快。一旦他真的入了轮回,想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他,几乎不可能。石爷爷提醒说。 我知道了,可也不能现在去吧,这里还……看着仍有些迷茫的小美女,躺在地上的蛟爷,远处的黑山玄豹,我觉得头都大了。 当然不能现在去,你还要进行一些锻炼,最起码,让你的道力再增加一些,让你对八索传承更熟悉一些。 这需要很多时间,现在恐怕…… 没关系。石爷爷抬起一只脚轻踩了几下地面,笑着说:地府已经复苏,与现实的时间交错,会慢慢和昆仑相近。一周的锻炼,虽然不能让你强太多,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我点点头,应了下来。 之后,我们带走了老道的尸体,带走了仍昏迷中的蛟爷,也带走了迷茫的小美女。 蛙妹被留了下来,其实我很想带它走,但石爷爷说:它毕竟是黑山老妖,留在黑山上,比在你身边有更多的发展机会。等你以后更厉害的时候,想来看它,随时都可以,没必要因为自己的喜好耽误它。 对于离开,蛙妹不像之前那么迫切了。它有些犹豫,这让我略微失望,但同时也松了口气。如果蛙妹真一个劲地要跟我走,那我是按石爷爷说的做,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呢? 一切,都是为了它好。 我算明白,为什么长辈们喜欢说这句话了,或许,他们在说的时候,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不过蛙妹很大胆,呱呱呱的央求石爷爷把金属城堡打开。黑山还被包在里面,一时半会可出不来。石爷爷思量了半晌,最后帮它们把金属城堡彻底撕开。 此时的黑山,就像一块松软的蛋糕,我好奇地用手戳了下,感觉软绵绵的,很有弹性。有点像果冻,不过越往里就越硬。 难怪廖老最后失望的都快疯了,眼看黑山就要被彻底炼化,却出了石爷爷这么位老神仙。不过,黑山纵使被压缩,也足有百米高。就算最后炼成了不死药,恐怕也得几十米高下吧。就廖老一个人,吃的完吗?也不怕撑死! 不过回头想想,上千米的黑山被炼成几十米大小,已经足够神奇了。而能把黑山和不死药联系在一起,并把心里的想法付诸实践,廖老也是个奇人。虽然我不喜欢他,但并不妨碍我佩服他。 我们回了五行道观,石爷爷吐出一口白色烟气,把老道的尸体包裹起来。按他的说法,这口气能够让老道的尸身数十年不腐坏。当然了,如果我这次不能把老道的魂魄带回来,那就算尸身一百年,一千年不坏又怎样。 小美女搬了个凳子,捧着下巴,就那样呆愣地坐着看,一步也不愿意离开。到如今,我想她与老道之间的隔阂,应该已经彻底解开了。 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再大的仇恨也该烟消云散。 除此之外,最难办的就是蛟爷。 它化作的龙蛇之躯,足有百米长,盘起来真像座小山。五行道观不算小,可也装不下它。 没办法,只好把它放在山顶的平台上。 我把蛟爷体内的怪异情况,讲给石爷爷听。石爷爷想了一段时间,最后很确定的说,蛟爷那并不能算退化,只能算一种异变。 仙力的侵蚀,让它部分属于龙的东西被吞掉了,所以才会变得像退化了一样。但实际上,被吞掉的地方,出现了属于仙的东西。仙与龙的结合,自古至今也没听说过。所以石爷爷只能看出问题的本质,却无法解决。 老道之前说的两种方法,他很赞同,要么成仙,要么化龙,必须选择一个极端的方式。 这让人很纠结,在蛟爷醒来前,我是懒得思考了。 小男孩天生没事就流着口水在蛟爷旁边转悠,看的我一阵冒火。这个小混账,要不是看小美女挺喜欢他的,我非一巴掌把他拍飞了不可。整天跟个色狼似的,看什么看,没见过龙啊,没见过不穿衣服的龙啊! 早知道就把蛙妹带回来,再看就戳瞎你! 不过话说回来,天生那细嫩清秀的脸蛋,让我感觉越来越熟悉。这种感觉,从昆仑回来后就无比的强烈。我总觉得,他与我脑海中某张脸在重合,可始终想不到是谁。 而接下来一周,我过的无比充实,每天累的像狗,也没时间想那是谁的脸了。 石爷爷所谓的锻炼,就是让我每天施展八索道法,道力用光就开始修炼,道力满了就再一次用光。如此来回循环重复,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残忍的酷刑。 而且,每次施展道法的时候,石爷爷总会制造各种意外情况。 什么扔石头啊,什么啊脚下土地突然陷下去啊,什么突然被打飞啊,或者突然来一拳之类的。还规定我无论遇到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都要用道法解决问题。如果不用,上来就是一脚。石爷爷那脚,真跟铁棍似的,我屁股从第一天开始就没消肿过。 更离谱的是,有一天正睡觉,突然感觉直往下掉。 睁眼一看,我人都快到山脚了。 石爷爷竟然趁我睡觉的时候,直接把我丢山下去了! 有没有搞错啊!就算我真是垃圾堆里捡来的,也不能这样啊,这叫谋杀!谋杀! 可按石爷爷的说法,他这是观察我下意识的反应,看看我是否把道法彻底融入了潜意识里。 很无语…… 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日子只有一周时间。 很快,一周过去了。 摸着肿大的屁股,我一瘸一拐的,流着泪向小美女和蛟爷挥手告别。蛟爷还没醒,而小美女则不耐烦的冲我摆手:快去下地府!快去! 石爷爷也笑眯眯地看我,说:去吧,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我去……一顿好吃的就让我下地府,这是让我去死啊!你还是我的石爷爷吗。 说归说,做归做,透过门板,我似乎看到被白色烟气包裹的老道。唉……我叹口气,一手点在虚空,轻念着:承天!启! 天威 第二百六十七章 再入地府(1) 随咒声落地,一道青光门户在我面前打开。虚空的波澜很快就稳定下来,我再看了一眼石爷爷,最后抬腿跨步,迈进了这道光门之中。 一脚踏入后,我立刻再念了一声咒,遁入虚无之中。 之所以这么小心,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一脚踏出去,会落在地府的哪个位置。运气好的话,或许是渺无人烟,一只鬼差都看不到。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我直接踩着阎罗脑袋就出来了。 遁入虚无后,我向四周看了看,与上次看到的地府基本相同。脚下是黑色的波浪,柔软而富有弹性。这是奈河,传说中贯穿天地幽冥的一条江流。 四处看看,河中并没有什么鬼差,我松了口气,思量了一会,便张口念出一道咒:承天!移! 咒语出口,我处于虚无中的身形,立刻如烟气一般幻化,下一个瞬间,就出现在另一个不算陌生的地方。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拱桥,桥上有人面花纹,淡淡的黑气在桥上弥漫,时而能听到怨魂的喊叫声。 奈河桥! 我不知道自己这一步踏出多少里,只知道这会脑袋有点发晕,两腿有点发软。 这道咒语,是一周以来最大的收获。 因为考虑到进入地府后,不再有那么多时间寻找方向,也没人会给我带路。所以石爷爷在仔细考虑后,决定让我直接用意念带动道力,把我“传送”到目的地。 而之所以没有直接把自己送入地府,是因为所有入轮回的魂魄,都要经过奈河桥。运气好的话,我说不定可以直接在桥边劫走老道。就算运气不好老道已经走过这里,但起码我上次来过地府,只要看到桥,就知道怎么进入阎罗大殿。 当然了,这其实也是很冒险的做法。 因为意志虽然好用,却是一个死物。它不能完全的理解人类想法,只是像机器一样忠实的完成自己的任务。假如说我当时离奈河桥很远,说不定只传送到一半就因为道力耗尽而停下,并且把自己完全暴露出来。 也许有人会说,那你干嘛不直接把开启门户的位置定在奈河桥。 这个法子之前也试过,但开启门户后,我的道力就跟放了闸的河水一样,哗哗地往外流。真要进了地府,恐怕我连奈河桥都撑不住就耗尽所有力量了。 随机传送虽然也有风险,却有一定几率让我保存实力。两者相比较,选择哪种方法行动,不用多说。 这也从侧面反应,八索道法的确有诸多限制。意志就像上帝,它是全能的,但不是无所不能的。因为在意志之上,还有天纲的束缚。 只有天纲,才是无所不能的。 再一次踏上奈河桥,心里的感触就不一样了。因为这次是我独自一人,而且来的目的是带回老道的魂魄。 脚下的奈河桥,仍然松软,给人一种踩在肉上的错觉。这种感觉很诡异,哪怕我如今胆子已经历练的很强大,仍觉得浑身发麻。 四周不断传来呜呜的声音,像风声,又像桥上人面嘴里的哭喊声。 偶尔从桥下,会听到哗啦一声。我曾探头看,见到的是一只手臂。 那只手臂残缺着,肉耷拉着,一舞一动,像是在冲人打招呼。人脸隐藏在黑浪之下,没等他浮出水面,几道黑气就凶狠的缠绕过去,将他彻底拖入河底。 那些黑气犹如人一样,有头有手还有怪异的角,看起来很是吓人。我只看一眼,就再不敢往桥下看了。因为桥下黑乎乎的河水中,似隐藏着无数张人脸。我向下看的时候,脸也倒映在河水中,从上面的角度来看,正像身后出现许多死人脸。 太可怕了。 上一次来的时候,地府的天还是火红色,像云彩在燃烧。 而这一次,天显得灰蒙蒙的,往前方的天尽头看,就显得愈发黑暗。像乌云笼罩,就连呼吸中,都带着沉重的味道。 我不敢多想,快速地向前走。 道力剩下的并不多,如果不能在耗尽之前找到老道,就得下一次再来。但是轮回不等人,拖一天机会就少很多。 奈河桥实在太长了,我连走带跑很久,才算跨过一半。 这时,身后传来哗啦啦的锁链碰撞声。 我回头看,却惊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一只奇怪模样的鬼差,一手拿着钢叉,另一手拽着长长的锁链。许多看不清面貌的“人”,被锁链穿透心脏连在一起。 鬼差就这样抓住锁链的一头,牵着后面无数的“人”向前走。它身高足有三米,步子迈的很大,不一会就追上了我。 我惊的一头冷汗,虽然身处虚无空间,但仍下意识躲在桥边,生怕挡住它的去路。 鬼差对我视而不见,从身边走过,而它带来的这些“人”,在经过时我才发现,他们竟然都是脚不沾地的漂浮着。 鬼差就像在放风筝,只是这个风筝的材料,是用人的魂魄做成。 没错,这些应该都是死去的人,被鬼差牵引到了地府。 忽然间,几道黑气从桥下窜出,这些犹如夜叉般的黑气虽然形体还有些模糊,可力量却大得出奇。那些仿佛毫无意识的魂魄一旦被它们抓住,刹那间就清醒过来,并手足无措,惊慌地大喊大叫。 然而,前方的鬼差对此不闻不问,那几个落难的魂魄,就这样被抓走,落入了奈河桥下。 锁链中空出的一段,响起哗啦啦的碰撞声,后方的魂魄漂浮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些,立刻把那空荡补上了。我这才明白,之前听到的声音缘何而起。 这真是……难道进入地府的魂魄都没有自我意识吗?似乎只有被桥下的鬼物抓住时才恢复清醒。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老道呢? 我感觉手足冰凉,老道虽然生前不惧鬼物,可他死后肯定也和这些普通的魂魄一样。而经过奈河桥的时候,他会不会被桥下的东西带走? 如果真发生这种事的话……我还怎么找他? 我心里有些慌,也有些郁闷,忍不住掏出通冥玉佩想用。 在进入地府前,石爷爷曾对我做了些常识性的教导。其中通冥玉佩在地府中的妙用,他就提到了。 作为沟通天地幽冥的宝玉,通冥玉佩不仅仅是用来神授,更有许多无法想像的奇异能力。 例如道力足够时,以通冥玉佩可观三界,察九幽。甚至可以用玉佩打开一条通道,直接拘出魂魄,鬼差乃至仙神。 前一条还能想象,可后面一条,就让人觉得太不可思议。 用通冥玉佩延伸视野时,感觉就像凭空打开了一条与现实平行得通道。可在这通道里,我只能看,什么也不能做。 石爷爷说,那是我的道力不够,而且对八索道法的理解也不够深刻。起码在我的脑子里,还没有把宇宙乾坤融入心里。 他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很有些感慨,说:你爷爷的强大,无人可及。他对天意的理解,已经到极深的境界。这就像什么呢?就像一个地质学家,拥有一双可以看透土石,看穿地底的神眼。当心与力的结合到了相融为一的地步,那天上地下,就可以称之为无敌了。 我很好奇地问他:和你比呢?会比你还厉害吗? 石爷爷笑着说:是天厉害,还是地厉害?又或者是这山川更厉害? 呃……我犹豫着,思索很久,最后回答:这没有可比性,而且也没法比啊。 怎么没法比呢? 我又不知道天有多厉害,而且地怎么才叫厉害?用什么来证明它厉害,厉害到什么程度呢? 天纲有多厉害你不了解吗?石爷爷问:地与山川,诸如地震,火山爆发,海啸,洪水,你也不了解吗? 我呃了一声,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弱弱地说:这也算啊。 石爷爷摇摇头:所以我才说你没有把宇宙乾坤融入心里,这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在宇宙乾坤当中,为什么不能算呢。一花一草一木,一虫一鸟一兽,这些你同样不了解。我与你爷爷相比,就像你把天与地拿来比较,又像在问一个拳击手和一个厨师谁更厉害。这是无法回答的问题,因为你问错了。 石爷爷的话,显得有些深奥。我明白他表面上的意思,可更深一层的,却很模糊。那只是一个概念,完全无法用言语来叙述。或许,这就是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而石爷爷又说:通冥玉佩在地府中是一盏明灯,你要把它当作自己的心。你的心在想什么,它就会帮你做什么。不要把它当成一件死物,否则就暴殄天物了。 这句话听起来,像在叙说八索道法的精髓。可我却知道,石爷爷并不是在说道法,而是在教我怎么正确的使用通冥玉佩。就像他说的一样,我一直都把通冥玉佩当成死物。它在我心中,只是一块有些奇异的玉,再没别的用处。 可石爷爷一番话讲出来,我心里立刻有了另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明白了,又像不明白。 天威 第二百六十八章 再入地府(2) 这不是废话,而是一种怪异的真实感受。 佛家讲一个“悟”字,悟了就能修成正果。我也一样,如果真能悟了,那八索对我来说,就是真正的八索,不再是一个词语。 由于通冥玉佩的奇异,在地府中它的作用会很大。按照推测,假如阎罗开始苏醒,那轮回一定彻底开启了。世间所有的魂魄,都将入地府,去轮回。想从那些魂魄中找到老道,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那时,就要靠通冥玉佩,“用心”去找。 虽然看见几个魂魄被鬼物拖入奈河,但最终,我还是没立刻使用通冥玉佩。 地府不是昆仑,这里充斥的大多是阴气而非道力。我离老道越远,那使用通冥玉佩寻找他就越费力。一旦道力耗尽,就算我找到他又怎么样。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我只能选择暂时离去。 所以,我叹口气,把通冥玉佩收了起来,然后随着那些魂魄,快速向阎罗大殿行去。 鬼差拖着魂魄的速度很快,起码不比我慢,我们就这样以一个诡异的方式同行着。 很快,奈河桥渡过,前方已到岸边。 一块巨大的石头,伫立在那,像自天地初开时便从未动弹过。 三生石,传说中能查看姻缘的神异之物。 天上一块,地上一块,地下一块,分查前世今生和来世。老道也曾在此伫立,我还猜想,他或许是想看看自己和老妇人,来世是否有缘。 今世无缘,只有等来世了。 有希望是好的,但有希望也是可悲的,因为下一个希望,代表你已经失败了。 上次来的时候,石头还毫无光泽,如今,上面却隐隐有白色的光在浮现。这光在不断流动,而其途经之处,有文字一闪而逝。那字古怪难认,但不用想也知道,既然是三生石,必然是写着姻缘。 我看的有些出神,很想知道,自己这一世与谁有缘。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抛掉了,还是找老道重要。 三生石下,一名女子静立在那里。她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而每当一个魂魄从她身上走过时,其右手持着的短刃,便随意划去。 虽然是刀的形状,可却是一种奇异的液体。这些液体自魂魄额头滑过,便会有一滴留下来。当刀滑出额头时,液体立刻化作了烟雾一样的东西。或者说,那是一种水汽。 我能看到这些,并不是因为虚无道咒很神奇,而是因为那把刀滑过的地方,立刻就会变得透明。而水汽则以额头为基点,向魂魄的全身蔓延。 这些魂魄的身体,逐渐被融成了空白,透明的像玻璃,只留下黑色的轮廓。 一群群的玻璃人,就这样从三生石旁走过。 我不太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但好端端的魂魄突然变得这么怪,怎么想也不是好事。 联想到古时的一些传说,我不禁猜测,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孟婆汤?和传说中的一人一碗不太一样啊。 难道地府刚复苏,经费不够,所以直接把汤也缩减了?这明显是侵占群众利益啊! 传说中的孟婆汤,会让人忘记一切,这与魂魄在水汽的侵蚀下变得透明,似乎有某种相似之处。我感觉心里一沉,如果老道也经过这一步,那就算救回去……混蛋,难道他会变成个傻帽吗! 如果忘掉了这一世,那他还是老道吗? 我心里有些焦急,不再看下去,直接向阎罗大殿的方向狂奔。 一路行来,可见零零散散许多鬼差在四处游荡。这些身体庞大,面目狰狞的怪物毫无方向,毫无规律的,就在四周行走。 我从它们身边穿过,直接进了阎罗大殿。 这已是第二次来,记忆还算完整,因此轻车熟路。只是在进入大殿里的时候,遇到一点点小麻烦。身处虚无中,竟然无法穿过那个通道。而通道两边,又有高大的鬼差在守护。 上次见到的石像,如今已全部复生,一个个手持兵器,站的笔直。虽然它们面无表情毫无动静,可一旦我露出身形,必定会遭到迎头痛击。以我的力量,很难与鬼差相斗。 没办法,只好再多耗费一些道力,直接从虚无中传过去。 当站在真正的阎罗大殿里,我不禁感觉有些头晕。除了道力耗费过度外,还因为大殿里满满的全是鬼差和魂魄。 那些玻璃人一样的魂魄,其心口穿着的锁链已经消失,一个个在大殿里,被众多鬼差围拢。 这一幕,让我想起游戏里人山人海的画面。一堆堆怪物,堆积在从未开启的副本里,等待被玩家宰掉。 大殿的尽头,我看到的是一个人影。 很高大,即便身处虚无空间,仍能感觉到一阵阵惊人的压迫力。仿佛从那人身上,不断有力量的波动在向四方传递。 他周身都很模糊,像烈日灼烧下的空气,让人看不清楚。就连他自己的身形,也像在时刻变化,时大时小,我只看了一会,就感觉两眼发涩,很是难受。 让我欣喜的是,进来这么久,我却没看到有魂魄消失或离去。 之前进来的还站在那,之后进来了挤在那,这里就像沙丁鱼罐头,被塞满满的。 我心中大喜,知道自己猜对了。 之前就和石爷爷推断,善薄和孽镜台都被拿走,魂魄的善恶无从辨分。生死簿也被夺走,阳寿也就无法查看。没有这些东西,阎罗还怎么辩黑白,明善恶,启轮回? 石爷爷根据一些古籍推论,如果无法辨别善恶与阳寿,魂魄就会留在地府无法进入轮回投胎。当然了,这个前提是阎罗与几位判官还没有完全复苏。 无论善薄,孽镜台还是生死簿,都是从天纲内诞生。天地间,仅有一份。一旦这些掌管地府的仙神彻底苏醒,那所有失去的东西,都会自动回来。 不过未完全复苏的地府,并不能提供太多的力量。没有地府支持的阎罗,纵然提前出世,也仅仅具有强大力量罢了。 欣喜过后,看着满屋子玻璃人,有一些甚至直接重叠在一块。你看到是一个玻璃人,或许在那个位置上已经叠加数十上百个。 我嘴巴发苦,这可怎么找? 只有靠通冥玉佩了…… 把宝玉拿出来,我扫视一眼大殿内的鬼差,最后深吸一口气,开始“用心”去寻找。 通冥玉佩上,传来阵阵温热的气息。不过,我脑子里却有一股股暖流进入玉佩。这些都是道力,而被道力涌入的宝玉中,慢慢有一道青色的丝线钻出。 这线很细,和头发差不多,上面有淡青色的光芒。随着道力送出的越来越多,我的头也有些昏沉发热,而丝线则像无意识的游鱼,在虚空中起伏着,向远处的玻璃人飘去。 这是一条将现实与虚无连接起来的丝线,当它出现的时候,四周的鬼差第一时间就有了动静。 它们毫不留情的推开堆挤在一起的玻璃人,跨开步子,或用手抓,或用兵器攻击。淡青色的线不断被斩断,但奇异的是,它与我之间的联系没有中断。只要道力不缺,当被斩断的地方不再有阻碍物,丝线立刻又会恢复原状,就像从没断过一样。 这种超出现代物理学逻辑学所能解释的东西,如果放在空闲时候表演,应该会很有趣。但是对现在的我来说,就不是那么有趣了。因为每一次丝线被斩断,我的道力输入都会在瞬间猛增。一来一回,这脑袋都快炸掉了。 可是为了救老道,我只能咬牙切齿地忍受着,周围那些傻帽一样的鬼差,十八辈以上的大爷都被我骂遍了。这群王八蛋,是没见过线还是怎么的?没事抓来抓去好玩啊!觉得好玩你自己去买啊!老玩我的干什么!缺钱啊是不是! 可是,无论我怎么在心里怒骂,那些鬼差都不为所动。它们已经把丝线彻底包围,跟护卫队似的,一双双巨大的爪子或者锋利的兵器,在丝线上来回窜动。我的压力,在短短几秒内,增加数倍。 这哪里是什么煎熬,这简直就是煎熬! 就算我是中药也没这么熬的!苦死了都! 我都开始考虑是不是要放弃这次的行动了,这样下去,道力很快就会被耗光。到时候从虚无空间掉出来,还打不开回去的门户,那我还不翘辫子吗? 这些鬼差一个个凶猛的不像话,金翎尸一爪子给我开了肚子,它们一爪下去,估计我整个人就开成五条了……到时候哪怕石爷爷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把我拼好吧。 然而,这个念头刚起,我就感觉丝线延伸的速度猛然加快。往前一看,青线正在迅速延长,并顺着一个玻璃人的周身转了个圈,随后,它与之前的线条融合在一起,并以极快的速度回缩。 我微微一怔,随后狂喜,因为这代表通冥玉佩已经找到了目标。 老道!找到他了! 但就在这时,我感觉前方画面一暗,两个身影,一白,一黑,同时出现在我面前。而它们的到来,挡住了老道的去路。 两根粗大的黑白棍棒从它们手中举起,我看的愣了神。 这是……黑白无常? 天威 第二百六十九章 再入地府(3) 两根棍子分为黑白两色,白的很细,光可照人。黑色的很粗,还有许多数寸长的尖刺。 而立于我前方两米处的白色身躯,把手中的白色棍棒举起,当头向已化成玻璃人的老道砸去。 通体透明的魂魄,并不是固态的,他们只是具有人型轮廓,实际上就如同空气一般。可是那一根白色棍棒,却像抽中了实体,被青色丝线系住的人型在棍棒击打下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向后退去。 黑白无常,驱魂赶鬼…… 我心里顿时焦急起来,丝线延伸出去,每时每刻都在耗费我大量道力。这么关键的时候,俩无常还冒出来捣乱。 我心里大恨,一咬牙,瞬间将剩余的道力输出大半。通冥宝玉上,一缕缕青红气息显露,顺着丝线的方向飘去。 我紧紧握住宝玉,大喝一声:退! 当初黑白无常刚复生时,差点杀掉了慎老。如果不是周学海最后以降魔金剑镇场子,我们几个都跑不掉,连魏擎苍也不例外。 而如今,青红色的气息翻滚变换着,在我声音出口后,化作一道符咒般的印记。这符印微微颤动,散发着朦胧的光彩,让人惊奇的是,黑白无常竟真的被一声喝退了。 眼见它们如受惊兔子一般向两边跳开,我连忙使动通冥玉佩,把老道迅速拖过来。 然而,现实总喜欢与人做对。 黑白无常被喝退后,又一道身影缓步走来。 他身穿红色大袍,戴着高高的帽子,如电影中的朝廷官员,气度非凡。一步步走来,沿途的鬼差与魂魄,都自动向两边退开。 虽然他步子很慢,却在眨眼间就到了跟前。 这时,我看到他举起了右手。 与鬼差不同,这一位与人无异,只是脸上的表情僵硬,像在发怒。他右手持有一支白杆黑头,近半米长的毛笔。 这支笔上有黑白色的光在流动,他就这样举起来,一笔点在老道的身上。黑色的光一闪一亮,老道的身形戛然而止,就连通冥玉佩也拽不动了。 无论我道力输出多少,他都纹丝不动,像被定住了一样。 我愣在那,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石爷爷说,只要用心,它就会帮你。 可是我还没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此时遇到这种意外情况,立刻就哑火了。 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才能救走老道? 成功在望,却遭到最坚决的阻击,这恐怕是最令人失望和痛恨的事情了。 红袍大官伫立身前,如定海神针,有他在,我不可能带走老道了。 更要命的是,我道力几乎已经耗尽,想打开回去的门户应该行,但是想做点别的,就力有不逮了。 这时,大殿尽头的那一位,身形愈发高大起来。一缕缕黑气在他身边围绕,如龙似鳳,又像有走兽在爬行。这一切都在半空发生,而后所有的东西飞舞着,旋转着,变幻着,化成了一个个漩涡。我感觉自己的身子都要被扯动了。 这简直令人震惊,在虚无空间竟然会被现实发生的事情影响,怎么可能!我不应该是超脱这一切的吗。 这时,通冥玉佩微微一震,我惊诧地看到,从大殿尽头,一根黑线迅速飞来并缠绕在玉佩所延伸的青丝上。 我大惊失色,连忙想把青丝甩掉,可黑线如附骨之蛆,竟奇异的与青丝相融合了。一点点金光,刹那间顺着丝线透进虚无空间。 我听到有极其虚弱的声音在说:找回丢失的……生死……把他还给你…… 最后一个“你”字落地,丝线如燃烧了一般,寸寸化为灰烬。 这是一件无比诡异的事情,而且失去通冥玉佩的青丝,我已经无力再继续。人家都能把声音传进虚无空间,说不准下回就直接杀进来了。我立刻打开回去的门户,一步踏进去。 心中有万分的不甘与惋惜,在回去之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被那支笔定住的老道,心中暗自发了狠,下次来,一定要把老道带走!神挡杀神,鬼挡杀鬼,阎罗挡,我还回去行不行? 回去的门户,直接开在五行道观之前。当我一步踏出时,天已经黑了。 石爷爷说得没错,地府复苏后,与现实空间也有了不同。至于昆仑为什么比地府更甚,联想到没有完全消散的相柳怨血,还能复生的巫神医,估计昆仑的异变和地府不同吧,或者,不像地府“死”的这么彻底。 当我跨出门户时,正见小美女坐在道观门口。她一脸惊愕地看着我,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气的脸蛋都快炸了,你什么意思?这是要我一辈子留地府,还是直接转道去投胎啊! 她站起来往我背后看了看,又问:他呢? 我黑着脸,没好气的回答:没救回来,遇…… 那你回来干什么!她吼了一嗓子,我的脸顿时更黑了…… 一转头,正见天生流着口水在蛟爷脖子旁边闻来闻去,这一眼,我的脸不光是黑,简直是黑出花儿来了! 天生!离它远点!不然把你剁了包饺子吃信不! 吓唬小孩子干什么!小美女跑过去把天生拽走,冲我嚷嚷一句。 我这心情都快海上生明月,处处大暴雨了,石爷爷从道观里走出来,见我独自一人,便问:没救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觉得很失落,说:已经找到他了,差点就成功,先被黑白无常挡了一下,后来又冒出个不知什么东西,用笔把他定在那里。 笔? 我把那东西的模样形容了一遍,石爷爷了然地点点头,说:那应该就是判官了,一笔勾魂定生死,以你的力量,面对他自然无能为力。 我又把进入地府后的事情完整叙述一遍,石爷爷仔细听了之后,眉头微皱,说:看来地府已经复苏大半,虽然没有几样神物,无法彻底开启轮回,可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不过,你说有人在虚无中传话给你? 嗯,不知道是谁,可是能躲在那里不被鬼差什么的撕成肉丝,应该也很厉害吧。我说。 不……石爷爷摇头,说:要我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阎罗。 阎罗?我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呢。 或者说,是你口中那位年轻的殓尸人。石爷爷纠正了一下说法:看来,他还没有完全丧失神智。 不一定是殓尸人,也可能是周学海。我说。 这不大可能。石爷爷否定了我的猜测,说:你上次告诉我,姓周的小子打算化成降魔天符来帮殓尸人。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全身心都融入符咒当中,那小子可以说人就是符,还怎么开口说话。 这么说,降魔天符起作用了?我更为惊讶,没想到周学海本事这么大。 或许是。石爷爷也不是很确定地说:但我觉得,区区一道降魔天符并不能镇住阎罗,阎罗已经不属人间,哪怕以命化符也不太可能…… 石爷爷越说越确定了:所以,他很可能是把天符当作一个底牌,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候才打出来。你的到来,显然就触发了这个条件。 我?我算什么关键…… 因为你是人。 啊?我愕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石爷爷说:地府之中多为鬼差阴神,可以说都是阎罗的手下。如果殓尸人想找人帮忙,在地府肯定是找不到帮手的。而能进入地府的人,活人,这才是他的目标。你不是说,那人传话要找回什么丢失的东西吗? 嗯,是啊,还说什么生死,还要把他还给我……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找回什么东西,他就把老道送回阳间?我张大了嘴,下意识地问:这可能吗?死而复生。 有可能,古时就有阴神将魂魄送回的例子。石爷爷点头说。 那要找回什……我忽然恍然大悟:是善薄孽镜台那些东西吧。 应该是。石爷爷说:不过一旦这些东西回归,轮回就会彻底开启,阎罗就会统帅地府。到时候,区区一道天符根本不可能起作用。他这么做,等于把自己的后路提前断掉。 连您也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吗?我惊讶地问。 或许明白,或许不明白。石爷爷给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说:或许在阎罗重掌轮回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吧。也许那时候,他就有机会了。 听着石爷爷的话,我顿觉头大。善薄和孽镜台,都在天尸脉手里。魏擎苍虽然和我们关系不错,但是想从他手里把这两样东西要回去,并且送给地府的阴神,这难度也太大了。 而生死簿,应该还在母亲手中。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想要回来也不是太容易。 更何况,就算我真把这些东西送回地府,老道就一定能回来吗?万一那家伙不守信用,逗我玩怎么办。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这样做。石爷爷说。 您不能帮我吗?如果您出手,应该……我硬着头皮说。 不能。石爷爷很坚决地回答:这是你的事情,要由你来完成。我能帮你一次,又能帮你多少次。身为八索传人,你以后要遇到的险境有很多,比这更危险的事情,随时可能发生,这是为你好。 我默然,石爷爷的话的确有道理,可是我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像是在提醒我。 难道在未来,我身边会发生什么大事吗? 天威 第二百七十章 帝尸(1) 无论什么时候,石爷爷都不喜欢直接把答案说出来。 他就像天桥下的说书人,讲了个引子,再讲两句正文,至于剩下的,您就猜去吧。所以从这点来看,石爷爷是个奸商。如果他去天桥底下说书,肯定会被揍一脑门疙瘩。 但石爷爷的话很有道理,除了相信那个人所说的,我还有什么办法呢?在石爷爷不出手的情况下,全天下能救老道的没几个。 那么多的鬼差,加上已经苏醒的阎罗,这得去多少人够杀的?当初秦岭帝脉坑了两万多人去地府,活着回来的一个巴掌就数过来了。 地府,真的是地府。 但话说回来,虽然我已经打定主意,把这件事做下去。可从谁开始呢? 是先找母亲,还是先去找魏擎苍? 根据之前的情况,母亲那边是希望最渺茫的。因为她只想完成自己的事情,对其它的不闻不问。老道是生是死,恐怕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至于魏擎苍…… 怎么说他能复生也有老道的一份恩情在,如果老道当初执意杀噶木,顺手把还是铜甲尸的他找出来,这俩兄弟肯定早死了。 不过天尸脉现在勾心斗角,乱的像锅粥。花费极大代价,三个支脉的弟子死了干净才抢出善薄和孽镜台,他能还回去吗? 想到这,我顿觉一个脑袋两个大。 时间可不等人,一旦阎罗真正苏醒,那几件东西自动返回,可就在无回天之力了。石爷爷在一旁提醒着。 小美女拽着天生的手,在旁边也跟着叫唤:快去快去,别等了。 我翻了个白眼,才从地府回来,让我喘口气能死啊! 好在我也知道时间是最重要的东西,没办法,歇会待道力恢复后,我又开启了门户,去找魏擎苍。 像这种把坐标定的极其精确,瞬间到达的本事,比老道的缩地法要牛太多了。只要道力足够,理论上来说,我能一步蹦火星上去。当然了,到那能不能活下来,是窒息而死,还是被火星人圈养起来可就说不定了。 想想自己被一群章鱼围着,还被迫和章鱼一起生了孩子,而且一堆小章鱼围着我叫粑粑……好可怕的感觉。 开启青色门户,从踏进到走出,只是短短一瞬间。 而这一瞬间,我的道力几乎全部消耗了。光门一消失,我就感觉像被人掐住脖子,连忙大口喘息起来。 一边喘息,我抬头环视四周。 这里是一片深山,树木繁多,枝叶茂盛。听不到鸟兽鸣叫,也看不到人影。 我不由大奇,明明是想着直接到魏擎苍旁边,怎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法术失灵了? 我站直了身子,在附近仔细查看一下,还真是怪了。 我可不信法术会失效,肯定这里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所以魏擎苍在我来之前离开了。 通冥玉佩被我掏出来贴在额头,视野全方位延伸,将天上地下看了个遍。不出乎所料,这里的确有古怪。 我拿下玉佩,往前走几步,用叫轻跺了几下。泥土非常结实,如果不是用通冥玉佩查看,鬼知道这下方竟然有一条暗道。 虽然猜测魏擎苍是从暗道离开,但我没敢立刻下去,而是等待道力恢复,才遁入虚无沉入地底。 暗道很高,两米多,也很敞,足够双人同行。 不过在虚无的空间里,能看到这里有淡淡的尸气,难怪附近没有野兽,敢情都被吓跑了。 我顺着暗道奔跑,很快就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天尸脉可能和老鼠耗子什么的是朋友,总喜欢把据点造在洞里。只是这一次他们更高明些,用不知名的方法,把泥土重新夯实,掩盖了自己的足迹。 这个空间很大,足有两百米平方,四周有几支火把照明,我看到魏擎苍与人站在一起,似在说什么。 纵然心里万分焦急,可你这是找人要东西来了,我踌躇半天,也没想出个好理由。 该怎么跟他说呢? 太直白了不好,太不直白也不好,万一磨磨蹭蹭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那黄花菜都长出豆芽来了。 最后,我一咬牙,一跺脚,直接在原地现出身形,张口就喊:魏…… 嘴里就蹦出一个字,立刻感觉口鼻处有粘稠腥臭的东西钻进来。各种反胃,恶心,头晕眼花的症状立刻就来了。 尸气……我怎么给忘了。 在心里狠狠给自己俩耳刮子,我连忙念咒驱除尸气,没等感觉好一点,身前就出现一个影子。抬头看,魏擎苍正一脸疑惑,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我呼出一口气,让那种恶心感尽快从体内消除,勉强冲他笑了一下,立刻又感觉牙都快臭掉了。 魏擎苍一手轻拍了下,将我身边的尸气赶走,问: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这是我第一次独自与天尸脉接触,心里多少有些忐忑,连忙回答:刚来…… 之前与魏擎苍交谈的那人走来,我看到他脸色不是很好看,心里就更慌了。魏擎苍看着我,问:高人没和你一起来? 没有……他……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实话:他死了。 死了?魏擎苍惊讶地低呼一声,问:怎么回事? 我看看与他并肩而立的人,问:这位是? 魏擎苍说:秘尸脉的马长老,没关系,有我在,什么都可以说。 这话一出,那位秘尸脉的长老脸立刻就跟马似的,拉的老长了…… 不过,魏擎苍的话也让我安心不少,我又呼出几口气,感觉好了不少后,才把昆仑的事情说了出来。 魏擎苍的脸,一直很平静,除了听到金翎尸杀死老道时眉头皱了下之外,并没有特别的表情。 不过,那位姓马的长老倒有些不忿,沉着脸对我说:你那位石爷爷倒是脾气很大,我天尸脉的支脉掌门人,说杀就杀,真是不…… 他该死。魏擎苍截下话来。 马长老微微一怔,脸色更难看了:魏家主,好歹宇文…… 如果不是高人,我弟弟早就死了。我能活,多亏高人那几年对他照顾有加。魏擎苍瞥了一眼马长老,说:宇文英擅自与外人勾结,不但辱我天尸脉之名,更浪费了世间最后一只金翎尸,你说他该不该死。 马长老脸色沉的要滴水,没说话,只耷拉着眼皮扫了我一眼。 这一眼,可把我扫的心惊肉跳。 秘尸脉的没几个好人,当初在南京他们就阻拦过魏擎苍,因为后者想帮我。而之前按照推测,宇文英可能早已和秘尸脉勾结,此刻他死在石爷爷手里,那身为秘尸脉的长老,眼前这位要是想把我宰了喂狗,绝对不奇怪。 我心里不安,正想着该怎么说下去,却冷不防被魏擎苍抓住胳膊。 呃?没等我问话,就听他说了个“走”字,紧接着,我感觉像在腾云驾雾,一抬头,竟然脑门直接冲泥层而去了。 西瓜你个番茄酱,我不是窦娥,你别…… 前方的泥土忽然散开,我们两个就像鱼入江河,没遇到任何阻碍,眨眼间就到了地面。不等我问话,魏擎苍就拉着我飞身而起。 四周的场景迅速后退,呼呼的大风刮的我脑袋都快贴后背上去了。 煎熬啊……这真是煎熬啊! 好在没过多久,魏擎苍的速度就慢下来,很快就落到地面。 我都被风吹迷糊了,脚虽然沾着地,可却不知道怎么走的。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咦,他怎么…… 有人问话,把我的魂儿唤了回来。我一看,前面站着的不是噶木又是谁。 一段时间不见,这老小子比以前瘦了,可仔细看的话,又觉得看不清他。好像他身边的东西都在颤抖,都在沸腾。 高人死了。魏擎苍说。 噶木之前还在惊讶我的到来,此刻脸上的表情一顿,紧接着彻底沉下来。 谁干的?他问。 宇文英。魏擎苍回答。 噶木脸色愈发难看,他站在那想了不到两秒,立刻抬腿迈步往外走。 宇文英已经死了。魏擎苍提醒说。 噶木的步子立刻停止,他没有太多惊讶,只是点点头,说:他该死。 没错,这件事虽然没传出去,但姓马的也知道了。魏擎苍说:你带人把行尸脉接下来,速度要快,秘尸脉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噶木点点头,他看着我,说:小哥节哀顺变,这件事……唉…… 噶木重重叹口气,没再说下去,摇着头离开了。而魏擎苍则拉着我在屋里坐下,并亲手给我倒了杯茶递过来,这才问:高人那边,我记得还有个小姑娘吧,她怎么样了? 她没事,虽然之前受了点伤,不过有木灵丹,现在已经活蹦乱跳了。我回答说。 魏擎苍点头,说:那就好。这件事是因我天尸脉而起,虽然宇文英死了,不过总要给你们一个交代。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和我提,必定满足。 我看着魏擎苍,这个肤色如金铜,身材高大的男人,此刻脸色肃穆,很认真地看着我。我知道,他说的出就能做的到。可我要的东西涉及到天尸脉的某项计划,他能答应吗?又有这份本事答应吗? 毕竟天尸脉除了他,还有秘尸脉。 天威 第二百七十一章 帝尸(2) 虽然事关老道的生死,但我还是不好意思立刻开口,这不显得我是找上门来拿便宜吗。 于是,我先岔开了个话题,问:你刚刚怎么拉我走那么急?我看那个姓马的长老,好像对我不是很…… 谁让宇文英死在你那位石爷爷手里呢?不过,我一直没想到姓廖的隐藏那么深,那个小姑娘原来如此强大,来历那么的古老。魏擎苍有些感慨地说:果然是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 我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好在魏擎苍为人豪爽,有他在,完全不用担心冷场。 其实宇文英早与秘尸脉有所勾结,只是被我强行压着。魏擎苍叹口气,说:秘尸脉隐忍数百年,野心加上实力,一旦膨胀,很难控制。如果不是怕他们找理由起内讧,我早就把宇文英……让他死的太便宜了! 魏擎苍狠狠握了下拳头,指间发出嘎巴的脆响。 死了就死了,也算是一命偿一命。我说。 魏擎苍微微摇头,说:知道刚才为什么急着带你来吗? 不知……呃,是为了通知噶……通知他这消息,好提前去接收行尸脉? 没错。魏擎苍点头,说:秘尸脉的确很强大,哪怕我把紫符天尸带到魏家,也很难与他们抗衡。他们数百年的实力堆积,超出所有人想象。 那你们还怎么…… 尸体不怕死,但人怕。魏擎苍用手指了指自己,很自信地说:他们中,没有人能抵得住我。我想杀谁,谁绝对活不到第二天。 那你还不…… 一个个杀光他们?魏擎苍摇摇头,说:他们又不傻,一旦有人死了,我们立刻就会被秘尸脉围攻。所以,相互之间有忌惮,谁都不想轻易动手。可是如果行尸脉被他们接收,那我们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 这些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我实在没多少兴趣了解。想了想,我还是决定不再拖延下去,不然一旦秘尸脉和魏擎苍争夺行尸脉,到时候他忙起来,哪还有空听我说话。 其实我这次来,是想找你要两样东西。我说。 哦?魏擎苍点头,说:你尽管提,我没有二话。 善薄。我直接开口,说来也奇怪,这俩字一出来,我顿觉轻松不少,连其它的话也说的顺畅了:还有孽镜台。 魏擎苍微微一怔,他的反应有些出乎我意料。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问:能告诉我用来做什么吗? 让老道复生。我回答说。 魏擎苍脸上的表情很是诧异,问:有这两样东西,就能把人复活? 不是……我摇头,然后把进入地府的事也讲了出来。 听到有人给我传话,魏擎苍眉头皱起。他在听我说完后,沉思了一会,然后才又抬头看我,说:这两样东西不在我手里。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来之前,我就猜测会得到这种答案。只是听魏擎苍亲口说,不免觉得失望。 虽然东西是我从地府带出来的,但却是整个天尸脉都在用。魏擎苍说。 虽然心里失望,但听到这话,我还是好奇地问了句:整个天尸脉都在用?你们用这个做什么?地府的东西,对活人也有用吗? 对活人当然没用。魏擎苍回答。 我呃了一声,却听他继续说:但对死人很有用。 你知道善薄和孽镜台是用来做什么的吗?魏擎苍忽然问。 我想了一下,然后说:善薄是记录人生前的善事,孽镜台可以照出人的罪恶,所以是用来辨别魂魄善恶的。可是,这东西和你们天尸脉没关联啊。你们炼的是尸,怎么又和魂魄扯一起去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没关联的,只是有一些不被常人所了解。魏擎苍说:其实,这两样东西,是整个天尸脉都在谋划,而且谋划很久的重要关键。我们一直相信,只要有它们,天尸脉在世间崛起的日子,很快就可以到来。 哦?我有些吃惊了。 你知道什么叫帝尸吗?魏擎苍又问。 这个问题就有点为难我了,虽然记得老道以前似乎讲过,可我实在记不清讲的是什么。只知道,帝尸与皇陵有关。 帝尸,是要以皇陵龙气滋养才能成形。而尸,生前又要有龙像,即便不为帝王,起码也要是皇亲才行。不过大部分帝王与皇亲入殓的地方,都被风水师锁住,很难成尸。古往今来,帝尸并不多见。 这和你之前说的,有什么关联吗?我问。 当然有。魏擎苍接着说:善薄和孽镜台,可看人生前善恶。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两样东西中,还蕴藏着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我好奇地问。 魏擎苍看着我大约两秒,然后低声说:这两样东西上,实际上还有人于世间的一切活动记录。所谓辨别善恶,实际上就是用我们不了解的手段,从这些记录中,提取某一个片段然后统合起来。 魏擎苍的话,让我越听越迷糊。 你的意思是,通过这两样东西,你们可以看出魂魄生前的一切?可是,这与帝尸又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筹划那么久,却一直无人阻挠的原因了。魏擎苍微微有些自得,说:这虽然是天尸脉的大秘密,但你身为八索传人,又是我魏擎苍的朋友,说给你听倒也没什么。只是,切记不能外传。 我嗯了一声,听魏擎苍压低了嗓子,说:善薄和孽镜台,是可以被更改的。 啊?我大吃一惊,甚至惊呼出了声。 魏擎苍的声音更低了,说:我们有特殊的方法,可以将上面的记录改掉。 虽然不知道这种特殊方法是什么,但是能改掉善薄和孽镜台,天尸脉真是逆天了……要知道,这两样东西可是地府的神物啊。这和一个小黑客潜入五角大楼的系统,把所有密码数据全都改一遍差不多的意思。 太惊人了,不过,更惊人的在后面。 魏擎苍又说:虽然天尸脉不以魂魄为主要手段,可炼尸的,又有几个对这些不了解呢。所以我们留下了很多魂魄,并在善薄和孽镜台中找到他们的记录,把这一切更改。也许这些魂魄生前是小贩,是舞者,是戏子,但经过我们的改正后…… 我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明白魏擎苍之前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你们把这些魂魄生前的记录,全部改成了帝王与皇亲……我下意识地把声音压到最低,因为这实在太惊人了,让我连话都不敢说了。 没错。魏擎苍点点头。 所有的? 所有的! 这难道不会引起天纲…… 也许会,也许不会。魏擎苍摇头,说:但存在即是合理,这句话,我记得世俗中有许多人说。既然善薄和孽镜台能被更改,那我们做出了改正,也就是合理的。鱼儿能被吃,我们就可以吃,树木能被伐,我们就可以把它砍掉。 但鱼刺会卡到你喉咙,树上可能掉下来毒蛇…… 那我就把鱼刺化掉,把毒蛇吃掉!魏擎苍如此回答。 你们疯了……竟然要造出大批的帝尸。 不。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造出大批帝尸。帝尸虽然厉害,但我魏家铜甲尸也不比它差。魏擎苍摇着头,然后用一种很诡异的语气,似乎是带着一点憧憬,带着一点狂热:我们要造出帝皇尸。七七四十九只帝皇尸! 帝皇尸……我呆愣地看着他,脑子里忽然涌现一片回忆。 当初三脉被人围攻时,行尸脉曾以所有的行尸,包括金翎尸,白翎尸,起了一座通天尸阵。这一座尸阵,把包括魔禅脉,凌家,星罗棋等势力打的屁滚尿流。星罗棋在那一战中,被歼灭大半。而通天尸阵所发挥的威力,受限于起阵的行尸级别,所以只用了一种天罚之箭。即便如此,数百个敌人,无人可阻挡。 而当时宇文英曾说:若以四十九位帝皇尸起阵,可破天地一切屏障,打开登天梯。 古有天梯,直达天庭。仙畏,断天路。天尸脉最古老的记载中曾提到,若真能聚齐四十九具帝皇金翎尸,便可通天,重启登天路! 如今,帝皇尸三个字,又在魏擎苍口中提起。 我不禁恍然,眼前仿佛又出现那巨大无比,如神话传说中的通天之柱。 魏擎苍,不,应该说天尸脉的想法,实在太疯狂了。他们的脑子,似乎完全烧焦了,竟然想出这种办法,以另类的手段,来完成天尸脉数千年都未能完成的盛举。 四十九只帝皇尸,就是四十九只金翎尸。 一只金翎尸,就能杀掉老道。 而金翎尸的威力,是以数量来提升的。越多,能组成的尸阵就越强大。 四十九只金翎尸,绝对可以轻易灭杀四十九只顶级铜甲尸。 这是一股全天下都无法阻挡的力量,我不能,老道不能,我母亲也不能。就连石爷爷,恐怕也不能。 能够打开登天之路的尸阵,已经超出世人的想象。这样的力量,恐怕比仙还要强大的多。 看着魏擎苍,我的心越来越沉。 想拿走善薄和孽镜台,看来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天威 第二百七十二章 帝尸(3) 你们……能成功吗?我迟疑着问,因为我心里最希望得到的答案是:不能! 不知道。魏擎苍回答。 不知道?我有些诧异。 从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但实际操作上,会遇到许多问题。魏擎苍说:虽然我们可以解决尸的前世,但这一世,它就是尸。既然是尸,就需要养。帝尸的成型条件,还需要阴冥龙气。如今这个社会,还上哪去找皇陵呢?古时所有的,基本都被挖光了。 那你们…… 这个问题,还是秘尸脉解决的。魏擎苍说:他们不知道从哪得来了法子,用很奇怪的东西,把灵气,阴气等各种天地精华,转变成了与阴冥龙气差不多的东西。以这种方法,我们的帝尸才逐渐成形。 我更加愕然,秘尸脉还有这么高超的技巧?看来,这一脉除了自身实力强大外,在技巧上的创造力,也不容小觑。 不过就算帝尸能成形,想转化成金翎尸,也很困难。魏擎苍说:金翎尸的炼制方法,我们两家手上都有。可是其中所需要的条件太多,想成为尸中帝皇,统领群尸成阵,不光要靠帝尸,还需要帝王之气。 帝王之气?那是什么东西,我从没听人提起过。 这个要怎么和你说呢。魏擎苍想了想,说:就是类似杀气一类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确实有存在。只是这种东西,并不能人为制造,而要自然产生。 那你们还怎么成功……我心里迅速燃起了希望。如果天尸脉没希望成功,说不定善薄和孽镜台就能拿走了。 有一种方法或许可行,那就是让尸恢复神智。魏擎苍说。 恢复神智?想想一只金翎尸拥有自己的神智,可以如活人一般思考,这也太可怕了吧。 这也是秘尸脉想出来的法子,为了考证这个方法能不能成功,他们曾付出巨大的代价。也正因为如此,才在几百年前隐退。魏擎苍说。 巨大的代价?难道是……那只人魂尸? 是的。魏擎苍点头,肯定了我的猜测:那只人魂尸,就是实验的结果。为此,秘尸脉当时的几大长老都死了个干净。一只人魂尸,几乎搞垮了整个秘尸脉。如果不是后来被人发现不对,恐怕…… 魏擎苍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我却听的不寒而栗,原来几百年前秘尸脉的大祸,是由此而起。 果然每一个势力,都有不为人知的秘辛。我当初还以为,那只人魂尸是自然产生的,没想到是秘尸脉自己造出来的。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幸好当时天尸脉还很兴盛,花费巨大代价,请来天机大师,以性命找出人魂尸的所在,最后才将它击杀。而天尸脉也因此,实力一落千丈。后来为了防止再次发生这种事,天尸脉彻底的分成了四脉,各自发展,以求在合适的时机,东山再起。魏擎苍说的唏嘘不已。 那你们现在就不怕再出现一只人魂尸了?我问。 怕。但秘尸脉说,他们已经找到了平衡点,基本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魏擎苍说。 我很明白,想拿回善薄和孽镜台,唯一的机会,就是打破天尸脉的希望。只要他们明白前面是思路,那两样神物就毫无作用了。 因此,我又说:可凡事都有万一。以你们现在的力量,四十九只帝皇尸,很难炼成吧。而且每一只都有可能变成人魂尸,万一失控,可不像几百年前那样能控制了。 富贵险中求,没有风险的事情,就没有利益。魏擎苍说:想让天尸脉崛起,这个险,一定要冒。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再无可说的词儿了。我摸摸鼻子,只能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那你的意思是,善薄和孽镜台,不可能还……呃,不可能拿走了? 那两样东西,并不在我手里。帝皇尸的计划涉及整个天尸脉,而能够大规模造出帝尸,善薄和孽镜台被放在很关键的位置。没有任何人,有权力把它们取走。如果有人敢这样做,就会遭到整个天尸脉的围攻。魏擎苍很认真的对我说了这番话,很显然,这是在警告我。 我叹口气,把头低下去。虽然觉得有些不忿,但这种情绪是毫无意义,也没有任何立场的。 人家三个支脉的弟子死的一干二净才抢出神物,而且又涉及到那么疯狂的计划,我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理由让人家放弃呢? 这时,魏擎苍又开了口,他说:除非,你让整个天尸脉都答应把那两样东西拿出来,我一个人同意,是没用的。 这句话,瞬时让我起了希望。我唰的抬起头看他,魏擎苍脸上有些无奈,说:别看我,我没有这个本事。 要怎么做?我看着他:用什么可以代替? 这个计划的关键,是帝尸。但四十九只帝尸,不一定就能成为四十九只帝皇尸,其中还有一定失败的几率。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帝尸,这样其他人才不会想着继续拥有善薄和孽镜台。魏擎苍提点说。 我了然地点头,可随后更头疼了。 四十九只帝尸还不够?那要我怎么办?我去那给他们找来更多的帝尸去。 你们现在有多少只?我问。 意外找到加上已炼成的,有十七只。还在养尸地孕育的,有十八只。魏擎苍回答。 这么多……我惊了一下。 并不算多。魏擎苍摇头说:不光是你知道两样神物会自动返回地府,我们也知道。所以为了争取时间,我们对养尸地进行一定程度的改造,使得天地精华可以用最短的时间将帝尸催熟。但那之后,灵地就不复存在了。 你们这是杀鸡取卵,不…… 为了宗脉强盛,我们别无选择。魏擎苍说:当初帝脉为了进地府,不惜引动秦岭大龙飞腾。虽然风水堪舆四大家联手将大龙封住,但是对整个华夏大地的影响和破坏,依然难以估量。主龙脉的轻微移动,就像这样…… “啪!” 魏擎苍轻拍了一下巴掌,在我疑惑的注视中,他打开手掌,里面空空如也。 你什么也看不到,但并不代表这里什么都不存在。魏擎苍看着手掌,说:或许我这一掌,就拍死无数看不见的东西。你之所以认为没什么,那是因为它们太过渺小。而我们相对于秦岭龙脉,也是如此。 我恍然,难怪上次回城市,看到新闻说最近灾难频发,什么地震,天坑一类的数不胜数。 这是我们的生存法则,不遵守,只有慢慢平淡,最后彻底消失。魏擎苍最后说。 我黯然的低下头,觉得已经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话说到这,再多说也是废话。 秘尸脉占据了很多地方用来养尸,为了保持他们自身的强大,许多地方都只有未成型的活尸。能用来孕育帝尸的,只有五个地方。这些地方,大多有世俗人聚集。在那里养尸,风险很大。所以这些帝尸的数量,相对于我们付出的代价来说,并不多。 十七加十八,这才三十五只。就算那十八只帝尸最终都能成型,也还需要十四只帝尸才能凑够四十九。而且按照魏擎苍的意思,帝尸的后备数量越多越好。这样算,我顿时感觉前路一片乌黑…… 如果让秘尸脉把养尸地让出来…… 我们需要时间。帝尸的成形,需要很多时间,最少也要在六个月以上。魏擎苍说。 六个月……孩子都快生了。我撇撇嘴,不吭声了。 也许魏擎苍觉得不太好意思,便说:虽然我不能做主立刻把那两样东西给你。但我可以保证,只要你能拿出相对于的方法或者代价,善薄和孽镜台,哪怕是抢,我也会交到你手中。 我没有办法……我颓然的低头,说出了这句丧气话。 也许可以找你母亲问问。她神通广大,见多识广,也许有法子。魏擎苍建议说。 母亲?我抬起头,对,还可以找她。 虽然她对我不是很热切,可毕竟一身本事和见识放在那。更何况,生死簿还在她手中。魏擎苍这里暂时找不到突破口,倒不如先从她那试试。也许…… 我的心思热络起来,说不定运气好,能把所有的麻烦都解决呢。 正想着,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年轻人。他是大呼大叫的进来,可一见到我,立刻不吭声了。 魏擎苍手一挥:有话就说。 是……那个年轻人先是好奇地看我一眼,然后才说:秘尸脉带人来了,和我们对峙,发生了一点冲突。 冲突? 年轻人有些尴尬地说:魏先生今天不知怎么的,秘尸脉人刚到,就喊了一句话,他就杀去把人给杀了。现在情况有点……还请家主快去。 魏先生?听到这名字,我愣了一下,转头看到魏擎苍微微皱起的眉头时才反应过来。魏先生,指的应该是噶木吧。 那老小子,一直都不愿再用魏家姓,我喊惯了噶木,一时竟没能想起来。此刻明白了,再一想年轻人之前的话,心里不禁觉得一暖。 噶木和老道虽然曾为敌人,但这俩人的关系,看来要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天威 第二百七十三章 帝尸(4) 古有英雄冲冠一怒为红颜,老道当然不是红颜,可噶木因为他的死,对秘尸脉痛下狠手,也称得上冲冠一怒了。 这个消息没有引来魏擎苍的惊讶或者焦急,他只嗯了一声,摆摆手,让那个年轻人离开了。 看着年轻人有些疑惑,有些失望地走出门,再看魏擎苍依然老神自在地坐在椅子上不动弹,我不禁好奇地问:你不去看看吗?秘尸脉那么厉害,万一…… 没事。如果他们敢动手,反倒给我一个杀人的理由,等下去。魏擎苍说。 要是他们硬冲上来把行尸脉…… 行尸脉最重要的是尸阵,只要拿走与尸阵有关的东西,行尸脉就是个空架子,他们已经没几个弟子了。魏擎苍说:虽然我不在,但以紫符天尸和青符天尸的威力,想把那些东西转移走,并不是难事。只是,可惜了那只金翎尸…… 魏擎苍轻叹一口气,摇摇头不说话了。 那,需要我帮什么忙吗?我问,只是这句话问出来就感觉脸上发烧,如果连魏擎苍都搞不定,我又能帮上什么。 不过,魏擎苍并没有轻视我,而是摇头说:还是快去找你母亲吧,这里的浑水和你无关,没必要把自己卷进来。高人那边……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可以直接来找我。 我嗯了一声,冲他拱拱手: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了,估计回头你要忙的厉害。 没什么。魏擎苍冲我回了礼。 看着他,我嘴皮子抖了抖,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手指在虚空轻点,开启了回去的青色门户。魏擎苍在一旁赞许地点头:八索一脉的道法,果然深不可测,难以揣摩。 我冲他尴尬一笑,然后挥挥手,走进了门户中。 一步踏出,已经回到五行道观前。 这一来一回,其实并没用太多时间。我站稳步子的时候,正见小美女带着天生在道观门口坐着。天生手里端着一碗饭,狼吞虎咽着,只是一边吃,他还一边往蛟爷身上瞅。 从昆仑回来已经好长时间,蛟爷仍然没什么动静,好像休眠了一样。好在石爷爷说它不会有事,我虽然担心,却也不是那么着急。 万幸道观是建在无人问津的山上,而且也没什么探险的人来往,否则这么大的躯体摆在外面,估计早就引来无数人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样了?小美女一见到我,立刻站起来问。 我摇摇头,她脸上立刻露出失望的神色。 石爷爷呢?我问。 在厨房吃饭吧。小美女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然后又坐回地上。 看她这幅模样,我心情更差了。往厨房走几步,正巧石爷爷从里面出来。见到我,他眼睛往我手里瞥了下,并没有问结果,而是说:饿了吧,先吃饭,锅里给你留了饭菜,自己去端。 知道石爷爷这是关心我,不想给我太多厉害。可这种时候,我又哪来的心情吃饭呢。 天尸脉用善薄和孽镜台造帝尸,打算造出四十九只帝皇尸,组成真正的通天尸阵,打开登天路。 哦?石爷爷微微惊讶,说:那群人,胆子倒够大,想法也够大胆。 虽然东西没能拿回来,不过他们说,要是能弄出更多的帝尸,或者付出什么代价,或许可以…… 帝尸不是尸体,你有什么东西能代替它们?石爷爷问。 没有。我垂头丧气地说:所以才想来问问您,爷爷是不是留下什么东西,或者什么方法能…… 没有。石爷爷直接了断地说:八索道法,浑然天成。你们这一脉最重要也最珍贵的,就是血脉。对其它宗脉来说,记载古法的书籍,拥有神效的丹药,这些都很重要。可对你们来说,拥有八索血脉就足够了。所以,你爷爷并没有留下能与那些帝尸相对等的宝贝。 唉……我叹口气,说:就算八索再厉害又怎么样,拿不出东西,怎么跟人家换。 这个只能你来想办法了。石爷爷回答。 我想找母亲问问,您觉得可行吗? 路是不是能走通,在你不能看穿未来的时候,只有走一趟才知道。石爷爷说着,指了指厨房:不过在此之前,先填饱你的肚子。记住,活着的人,要比死去的更重要。 我又叹口气,却被石爷爷在肚子上轻拍了一下:别叹气了,先去吃饭了,吃完了去找你妈问问看。 我嗯了一声,又忍不住叹口气,再被石爷爷拍了下之后,才进了厨房。只是,进入厨房愣愣地看着还冒热气的大锅,这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老道还在那边躺着,魂魄还在地府逗留,我怎么吃得下去饭? 而且,被三生石旁那女子一刀削成透明人,失去的东西怎么找回来?这些都是麻烦。 我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把事情细细想了一遍,梳理一下之前的东西。既然去找母亲,一定要把东西想透彻,免得有什么忘记问。 前前后后想了个清楚后,我把通冥玉佩掏出来,深吸一口气才贴在额头上。 视野快速延伸出去,江川河流,花草树木,一片一片的向后飞掠。很快,我就找到了母亲。 碧落黄泉,她依然在那。 我看到她静静地站立,望着深潭不语。也许是错觉,我在她身旁好像看到了一根发丝状的东西。这丝状物太细,可是却给人无比的沉重感。好像你看到的不是一根细丝,而是通天的巨柱。 你怎么来了?她依然望着清潭,却伸手在了左侧。 我感觉像被人从漩涡中拉住,整个视野都晃了一晃。听到她问,我犹豫了下,然后说:老道死了。 死了?她的语气中,微有惊讶,还忍不住向我这边看来。 见她有反应,我心中大喜,连忙说:不过还能复活,只是需要善薄,孽镜台,还有……生死薄。 你想把他的魂魄从地府中带出来?她问。 我嗯了一声,说:之前就试过一次,不过没成功,被阎罗和判官阻挡了。 母亲微微摇头,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做是违背天纲,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后果?我愕然,说:不知道。再说如果天纲真有用,那老道不是说他几年后才死吗。 母亲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了一句:你手里有仙丹一类的东西吧。 有,从秦岭帝脉拿出来的仙丹,还剩一半。我回答。 母亲嗯了声,说:有仙丹,有你,所以他才能拥有复生希望。生死簿是天纲的一部分,不会记错。所以他在阳寿耗尽之前,必定能重活一次,就算你不救,也不会有所影响。 哦?那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等…… 也许他会在阳寿耗尽的前一秒才因为某个意外复生,接着立刻死去。 这……我不禁无语,那也太坑人了。 他的生死,有天纲掌管。但你的做法,的确会违背天意。有些事情你不清楚,无法理解,但是的确存在。母亲说着。 这句话,我感觉很熟悉,与魏擎苍之前说的很像。可是,我就无法理解,老道既然在天纲中可以复活,我救活他为什么就算违背天意呢!这也太不讲理了!还有王法吗! 从地府中带走魂魄,需要很大的代价,除非你身为天纲的一部分,否则就无法被豁免。母亲说。 需要什么代价?我问。 假如他在天纲的计划中,要一年后才复活,那你提前让他复生,就需要消耗自己的阳寿来弥补。而两者的比例,很大,或许是一比十,或许一比二十。为了让他提前复生,这不值得。 我有些震惊,原来从地府带走魂魄还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如果让老道立刻活过来,我就可能减寿十年甚至二十年…… 可是,我能够因为这种代价而放弃吗? 不能! 因为老道救过我! 因为他是老道! 要怎么做,才能救活他?我问。 母亲有些讶然地看向我,在她脸上,能看到不解和疑惑:他和你无亲无故,为什么要这样帮他?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说:因为我觉得,应该救。如果不救,可能一辈子都觉得欠他。 母亲看着我没有立刻说话,过了一会,她才把头转回去,继续望着眼前清潭,然后问:魏擎苍怎么说? 天尸脉想造就四十九只帝皇尸,打开通天路。魏擎苍说,只要能付出同等代价,他可能帮我拿回善薄和孽镜台。 四十九只帝皇尸?母亲微微摇头:不自量力。 虽然她对天尸脉的计划表示明显不屑,可这些我并不在乎,只问: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满足他的要求? 你真这么想救他?哪怕减寿二十年都不在意?只为了让他多活一段时间?母亲连问三句。 我不再思考,很坚定地点头,毫不犹豫地说:没有错,无论多大的代价,哪怕减寿一半,我也愿意! 听我这样说,母亲陷入了沉默,她望着清潭,仿似出了神。过了很久,她才轻叹一声:天帝…… 啊?什么? 只有秦岭天帝能帮你了。她说。 天威 第二百七十四章 方法(1) 秦岭天帝?听到这个名字,我忍不住有些失神。 那个曾于两千年前立于人世间最巅峰,意图伐仙而成道的男人。 那个在地府中没有生气,却高达千米,让人只能仰视的男人。 他之所以参与封地未能成道得道,根据八索密文所言,是被我那位两千年前的老祖宗逼迫。而如今,想救活老道,却要靠他的帮助? 他怎么能帮我? 天帝虽死,但其身上却仍有无量龙气。你不是第一次入地府,应当见过曾于他身边环绕的龙形。母亲说:那东西虽是龙气化出,但实际上却是帝王之气的实质体现。天帝过于威猛,过了两千年,帝气仍未消散分毫,令人称奇。 你的意思是,把龙形物取来交给天尸脉? 没错。母亲回答。 我想了想,问:以我的力量,能做到吗? 不能。 这个答案,让我忍不住上火。不能你还告诉我这个方法! 假如石伯愿意帮你,应该可以。母亲说。 其实在母亲说不能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个。但石爷爷早就明确的说,这一次不会出手。 我叹口气,说:石爷爷不愿意帮我,想找他帮忙,比我自己去做还难。 我也不会出手,只有你来做。母亲说。 这话让我更加沮丧,我还没说要找你帮忙呢,可倒好,直接把路堵死了。 如果是涉及到秦岭天帝,石伯不一定会拒绝。母亲忽然说。 哦?为什么?我好奇地问。 不知什么原因,石伯对天帝似乎很好奇,你可以回去试试看。你若能成功,我便把生死薄给你。母亲说。 不能现在就…… 不能。母亲的语气坚定如铁,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看着她静立清潭旁的冷艳模样,我这心里实在不知什么滋味。 在那里想了很久,我又问:取那东西,有什么危险吗?或者会造成什么后果?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对八索道法的了解越来越多,我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情可能看起来没什么,但在天纲的干预下,很容易就产生连锁反应。这就是石爷爷当初为什么用茶杯的例子来告诉我答案。 有危险。母亲回答:帝王是巅峰的体现,不容冒犯。龙形作为帝王之气的实质,更犹如天子之刃。稍不注意,就可能命丧刀下。怎么取,不要问我,因为如果是我,只会用道力困住龙形,强行掠夺。 母亲的手段,自然非我可比。她能用这种暴力手段,可我却不行。想困住那条龙形物,估计我起码得再练个六七八九年才行。 至于后果……母亲很罕见的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没有龙形的护持,天帝之躯就只是空壳,再难以承受封地之锁的压迫。 所以他会死?我愕然。 死?倒可以这么说。母亲点头:龙形相当于他全部精气神,一旦失去,立刻就要灰飞烟灭。 这……我大吃一惊,原来那东西对天帝这么重要。不过,我立刻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天帝之所以在地府,是因为封地之锁。一旦他消失,那封地之锁呢?会产生什么变化? 封地之锁的缺口会因此大开。母亲再次给出了答案:天地的复苏会加快,相对的,让天纲彻底运转的时间也会减少。所以,当你拿到那东西的时候,时间就不多了。要在轮回完全开启之前,把他从地府带走。否则的话…… 没有人的力量可以对抗天纲! 这句话,是母亲最后的总结,也算是一种警告。 与她的谈话,让我在收回视野后,仍觉得有些恍惚。如果不是小美女忍不住拍我肩膀问,我可能还要愣神半天。 怎么样了?小美女问:有没有办法? 有。我回答。 小美女眼睛一亮,立刻追问:什么方法?容易吗? 不太容易。我说完就忍不住撇嘴,何止不太容易,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就个人感觉,从认识老道一直到现在,我所经历的事情,都可以把《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部电影续拍七八部了! 这也太坑人了! 不太容易是什么意思?是行还是不行啊?小美女继续追问着。 我心里有些烦躁,没好气的回答:不知道!问什么问,哪来这么多问题! 她愣了下,我顿时觉得自己有点过,便尴尬的往道观里走,嘴里喊着:石爷爷!石爷爷,出来一下! 石爷爷应声从道观里走出来,我看到,他手里提着一把蒜头。边走,还一边拨开蒜皮扔进嘴里。 怎么了?石爷爷把嘴里的蒜头嚼了嚼,咽下去后问。 您还喜欢吃这个? 老了,嘴里总觉得没什么味。石爷爷说着,又丢了一瓣进去。 我摸摸鼻子,然后说:我妈说了,这事想成,就得去地府把天帝身边的龙形物取走。她说这东西是帝王之气的实质性体现,用来造帝皇尸很合适。 天帝?秦岭天帝?石爷爷手里的动作停顿,皱起眉头问。 嗯,就是他。 龙形物……石爷爷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看着我,问:你妈还说什么了? 她说……我顿了一下,然后说:我妈想让你出手帮我。 这句话当然是谎话,可我觉得,这个时候不说谎,恐怕以后想说谎都没机会了。 哦?石爷爷有些惊讶地看我,问:真是你妈说的? 当然了,我还能骗您吗? 说这话的时候,我感觉心脏都快停顿了。石爷爷的眼神很平和,可是却像能看透人心。只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而是问起了另一件事:你妈有什么说,取走那东西会对天帝产生什么影响? 呃……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天帝会灰飞烟灭,不复存在。封地之锁也会开启更大的口子,让整个天地复苏的速度加快。 石爷爷的眉头皱起来,问:你妈只说了这一种方法? 我嗯了一声,有心问石爷爷愿不愿意帮我,可始终没那个胆子。 这丫头,真是……石爷爷摇头,这让我一头雾水,不明白他的意思。 可能我的疑惑神情太过明显,石爷爷随后问我:你知道如果这样做,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呃?对我?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地说。 封地之锁的出现,是你那位老祖宗,依循天意而行。只不过,你妈一直认为祖宗会错了天意。谁对谁错我不知道,可你要明白,假如你那位祖宗是正确的,那打开了封地之锁,作为这件事最直接的经手人,你要承受的,将是天谴。 石爷爷的话,让我吓了一跳,而更令人惊惧的话还在后面。 他说:八索一脉的天谴,并不一定是人死道消,还有可能让你生不如死。例如你身边的人,总会因为各种意外和灾祸死去。你要做的事,事事不成。你会孤苦伶仃,你会悔恨,你会经受命运的折磨,直到老死离世。 没那么可怕吧……我忍不住质疑。 你的一切,都是天赋予的。所以它要拿走什么,你根本无法反抗。这就是天纲,无法琢磨,无法揣测。八索一脉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了解部分天意。而八索一脉之所以几千年来始终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对天意的违抗,也是因为他们不完全了解天意。 古人云,伴君如伴虎,就是因为君的意不容易看透。你以为你看透了,可他随时可以变。这是天纲的霸道之处,无理之处,可是没有人能改变它,因为它是天。 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妈这次,做的有些过了。看来,我有必要找她谈一谈。石爷爷说话时脸色不是很好看,似乎有些气愤。 我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可我却知道,母亲让我拿走天帝身边的龙形物,肯定另有用意。而且,这件事似乎对我是不利的。 这也太奇怪了,她会故意让我遭受天谴吗?如果是的话,又为什么呢? 虎毒不食子,我无法想象,身为一个母亲会那样做。 石爷爷,您的意思是不是,我母亲想害我?我问。 这个问题问出后,石爷爷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我一直注视他,连眼睛也不肯眨,过了很久,他在叹口气之后,终于开了口:算是吧,这是在利用你,以此试探她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 哦……我点点头,示意明白了。 石爷爷看着我,脸上有些无奈,也有些悲伤:她这样做,是有原因的,你……算了,随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怪你的。 石爷爷的话,越来越奇怪。我已经明白,在我与母亲之前,必定隐藏着什么秘密。可无论我怎么想,都想不出能让她如此对我的原因。 石爷爷,您还是不要找她谈了。 嗯?石爷爷不解地看着我。 如果不按她说的做,您还有其它方法解决问题吗?我问。 我可以把天尸脉…… 但是我不想。我打断他的话:就算您本事通天,可以反手覆灭整个天尸脉,可我不想,老道也不想。最起码,天尸脉里有魏擎苍和噶木,他们俩都是我和老道的朋友。所以,这件事只能做下去,按她说的做,哪怕最后…… 天谴真的应在我身上! 天威 第二百七十五章 方法(2) 这话让石爷爷无言以对,并不是他没话可说,而是不想再继续说。 因为我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决心,就算这件事母亲真有什么异常打算,我也要做下去。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逆反心理。 你不是要害我吗?好,我就让你害。 因为你是我妈! 你能狠下心对我,我就能狠下心对自己。 这就是我当时的真实感想,很没有理由的一个感想。 既然你已经做好了打算,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石爷爷有些唏嘘的叹口气,然后说:不过想完成这件事,还得靠你自己。这样的话,你还想继续吗? 我想了想,回答说:嗯,我还是想继续做完。不管成不成,起码我做了。 你可能会死的。石爷爷提醒说。 无所谓啊……我摇着头,说:反正该死活不长,有什么好怕的。 这种话,当然只能说说。实际上在石爷爷提醒我会死的时候,我这心就颤了几颤。谁不怕死?连老道那样硬气的人都怕死,更何况我。 可话到这份上,肯定要说话算话。 在道观里休息一段时间后,通往地府的门户再次被打开。我很明白,这个时候一旦犹豫,可能那一步就踏不出去了。所以在门户打开的瞬间,我什么也没想,直接走了进去。 昏暗的天空,让人心情压抑。 我遁入虚无世界,眼看刚才现身已经引来许多鬼差的注意,心里顿时有些不安。这次进入地府,我直接选择最接近天帝的地方,而因此耗费的道力,比上次进来要多将近一倍。 脑门一阵冒汗,我看看四周游荡的鬼差,定了定心神,又往前赶去。 地府一战中,天帝之躯是被母亲牵引上来的,目的是为了打开封地之锁的缺口。我显然是没这种伟力,可换句话说,我也不是为了打开缺口,只是想取走龙形物而已。 相对来说,这要比母亲所做的事情简单。 所谓简单,指的是所涉及到的东西。但实际上,这比打开封地之锁容易不了多少。 很快,我就来到上次天帝出现的位置。 脚下是褐色的泥土,像被烧红的铁块,我很怀疑如果赤脚踩上去,会不会立刻就熟透了。 封地之锁的缺口被打开后,天帝再次沉入地底深处。这里的土地也不知是构造,那么大一个躯体上来下去的,从表面看却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与修行或者神话有关的东西,都难以用现代科学来理解,我只是惊奇一下,也不多深究。 通冥玉佩被我从衣服里掏出来,看着这块一半红一半绿的传家宝,再想想这几个月所经历了,一直到现在独自做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心里忍不住感慨了下。好在我知道自己道力所剩不多,要做什么都只有两个字,速度。 我一手握住通冥玉佩,同时用意志来牵引那神秘的龙形物。 八索的道法实在很难讲清楚,因为意志这东西,并不是实物。只有实物,才能用具体的文字来描绘。 在我开始之后没多久,便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与我连接在一起。这东西给我一种沉重感,就像身上被绑了数百斤的铁块,忍不住向下坠。 虽然看不到那是什么,但我知道,被通冥玉佩拉住的,肯定就是我要的! 道力不断的输出,我两腿撑地,咬着牙,意图把那东西拽上来。 这里很少有鬼差游荡,离最近的也在几百米以外。没有鬼差分散心神,虽然道力输出的越来越多,可我这心多少还能定下来。 那东西实在太重了,无论我输出多少道力,似乎都填不满那无底洞。而且随着时间流逝,我甚至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在意志的感触中,那东西像开始挣扎了一般。 鱼温顺的被你用鱼竿拉过来,和它拼命游动逃遁,然后被你用鱼竿拉过来,这完全是两码事。 前面一种自然要简单的多,而后面一种,却要花费更多的力气,有时还会因为鱼线绷断无功而返。 而且和捕鱼不同的是,鱼的逃遁是反方向的,而那东西给我的感觉,却像有攻击的倾向。 一开始它似乎离我很远,可渐渐的,它与我之间的距离,竟然越来越近。 之所以认为它有攻击倾向而不是被意志困住掳过来,是因为距离虽然短了,可那种压迫力却越来越大。而且在我脑海里,莫名其妙感觉到了危险,心也迅速慌乱起来。 这是不好的兆头,我以前就说过,如果做某件事的时候觉得心慌,那结果肯定是坏的。 但这种时候让我撤退,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 人就是这样,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 道力的输出,逐渐增大,而这时,地面忽然剧烈抖动起来。我的身子一个不稳,立刻跌倒在地,差点连通冥玉佩都甩出去。 一道道黑灰色的光从地下直向天空射去,整个地面,都在光的穿透下变得透明。我两手撑地趴在那,竟看到地底深处,一个巨大的身影向地面飞快上浮。 这是…… 是天帝! 我吓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爬起来撒丫子就跑。 什么龙形物,什么完成不完成,在生死面前,人脑子里只会想着怎么活下去。 我被吓的方寸大乱,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还身处虚无空间,不会被封地之锁的符咒所伤害。 跑开了大约两百米,就感觉身后已经一片阴影了。回头看,一个高大如山,闭目而无声息的男子,正从地下缓缓升上来。 天帝!他竟然真的上来了! 怎么回事?难道取走龙形物还会引动他的本体吗? 我回头的时候,天帝之躯已经浮出一半,一条黑色游龙,正在他周身环绕翻腾。近距离看,这东西大得惊人,首尾相连少说也有几十米长。 这么长的东西,就算称为真龙也不为过了。 天帝的帝气竟然庞大到这个份上,真是难以想象。真要把这东西送给天尸脉的话,别说造四十九只帝皇尸了,如果帝气能当天然气一样用的话,天尸脉一百年都不用给燃气公司缴费了! 我这边没头没脑地跑着,一转头,却又看到前面许多鬼差也在跑。 这些地府的鬼物就像遇到了克星一般,抱着脑袋比我跑的还快。我去……你们还是不是鬼差啊!怎么就这德行!遇到危险跑的比我还快?你们这样子,以后怎么在地府混! 跑着跑着,我也回过神了。不对啊,我不是还在虚无空间吗?我跑什么? 猛地一拍脑袋,我停下步子转过身。 此时,天帝已经完全从地下浮出。淡淡的金光,从他身上散出。这光不亮,却很显眼,给人一种夺目感。但如果盯着一处看时间长,就会感觉像被针刺到一样。 通冥玉佩与龙形物之间的牵引,早已断开,此刻,天帝脚下一片片青光符咒接连而起。这些各自交错以玄妙路线串联在一起的符咒,密密麻麻,给人望而生畏的惊惧感。我可是清楚记得,当初这些符咒亮起时,有大批人无声无息的化作清气消散了。 我所站的位置,离天帝大概三四百米远,即便如此,离我最近的符咒,不过在几米外而已。望着那青光琉璃,煞是好看的光彩,我这小心肝扑通扑通的…… 除了慌之外,我更犯了难。现在天帝之躯都被引出来了,我要怎么做呢?踩着这些地雷似的东西,过去把龙形物收走? 先不说符咒到底能不能伤到我,就说天帝本身,已经够让人害怕了。 那么高的身躯,耸立天地间,像座不可攀越的大山。真不知天帝以前怎么修行的,竟然长的如此高大,简直就像古传说中才存在的神灵。 传说中夸父追日,一步就可以跨过一座大山。想来,只有那种人物,才可以与天帝相提并论吧。 但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天帝的力量不是要比肩仙人了?或许,比仙还要厉害。不然的话,当初怎么会传下来要伐仙成道的话来呢。 能把这样一个人物拉进地府,我那位老祖宗的手段可谓通天。难怪老道说,现在的修行人与古时的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而让我吓到差点魂飞魄散的是,围绕天帝飞舞的龙形物,一摇一摆,竟突然冲我过来了。 它速度快得惊人,身形游动,眨眼间的功夫,已经到了跟前。 离的越近,我越是能感受到那种难以承受的压迫感。好像往你面前飞的不是几十米黑龙,而是一连串千万吨重的巨大山岳。一旦被撞击,肉体立刻就会彻底粉碎。 我惊的后心一亮,迅速举起手,也顾不得还能不能剩下道力,冲那龙形物就是一点,同时大喊一声:承天!退! 螳臂挡车,自不量力,这句话是对我的最好形容。没有任何声响,我瞬间吐血倒飞出去。道法的反噬,比直接的攻击更重。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我身边一闪而过,直扑那只黑色游龙。 天威 第二百七十六章 方法(3) 从后面看的不是很仔细,而且那人速度实在太快了,简直如闪电一般。 他高喝一声,举起双拳击向黑龙。我人已落地,浑身都剧痛难忍,而抬头看向那背影时,总觉得很熟悉。定睛一看,那…… 石爷爷!我惊呼出声,却又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用手在脸上一抹,全都是血。 石爷爷怎么会来?他什么时候来的?难道从我踏入地府时就一直跟着吗? 我忽然想起母亲所说的:如果是与秦岭天帝有关,石伯应该不会拒绝的。 母亲虽然做法让人心寒,可她看人的眼光,着实令人钦佩。 就在这时,一件令人无法想像,更不敢相信的事情发生了。 那条黑色的游龙,在接触石爷爷的双拳后,竟然化作一团黑气,直接窜入石爷爷的体内。而石爷爷的身子,立刻停止了一切动作,如木头一般僵立着。 怎么回事……我大吃一惊,以石爷爷的本事,这世上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伤他了。可是,这条帝王之气化成的黑龙,却似乎禁锢了他的行动! 不可能……我顾不上像浑身骨头被打碎的痛楚,张口大喊起来:石爷爷!石爷爷! 可是,石爷爷却像没听见一般,而他的身子,竟逐渐漂浮起来,并向天帝之躯的方向飞去。 这到底怎么回事……短短几秒内所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我的想象。 石爷爷飞了很快,也很高,最终,他像鱼入大海,在我不敢置信地注视中,融入天帝之躯内。 就在刹那间,万道金光自天帝躯体内部透射而出。这光比之前刺眼无数倍,别说看了,我只是离他几百米,就感觉浑身上下就一阵难受。这还是身处虚无空间,如果刚才现身了,恐怕我瞬间就要化作飞灰。 金光散出的速度快到惊人,一些离此千米远的鬼差没有丝毫反抗能力,在金光下直接消融不见。而这时,我身后数百里外,一道黑雾发出巨大的呼啸声冲天而起。这黑雾翻腾着,迅速变幻成千百米高的人型。 他面向这里,张口发出滚雷一般的炸响:何人……放肆…… 阎罗……一定是阎罗! 老道当初就是被殓尸人一声喝退受了伤,而那时阎罗还只是一道影子,根本谈不上苏醒。可如今,阎罗出世,在天帝金光的刺激下,竟幻化出那么庞大的躯体。 一金一黑两道如山一般的身躯,各自耸立两地。相比之下,天帝威势更甚,金光扩散的速度比我想象中更快。方圆数百里内,似乎都被这金光笼罩了。唯有阎罗那个方向,金光像被阻挡了,再无法前进。 吾名…… 模糊,却像把这片天地都引来震动的声音响起。我惊骇的抬头,却看到天帝的双眼睁开,他眼中像有金色的液体在燃烧,如不可直视的太阳。 这就是天帝,俯瞰人世间,一个无人可敌的男子。 而如今,他竟似在地府中复活了! 他嘴巴微微张开,以模糊的音节,吐出一个个震动八方的字眼。 天帝……是为……龙祖……八方…… 就在“方”字出口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脚下一片明亮。低头看,眼珠子都要蹦出来。 脚下原本黑褐色的土地,竟不知何时变得通透。大片大片刺眼的青色光芒,从地下升起。一道道符咒,以极快的速度浮出地面。向四周望去,这种符咒数不胜数,连绵成百上千里,甚至在遥远几乎不可见的尽头,都有这符咒的光亮。 难道说,整个地府中,所有的青符都出现了吗?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我愕然的是,无数青色符咒从地上升起,它们在空中组成了奇特的形状,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轨迹震动着。 符咒的震动,似乎让地府也受到了影响。从天帝躯体内散出的金光,被符咒包裹起来。两者像铁汁遇到了冷水,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却有无数的青色烟气升腾。 远处巨大的阎罗身影像感受到了什么,他一手在半空虚抓,无数黑雾从虚空中浮现,并迅速汇集到一起。 渐渐的,一把黑色镇尺,被他抓在了手里。 而更多的黑雾,却汇聚到他身前。这些黑雾翻腾变幻着,逐渐凝成了实体,一张巨大的黑色台案,因此显现。 阎罗立于台案之后,手抓镇尺,向桌案上重重一拍,同时大喝一声。这声音在出口之后,仿佛化作了实质,沿途的青符像遭受了什么攻击,眨眼间就爆开了大片。 以阎罗为起点,其身前几十里范围内的青符与金光被一扫而空。 不过,这一声大喝的威力也止于此。 也许对于几乎覆盖了整个地府的青符来说,区区几十里范围并不算什么。但这种情形却让人禁不住遐想,假如十殿阎罗都复活,齐齐在地府显现会发生什么?或许用不了多久,所有的符咒都被会扫荡的一干二净吧。 当初我那位老祖宗能把封地完成,真是难以想象的奇迹。 可是,如今只有一位阎罗王,而且还是未完全苏醒的。他能做到的事情并不多,荡除几十里内的符咒虽然对我来说是神话一般的手段,可相对整个地府而言,就不值一提了。 除去阎罗之外,地府中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天帝金光与青色符咒的争斗。 没错,两者的确是在争斗。 一片片的金光被消融,同时也有一片片的符咒被冲散。虽然还有阎罗王在外面帮手,但金光明显不是青符的对手,很快就被彻底压制了。 眼看青符逐渐逼近天帝躯体,我的心忍不住揪起来。 要知道,天帝之躯内,还有石爷爷! 被那道龙形物融入体内的石爷爷,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像毫无反抗的被掳去了。如果青符铁了心要灭掉天帝,那石爷爷呢? 母亲的话,再次于我脑海浮现。 当我问她,收走龙形物会发生什么时,母亲回答说:封地之锁会大开。 或许,所谓的封地之锁其实指的就是遍及整个地府的青符。当初母亲不知用什么手段,引来九窍玲珑山的九条黑龙。以它们打开了一个缺口,使得天地逐渐复苏。 而如今,天帝之躯与青符的争斗,正让这个缺口变得越来越大。假如所有青符都消散,或许世界真的会回到几千年前。到那时候,会发生什么? 我愈发的惶恐起来,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还是做对了。 这难道就是母亲的目的吗?难道她知道石爷爷会偷偷跟来?难道她知道龙形物会与石爷爷融为一体,引发难以想象的异变? 或许她真的知道! 八索一脉,一掌定乾坤,算无遗漏。 如果她真打算利用我,那肯定是知晓这里会发生什么事。可我却没想到,她不仅仅是利用了我,竟然还利用了石爷爷。 原本波及数百里的金光,此刻已被压缩到不足十米。越来越多的符咒闪着明亮的青光,向天帝之躯逼去。 我心跳的越来越厉害,身处虚无空间里,眼睛不眨地看向那边。 无数青符接连飞起,在天空组成一个巨大的盖子。这如锅盖一般的东西,直接压向天帝。那高大如山的躯体,像无法承受巨大的压力,开始向地下缓缓沉入。 天帝眼中燃烧的金光越来越烈,令人骇然的是,他竟然在此刻动了。 一双金色的手臂高高抬起,并随着弯腰的动作,重重向地面拍击。 地府的泥土,与现实中不同。就像昆仑那般,几乎不可能被修行人损伤。 然而在天帝双掌的拍击下,泥土四溅,整个大地都轰隆一声抖动起来。 从天帝躯体上散出的金光,也随之爆射。就像炸开的烟花,无数金光以最刺眼夺目的光亮,以最璀璨的光彩,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在那片金光的最中心,隐约有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吾名……天帝……是为…… 声音越来越微弱,漫天的金光打散无数符咒,在他身周清出了一片空地。我所在的地方,自然也不例外。 这光实在太强烈,虚无空间一片震动,仿佛也要承受不住。 可是,青符实在太多了,如天上的繁星,数不胜数。纵然金光驱散成千上万的符咒又能怎样,越来越多的青符从四方压来,再次把金光爆发的地方围拢。 我实在无法承受这种压力,再继续下去,我迟早会死在这。 运用所剩无几的道力,我打开了通往现实中的门户,并直接跨进去。 从门户中走出,我的道力已经彻底耗尽,连站都站不稳,直接向前趴倒在地。 你怎么了!小美女惊呼一声,连忙跑过来。就连一直围着蛟爷转悠的天生,此刻也忍不住走来。因为在门户消失前,那刺眼的金光和无数的青符,依然清晰可见。 当小美女想要扶起我的时候,我只记得一件事。 石爷爷!石爷爷还在地府里!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已经不知道该想什么,不该想什么。 那种茫然,就像当初老道在昆仑中,被金翎尸刺穿肚腹,死在我面前一样。 天,再一次塌了。 我下意识看向道观,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被白色烟气包裹的老道,又仿佛看到石爷爷在对我说:或许,你会遭到天谴。 天威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不懂 难道,这真的是天谴吗? 老道的魂魄还没救回来,石爷爷就在地府中遭受了大难。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可是,天谴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就算我要取走龙形物,引的天帝复生,使封地之锁的缺口被大开。可天谴的来临,难道就在这么短的时间? 我不相信!≮我们备用网址:www.txt80.com 八零电子书cc≯ 石爷爷一定没死! 他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石爷爷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小美女不解地问:刚才那些金光和符咒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 石爷爷……他什么时候去的地府? 就在你进去后啊,他说要去看看,免得你出意外,就跟着去了。小美女说着又问:石爷爷人呢? 我茫然地摇头,不知如何回答。 怎么回事!小美女的语气立刻焦急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石爷爷……他是不是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不要问我!我用力推开她,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地叫喊着:不要问我!什么也不要问!我不知道! 天生似乎被吓到了,拉着小美女的衣服躲在后面,用怯怯的眼神看着我。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小美女不满的冲我嚷嚷,她摸着天生的头,小声安慰着。 我看了一眼仍横躺在平台上的蛟爷,忽然觉得这里充斥着一股讨厌的气息。那种气息,让人无端的烦躁,我实在呆不下去,一头钻进道观里的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后,才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地府里所发生的事情,太出乎人意料。 我坐在地上发了一会呆,忽然冲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这声音又大又响,脸颊顿时感觉一片火热疼痛。接着我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拿出通冥玉佩贴在额头上,哪怕此时的额头已经滚烫,哪怕脑子已经像要炸锅。 视野迅速延伸出去,我直接来到碧落黄泉,再次看到了母亲。 不用她施展法术,我直接从视野中脱离出来,冲她大喊: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是不是想杀我!说话! 她看着脚下的清潭,在我歇斯底里的叫喊一阵后,才缓声问:你没有拿到那东西吗? 你说呢?你认为呢!你是想让我拿到还是不想让我拿到!还是你就想让我死在那!我愤怒地大喊着。 我以为你拿到了。母亲说:天帝的气息消失了,原来你没有成功。 是的!我没有成功。老道死定了!都死了!全都死了!石爷爷也死了! 母亲依然没有转头,只说:是生是死,你看得清,看的明吗。有些人不在了,还可以活。有些人现在活着,一定要死。你果然不适合…… 放屁!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别跟我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就想知道一件事,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杀了我!想杀,我就站在这,你动手,我什么也不说。 要杀你,也不是我杀。她说。 我愣了一愣:你真的这么狠毒?全世界最狠毒的女人就是你!虎毒不食子,你连畜…… 那一瞬间,我几乎想破口大骂了。如果不是二十多年的道德礼仪仍然束缚着我,那么世界上任何脏话,在那时候都会被吐出来。 可是,我说不出口,更没办法对她动手。 打不过她,也不能打。 因为我知道,百善孝为先。 因为我知道,儿以母为荣。 因为我知道,她是我唯一的至亲了。 曾经在听人说出母亲的故事时,我总是感觉到好奇,感觉到荣幸。见到她时,无比的激动。可现在,这一切积极的情绪都变得消极了。 我实在无法理解她,不管她要做什么,我都无法理解! 母亲的手随意挥打了一下,我顿时感觉脸上如遭重击,疼痛难忍。而她却淡然的来了一句:不可以对我无理。 好,我算是明白你是什么样的人了。我看着她,心里无限的悲哀:难怪独生脉的老妇人会被你坑害,原来你从年轻的时候就是蛇蝎心肠! 老妇人……她出乎意料的转过头看我,说:原来是那个女人。坑害?你了解什么就可以下结论? 我是不了解!你告诉我啊!你说啊! 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走吧,这种时候,我不想对你动手。她转回头,语气更加的冷淡。 我再一次愣住,过了几分钟,看着她一如既往的冷血模样,我再也忍不住了。 没有任何话好说,我直接把通冥玉佩从额头摘下来,然后用来扔到墙上。 玉佩与墙壁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然后滑落下来。 它没有碎,可我的心已经碎了。 那一天,是有史以来,感觉最黑暗的一天。 天塌了,地陷了,一丝光都没有。 小美女因为老道的死而伤痛,可她还觉得老道能复活,因此心绪转好。可是我呢?我比她知道的多,就像有句话说的,知道的多了,并不代表好。做一个无知的人,反而是最容易快乐的。 小美女一直敲门,被我骂了好几次,我甚至听到她哭泣的声音。 当我坐在门边听她悲伤的大哭时,心里的痛楚,无限的加深。我知道自己错了,不仅仅是在老道那里错了,在石爷爷的事情上也错了,就连对待小美女的方式也错了。 作为一个男人,不应该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 更何况,从某种角度来说,小美女也是我错误的结果。如果当初我没答应帝脉打开地府通道,独生脉就不会看到黑山。那么老妇人不会死,独生脉不会举脉升仙。如果我没有想巧而去中皇山,那么老道也不会被人设计,死在昆仑。 小美女如今孤身一人,最根本的错,源头在我身上。 她那么无辜,我有什么理由冲她发火? 一个没有依靠的人,和一个虽有依靠却不能依靠的人,谁更悲惨?这是一个无法解答的问题。 前者是我,后者是她。 我重重地叹口气,感觉心里像塞满了石头,连呼吸都有种疼痛感。 吱呀一声,门板被我打开。 她就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臂弯里,抱着膝盖哭。声音沉闷,像我无法说出的无奈。 我走过去,蹲下身,把她搂在怀里:对不起,是我不好,别哭了。 她哇的一声,一把抱住我的脖子,可这哭声却更大了。 天生原本在她旁边站着,此刻也两眼泛红。 我又忍不住叹气,摸着她发泽不再明亮的黑发,用力抱了一下,感受那柔弱而颤抖的躯体。 别哭了,是我不对,不该对你发火。相信我,无论如何,我一定尽力让老道复活,我发誓…… 听到这话,她把脑袋从我怀里钻出来,梨花带雨,哽咽着问:真的吗?你不会骗我? 我摇头,很认真地看着她:绝对不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只要我不死,一定会把他复活! 不!她突然用力捶打我的胸口,大哭着:你也不准死!都不准死!我不要你们死! 好好好,我也不会死的,就算死,我也会等到你们一起。我说着。 之后的几天,我的情绪缓缓恢复过来。 这几天,我和小美女过的都很失神,完全不知道每天该干什么。有时候到了半夜,会无缘无故醒来,一睁眼,总感觉门口站着谁。 我很希望那是石爷爷,也希望是老道,可下了床打开门,外面总一片空荡荡的。就像我的心,也是空荡荡的,再没个着落。 有人说,心有多宽,地有多广。 我知道地很广,可心却没办法宽了。那么广的土地,我却不知道自己的心该落在哪。 小美女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没有追问我石爷爷的下落,也没有催促我复活老道。只是她在老道那呆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一坐半天都不动弹。 石爷爷留下来保护老道尸首的烟气,随着时间开始减淡。虽然目前还没有大碍,可用不了多久,这些白色的烟气或许就会消失。到那时候,老道可能就再没办法复活了。 也许小美女也知晓这一点,所以我经常看到她望着老道的尸首,望着望着,就忍不住哽咽起来。只是怕我也跟着难过,她总哭的很小声,但也总哭的很无奈。 在此期间,我抽空去了一趟地府,结果却让人诧异。 天帝消失了,连通冥玉佩都找不到他。这个两千年前屹立人世间巅峰的男子,真的从世上彻底消散,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都消失了,那石爷爷呢? 我在地府里扫了一圈,却始终没有发现石爷爷的踪影。 不过几天下来,地府发生了明显的变化。阴气越来越盛,鬼差也变得越来越可怕。 阎罗大殿的范围扩大数百倍,如今已占地有百里。而且大殿高得吓人,隐隐约约,我甚至从大殿的外墙能看到,里面站着一位高数百米,手持黑木镇尺,立于黑色台案之后的威猛人影。 从他身上不断涌出的一道道无形波动,令人颤栗。看来,天帝与封地之锁的争夺,让阎罗王也得了好处。这令人不禁猜想,难道他已经完全苏醒了吗? 天威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天帝之谜(1) 我没有心情去深究,因为结果可能会让我更加绝望。 毕竟阎王一旦完全苏醒,就代表地府开始正常的运转。到那时候,流落在外的三件神物都要物归原主。一旦魂魄入了轮回,以我的本事,还上哪去找? 第五天的时候,道观里来了一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客人。 他不是别人,正是噶木。 他的出现,并不让我意外,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来。 小美女与噶木并没有见过几次,很陌生。在噶木要看老道尸首的时候,她甚至拼命的阻拦。如果不是我在旁边劝阻,恐怕噶木会被她挠一脸槽子。到时候往槽子里填点草,拉去马圈就能用了。 他是噶木,是老道的好朋友。我把小美女拉开,和她解释着。 她就是那位吗?噶木看着小美女,低声问。 我嗯了一声,噶木点点头,多看了小美女几眼,又摇摇头。随后,他往老道那里走的近了点,微微弯腰,把脖子伸长了,脸冲着下面的老道,很仔细,很认真地端详着。 看不出是死了。他说。 这话,我没法接,只能沉默。 没想到真的死了。他又说。 小美女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声震天,连噶木都忍不住抖了下身子。我连忙喊来小男孩天生,让他把小美女拉出去。 噶木就站在那,看着老道的面容,忽然问:那时候,没受什么痛苦吧? 被金翎尸刺透身体,绝对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可是噶木问出这个问题,我只能回答说:没有。 让那家伙死的太便宜了。噶木站直了身子,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对老道说:你放心,所有和他有关系的人,都被找出来了。我亲自动的手,一个不剩。 他说话的语气轻描淡写,听不出异样情绪,可他紧握的双手,微颤的身躯,都在说明这位与老道差不多岁数的男人,正处于万分悲伤的状态。 他说完那段话之后,又站了有十几分钟,最后,他别过头,用手缓缓在脸上擦了一下,这才把头转过来。我看到,他眼眶发红,虽然用手擦过,却还能看到眼泪留下的痕迹。 听大哥说,只要那两样东西送回去,你能把他救活?噶木问。 我嗯了一声,随后叹气说:但是很难。 是很难,那两样东西涉及整个天尸脉今后的命运,无论是我还是大哥,都无法做出另一个选择。噶木说:不过大哥说你正在想办法代替,有头绪了吗? 没有。我摇头,并没有打算把石爷爷的事情讲出来,那毕竟是我的家事。而且,其中还有家丑。说出来,只让人笑话。 他还能维持多久?噶木看着老道身周的白色烟气。 可能一两周吧。我说出一个保守的估计,但准确的时间,肯定比这要短。 一两周……噶木微微有些失神,随后重叹一口气,没有说话。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他后来又问。 没有。我回答。 如果有人找麻烦,可以去天尸脉找我或者大哥。噶木说。 我点头,说了一声好。 随后,我们沉默了几分钟,噶木看了看门外,听着隐约传来的哭泣声,问:那个小姑娘……我想认她做闺女,大哥也是这样打算的。 这个我说了不算。我摇头,说:不过我不反对。 噶木点头,说:一会我和她讲。 又沉默一会,我不太喜欢这种气氛,便问:天尸脉怎么样?行尸脉接收的顺利吗?那天听说你和秘尸脉起了冲突,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太没用了。 噶木像没听出我自嘲的语气,只说:还算顺利。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没那么多乌烟瘴气的麻烦了。 听他这话,似乎魏擎苍准备有什么大动作。不过这是人家的秘密,我不想多问。 噶木看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说:看的出来,你经历了不少磨练,快要出头了。 呵呵……我苦笑着摇头:如果是这种磨练的话,还不如一直都在家混吃等死。 既然进来了,就走下去吧。噶木叹口气,转头望着老道的尸首,说:也不算枉费他那么多的苦心。 我点头,没多说什么。 过了会,噶木又问:他师弟还没找到吧? 我摇头,说:估计是找不到了,地府里没有。他当初看过生死簿,也没找到。 那五行脉算是……噶木摇摇头,看着我问:你打算怎么办? 你指的是什么? 五行脉,还有你。他回答说。 五行脉……这个我没想过,毕竟不是我的。至于我自己,走一步算一步吧。 虽然不是你的,但他对你也如师如父,你要让他的门脉断了香火吗。噶木说到这的时候,似乎有些气愤,语气也显得生硬。 我能理解他这种情绪,便说:他之前说,五行脉断了传承,五典就会再现人世。就算我现在做什么,到时候五典出现,可能还会把一切都推倒重来。 噶木微微一愣,像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很快他就无奈地摇头,说:算了,强求不了,断了就断了吧。只是可惜他也没个……唉! 我明白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的确很可惜,但这世上可惜的事太多,谁也没法改变。 你这小子……噶木看着老道的尸首,忽然笑起来:跑的比我还快,等不了还是怎么的。既然这一世等不了,就在地府里呆着吧,等兄弟我去了,咱们一块投胎,下辈子做对亲兄弟。到时候,你为兄,我为弟。当弟弟的,这辈子来不及补偿那些过错了,下辈子吧。下辈子,弟弟我,弟弟我…… 噶木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话也就说不下去了。 我叹口气,走过去抱着他肩膀拍了下。噶木抹了把眼泪,冲我点点头,然后往外面走。 我让开一条路,任他走出去。等他身影消失在门外,才走的离老道近一些。 有石爷爷的烟气保护,老道依然如之前那副模样。没有死人脸,也没有什么尸斑,脸色红润,还跟个活人似的。 看着他这幅模样,我也忍不住说:看到了么,这就是下场。出事那么久,就他来看你了。早跟你说你不听,非树那么多敌人,万一以后要立个堂,门前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可悲凉? 不过你有句话说得对,朋友不一定就是朋友,敌人不一定就是敌人。害过你的来为你哭了,帮过你的都没了影子。说不定,你其实比我看的清呢。 其实,我很期盼他能爬起来用力拍我的脑袋,斥责一句:多嘴! 可是,这个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在那里看着老道很久,之后我出了门,却见噶木正与小美女说话。 他和我如兄弟,虽无血缘,却如至亲。不管你愿不愿,这个长辈我都当定了。你不喊我干爹,也是我闺女。这世上谁敢欺你,我就杀谁。噶木说。 小美女低声哭着,不点头也不摇头。 不过我却觉得欣慰,以魏擎苍的性格,一旦准备出手,大多十拿九稳。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对付秘尸脉,可一旦整个天尸脉尽归他手,那股力量,足以让世人震惊。有他和噶木在背后,小美女以后也算找到个大靠山,就算没老道,也不会有人敢欺凌她。 这时,噶木走过来,朝我手里塞了个东西。我翻开一看,是块黑色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古怪的符号。 这是我天尸脉的长老令牌,你拿好,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和大哥。不管什么麻烦,我们俩都帮你摆平。以你的身份,拜我当干爹不合适,不嫌弃,就喊我一声叔叔。噶木说。 握着手里的令牌,我心里有些波澜。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最关心我的不是亲人,而是毫无血缘的外人。 好,叔叔。我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一边喊着,弯腰屈膝就要磕头行礼。 噶木一把拉住我,说:只是一个称呼罢了,没那么多俗文礼节。你以后成就不可限量,喊我一声叔叔,也算给我天大的面子,说出去,我脸上是增光的事。 我知道他是故意在捧我,想让我从消极的情绪中摆脱出来,便点头说:好,谢谢您。不过我现在虽然没有大本事,可以后只要我能帮上忙,你们必须喊着我。要是光想着护,而把我藏在后面,这令牌我不要。 噶木看着我,很认真,过了会,他突然笑了一声,说:果然和他一个性子,好,就按你说的办。要是有事喊你你不来,可别怪我去打你屁股。 没问题,打开了花我也不喊半个冤字。 噶木一副老怀欣慰的样子,点点头正要说话,这时,天生突然在那里大呼小叫地喊:回来了!回来了! 我转头,却见他手指着外面。 我与噶木一起,往道观外面走,小美女比我们离门口更近。刚才她还在哭呢,天生一阵呼喊,她转头看过后,突然就窜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冲我喊:天佑!是石爷爷!石爷爷回来了! 石爷爷……怎么可能? 不对!呸呸呸!我连忙拍了一下脑袋,这种想法可不吉利。 连忙跑出去一看,还真是石爷爷。他就在道观外,向这边一步步走来。当看到我时,立刻就停住了步子。 让我觉得有些不妥的是,他看向我的眼神和神情,都有些怪,一种说不出来的怪。 天威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天帝之谜(2) 石爷爷!我喊出声来。 然而,石爷爷没有应声,他的眼神,他的神情,在看到我之后,在听到我的呼唤后,变得更加奇怪。他像是第一次见到我,而且给我的感觉也很陌生。 石爷爷?我的声音小了些。 噶木走到我身旁,低声问:这就是你那位石爷爷吗? 我嗯了一声,然后迎上前去:石爷爷,你没事?你从哪里回来的?我去地府找过,那里没有你。 石爷爷停住步子,他就站在那里,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我。那眼神里有着迷茫,这实在令人奇怪。而且他浑身的气息都让人感觉冰冷,连带着现场的气氛也让人觉得不舒服。 怎么了?我压抑心中的不安,又向前走两步,问:是不是受伤了?哪不舒服吗? 唉……石爷爷忽然叹口气,他摇摇头,对我说:没事,只是遇到点小麻烦。 哦?我有些惊讶,连石爷爷都觉得麻烦的事,肯定是大事。 不过,在他开口对我说话后,那种冰冷的气氛就逐渐淡了。我心里略安,走上去搀住他的胳膊,担忧地问:一开始看到你被龙形物卷走,我还担心得要死。幸亏没事,不然…… 说到这的时候,我感觉石爷爷胳膊微微挣扎了一下,似乎想从我手里抽出来。可他只动弹了那么一下,就不再动了。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不会觉得异样。可现在,我总觉得石爷爷很奇怪。在他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低声问他:能告诉我吗? 的确有事,那……石爷爷只说了半句话,就摇头止住,随后说:我考虑考虑吧。 虽然不知道他要考虑什么,但我已经可以肯定,石爷爷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而且,这件事似乎与我有关? 老先生,您好。我是噶木,来自天尸脉……噶木过来拱手施礼。 天尸脉!一听到这三个字,石爷爷眼神立刻凌厉起来。我感觉的到,他胳膊微微一紧。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我连忙开口,说:他和那家伙不是一伙的,是我和老道的朋友,帮过我们很多忙。 哦……石爷爷的胳膊放松下来,不过他没有与噶木过多寒暄,只随意说了句:我有点累,要休息一会,你们随意吧。 说完,他便推开我的手,自顾自走进道观。小美女原本想和他打招呼,但似乎也察觉出不对,便拽着天生在一旁没敢吭声。 待石爷爷走进道观不见,小美女才悄悄的移到我身旁,低声问:天佑,我怎么感觉石爷爷有点…… 不正常? 嗯。她有些诧异地看着我,问:你也感觉到了。 我嗯了一声,这时噶木开口问:怎么了? 不管石爷爷发生了什么事,这总归是家事。我只能对噶木说:没什么。对了,中午留下来吃饭吧,道观里的伙食,也不知道你尝过没有。 你小子。噶木冲我翻个白眼,说:我和他一起在这里搭伙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我顿觉有些尴尬,讪讪一笑,连忙转移话题。不过说着聊着,我这眼睛,还是忍不住往道观里瞟。这脑子里,也全是石爷爷那奇怪的眼神和神情。 想归想,这饭还是得吃。 厨房里还有石爷爷买来剩下的一堆菜,有荤有素。这山上温度低,各种食材保存的时间比山下更长。我也没心思选择,便随意弄了几个菜,又给噶木开了壶酒。 天生不太喜欢陌生人,自己盛了一大碗饭菜躲外面吃去了。 一切弄妥当后,我才去房间喊石爷爷。可是,我喊几声后,却听到石爷爷说:你们吃吧,我不饿。 这太奇怪了。以石爷爷的性子,能和我一起吃饭,是他最乐意做的事情。可如今,他竟然对我说不饿? 石爷爷,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难道还不能和我说吗?我顶在房门前喊。 不要问,去吃饭。石爷爷的声音再次传来,而这一次,他语气中充斥一股不可抗拒的味道。房间里,竟有种令人生畏的气息。好像里面呆着的不是我那位可亲的石爷爷,而是什么凶兽一般。 我忍不住打个寒颤,心里愈发感觉不可思议。在石爷爷的身上,竟然会有这种危险的感触。 怎么样了?小美女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 我冲她摇摇头,再看了眼房门,便拉着小美女走开了。 不喊他了?小美女疑惑地问。 我这一脑子跟浆糊似的,比她的疑惑还多呢,哪顾得上回答问题。 吃饭的时候,噶木也看出不对劲,他只问了一次,见我不想说,便不再多问。不过,席间他问了另一个问题:五行脉还有没有石兽? 石兽?我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你要这干嘛?不会想把石兽也炼成什么帝皇尸吧。 当然不是,我们可没那本事。不过这件事关系到你们的安全,还是告诉我,这里到底有没有石兽?噶木又问了一遍。 安全?我有些惊讶,便摇头说:以前倒有俩。不过一个被老道劈没了,另一个拿去和秘尸脉换了半截人身,结果还被忽悠了。 那就好。噶木松了口气,他摇摇头,说:我也是老了,光想着那老小子的事,差点忘记问你们这个。幸好刚才记起来,不然回去要被大哥骂死。 怎么了?我问:你刚才说关系到我们的安全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噶木问。 当然不知道啊,不然还问你吗。我回答说。 噶木把碗筷放下,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看着我,说:天尸脉有不少石兽,都是我当初为了找仙果挖来的。虽然送给其它几家还有帝脉不少,但多少留下了一些。不过最近我无意中发现,这些石兽,开始复活了。 复活?我惊呼一声:什么意思? 你应该记得,魏家曾复活一只鬼差吧。噶木问。 当然记得,那不是你设计害他们的吗? 没错,不过,你还记得,当初行尸脉抢走的那副尸骨吗?噶木又问。 嗯,记得。我忍不住看向外面的平台,如果不是行尸脉把我们引到那处山谷,我也收不了蛟爷。当然了,如果没被我收走,说不定蛟爷现在过的更好。起码不会像如今这样,在外面半死不活的。 为了复活那只被石封的鬼差,魏家几乎动用了所有的资源。而且,他们甚至用一根仙人骨,以其中有别于道力的奇特力量,成功将石封打开。噶木说。 呃,我不太明白。 你觉得,当初的魏家怎么样?噶木问。 唔……我想了想,说:很厉害吧。有一只顶级铜甲尸,还有那么多弟子和普通的铜甲尸。连老道都说,魏家在整个修行界的力量,都数得上号。 没错,当初的魏家的确很厉害,可就是这样一个家族,被一只鬼差杀的几乎全军覆没。噶木的语气有些感叹,我忍不住翻个白眼,这是你害的人家好吧,怎么还跟多惊奇似的。 而那么强大的魏家,倾尽全力,却只能复活一只被石封的鬼差。可是在前不久,我忽然发现,收藏的那几只石兽上,出现了裂缝。而从裂缝往里看,竟然能看到鲜活的血肉…… 不可能!我惊出了声。 没有什么不可能,事实的确是这样。噶木说。 这怎么可能呢?我还是不敢相信,当初老道已经很清楚的告诉我,石兽上只有非常微弱的生命气息。我的通冥玉佩一旦靠近,这些精气甚至瞬间就会被吸走。这么弱小的石兽,怎么可能活过来呢? 是不是有人碰坏了它们,才弄出来裂缝?我问。 绝对不可能。噶木摇头,很肯定地说:这些东西都收藏在仓库里,由我和大哥亲自看管,没人能进去。 噶木的肯定,让人惊讶而又恐惧。 一只复活的鬼差,杀的魏家屁滚尿流。而如今,那些石兽竟然开始自主复活了? 这是个别现象,还是全部都……我问。 全部!噶木脸色也有些难看,说:我曾造访过几家拥有石兽的势力,经过查看,他们所保存的石兽,也出现了这种现象。 那么说来,这不是个别的异状了……我张大了嘴。 肯定不是。事情没有那么巧,我可以肯定,天下所有的石兽,肯定都出现了这种情况。 可是,你怎么肯定它们是复活而不是别的呢? 大哥是铜甲尸之躯。噶木说。 嗯?什么意思? 铜甲尸本就对生气特别的敏感,而大哥在那些石兽身上,察觉到越来越强大的生命气息。这些石兽的生命气息,每一天都在壮大。虽然增幅不是特别明显,可只要时间足够,它们一定会成长到可以真正复活的阶段! 这……我惊得都握不住筷子了,如果全天下所有的石兽都复生,那这天会变成什么样? 事情也不一定就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坏,被石封的虽然是异类,可并不代表它们一定会杀人。噶木说:否则的话,古时的人类还怎么生存。 希望如此,不然的话……我已经没法把话说完了,因为这实在过于震撼。 如果你们发现了石兽,就把它们摧毁吧。毕竟我们不了解它们的善恶,还是小心为妙。噶木说。 天威 第二百八十章 天帝之谜(3) 摧毁?不行! 嗯?怎么了?噶木一脸愕然地看着我。 只要攻击石兽,就会打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神秘道路,人会因此而失踪的! 只要意志坚定,没有什么是可以引诱你的。噶木一脸无所谓的摆摆手:我也曾亲手劈开几尊石兽,古路虽现,但还不到能动摇我心智的程度。也不知你所说那些因为攻击石兽而消失的人,意志到底多么不坚定。 看着满是无所谓的噶木,我忍不住怀疑,难道老道的师弟,还有独生脉的杜师兄,之所以消失在神秘道路的尽头,都是因为意志不坚定吗? 虽然心里总觉得这不太靠谱,但细细想来,的确有可能。当初老道的师弟因为各种挫折弄的意志消沉,而杜师兄更是被老道直接踩着脸,没直接疯掉已经算厉害了。所以他们打开古路的时候,意志不是那么坚定,倒也正常。 可我总觉得,通过石兽打开的道路,没能把噶木拉走。除了意志力外,还可能和这天地,甚至与石兽本身有关。 假如石兽完全复生,成为真正的血肉之躯。那时候劈开它们,还能打开古路吗? 虽然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可我觉得这不太可能。 所以,这件事的真相,也许是因为石兽的生命气息增加,反而消弱了神秘道路的力量。 物极必反,这四个字在很多地方都适用。 天尸脉的石兽都被摧毁了吗?我好奇地问。 没有。噶木摇摇头:我们还留下了一只。假如这东西真的能复活,我们想从它身上看看能否找出一些秘密。 你就不怕会重蹈当初魏家的…… 怎么可能……噶木笑了,说:有我和大哥在,哪怕是那只鬼差再生,也可以彻底压制。 这倒是……我点点头。魏擎苍那个大变态,如今全天下都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区区一只石兽,就算复生又能怎么的。 不过我还有一个很好奇地问题,在地府中看到的鬼差个个都在三四米,甚至五米高下。而我之前所见到的石兽,顶多几十厘米高。两者的比例相差也太大了,难道说,这些石兽复生的时候,会自动恢复被石封前的模样? 魏家复活的那只鬼差,在还是石雕的时候,有多大?我问。 呃……噶木微微一怔,随后想了一想,回答说:大概这么高,这么大吧…… 噶木用手比划了一下,我看着在心里随之想象,那尊鬼差石雕应该高二十几厘米,大腿一般粗细。看来,我的猜测的确有几分可能为真。 你们还是小心点吧,我总觉得,这些石兽没那么简单。呃……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提出了建议:如果有可能,还是把那只石兽毁了吧,免得出什么差错。 呵呵,放心吧。噶木笑了两声,从他的表情能看出,我的话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石爷爷,你怎么站在那?小美女忽然站起来。 我循声向门口望去,却见石爷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他看着我一声不吭,脸色的表情依然有些奇怪。 我立刻想起之前从他房间里传出的异样气息,心里愈发不安起来,但还是站起来走过去:石爷爷,吃饭吗? 石爷爷看着我,我们俩的距离相隔不过几十厘米。这么近,我忽然觉得,他眼睛很亮。是一种金灿灿的亮,可下一瞬间,这种光亮又消失了。 走吧,吃饭。石爷爷说着,然后从我旁边踏进来。 是错觉吗?看着他的背影,我有些疑惑。 自石爷爷进来后,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压抑,连噶木也不说话了。石爷爷端着碗,像往常一般扒拉着饭菜,除了不讲话外,什么异样也看不出来。 到底怎么了? 我实在忍不住心里的疑惑,便把手里的筷子放下,很认真地问他:石爷爷,能告诉我,您到底怎么了吗?我怎么觉得…… 感觉我很奇怪吗?石爷爷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进嘴里嚼了嚼,说:嗯,味道不错。其实就是人老了,喜欢多想,想通了,也就没事了。 什么想通了?我追问一句。 石爷爷瞥了我一眼,又夹了口菜,边吃边问:你真那么想救他? 他?我愣了一下后,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老道。可是,这么突然的问法,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不想救了?石爷爷又问。 小美女一巴掌打在我腿上,啪的一声。她力气大的像头牛,差点把我腿给打折了。我疼的呲牙咧嘴,还是得说:想啊,怎么不想,做梦都想!您有办法了? 石爷爷没回答,他安静的吃饭,屋子里显得有些静。我和小美女都没敢说话,噶木也坐在那低着头,过了会,石爷爷把一碗饭吃的干干净净。他放下碗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忽然间笑了。 我愣在那里,不明白他为什么笑。 不错,这是我第一次吃你做的饭吧。石爷爷说。 呃……我微微一怔,随后回答:好像是吧。 你这小家伙,养你那么多年,跟着你爹一声不吭的就跑了。长大了,也不知道回来看我。就回来那两次,还是要问东西。这吃你一顿饭,我可是等了二十多年…… 石爷爷……我微微低头,有些尴尬。 垂着脑袋干嘛,我又没说你什么。石爷爷笑了起来,他看向噶木,忽然问:你是天尸脉的,能做主吗? 嗯?噶木也愣了。 不能?石爷爷又问。 这一次,噶木没有再愣神,而是回答:如果是和他们有关的事,我能。 那就好。石爷爷点头,说:听天佑说,想把那两样东西拿回来,需要付出代价? 这个……噶木也有点尴尬了。 这时,我看到石爷爷把手放在桌面上摊开,一丝丝淡金色的雾气,凭空而现。那些雾气虽然淡,却仿佛有千万斤重。而被金色雾气遮盖的手,竟似有无穷的威压,令人不敢直视。 这是……噶木低呼出声。 帝王龙气,比你们想要的帝王之气更好,要造出帝皇尸,应该需要它吧。 石爷爷……你……我惊讶的正要开口,却见石爷爷握紧拳头,那些金色雾气立刻消失了。 老前辈的意思是……噶木微微垂首,低声问。 帝王龙气,我给你们足够的量,把那两样东西拿来。石爷爷说,声音有力,语气果断。 只要这种帝王龙气足够,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哪怕是死,我也会把那两样东西带…… 呵呵,不需要你死。石爷爷笑了一声,说:不过你们要是拿了我的龙气却不给东西,那才会真的死。 这种平淡的威胁,是最令人恐惧的。 不过,噶木并没有觉得不妥,只点头说:这是自然。前辈可以放心,我和大哥都会尽心尽力。不过,这东西不知如何才能拿走? 石爷爷的手掌再次张开,大量的淡金色雾气在他掌间凝聚。很快,一条七八厘米的金色小龙,凭空而现。这条小龙浑身都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一缕缕让人无法承受的压迫力,从它身上传出来。 石爷爷手掌一晃,所有的压力顿时一扫而空,金色小龙变得有些灰暗,平凡无奇,像座泥雕。石爷爷很随意的将小龙递过去,而噶木诚惶诚恐的伸出双手接来。 什么时候能办妥?待噶木接过小龙后,石爷爷收回右手问。 噶木看着手上捧的东西,随后抬头一脸认真地说:给我一天的时间,两样东西必定亲手送上。 嗯,那我就不留你了,去吧。石爷爷挥挥手,像在赶苍蝇。 我顿时觉得脸红,哪有这么赶人的。可噶木却像什么也感觉不到,反而恭恭敬敬的冲石爷爷低头弓腰行礼,然后对我打了声招呼,立刻向外面走去。 我看了眼石爷爷,然后站起来要去送噶木。可刚出门,却见噶木的身形一晃,整个人如消散的火焰一般,在原地消失了。 这家伙,走的也太快了……而且这身法,简直和缩地法一样神奇。 我感慨着走回房间,并坐在石爷爷旁边。 有很多问题想问吧。石爷爷开口说。 嗯,是的。我回答。 我也有很多话想说。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呃,您说。 你是我的什么?石爷爷问。 我差点把胃里的饭都喷出来了,这是什么问题?石爷爷您肿么了?这是被周杰伦附身了吗!小美女在一旁也噗哧一声,忍不住笑出来。 笑什么?石爷爷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们。 看着他那张认真的脸,我很怀疑,如果说我是你的优乐美啊,石爷爷会不会直接把我打死扔沟里去。当然了,我也不想做奶茶,因为奶茶是女的。 我是您孙子啊。这话一出口,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像是在骂自己? 小美女在旁边又噗哧笑出来,石爷爷也笑了。只不过他笑的很开心,还点头说:是啊,我的孙子。好了,你可以问了。 嗯……我想了想,然后问出第一个问题:在地府到底发生了什么?您怎么会被那东西卷进天帝身体里? 天威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天帝之谜(4) 你应该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吧?石爷爷先是反问了一句。 知道啊,我妈说那是天帝的精气神实质性体现。我回答说。 嗯,她说的对,但并不完全对。石爷爷说:那东西的确是天帝精气神的实物,可它是有自己意识的,所以从这一点来看,算是一种活着的东西。 啊?这不是黑山老妖差不多了。虽然是能量,却有属于自己的意志。我有些惊讶。 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这么看。石爷爷回答。 那它和您……我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其实那时候,它并不是要攻击你。石爷爷头微微下垂,并看着眼前的桌子,用一种异样的语气说:它是来找我的。 找你? 没错,这件事涉及的东西很多,如果要说详细的话,需要很久。 呃……我只是想知道,您有没有受伤,因为总觉得您这次回来…… 嗯?显得有些怪是吧。石爷爷笑了声,忽然问我:如果有一天我变成别人,你会害怕吗? 我愣了下,不懂他这话的意思。 怎么,害怕了?石爷爷又问。 如果您变成别人,会害我吗?我反问他。 石爷爷微微一怔,随后笑起来。他用手指点我几下,说:你这混小子,倒是会给人下套。不过,你忘记刚才说的话了吗。你是我的孙子,我是你爷爷,又怎么会害你。 嘿嘿,所以我不怕。我跟着笑起来,随后又想起他送给噶木的东西,便问:您手里怎么会有帝王龙气? 那东西……石爷爷略微犹豫了一下,眼中有一点迷茫。不过几秒钟后,他就像坚定了信念,回答说:那是天帝的,我只是借花献佛。 天帝的?到底怎么回事?天帝是不是真的消失了?我在地府中,用通冥玉佩都找不到他。 算是吧,但也不算是,准确的来说,他获得了新生。石爷爷说。 新生?你的意思是,天帝复活了!我大惊失色。当初在帝脉破解密文时,老道就曾说,天帝留下后手,意图在两千年后重临人间。而今,石爷爷的话语,竟然验证了密文的真假。 并不完全算复活,这种事说起来很麻烦,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石爷爷说:不过如果你想知道…… 我当然想知道了,您快说!我着急的把身子往前探,仿佛那样就可以更快的知道真相。 石爷爷呵呵笑一声,说:和你爷爷一样,都是个急性子。 您老就别岔话题了,赶紧说吧,这都急死了。我催促着,毕竟天帝在两千年是那么的厉害,如果他复活,说不定会来找八索一脉报复。就算老妈不怕他,可我怕啊! 石爷爷用回忆的语气叙说着:其实从你第一次进地府我就觉得奇怪,牙齿化生的分身,为什么会对天帝感兴趣?我与他,应该没有什么联系才对。这种好奇和疑惑,从分身传到了我的本体上。虽然我不想追溯以往,可这种情绪,是难以消除的。也正因为如此,那天你进入地府后,我思来想去,还是打算跟你一起去看看。 那条龙形物向你扑来的时候,我其实是隐在后面的。和你一样,我也以为它是要攻击,所以才出手相抗。毕竟以你的力量,没可能挡得住它。但是,当我的手和它接触的一瞬间,我感觉浑身都像被禁锢了。不断有力量融入我体内,让我变得更加强大。而且,还有无数纷乱的记忆片段,在我脑里子浮现。那不是我的记忆,而是属于天帝。 天帝!我惊呼一声,随后又怯怯地看着石爷爷,问:您……该不会被天帝附身了吧? 附身?石爷爷笑着摇头:只是多了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而已,但我还是我。可是从他的记忆里,我找到了自己的本源,知晓自己从何而来,因为什么降生,又为什么会被石封。 呃?我更加的惊奇起来,天帝的记忆,竟然会然石爷爷知道他……等等! 我的脑子忽然轰的一下,像要炸开。天帝的记忆,让石爷爷知晓自己的往事。这岂不是代表,天帝就是…… 这怎么可能! 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石爷爷摇摇头,像猜出了我的心思。他看着我,问:你知道,天帝究竟是什么吗? 当然知道啊,就是秦岭天……呃。我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突然发现,还真不知道天帝是什么。 老道只告诉我,秦岭两千年前出了个天帝,天上地下无敌,意图伐仙而成道。密文中也提到,他后来被我那位老祖宗带去封地。可天帝出自哪里,没人知道,连古文中都没有记载。 天帝是一条龙。石爷爷说。 呀!这是小美女发出的惊呼声,连她都感觉到震惊。 秦岭山脉,连绵无数里,是为华夏三条大龙之一。龙脉虽为龙,却不能活。因为它是这天地的一部分,如果它活了,就等于是分裂。世俗中的国家不容许领土被分裂,天地也同样不允许。 您的意思是……我瞪大了眼睛:天帝是秦岭龙脉? 是的,出自昆仑的三条大龙之一,中龙秦岭。石爷爷点头。 这话,把我震的头晕眼花。我想两千年来,应该有无数人猜测天帝到底源于哪里。有人说他是某位帝王,有人说他是隐世的修者,还有人说他是天神的后裔。可没有一个人猜到,他竟然是秦岭龙脉! 这个说法不禁震撼,还很奇怪。龙脉竟然能化身成人,这不等于石头里蹦出一只猴? 秦岭龙脉连绵江山千里,这样一条大龙若活了,必定天下无敌。难怪帝脉在那时候,出现前所未有的统一。 龙脉的存在太过古老,产生了真正的灵智并不为奇。石爷爷接着说:只不过,他并不算完整的龙脉,而只是一部分。如果真是整条龙脉化为人形,必定第一时间遭到天谴。天地绝不会允许他存在,宁可失去。 所以我那位八索老祖,才会带他去封地。说是封地,其实是为了封他……我自言自语着。 并不完全是。石爷爷反驳了我的猜测,说:封地另有缘由,当然了,请天帝去封地,的确有将他封住的原因。因为以他的力量,参与封地再合适不过。 是啊……龙脉本就潜藏地下,镇压山川河流,并拥有举世无匹的气运。天帝这条大龙去封地,简直是……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天帝会出于秦岭了,可你知道,他为什么想要伐仙成道吗?石爷爷又问。 不知道。我老老实实的摇头,已经不再想去猜了。因为现在从石爷爷口中蹦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可能让我的心脏被吓停。再猜下去,我怕会早死…… 天帝就是秦岭龙脉,龙脉就是天帝。他想完整的化形,而不是只出来一部分。石爷爷说。 可是天纲绝不会允许的啊。我说。 没错,如果他真那样做了,就必须把整条龙脉从大地中剥离。而那时,天谴会到来,他是没有幸免机会的。石爷爷说:所谓伐仙而成道,其实伐的是天。 伐天?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既让人震撼,又让人不解。 没错,就是伐天。石爷爷说:因为天就是天纲,如果能打破天纲,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可为什么一直都在传他是伐仙呢?我问。 因为仙的存在,对于这个天地来说,是独特的。仙,已经不是人所能理解的了。他其实就是一部分天,就像河里的泥沙。如果放着不动,它们就是泥,任由河流冲走。可如果有了特别的机缘,变成一块石头,河流就很难冲的动它们。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这并不难理解。石爷爷说:当原本属于河流的泥沙变成石头,这就代表泥沙少了一部分,而更坚硬的石头多了一块。河流就是天,泥沙就是如蝼蚁一般的人类,而石头呢? 就是仙……我抢先回答。 没错,石头就是仙。石爷爷笑了声,继续说:泥沙被冲走,河流就会变得更加宽敞。但冲不走的时候多了,河流就会变得拥挤。所以石头的存在,就等于把天瓜分掉,即使他们能分的并不多。 呃……我还是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你这脑袋瓜子。石爷爷摇摇头,说:河流中,会有很多险地,又或者浅滩。而天帝在这条河流中,就像一条鱼。如果想离开河流,进入更宽广的大江,就要跨越这些险地。怎么跨越呢? 石爷爷看着我,没有继续说,像在等我的回答。 呃……我想了想,然后回答说:跃过浅滩和险地? 这是当然了,但这只是基础,别忘记,河流中还有许多石头。这些石头,把河流的宽阔程度限制了。所以,想出河,就要打碎石头,让前路更加宽广。然后他才有足够的距离加速,并一举越过浅滩。石爷爷说。 哦,我明白了。我连忙说:天帝是想杀掉仙,让天不再拥挤,呃?天怎么会拥挤? 你呀。石爷爷无奈地摇头,说:所谓河流的拥挤,只是打个比方。因为仙的存在,对于天帝来说是一个障碍。如果他要从龙脉化生,就会被仙打压。 天威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天帝之谜(5) 仙应该有自己的意志吧,怎么会打压他呢?我不解地问。 因为成仙之后,就会了解什么叫天,什么叫地。那么一条大龙要化生,自然会对天地产生伤害。假如有老鼠在你房子下面挖洞,很可能一不小心让你的房屋坍塌,你会不会想尽办法杀死它?石爷爷问。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示意明白了。难怪石爷爷之前说,这些东西很难讲清楚。我现在才明白,这里涉及到的东西实在太多。以我的见识,根本难以想象,更不用说去猜测真相了。 可是,怎么才能伐天呢?天难道是有形的吗? 可以说有形,也可以说无形。石爷爷说。 这个答案也太模糊了,简直就像在糊弄人。 不过石爷爷立刻又说:所谓天,实际上只是一种概念。如果你以这个世界的眼光去看待,去理解,那就没办法明白了。而且,我也没办法和你说的太明白,这种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呃,好歹您也给我个意会的方向吧。我说。 如果非要说的话……石爷爷想了想,说:天地就是一个蛋壳,但如今分离了。可是在两个蛋壳之间,还可能存在一层薄膜。天帝不是鸡仔,他只能算很微小的生物。所以那层薄膜对于鸡仔来说可能算不上什么,但对他来说,就难以冲破了。 薄膜?我下意识往他处看去,什么也看不到。 你是看不到它的,但它的确存在着。我们所处的世界,原本就是一片混沌。混沌的世界,有自己的规则。想活下去,就要打破规则,冲出这个属于混沌的世界。石爷爷说。 冲出混沌的世界?您的意思是,外面还有另一个世界?我惊愕地问。这有点像多层次平行宇宙空间理论了,是不是太科幻了。 不知道。石爷爷说。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知道的意思。 我忍不住翻个白眼,说:那天帝还想着冲出去。如果没有另一个世界,他还怎么冲。 但如果不尝试的话,他只能永远做华夏的龙脉,而不能获得自由。石爷爷说。 这倒是个难题。我说:不过,他好像并没有那样做?为什么? 因为时机错过了。石爷爷说:天帝从龙脉中化生而出的时候,天地变了,他失去了那个最好的机会。而且,你那位老祖宗也提醒了他。一旦龙脉腾天,对整个华夏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这个我倒是知道,因为天帝密文中提到,老祖宗曾以天下苍生要挟。那时候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如今却是明白了。 不过天地变了……我怔了一下,然后想起密文中提到的大战,还有仙尸坠落。很显然,在天帝意图伐天获得自由的时候,天上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甚至导致他连冒险一试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连忙问。 不知道。石爷爷回答。 啊? 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那位魔禅脉的大魔尊知道,因为他曾冲上天去,可是他不说。又或者你那位老祖宗知道,因为就在那之后,他才开始筹备封天地的事情。 这……我不禁觉得异常失望,原本以为马上就要知晓真相,可最终还是啥啥没有。 其实,你妈或许也明白一些。石爷爷忽然说。 我妈?我有些惊讶。 是的,因为她有一天忽然说,或许两千年前的老祖宗做错了。因此,她才做了一些事情,甚至和你爷爷决裂。石爷爷说。 那您不知道吗?我期盼地看着石爷爷。 我只能猜测,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相。更何况,就连你妈都只是因为一些猜测而行事,我又怎么能知晓呢。石爷爷说。 得……我失望的垂下头,虽然最终还是没能知晓一切,可我总觉得,真相或许就在眼前,只是有什么事情没想起来而已。天帝在那时不伐天了,老祖宗突然要封天地,以至于连地府都死寂一片。这些事情似乎能串联在一起,而一旦想明白这几件事之间的关系,真相肯定立刻就能出来。 当然了,现在的我肯定是想不出来。所以我只能问出另一个问题:天帝和您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您刚才说,他的记忆让你知晓自己的过去? 我和他的关系啊……石爷爷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头微微上扬,眼睛也像在看着天上。他的语气有些低沉,有些迷惘:要怎么说呢?也许我就是他,又或者我不是他。 你应该听过龙生九子的事情吧。石爷爷忽然问。 当然听过啊,就是……啊?您是……我惊的差点从板凳上蹦起来。 你猜得没错。石爷爷嘴角微微抽动,像在笑,又像在苦恼:我的本体,就是龙九子之一,狻猊。 果然是!我感觉头皮都发麻了,早就应该想到才对。 当初第一次进地府,天帝身上的金光迸射时,我曾隐约看到他变成一条巨大的金龙。当时我还以为是幻觉或者是什么特殊的异象,可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是龙,还是三条大龙之一! 难怪上次去拿龙形物,天帝口吐人言,说是为龙祖什么的。 狻猊为龙九子之一,我早该想到这一点才对! 轰隆一声,后面乱响不断,我还听到小美女哎呦的叫着。回头一看,这丫头直接连人带板凳倒地上去了。 我连忙过去把她扶起来:没事吧? 小美女摇摇头,她摸着屁股,用好奇中带着惊讶,惊讶着带着点惧怕的眼神偷偷瞥着石爷爷,然后低声问我:石爷爷说的是真的? 我把板凳给她扶起来,没好气的回答:我怎么知道。 是真的。石爷爷叹口气,说:我就是天帝九子之一。 您是天帝的儿子……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原本就觉得,石爷爷来头很大,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和天帝扯上了关系。 虽然那时的天变了,但天帝并没有完全放弃。而且,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还想做些什么。只是被你八索老祖宗找到,失去了机会。 明白了什么? 我不知道。 不知道?您不是有天帝的记忆吗? 只是部分片段而已,并不完全。石爷爷说。 不会吧……我不太相信。 我只是九子之一。石爷爷说:当初天帝虽然答应了封地,可是他很明白,一旦进入那里,想再出来就很困难了。所以,他留下了后手。以龙脉塑形,诞生了九子,以待天地再变时,能得到那个机缘。 我张大了嘴,没想到所谓龙生九子,竟然是这个样子。难怪石爷爷虽然说自己是龙九子,可之前也说自己就是天帝,也可能不是天帝。 这话并不矛盾,如果是我,可能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儿子还是老子…… 不过你那位八索老祖太过阴险了……石爷爷看着我,似笑非笑地说:他想找到我们,将我们一一斩杀,彻底断掉天帝复生的机会。因为天帝把我们弄出来的唯一目的,就是破坏封地之锁,让他重临人间。想来,你那位老祖宗的手段的确通天,否则天帝不会想出这种法子的。 呃……我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虽然事情不是我做的,可那毕竟是我祖宗。严格来说,被我那位祖宗杀掉的,都是石爷爷的兄弟。 哎?杀掉? 我震惊的神情,似乎让石爷爷很满意,他接着说:天帝也曾想到这种情况,所以我们九子被他以不同的方式藏了起来,并没有现世。可你八索一脉算尽天下,无所不知,再怎么藏,终究会被找到。不过,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唯一幸存的,还是有其他的……唔,其他的兄弟还存活着。 呃,应该还活着吧。我硬着头皮说。 或许吧……石爷爷叹口气:突然间知晓自己还有八个兄弟,虽然我们降生于世,是为了让天帝复生。可终究是传说中的九子,一直无缘得见,很是遗憾。 这话,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好站在那一声不吭。不过对于天帝的手段,我也很佩服。因为我记起石爷爷在我小时候讲的那个故事,他在苏醒前,曾是一块石头。 如今的天地间,有无数石兽,似乎都因为某种特别的原因出现的。所以天帝很可能是想借石兽的存在,来隐藏石爷爷的身份。只不过,最终还是被找到了。 当初没有露面,却直接劈碎石头的人,应该就是那一任的八索家主了。只不过他看到了爷爷,身为八索一脉,却意外与石爷爷这位龙九子之一产生了联系。 而爷爷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从小就被八索家主抛弃在外。看到自己的子孙有了喜欢的东西,作为长辈,在愧疚的时候,应该很难下手吧。 又或者,其实他也如我母亲一样,对老祖宗的行为产生了怀疑? 天意弄人,那位八索家主想来就是因为这个才没有赶尽杀绝。 其实在你爷爷第一次施展八索道法的时候,我就感觉很不舒服,非常的厌恶。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想追溯本源,得到自己应该知晓的东西。因为我很怕,怕自己会与你们这一脉断掉。我很怕,自己会与亲如兄弟的人,反目成仇。石爷爷重重地叹口气,说:可是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天威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天帝之谜(6) 石爷爷……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我应该为祖先所做的事情道歉,可怎么说出口呢?更何况,石爷爷不一定喜欢我那样说。 那您现在……就等于是天帝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生怕会惹的他不高兴。 不是。石爷爷摇头说:我只不过是九子之一的狻猊。 呃……其实我不是很明白,您到底算天帝的,唔,儿子?还是算他的分身?就像您牙齿化生出来的巨兽一样。我问。 我也不知道。石爷爷很干脆地说:天帝并不是真正的神龙,而是由龙脉化出。千万年来,没有一条龙脉像他这样。所以天生地下,独一份。这样的大龙诞下九子,到底是正常的方式,还是真像某种分身,谁也说不清楚。更何况,他有部分记忆在我脑中,这就更扯不清了。 那天帝呢?他已经消失了?我好奇地问。 你知道我这几天都在哪里吗?石爷爷问。 当然不知道啊,要是知道我还不去找您回来吗。我回答说。 我在秦岭那条龙脉的极深处。石爷爷说:在地府中,我已经丧失了自我意识,一切都显得那么朦胧,难以看清。当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位于秦岭的龙头处。 您在那里做什么呢?我又问。 虽然是无意,但天帝终究挣脱了封地之锁的禁锢,回归龙脉。所以,他的精气神带着我回归本体,其实是想把精神带回去,以便日后重临人世。 呃?您应该没把精气神还给他吧? 还了,那毕竟是他的,我没有权力拿走。不管怎么说,他对于我这个龙九子之一来说,都是类似父亲的身份。石爷爷说。 啊?那您给噶木的帝王龙气…… 那也是真的,把精气神注入龙脉时,我截留了一些,这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损耗,修养个千百年就恢复了。石爷爷一脸无所谓地说。 啊?千百年才能恢复……我不禁咂舌。 龙脉,看似天地初开便存在,实际上要经过无数年的沉淀与升华。而他的意识自龙脉中苏醒,更经过了我们无法想象的时间。千百年对他来说,实在是短暂,就像我们眨眼的功夫罢了。石爷爷解释说。 这倒也是。我点点头,随后又问:那天帝还会再复活吧?这不是代表秦岭龙脉,以后还可能去冲击所谓的薄膜? 的确有可能。石爷爷没有否认。 在石爷爷说出确定的答案后,我忽然有个冲动,把天帝的精气神毁掉。因为秦岭龙脉几乎横穿整个华夏大地,如果它真的腾空九天,对华夏造成的损害,几乎是毁灭性的。 从这一点来看,当初我那位老祖宗留下密文阻止天帝复生,并追杀九位龙子,的确是正确的。可是,当着石爷爷的面,这种话肯定不能说出来。 想了想,我还是摇摇头,把那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天帝强大的离谱,精气神回归本体后,虽然未能立刻复生,但也与整条龙脉融为一体。这么强大的存在,别说我了,就算我那位八索老祖再生,恐怕也拿他没辙。不然的话,老祖宗早就把天帝毁掉,而不是借封地之锁困住了。 石爷爷的做法,固然违背八索老祖宗的初衷,可他毕竟是龙九子之一啊。天帝让他们诞生的目的,就是帮自己解除封地之锁。在知晓真相后,石爷爷这样做,谁也说不上错。 所以我虽然觉得不妥,却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这个问题思考过后,我又想起另一件事:石爷爷,您现在找回记忆,那以后……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石爷爷呵呵笑着,说:起码你还是我孙子,我还是你爷爷,这还不够吗。 够了够了。我连忙说。 对了,天帝留下的记忆里提到过一件事,是关于两千年前的异象究竟源于何因。石爷爷忽然说。 哦?是因为什么?我连忙问,这个问题一直都想知道,只是从来没人能给出答案。 不知道。石爷爷回答。 我差点想抡起板凳……砸自己脑袋上去。您怎么能说不知道呢?您不是应该神秘兮兮的压低嗓子,然后悄悄告诉我答案是什么才对吗?这才是小说的正常套路啊,你个老头子到底有没有好好看剧本啊! 的确不知道。石爷爷一脸的无辜:天帝的记忆中提到,在秦岭宝库中,有一页天书。那一页,记载了关于天地大变的真相。 天书?一页?我浑身一震,王八之气忍不住咻咻的四射。 天书啊!是天书啊! 这东西,不就是老道从宝库中拿出来的那个吗?当初老道告诉我,上面记载了启天之道,所谓启,便为开端。万物之本,万物之源,万物之启。没想到,启天之道,竟然与两千年前的大变有关! 对了,天书呢?我下意识摸摸兜里……不对,在老道袖子里。当初他要连同仙丹一起送给我,我没愿意要,还交给他保存。 您等我一下!我对石爷爷喊了一声,拔腿就往外跑。 一溜烟冲进放着老道尸首的房间,我看他一眼,默念了几句诸如不要怪我,我拿了就走之类的话,然后用八索道法解开袖里乾坤。 手在老道宽大的袖子里摸索一阵,很快,我就找到那张纸一样薄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东西仍然金灿灿的,如黄金浇铸而成。只不过,上面空荡荡的,什么也看不到。别说天道总纲了,连个纹络都没有。 我拿着无字天书跑回房间,然后递给石爷爷。 这是?石爷爷看着天书,有些疑惑地问。 这就是那一页天书,当初帝脉求我和老道帮忙,任由我们在天帝宝库里选择三样宝贝。这东西,就是那时候拿出来的。我解释说。 哦?石爷爷立刻来了兴趣,他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又试着掰了两下。让人惊奇的是,以石爷爷的本事,竟然对这天书束手无策。无论他用多大劲,天书都没有丝毫破损的迹象。 看了一会,石爷爷便把东西递还给我,说:我没办法,这东西怎么用? 呃?您不知道?我愣住了。 当然不知道了。石爷爷理所当然地说:天帝的记忆是片段,并不是全部。 我几乎要发疯了,这剧本谁写的,坑人不偿命啊! 无字天书,无字天书,当然是没有字的。我试着将八索道力注入其中,毫无所得,天书没有任何反应。 看着手里的金纸,我欲哭无泪,有种到了宝山却空手而归的错觉。 明明真相就在眼前,却无法得知。这和房门撬开,都到保险箱前,还知道里面放了一亿美金,可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打不开保险箱,有区别吗? 完全没区别! 老道当初只说这东西可助我修行,一直也没派上用场。如今倒是能用,可却没人教我。 像这种神神秘秘的东西,最是难懂,不得其法,一辈子都不得其门而入。就像八索道法,想通了,一切都很简单。想不通,那一辈子也修不成。 以我的智商,恐怕很难想明白,所以,只能沮丧的把金纸丢在桌子上,倒是小美女很感兴趣的把东西拿过来翻来翻去地看着。 嗯?石爷爷忽然眉头微皱,发出了声音。 怎么……我正要问他,却见房中青光一闪,一个出尘如谪仙般的女子,在我眼前出现。 我愣在那里,因为现身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那位冷血母亲。 石伯……母亲看着石爷爷,微笑着开口:好久不见。 是很久了。石爷爷仍然靠在椅背上没有动弹,反而显得更轻松了,说:如果再长一点,恐怕我都不认识你了。 她是谁?小美女趴在我后面小声问。 我妈。我侧过头,也以同样的低声回答。 好漂亮……小美女低呼一声,然后又说:那你怎么长这么丑? 我气的直翻白眼,忍不住想揍她一顿。 石伯说笑了,时间太久,您也记得我,我也记得您,怎么会忘。母亲的话语很客气。 倒是石爷爷很不客气地说:哦?是吗?不过你如今厉害了,比起你爹也差不到哪去。可这胆子,却比你爹大的多。你算计他也就…… 石爷爷的话语顿了一顿,随后改口说:可是你却连我也算计进去,我这条老命,可经不起你这丫头折腾。 您这不是安然无恙吗。母亲笑着回答。 我越听越觉得心灰意冷,母亲的回答已经说明,她的确早有算计。石爷爷说的没错,她就是在利用我,想用我来做一些她不想做不能做的事情。 石爷爷看着母亲不说话,而母亲也只站在那里不吭声。过了一会,石爷爷瞥我一眼,问:以后,你真的要那么做吗? 是的。母亲回答。 都是命,何必呢,你太执着了。石爷爷说。 有些命可以留,也必须留,有些命却可以抛弃。母亲仍然面带微笑,说:您应该很了解我。 所以我才一直没有拦你,但你这丫头,为什么就不能听我一句!石爷爷有些无奈,又有些气愤。 母亲没有回话,而是一手平端。白光闪过,一本古书在她手上凭空而现。 生死薄。她转过头来看我,将手上的东西往前推了一点:我答应你的,你做到了。 天威 第二百八十四章 五典(1) 我略微有些迟疑,小美女在后面用拳头捣了我一下,示意赶紧拿过来,别愣着了。我看看母亲,她一脸温和,完全看不出异样。 难道,她对我真的没有任何歉疚感吗? 我低着头,把生死薄从她手中接过来。 这东西是属于地府的,理应交还给判官。上次虽然在地府见到它凭空化出,可老道抢的太快,根本来不及看清楚。这一次拿在手上,我才算有机会仔细端详。 生死薄比寻常的书籍要大一些,长有三十多厘米,宽二十多厘米,看起来更像是一本图册。表皮是青蓝色,隐有黑红色的光线在其中流转,看起来有种诡异的美艳感。 不过,表皮上并没有写着生死薄,这让我有些奇怪。原本还想看看,地府的字和活人世界的有什么不同呢。 我用手摸着册页想翻开,可生死薄却像粘在了一起,根本没办法翻看。 这种东西,不是用来翻的。母亲在一旁说。 呃?我不解地看着她。 天生神物,不可亵渎。凡夫俗子的目光,只会玷污它。所以你只能看,而不能翻。母亲说。 这是什么怪话……我听的一脑袋水泥浆糊,又说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能看,又说必须用看的,您这是逗猴崽子呢? 用心去看,就想你在地府找寻魂魄。石爷爷在一旁提醒。 我抬头,却见母亲看向石爷爷,微微摇头,像是不太乐意。我知道她有所嫌弃,认为我的资质和悟性都配不上八索之名。可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想和她对着来。 谢谢石爷爷!我大声喊了一嗓子,说不清是怕还是不想看到母亲那张脸,总之,在她转过头来的时候,我已经垂首,把目光重新放在生死簿上。 石爷爷的提醒,让我恍然大悟,心念一动,书皮上的黑红色线条突然迅速变化起来。它们在我眼前飞舞,组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图案。像符文,又像古字。 这线条飞的实在太快了,简直就像黑客帝国里出现的数据条,你连个数字都看不清它就刷过去了。 我只能不断在心里想象,让它的速度放慢。神奇的是,线条果然如我所想,速度慢慢减缓下来。 我不禁大奇,这东西简直和孙猴子的金箍棒有的一拼。只是那根棒子说大就大,说小就小,而这东西却是说快就快,说慢就慢。 让我郁闷的是,那些字符飞舞的速度虽然减慢,可我却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 难道这东西只有识字的人才能看懂? 呸!我又不是文盲!上过初中呢还! 不过话说回来,生死簿是用心“看”的,那这些字呢?是不是也能用心才能“看”懂? 我定了定心神,意志牵引着思想,刹那间,所有的符文和古字似乎都飞进了我的脑子里。一溜溜的姓名,阳寿时限,在脑中一闪而过。 不出所料,生死簿的确要用心才能看懂。 我有些欣喜,这是为数不多自己想明白的道理。大喜之后,心神放松,我正要开口说出这件事,却听石爷爷问:你这次来,不是专程送生死簿的吧,这不像你。 当然不是。母亲回答,她转过头,在四处扫视一眼,轻声说:好久没来了,想来看看。 我心里一愣,母亲以前来过? 对了!小美女的母亲,就是被她诱导才来五行脉偷木灵丹,以至于之后发生种种不幸的事情。要说母亲和五行脉没点牵扯,我还真不信。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去害一个人?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她很善良,而是人做事,总要有个目的。没有目的还去做完一件事的,只有死人。一刀斩过,前生了断,还能有什么目的。 那就看吧。石爷爷说:不过,你也看不到什么了。 小美女趴在我背后,好奇地问:你妈妈和五行脉是什么关系? 我怎么知道…… 这你都不知道,你真是她儿子吗?会不会投错胎了?小美女故作惊诧的小声在我耳旁嘀咕。 你不说话能死啊! 的确是看不到什么了。母亲竟少有的感叹起来:一切都变了,该走的不该走的都走了。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石爷爷说。 或许是,或许不是。母亲抬头望着屋顶横梁,说:只是没想到变的那么快。 快慢天注定,你是八索的人,何必说这些。石爷爷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快,看得出,他对母亲有些反感。 我在旁边听的无比郁闷,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而小美女又在我耳朵旁边嘀咕来嘀咕去,惹的人直冒火。我再忍不住,便问:你们在说什么?妈……你,和五行脉很熟? 这个“妈”字,喊的我别扭无比。然而母亲却似毫无所觉,她看着我,笑问:你觉得呢。 应该很熟吧。小美女插嘴说。 母亲看着她,笑了一声,然后轻轻点头:算熟吧。 那你和五行脉的关系是……我追问一句。 看来连他也不知道。母亲回答说。 他? 就是你口中的老道。母亲说。 我呃了一声,静静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设计害她,让五行脉也变得支离破碎吗。 嗯,是,为什么呢?我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因为我很讨厌这里,从小的时候就讨厌……母亲的语气,有着追忆之情。只是这“情”显然有怨有恨。 我很诧异,母亲讨厌五行脉?而且是从小?这意思是,她很小的时候就来过五行脉了?而且看情况,似乎在这里还待过一段时间,可是老道怎么从没提起过。 为什么会讨厌这里?我下意识地问。 因为她抛弃了我和爹,选择继承祖宗香火。 她?祖宗香火?我重复念叨了一遍,然后脑子里突然像加了水的油锅,瞬间就沸腾了。 她!五行脉?难道…… 就像你问我的那句话,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和爹。很小的时候,我也这样问过她。母亲的青葱玉手,仍如豆蔻年华的少女,白嫩柔滑。她嫩白的指尖,仿若闪动着清晨的初光,带着点点光亮,在饭桌上轻轻滑过。我听到她说:而她回答,她有自己的原因,有自己的苦衷。可是就像你一样,我没办法理解她,更没办法原谅她。因为她为了自己的苦衷,抛弃了我,抛弃了爹,抛弃了一个家。时至今日,一切都成了幻影,昨日的种种,都像水中映月一样显得不真实。 能看到这一点,为什么你不能放下心中的执念。石爷爷在一旁插嘴说。 因为我是她的女儿,她放不下,我也放不下,我们都是同一类人。母亲一脸淡然地回答说,她的手指,显得毅然而坚决,从桌子上拿开了。 你妈妈在说什么?她说的她,是谁啊?小美女在后面好奇地追问。 我已经愣的说不出话来,因为真相太出乎人意料。 唉……何苦。石爷爷重重叹了一口气。 母亲转头冲他笑了一声,说:您不也是因为心中的执念而留下,如果不是爹走前的那句话,恐怕您早就离开那里了。 你猜错了。石爷爷摇头说:天佑是我的孙子,我走不了。 但如今您已经找回了自我,这孙子对您来说只不过是一个词语,并不真实。母亲说。 的确不真实。石爷爷跟着笑了一声,说:但我们往往就因为不真实的东西而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如果不是因为天佑,我一个老头子,孤苦伶仃活在世上又做什么呢。哪怕如今知晓了一切,可这心,早就像石块一样,难以改变了。 您和爹……母亲顿了顿,随后叹口气说:的确很像。 哈哈哈,谁让我们是没血缘的亲兄弟呢。石爷爷大笑起来,仿佛对母亲的这句话很是受用。 母亲微微摇头,她转身看向我,问:知晓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啊?我微微一怔,说:不知道。 五行终止了传承,五典将再现人世。如今已过去几日,想来他们很快就要到了。作为五行脉的传承者,你做好应付的准备了吗? 啊?五典要来了?什么准备?我没……等等!我愣了一下后,连忙摆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五行脉的人! 现在不是,但以后或许就是了。母亲毫不在意地说:无论如何,现在的五行脉只有你一人,五典临世,必会来此查探究竟。有关于他的一切,你最好理顺因果关系,方便应对。 他?老道? 是的。母亲点头。 等等等等……这明明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啊!我又不是他的徒弟,五典来了也找不到我头上啊! 就算你不是他的徒弟,可你是与他有关系的。五典既然要查,自然是从有关系的人查起。你不入主五行,也需要做好必要的准备。 这不赶鸭子上架吗!我急的想跳脚。 天佑,就按她说的做吧。石爷爷在一旁搭话。 啊?石爷爷,您怎么也跟着起哄啊。 起哄?母亲摇摇头:难道你不知道,我为何会来这吗? 还不是因为你和五行脉……呃?你和五行脉到底什么关系? 天威 第二百八十五章 五典(2) 上任五行脉的家主,是我娘。母亲一脸平静地说出这句如惊涛骇浪般的话语,随后她看着我轻笑一声:现在你明白,为什么要你有所准备了? 这怎么可能呢……上任五行脉家主不就是老道的师父吗?他师父是女的? 细想一下,老道虽然提过他师父,可却从来没说过是男是女。只不过我先入为主,认为能在五行脉当师父的,肯定是个老头子。没想到…… 咦,这么说来,老道的师父岂不是我姥姥? 可是,为什么他从没提过…… 因为我离开五行脉的时候,他们师兄弟还没上山。母亲说:娘本打算让我继承五行脉,可爹却不同意,并带我回了小村里。后来,娘才收了两个徒弟,只可惜,五行脉的传承终究要结束了。 也可以不结束,问题就在于你怎么…… 我说,传承结束了。母亲打断了石爷爷的话语。 石爷爷看着她,又看看我,嘴唇微颤,终究没再说话。望着他们俩,我不禁想,难道石爷爷打算让我继承五行脉的香火? 那八索传承怎么办? 姥爷和姥姥……当初就是因为争着要你继承其中一家才分开的吗?我问。 算是吧。母亲说:五行八索本就关系莫逆,千百年来如一家。爹和娘,也因此青梅竹马走到了一起。但是不知何因,八索一脉,已经很多代都是独子。一胎之后,再无生育能力。 你也是这样?我惊讶地问。 母亲轻轻点头,说:所以我出生之后,爹娘就因此而开始争吵。后来,五行脉当代家主因意外离世,娘不得不回去继承香火。因为她本身就是五行脉的大师姐,这种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娘的打算,是我先学五行,再授八索,毕竟五行是天地大道,而八索只靠血脉。但是爹不同意。 为什么?我问。 因为爹认为,八索传承来自古老的年代,一代一代传下来,从不与外人相连。要学,就要将八索学到极致,把这种传承真正的印到血脉中去。五行虽为大道,却不是血脉传承,相比八索,有些不配。所以,除非是真正的五典传承,否则,爹坚决不同意两个传承集于我一身。 娘因此而大怒,因为爹的话,是在看低五行脉。你与他相处一年,应该明白,五行脉的弟子对于这件事,是多么的看重。所以,娘一气之下,离开了爹,连我也不要了,转而下山收了两个弟子回来。 每次我来这时,总是会被她轰走。她告诉我,五行脉一定会教出比八索更厉害的人。她要向爹证明,即便不是血脉传承,五行仍不比任何宗脉差。因为这是天地大道,是五典的核心所在。 这……也太固执了吧。就因为这种事夫妻分离,真是……我咂咂嘴,虽然不太能理解,可我又能明白他们的想法。 老道可以因为别人对五行脉的一丁点侮辱而大开杀戒,我那位姥姥又为什么不能呢?这些人对宗脉传承太过于看重,容不得半点沙子在眼里。 所以你后来就设计陷害……我悄悄的用余光瞥了一眼小美女,她眼巴巴地看着母亲,一脸好奇,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我略微松口气,这才继续问:就是因为姥姥和姥爷分离,选择抛弃你,培养另外的接班人吗? 是的。母亲点头:我虽不能原谅她,但我明白她的想法。可是,我想让她知道我的重要性,我想让她明白,我是她的女儿。无论她培养出多么好的徒弟,这一点都不能改变。 呃,这算一种叛逆心理吗? 算是吧。母亲笑了笑:年轻气盛,纵然道力修到高深处,仍难解那一丝怨。 可这件事也不全是姥姥的错吧,如果姥爷当初肯让步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啊。 如果换作是我,也不会让步的。母亲说:我与爹的想法一样,八索是来自血脉的传承,是我们真正应该修行的。五行脉,终究是外力,应该放在后面才对。孰轻孰重,她看不清罢了。 我忍不住摇头,怎么忘记母亲的性格也是倔强无比,固执的像石头呢。如果她真认为是姥爷的错,可能早就偷偷跑来五行脉了。既然没来,她的想法就显而易见。 这种事,以我的角度来看,实在说不清谁对谁错。只是放在当事人身上,那一杆无形的秤,便会有高有低。我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就像无法理解那些修行人一样。 他们终究是一类人,无论强大还是弱小,这骨子里的思想,始终是一致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很可惜的事情。如果五行八索真的能在一人身上传承下去,那会发生什么情况?这个人,多半会和爷爷……不!可能比爷爷还要厉害吧。 以八索的道法精髓来施展五行法……不过,被混入八索的五行脉,还是五行吗? 得,这种对错的问题,我还是不要思考了。想多了,会秃顶的。 五典一定会来这吗?我问。 一定会来。母亲很肯定地说。 天佑,你去外面好好想想怎么应付吧,我和你母亲说点事情。石爷爷忽然说。 啊?哦,知道了……我点点头,虽然对石爷爷刻意避开我的行为有些不满,但两位长辈要说事,我还能怎么着,总不能躺地上撒泼吧。 拉着依然满脸好奇的小美女出门,我探头往外看看,天生还围着蛟爷在转悠,只是见我出来,他立刻就退的很远。 我翻个白眼,很想把他丢山下去。这孩子怎么看都跟西游记里的红孩儿似的,一看就不安好心,哪天惹毛了俺老孙,直接给你……哎?念错剧本了又。 正胡思乱想着,小美女却突然松开一直拉着我衣服的手,并闷声不吭的往道观外走。她从我侧面经过时,我看到那脸上似有些阴沉。 我看了眼被关拢的房门,没敢立刻问,与她一起走出道观后,才小声问:你怎么了?好像不高兴? 小美女不吭声,仍往前走着。我最怕女人这样了,有事说事,一声不吭的演哑巴呢这是。 到底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我追问着。 你说呢!小美女突然冲我嚷了一嗓子,不过她似乎有些顾忌,声音立刻又低了下去:我为什么不高兴?我为什么要高兴!你不知道吗!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不明白?你心里比谁都明白!小美女冷哼一声,站在了那里,说:你以为你们说的话我听不懂?我妈当初为什么会来五行脉找木灵丹?你告诉我是为什么,你说啊! 我心里一颤,感觉眼前一黑,这丫头竟然也知道那事。想想这才是正常的,老妇人遭遇那么大的磨难,怎么可能不告诉自己的闺女。我还天真的抱着侥幸思想,以为老妇人没在她面前提过,真是…… 那你刚才在屋里…… 她是你妈!小美女沉着脸说:你想让我和她当场翻脸?是想我被她杀掉,还是想我怎么样?是不是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说的特别爽? 哪有啊。我连忙说:怎么说这事,也是我妈错在先,利用了……哎呀,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她的错。我也是怕你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你也知道,我妈那个人,呃,有点那个什么,真惹到她,不管三七二十一,都会…… 我不怕!小美女突然大声嚷嚷起来。 好好好,我的小祖宗,我怕行了吧……我连忙捂住她的嘴:你可小声点,回头再听到。 听到又呜呜……你放呜呜…… 哎呦喂,松口松口,别咬了! 小美女应声松口,但还是用愤恨的眼神看着我,说:我不想牵连无辜,不然直接咬死你泄愤! 好好好,等老道救活了,随便你咬。哪怕你把我衣服脱光了…… 呸!流氓!小美女恶狠狠的踹了我一脚: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在我呲牙咧嘴的时候,她又补上一句:女人也不是好东西! 我听的又想笑又疼得钻心,她也立刻反应过来,脸一红,然后又板着脸说:要不是看在你能救他的份上,今天我非得…… 好好好,什么都行,哪怕你让我给你生孩子都行,只要过了今…… 呸!谁要跟你生孩子,不要脸!小美女又踢过来一脚。 我连忙躲开:你这是谋杀亲夫啊! 亲你个大头鬼!去跟鬼亲去吧!她边骂边追过来。 和鬼亲不如和你亲了,远水不如近邻嘛,就当我吃亏了。 等我抓住你,撕烂你这张臭嘴!小美女怒骂着。 我知道,她说的出就做的到,为了我的嘴巴着想,还是躲远点吧。正往前跑着,却感觉脚下一绊,直接噗通迎面摔在地上。 这鼻子是直接砸地上了,疼的我脑子都快崩了。没等我回过神来,却又觉得背上一重,有人一脚踩上来,一边踩还一边说:天生好样的,回头给你买肉吃。让你跑!让你跑!踩死你!让你乱说话! 我被踩的头晕眼花,眼冒金星,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前程…… 天生!别让我抓住你!哎呦,您轻点踩行吗,能抓着单杠吗!我掏钱还不行吗! 天威 第二百八十六章 五典(3) 虽然因为嘴欠,被小美女抓住劈头盖脸猛抽一顿,可我并不觉得吃亏。因为她的情绪比前段时间高涨不少,渐渐恢复了从前的青春活力。 大家都知道,最该挨抽的,就是那些嘴欠的人。但大家知道,更应该挨抽的是什么样吗? 就是挨过抽以后嘴更欠了…… 我就是这么个人,被小美女抽一顿后,见她天气晴朗,我就随手丢了块阴云过去,问:你不恨我妈了? 你说呢!她上来对准我小腿就是一下,踢的我抱着腿到处跳。 要不是看在你帮了……总之,你不把他复活,我就杀了你!小美女恶狠狠地说,也许她觉得自己表情不够狰狞,末了又加了一句:把你们全杀了! 我听的忍不住想笑,这丫头,真是…… 这时候,平台上响起一阵轻微的摩擦声。我转头一看,顿时惊喜不已,蛟爷竟然在挪动着脑袋朝我看。 它那双巨大的眼睛,充满了委屈,见我看它,这家伙眨巴眨巴两下,顿时黄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我连忙跑过去,摸着它身上光滑而温暖的鳞片,嘴里念叨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饿不饿?我给你煮面条啊? 蛟爷微微晃动自己的大脑袋,像在告诉我不需要。小美女也很高兴,她跑过来,一把推开我,抱着蛟爷说:怎么这么久才行,饿不饿?我给你弄肉吃?吃水果吗? 我说……你想抱它也不用推开我吧,蛟爷从头到尾几十米长,你抱哪段不行啊! 我正抗议着,小美女眼睛一瞪:废什么话,去弄肉来,快点! 我翻了个白眼,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因为让人无奈的事儿实在太多了。 蛟爷似乎也能感觉出我的不爽,它挪动了一下脑袋,靠我更近一些,连小美女都被它挤的往后直咧咧。我嘿嘿一笑,还是自己家人亲,瞧瞧咱蛟爷,简直…… 我正想炫耀一番,却猛觉一坨庞然大物朝我卷来。没等我回过神,浑身就被黏糊糊,湿淋淋的东西一扫而过。我抹了一把脸上的东西,又呸呸两口,睁大眼一看,蛟爷正无力的把舌头往嘴里吞呢。 简直就是条狗! 小美女在旁边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让你得意,活该! 我乐意吃口水,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龙涎,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我瞪视着她,大声说着。 呸!还龙涎呢……小美女不屑地回复。 当然了,我也知道这算不上龙涎,根本就是口水。虽然味道不难闻,还带点怪异的清香,可这也是口水啊!爹啊,儿子对不住您,初吻被一畜生给糟蹋了…… 哎?山下来人了。小美女忽然提醒说。 我一边用袖子擦着脸上的“龙涎”,一边下意识望过去。山梯上的确有一人向这边走来,我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平台。这人高高瘦瘦,是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此刻,他一脸微笑,似乎还带有一点好奇的向道观与我们张望。 我被那口水弄的浑身黏糊糊,难受到极点,实在懒得去迎,反正也不认识。而眨眼的功夫,这人已经走到我们跟前。 他站在蛟爷后面,先是用极其认真的眼光打量着身前的庞然大物,小美女本就是个急性子,忍不住就开了口:请问你来找谁? 那人停止打量蛟爷,转而看向我们。他先是看了看小美女,过了一两秒,又看向我。 五行?他开口问。 我愣了下,连擦脸的胳膊都忘记放下来,下意识的摇头:不是…… 哦……八索?他又问。 呃,是。我愣在那里,这人…… 谢谢……他冲我点下头,然后从蛟爷旁边绕开,自顾自的向道观走去。 我还在愣神,却被小美女一手捣在腰间:还不快跟去! 啊?哦,对……我回过神来,连忙去追。 那人走的并不快,犹如闲庭漫步,悠闲惬意。他脸上的神情也很平和,似笑非笑,如温暖的春风,令人一看就生好感。虽然样貌不算多好,可这种平和的气质,非常难得。 我追上去后,他并没有在意,也没有看我,更没有问问题,而是一直以同样的步调前行。 其实在他问话的时候,我心里就隐约有了答案,只是为了确认,同时也是好奇,便问:你是来找老道的吗? 不是。他回答。 啊?我顿时疑惑起来,难道他不是…… 可紧接着,他又回了一句:我是来找五行的。 我差点一口血喷出三米远,这些说话喜欢大喘气的都该拖走枪毙! 可事关重大,我也没胆子把他就地枪决,便又追问一句:那你来自? 你很年轻。他先是这样说。 我知道他肯定还有后文,便没搭话,等他继续开口。不出我所料,随后他便说:所以见识太少,想来不是这一代的八索家主。 我忍不住又要翻白眼,这算什么回答,是故意讽刺我么。娘了个亲的,当我是猫啊,信不信挠你一脸血槽子! 我正踌躇要不要从背后给他一板砖直接拍死在五行山上,忽然见道观里走出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母亲。 她面带微笑,如仙女一般出尘。走起路来,也像有风在伴行。裙舞轻摆,青丝飞扬,整个人都像沐浴在圣洁的光亮中。 你们终于出来了。她说。 本是一节藕,何分两家菜。他回答说。 但终究是你们胜了。母亲说。 那人摇摇头,他从母亲旁边过,抬腿跨步入了道观,我听到他说:天数不该如此,事实曲折,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我看着他一直前行,仿佛对道观了若指掌。没任何人引导,他直接就走进放着老道尸首的房间。真是个奇怪的人,我看着面色平静,正欲转身而走的母亲,忍不住问:他就是五典的人吗? 母亲点点头,没说话,自己走进了道观。 小美女早已跟上来,她探头往道观里瞅着,问我:真是五典的人?他说的话什么意思? 不知道……我摇摇头,也跟着要进去。 小美女好奇心很重,但这件事我总觉得不太妥,还是别让她参与为好。便直接将她拦下,说:蛟爷刚刚苏醒,你给它弄点吃的,我去看看。 那我…… 弄完了你在那里陪它。我打断了她的话语。 小美女看着我,过了几秒钟,才不太甘愿的点头离去。我松了口气,然后撒开步子跑进道观中。从吃饭那屋经过时,看到石爷爷还坐在椅子上,他像是对这些没有丝毫兴趣。 我也来不及和他打招呼,便跑进了房间。 母亲站在房门旁边,而来自五典的那人,则立于老道跟前。他没有弯腰,只是微微低头,安静地看。 我一边往里面走,同时看了母亲一眼。她就像没有波澜的清潭,看不出任何东西。 真的死去了。那人忽然轻叹一声。 我看看他,没出声。 这个很可能来自五典的男人,像是在好奇什么。他转头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边看边说:有些落魄,不复从前。 人太少了,几十年前加起来才三个,如今就他一个,还……我忍不住插嘴,可还是没能把话说完,因为总觉得心酸。很怕说的多了,会忍不住掉泪。 几千年的争执,如今落幕,何苦。他摇摇头:天地变了,世道就变了,当初的改变却没能顺应这天地一变再变,怎能繁盛下去。 我能听明白他的意思,而且觉得很有道理。这个人虽然可能来自古老的五典传承,却似乎与那些修行人不同。他地看法……怎么说呢?或许可以用比较前卫来形容。 顺应当前的局势而改变举措,这道理人人都懂,可修行人对荣誉看得很重。懂和做是两码事,而懂和说对于修行人来讲,也是两码事。 那么古老的传承,能说出顺势而变的语句,已经很不容易。这说明,五行脉当初的脱离,让五典有了新的想法。从这点来说,五行脉胜利了,因为他们的想法始终没变,而五典却变了。 这些东西……那人手在老道周边的白色烟气上轻抚一下,随后问:来自哪里? 是我家族一位长辈的。母亲开口说。 哦?那人转过头来,他脸上有着明显的疑惑:八索何时与他有了联系?难道你们忘记了祖训? 没忘。母亲微微摇头,随后用异常坚定的语气回答说:但我认为,祖训是错误的,要改。 那人愣了愣,随后笑起来。他看着母亲,说:八索主掌乾坤,我看你道法高深,应有自己的主意。不过如此明目张胆违背祖训,不怕等于违背天意吗? 不可违,才为天意。母亲淡然回答。 这句话倒是没错。那人笑了一声,说:虽然是你家族长辈所使,但我五典有自己的做法,得罪了。 得罪了?我微微一怔,这什么意思,要动手?出门没带药啊! 而这时,那人转回头,右手缓缓上扬。房间里凭空刮起一阵阵的风,这风来的奇特,旋而不烈。更有一道道五彩的光自四面八方浮现,如游动的鱼儿,像他手掌汇集而去。 天威 第二百八十七章 五典(4) 这风光迷人,像绚丽的极光。渐渐的,他手掌逐渐被不断用来的光亮所覆盖。五彩缤纷,却不让人觉得刺眼。我睁大了眼,看着他掌间的光越来越亮,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广。 没有用太长时间,他整个人都被光盖住了。一缕缕的五彩,不断凝聚着,变幻着。 几秒钟后,我觉得自己可能烟花了。 因为在我眼前出现了一本书。说是书,但如果准确的来说,更像是几块巨大无比的木板合在了一起。 很大!非常的大! 在我的眼里,它几乎与天齐高,翻开便能与地齐宽。这是一本真正的天书,来自古老的传承,五典! 也许这真的是幻觉,毕竟道观的房屋只有四米多高。 四周突然间出现了轰隆隆的声音,像雷电在鸣动,又像巨兽在嘶吼,有巨人在擂响战鼓。那本齐天盖地,通体闪耀彩光的天书,缓缓地翻开了。 原本所处的道观,在这一刻仿似变成无边的荒野,四周连绵的群山,数之不尽。还有无数虚幻的,有些模糊的影子,个个都与山川一般高大。他们像神话中的天神,立于不知多远的天之尽头,对着这里俯首而拜。 当那一页古书翻开的刹那,天地间忽然响起了人声。 这声音浑厚而洪亮,让整个天地都在其声下震动。我吓得不知所以然,因为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太难以想象了。 那声音像在诉说什么,音节古怪,听不明白,也听不清楚。也许是之前看生死簿时留下的后遗症,我下意识地用八索心念去“听”。 没有丝毫的意外,脑海里立刻多出了一阵阵人声,像连绵炸起的惊雷一般。我听到有人在念:帝言,有道名为容,又有道名为体。道亦为法,法亦因言。若无声,莫若无法。叩泣兄弟,以法正言。兄归,亦为道,亦为法。道法真言,是为典…… 后面还有几句话,但我被这声音震的七荤八素,差点没瘫倒在地,哪还听得清。 收回意念,这些不是如今的你能承受的。一双大手搭在我肩膀,传递来许多温暖。在那一刻,我有一种错觉。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是老道的。因为无论多么危险的情况下,他的手,总是带着让人安心的暖意。 那充满关怀的话语,更让我隐有回到几个月前的感觉。 我下意识按照他所说的,收回意志,放松了心情。声音自我脑中退去,而眼前的景象却没有退去。 我转过头,顿觉有些失望。因为眼中所看到的并不是老道,而是石爷爷。 这让我忍不住叹口气,终究是空想,老道的尸首还躺在那,魂魄也留在地府,怎么可能活过来。不过,五典那人所做的,更让我好奇,他是在做什么? 我忍不住看向石爷爷,问出了这个问题。其实这种事情,问母亲可能会得到更详尽的答复。但是我问不出口,与她之间,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但确实存在的巨大隔阂。 他在以五典之法,自这天地间了解自己想知晓的。石爷爷回答。 这么神奇……我有些吃惊,难怪说五典可知天下事,这种手段,简直堪比八索道法。 同时……石爷爷紧跟着又开口:他要带走五行脉传承。 哦……我下意识回应,可立刻又觉得不对。带走五行脉传承?怎么个带法? 这是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道,以你的见识,我可能不太容易解释。而且,我自己知晓的也并不多,只是天帝留下的记忆中,曾对此有一些看法。石爷爷说。 我虽觉有些尴尬,但还是忍不住听了下去。 石爷爷说:五典可从天地遗留的一些东西中,看到听到了解到自己需要的。而这些东西,就像实物留下的碎片,被他们自天地间召出,又组成了类似原物却又不是原物的东西。而当他们拿走这些东西的时候,无论原物在哪里,都会消失。因为天地间,一样东西只能存在那一个,不能多,也不会少。 我听的迷迷糊糊,觉得似明白又不太明白。什么叫类似原物又不是原物的东西? 唯独最后两句我算是明白七七八八,五典能把现实存在的东西,在天地间遗留的信息组合起来,变成类似实物的东西。然后他们拿走这种东西,原本存在于现实世界的实物,就会消失。因为实物已经在五典手中,而这时,五典手里的东西就会变成真的。 石爷爷说的没错,这的确很难解释,而且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道法? 蜗牛从地上爬过,会留下痕迹。人从泥土上走过,会留下足迹。可是,一样东西存在这世上,又怎么会留下虚幻的痕迹呢?那种痕迹,又是什么?是物质?还是类似精神能量的东西?又或者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 就像我听说过的一种理论,有一个平行的世界与我们的世界相对于。这里有什么,那里就有什么,只不过是相反的。而五典所拿到的,似乎与原物一模一样。 简直无法想象。不!是我的脑子根本没办法去想。 用286电脑玩3D游戏,不是电脑崩溃就是人崩溃。 更何况,石爷爷说五典要带走五行脉。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我也只是根据记忆得出这个结论,但就连我也无法解释清楚。石爷爷有些无奈地说,他毕竟只是得了记忆,对于五典,并不是很了解。 这就让人费解了,五行脉只是一个宗脉的名字,怎么能拿走呢?要说拿走五行脉的道法书籍啊,法器啊,灵丹啊什么的我还能理解。 到了如今我才明白,什么叫井底之蛙。 以前跟着老道,以为自己懂了很多,可如今却发现,自己所知晓的根本就是冰山一角。也许,连那一角都算不上。 石爷爷,如果五典能把东西从天地间召……呃,还原的话,那你说他会不会把五行脉的一堆前辈也弄出来?我问。 天地有轮回,五典超脱不了天纲的话,就做不到。石爷爷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小子的身体,他肯定会带走的。 那小子?我转念一想,立刻就明白过来,石爷爷说的是老道。对于龙九子之一的石爷爷来说,老道和他比,简直连孩子都算不上。 等等…… 把老道的身体带走? 没错。既然传承五行,自然也属于五行脉。所以他如果要带走五行脉,自然连那小子的身体也带走。石爷爷很肯定地回答。 不行!我顿时惊惧恐慌起来,连忙大喊:不能让他带走老道。老道还可以复活,带走了,我怎么找他! 尘归尘,土归土,这才是归宿。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死了就是死了,不需要复活。下一世的轮回,如果天意要如此,总是能回去的。石爷爷说。 那是他们的想法!我不同意!老道要活就活这一世!既然能活,为什么非要人死! 你如果从地府中带出他的魂魄,便要折寿,这说明死而复生是违天纲。石爷爷说。 我折寿我愿意!不行,要阻止他!我说着就要往前去。 你干什么。石爷爷一把拉住我。 我要拦住他,老道不能被带走,我还要复活他!我大喊大叫着,死命挣扎。 他以身化道法真言,以你的本事,拦不住。石爷爷摇头:这时候让你上去,只会受伤。更何况,这是他们的家事,你没有立场参与。 立场……我愣了一下,但随后立刻摇头:不,我有立场!我姥姥就是五行脉的!那我也是五行脉的人!五行脉还没有绝,五典不能出世!老道也不能让他带走! 不准胡言乱语。母亲的话语传来:你身为八索,怎么能是五行。 母亲的语气很严厉,但这更激起我的反逆心理:我就是五行的!不管你们谁说,老道都不能让他带走,他一定要活!我答应过他! 这时候,虚幻的荒野中狂风大作。虚空波澜不断,一道道虚影随风而来,涌入那立天撑地的木书之中。 我清楚地看到,涌来的是无数碎片,有不规则器具的,又各色丹药的,有一些是书籍,还有一些是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光。那些光中有符文若隐若现,很模糊,看不清楚。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些根本无法明白是什么,像扭曲的文字和时空一样。 或许,这些东西组合起来,就是所谓的五行脉。而五典来人的目的,就是把这些全部带走。 他可以带走所有的,什么法器,什么丹药,什么道法书籍,我什么都不要。 但是,老道不行!他绝对不能走! 我还清楚记得,通冥玉佩延出的青丝,缠绕着一个透明的轮廓。那就是老道,我那时几乎与他在咫尺之间。 我不能让他呆在地府中,更不能让他带着无数的遗憾去轮回。我仍然记得他在很久以前对我说:只要我能杀掉地养尸,就可以找回师弟,还可以……完成我那个心愿。 老道绝不能就这样死掉! 我不再挣扎,而是直接伸出右手点向那庞大到连昆仑都无法相比的木书,八索道法的精髓,在心中流转,我的心也忽然安静下来。嘴唇微颤,坚定而高声地念出了那几个字:承天!散! 天威 第二百八十八章 五典(5) 在我令从口出后,浑身的道力都在刹那间涌出。一道道青色雾气汇聚在我的指尖,慢慢的变亮,也许是错觉,指尖处似乎出现了刹那间的永恒。因为我感觉到,那里的一切都不再“动”,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 而一道光,在之后出现。 这光从我指尖涌现,随后变化作一个符文。 我看不懂是什么,只明白这是一个字。 这闪烁着青光的字符,散发着宁静而深远的气息,看着它,再乱的心都会静下来。 天佑! 石爷爷焦急的呼唤,像是离我很远,又时刻在耳边回荡。可我已经顾不得什么了,心念一转,青色的符文向前缓缓飞去。 在飞浮的过程中,它像是能自主吸收其它力量并壮大己身,因为其飞离我指尖不过几十厘米的时候,就涨大了十倍以上。 天空中忽然无声无息的降下了金色雷霆,但是这雷霆却没有击溃符文,而是与之缠绕在一起。彼此交融,彼此融汇,就像是一条河与一条大江。即便实力相差甚远,却可以借对方来壮大自己。 我心里忽然升腾起莫名的自信,有它,一定可以阻止五典! 视野的己身处,伫立在荒野之中,耸于天地之间的庞大古书忽然产生了震动。几块器物的碎片颤了一颤,然后在这片空间无声消散。 此时,青色的符文已经在金色雷霆的包裹下,大如山丘一般。 巨大的古书再次一颤,冥冥中出现了木器碰撞的声音,我惊愕地看到,那本书,翻开了一页…… 在古书翻开的瞬间,眼前画面猛然一变。荒野变成了大海,草木变成了鱼虾。参天巨浪迎面打来,青金色的符文被巨浪击中,猛颤几下。我感觉像有人把锤子塞进了脑中,那种胀痛感,让人难以克制的痛呼出声。 但是我心里有一个执念,绝不能让老道被带走,因为他还能活。 我虽然开始修行,但我绝不是冷血的修行人。他们可以视人命为草纸,但我不能。 无论如何,都要咬牙挺下来! 第一波巨浪,没有摧毁那个符文。 可我紧接着却看到,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断,无数的巨浪翻涌咆哮着,向我击打而来。只一眼,我就觉得两腿直打哆嗦。不过一波巨浪就差点把符文冲散,如今那么多,我怎么扛? 而且别说扛了,能不能在这连绵不断地打击中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五典能屹立修行界顶端,成为与八索齐名的宗脉,绝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如今虽只是初窥冰山一角,却已经让我危在旦夕。 就在这时,一个曼妙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她一手点向前方的巨浪,口中轻念:承天,开! 海浪微微一顿,随后如神话传说中的场景一般,竟从中央分开了。无数的浪花继续奔涌向前,擦着我的身体,带着呼呼的海啸声扑过。我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的力量,那是一百个我也无法抵抗的。 挡在我身前的,是母亲。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她是来帮我的。可下一秒我知道自己错了,因为浪花被分开的时候,我的青金符文也同样消散了。 母亲空闲的一手点向我,轻声念了句:承天,禁! 无形的丝线,瞬时将我捆绑,不但无法动弹,就连声音都不能发出了。 我瞪大了眼,奋力挣扎,却徒劳无功。心里滔天的怒火,终究烧不到外物,也烧不到绑住我的绳索。 而这时,一只大手轻拍了我的肩膀,石爷爷的声音紧跟着传来:天佑,你这次太莽撞了。 这话,让我再愤怒的同时,也感到无比的失望。竟然连石爷爷也不帮我,竟然连他都觉得老道该被五典带走! 修行人的世界,难道一定要这么残酷吗! 人走茶凉,我以为只是一种现实。可这些修行人,将这句话用到了极致。 就在这时,在我们前方几十米处才开始分开的巨浪,忽然间停止涌动。它们像退潮的海水,以极快的速度倒退。这一幕,就像电影在倒带。 只不过眨眼的功夫,水浪退去上百米。 可是,在水浪退去的同时,一个模糊的身影,被浪花托出。 他就像水神一样,站在水花之上,不沉不落。 那身影极其模糊,难以看清是什么样子,可一股股巨大的压迫力,却从那边缓缓袭来。 压迫力是无形的,就像看到向自己撞来的汽车,就算还没有接触,可你已经知道自己肯定承受不住,从而心里恐慌到极点,有种眼前一片黑暗的感觉。这,就是压迫力,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他只是救人心切,收手吧。母亲忽然开口。 百米外,被浪花托出的模糊身影一片沉寂,可一柄由水浪组成的黑色巨剑,已然对准了这边。 剑未行,锋已至。 帝言,君为君道,臣为臣道。声音自远处传来,在空间四处回荡不断:心不定,志不高,有违臣道,当惩…… 我只说这一次,收手,他的错,我会责罚,但…… 母亲的话还没说完,远处那一柄黑色巨剑已经激射而来。 这剑在半空飞行,无形的气势却劈开下方的水浪,沿途一片空白区域,所有的一切,都被它碾成了尘埃。 一开始还不觉得什么,可黑色巨剑来的又快又狠,只是区区半秒钟,就几乎到了眼前。而这时我才看到,这剑大的难以置信,几乎就像一座剑型的黑山。 承天,锢!母亲一手点向巨剑,口中轻喝。 漫天的青色雾气凭空而现,以极快的速度覆盖在黑剑之上,并随之化作青色将其缠绕。不过,黑色的巨剑不时颤动,那无数青丝便会连连绷断。只不过青色雾气持续不断,一时间,两者相持不下,说不上谁占上风。 我身后响起了轻轻地叹声,石爷爷从背后走出,他缓步向前,走到黑剑之下,随后伸出右手,一把抓住那剑柄。 滋滋声不断,连母亲也略有诧异的唤了一声:石伯。 石爷爷不断冒出白色烟气的右手握在剑柄上,他两脚踏地,大喝一声:下来! 这一声震天震地,连上方的青丝都被他喝断不少,可黑色的巨剑却被他一把拽了下来。石爷爷再次大喝一声,双手同时握住剑柄,将黑色巨剑倒转,直插向地面。 巨剑本应无比锋利,可此时却在接触地面的时候,寸寸折断融化。一溜溜的黑色水花在地上蠕动,竟像活物一般。它们在地面彼此相溶,并以极快的速度向远处流去。 石爷爷松开手,任由光秃秃的剑柄化作同样的黑水流走,随后,他走回母亲旁边,站在那里不作声。 可我却看到,石爷爷的手有些发黑。那剑明显是水组成的,可他手上怎么会出现火烧的痕迹呢。 在我心中,石爷爷就像传说中的天神一样勇猛,以他的力量,世上几乎难有敌手。如今虽毁掉了那柄黑色巨剑,却似乎受了点轻伤,真是难以置信。 难怪他刚才说,我这次太鲁莽了。 可是不鲁莽又怎么办呢,难道任由老道被带走,从而错失复活的机会? 这绝对不可以! 五典八索向来融洽,没必要因为后辈生怨。他日五典出世,我亲自上门致歉。母亲再次开口。 对面寂静几十秒后,人影缓缓向下沉去。木器声再响,古书被翻开的那一页逐渐回转,最后恢复原样。无数的事物碎片,再次开始流转,涌向巨大的古书。 母亲没有说话,转身走回来,她一手点向我,轻念一声:解。 我顿觉浑身一松,又能说话动弹了。 不…… “啪!” 我只说出一个字,迎面就被扇了一巴掌。这巴掌扇的极重,嘴鼻之中一股腥味窜上来,用手一摸,脸颊竟已直接肿起来。 多嘴,多事,再来一次,我立刻杀你。母亲一脸淡漠地说着。 我摸着脸,愣愣地看着她。石爷爷叹口气走回来,并横跨一步,挡在我和母亲之间。他脸上有着无奈之色,说:好了,不是什么太大的事,算了吧。 本来我还在发愣,可听到石爷爷这话,心里的怒火瞬间爆发出来:算了?为什么算了?凭什么算了!你们就这么想老道死?他死了对你们有好处是不是!是不是你们故意害死老道,好让五典出世!你们根…… 一道青光刹那间在眼前放大,直向我额头击来。这光中蕴含的力量无比强大,一旦被击中,我必死无疑。 到了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母亲真的能狠下心杀我,她并不只是说气话而已…… 但是我没有死,因为石爷爷伸出手,将那光拦住。 他看着我,但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冷漠。只是这冷漠不是对我,而是对母亲,因为我听到他说:你真要在我面前杀他吗? 母亲没有出声,石爷爷头微微一转,似想回头。可立刻又止住了这动作,他一把拉住我,并向前迈步,同时又说:不要再让我看到这一幕,他是我孙子,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石爷爷没有回头,可我却是面向母亲的。 那张绝美的面孔上,有着漠然的神情。 这神情,似是对我,似是对石爷爷。 天威 第二百八十九章 五典(6) 石爷爷步子迈的并不大,可态度却坚定不移。我已经不再挣扎,因为母亲的做法,让我觉得万念俱灰。 那一抹青光,像刀子一样插进我的心里。我忽然觉得,连母亲都要杀我,这世上还有什么事值得做呢? 石爷爷拉着我两三步便跨出荒野的笼罩范围,眼前场景一变,我们已然出了房间。而回头看时,房间里仍化作无边荒野,如同另一个世界。 小美女早就等在门口,见我们出来,她先是惊了一下,随后又焦急地问:怎么样了?五典有没有办法复活他? 我看着小美女,然后摇摇头。 好了,出去再说。石爷爷另一手抓住小美女的胳膊,把我们俩直接拖出道观。 对小美女来说,石爷爷绝对是一尊无法招惹也不敢招惹的庞然大物。她虽然脸上有疑惑和不爽的神情,却没有挣扎。 石爷爷把我们拖出道观,这才放开手。 也许是被抓的疼了,小美女抱着手臂揉搓两下,然后问:里面怎么了?我看到好多东西在飞。 没什么事。石爷爷回答。 小美女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她自然明白,这个答案是标准的敷衍。但她也看出气氛不对,便只疑惑地看着我们,而没有继续发问。 我抬头看看她,又看看在不远处躺着的蛟爷,重重叹口气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石爷爷少有的沉默了,没有做出相应的解释。当然了,我完全不需要任何解释,因为事实摆在眼前。 真的不能救他吗?我低声问。 能救,但救不了。石爷爷回答。 石爷爷,您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啊?小美女在一旁问。 对于不了解真相的人来说,这样的话她当然听不懂。可我却明白,石爷爷这话代表否定。 为什么?我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各掌一处,彼此之间除非有危及情况,否则不能敌对。因为这四家的力量过于特殊,一旦互相碰撞,很可能对世间造成无法弥补的损伤。你之前的做法过于鲁莽,差点酿成大错。石爷爷回答说。 大错?什么叫错?我被她杀了也许就不算错了吧。我回应说。 石爷爷唉了一声,说:你母亲那人…… 她不是我母亲。我摇头说:没有食子的猛虎,只有弑子的神经病。 这话自然是极不尊重长辈的,但石爷爷没有吭声。就算他吭声又怎么样,顶多就是个死。如果他之前没拦住,这会我可能也去地府报道了。 你们刚才在屋里……小美女犹犹豫豫的小声问:打起来了? 我嗯了一声,说:差点死在里面。 啊!小美女惊呼一声,连忙到我身边问:你受伤了? 受伤?我看看她,真想说一句老子的悲伤都快流成瀑布了! 可这会没有开玩笑的心思,我摇头说:没受伤,还活着。 那他呢?小美女又追问。 这个问题,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沉默。见我不出声,小美女隐约猜到了答案,她脸色一变,二话不说,立刻转身向屋里冲去。 见她行动匆忙,天生也立刻从远处跑回来。 石爷爷一把拉住小美女的胳膊:你干什么去。 放开我!我要救他!小美女大力挣扎起来。 救他?你以为这容易吗?如果能救的话,看在天佑姥姥的份上,我还可能会出手。但你们可知道,为什么我不动? 害怕。我接过话来。 石爷爷转头看向我,眼神平和,却让人打心底发颤。可怒火压倒了理智,我接着说:不管什么原因,就是怕了,怕五典和八索结仇,怕…… 你懂多少?石爷爷打断了我的话。 我微微一怔,刚要张嘴说话,却听他又问:世间千百事,你了几件?井底之蛙,坐井观天! 石爷爷的语气愈发严厉,无形的气势,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就连小美女都不敢乱动了,至于天生,刚跑过来几十米远,又抱着脑袋掉头跑回去了…… 你可知道,五典与八索是什么关系?石爷爷又问。 我愣在那,正想着怎么回答,他又连抛几个问题:你可知道为何九丘一直在做准备,却坚决不与八索正面对抗?你可知四大家各有何职?你可知五典在做什么?你可知自己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砸的我头晕眼花,别说回答了,连先想哪个都弄不清。 你的血,你的骨,你的肉,都是八索一脉。可你对八索了解多少?你以为学会几招道法,了解旁枝末节的那一点精髓,就认为全都明白了?石爷爷手臂用力,把小美女直接甩回来,同时他大声呵斥:胡闹! 我愣了,小美女也愣了。我们从未见石爷爷发过这么大的火,他一直都显得很和蔼可亲,在我心目中,石爷爷的脸上一直都只会挂着平静与微笑。 可这一次,有些不一样…… 石爷爷…… 你根本就是在胡闹!石爷爷直接打断我的话,厉声斥责着:一窍不通,也敢学那牛犊。五典再厉害,我想救他,也能做到。可我不能去做,因为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你们这四家彼此联系的深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再深也不能漠视人命。我反驳说:您这话和火车开往左边轧死一个孩子,开往右边轧死十个孩子有什么区别?凭什么一堆人的性命就要比一个人珍贵! 你的意思是让无数人因为他一人而死吗?石爷爷脸色愈发的难看:你年纪不小了,竟还如此天真。你以为这样是好?死一人,有一家为他痛苦。死十人,却有十家在痛苦。心善到一个极端,就是恶!什么叫物极必反?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你可知道,四家之前到底有什么牵扯?不等我回答,石爷爷便一摆手,说:你不知道,因为你知道看眼前一寸之地。这天,不是八索一家的。九丘镇守山河,五典掌控脉络,八索乾坤莫逆,三坟呢?对于三坟,你了解多少? 我摇摇头,这个真不知道。一直以来,对三坟的了解只是这两个字。我知道它代表一个古老的传承,可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点都不了解。 三坟代表了三皇,世人云为三位古人,实际上它们代表的是天地人。这天,这地,这人,就是他们。何谓正人道?人道不稳,天地便要空。五典八索一旦碰撞,在世间造成了灾难,三坟便会出世,以正人道。 到那个时候,你可知会发生什么?石爷爷问。 我依然摇头,而石爷爷却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呃?我愣住了。 因为所有与之有关的一切,都会被完全抹杀,掩盖。石爷爷说。 这话让人听的不可思议,三坟的存在,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难道五典和八索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你要明白,再强大也不过是在天纲之下强大。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无论八索还是五典,力量都来源于天纲。一旦天要他们灭亡,谁也无法阻挡。 我听的目瞪口呆,这么说来,如果八索是钦差大臣的话,那三坟不就相当于锦衣卫?管你多大的权,违了天意,立刻诛杀。 这让我后心直冒冷汗,如果刚才真和五典打起来,引出了三坟,那后果…… 因为老道一人,而让五典和八索覆灭,值不值得? 这个问题同样没法回答,因为冷静和不冷静的时候,答案是不同的。 虽然火头上的我想说,全世界都死光又算得了什么,可我不能说,因为在我面前,还站着石爷爷,在我旁边,还站着小美女,在我身后,还有蛟爷。 不对……按石爷爷的话来说,岂不是以前发生过这种情况?那么说来,五典和八索,并不是第一代的传承? 当然不是。石爷爷摇头:也正因为如此,第一代的通冥宝玉遗失,后续的八索传承即便有通天之力,也找不到它。有人怀疑,是三坟担忧通冥宝玉威力过大,所以收走了,防止后世再出现意外。 威力过大?我忍不住问:难道当初第一块通冥宝玉还在的时候,真对世间产生了什么巨大危害? 没错。不光是八索的传承有此记载,就连天帝的记忆中,也有一些。石爷爷说:在天帝意识尚未完全清醒,还在秦岭龙脉中沉睡时,他感触到一股庞大的力量波动。那力量,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仿佛天地都要毁灭一样。 那我们真的是第二代,不,甚至是第三第四代八索传承了? 石爷爷点点头:一旦传承覆盖,与之有关的一切都会消失。这其中所牵扯的人,不知凡几。所以你可明白,为何我说你鲁莽,就连她都忍不住要对你下杀手。 我微微低头,沉默了。石爷爷的话,的确让我明白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真因为我和五典起了冲突,那死去的人,就不知道要多少了。 可同时我也想起了一个疑问:我们这一代八索传承,是起于什么时候? 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石爷爷摇头,说:大约,是在几千年前吧。 几千年前……我愣住了,因为心里忽然涌现一个猜想,而这个猜想,实在太离谱了。 天威 第二百九十章 五典(7) 一个连自己都认为离谱的猜想,还能是真的吗? 如果这个猜测是别人提出的,或许我会说一声扯淡。可根据我过往的经历,以及对各种古代秘辛传闻的了解,这个猜测多少有站得住脚的理由。 神话的起源,不可考究。科学家们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们的所有历史记载都不存在的时候,存在另一个文明。但后来,这个文明毁灭了。 而神话幻想者们认为,在我们这个世界开始蓬勃发展前,存在一个神话文明。它与现代文明相连接,可却断的非常的彻底。 古代的历史,有一段真空期。 没有记载,没有传闻,只有不考考证的神话。 而在几千年前,神话终结,仙神的传说开始诞生。 从那以后,三皇只是神话了,而五帝却恰逢其会的出现。 我相信,三皇五帝的时期,实际上是一个过渡期。一个从神话走向仙神的时期…… 因为石爷爷说,上一代的八索,大约在几千年前被毁灭。 这太巧了。 所以我猜测,上一代的八索所造成的灾难,或许就是让神话被终止。 这个猜测的确难以置信,可如果几千年前发生过什么大事,除了这个之外,还会有什么呢? 不管别人信不信,起码我不相信那个时候,还有另一个神话世界。 因此,神话终结与八索传承的覆灭,应该是可以联系在一起的。 而到了如今,连仙神也不再出现,科技文明占据了主导地位。 可接连被发现的石兽,不知何时落寞的昆仑神山,都在暗示着我们真相。也许,几千年前的灾难,一直影响到了今天…… 虽然心中有猜测,可谁也不知道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这世上真有人知晓的话,我想只有三坟和九丘两家了。 按石爷爷的说法,他们两家从未出过差错,一直传承至今。 严格来说,最古老的传承,是三坟与九丘。 虽然怒火因为冷静而逐渐消弭,虽然疑惑占据了心中小半位置,可我仍忍不住说:就算不能与五典起冲突,可我们也应该想办法留下老道。他真的可以复活的,五典为什么要收走他呢。 对于五典来说,五行脉就是心脏,代表他们最精髓的一部分。那小子虽然学艺不精,可毕竟属于五行脉一份子。五典既然要收回一切,自然不能留下他。石爷爷说。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您这话,像要把老道给吃了?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五典已经几千年未出世,我所了解的东西,还是从你爷爷口中得知。石爷爷说。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抱着最后的希望问。 石爷爷没有否定,只摇头说不知道。 可是连他都说不知道,谁还有办法?小美女在一旁也听的愣神,她脸色不是很好看,眼眶也在发红。我们说话时并没有避着她,这种事,与其隐瞒,还不如早早的抛出来。 我忍不住唉了一声,生死薄拿到手,就等噶木把善薄和孽镜台送来了。可如今,功亏一篑! 这该死的五典,怎么来得这么快? 难道他知道迟来的话,老道就会复活? 一旦老道复活,就证明五行脉还在延续,那五典就得继续缩着脑袋继续等。从这点来看,说不定他真是故意的! 我抬头看看小美女,她默不吭声,但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了。我有心问她,如果五行脉和老道都不存在了,你怎么办? 可又觉得,问这个问题对她有些残忍。 她母亲被杀了,父亲失踪了,一起长大的所有师兄弟都没了。如今,连老道和五行脉都消失的话,那她就真的只有自己了。 看着她,就像看到未来的自己。 如果石爷爷有一天也离开了,我身边还会有谁? 蛟爷吗? 它总有一天会升仙或者成龙的,这是不可逆转的未来,就算可以逆转,我也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去那样做。 五典收回五行脉的速度并不快,我们在道观外坐了很久,天都黑几个小时了,屋里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说来也怪,屋子里变成荒野也就罢了,可那么大的动静却传不出屋外。 每次回头,我都觉得心更沉了,可过一会,又忍不住想看。 或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小美女从最初的愕然到悲伤,最后闷声不吭的去厨房弄了许多肉。她抱着肉,毫不在意那些油腻的痕迹,一手一块,安静的蹲在地上喂着蛟爷。 看着她那安静的样子,我心里有些酸。她又开始像几个月前,刚听到独生脉覆灭时的模样了。双眼无神,对未来完全没有期盼。如果当初不是老道还在,恐怕她早就自杀了。 而如今……我心里忍不住一颤,顿时打定主意,一定要看好她,免得出什么意外。 如果老道没了,小美女也没了,我…… 唉…… 唯一让人能感觉欣慰的是,蛟爷的情况好了很多。苏醒后,它的身体不断发出鼓胀的脆响,但形体却诡异的在缩小。 而让人奇怪的是,它却像毫无所觉,只顾着吃肉。 石爷爷过去查看了一番,说没什么大问题,身躯发生异变,表明仙丹的力量正不断被吸收,而且看速度,用不了太久,异变就会结束了。如果顺利,起码也能恢复受伤之前的状态。假如幸运的话,或许能以此壮大仙力或者龙骨的力量。到那时候,不用我来帮它做出选择,它自己就知道该怎么修行下去了。 但到底成仙还是成龙,就要看仙力与龙骨之间的斗争,到底谁胜谁负。 简单的来说,就是谁吸收到的仙丹之力多,谁就赢了。 我心里倒没什么想法,只要它好好的,成什么都行。 一盆肉喂给了蛟爷,小美女起身向厨房走去。看她苍白的脸庞,和无力的状态,我叹口气,站起来陪她一块走着。 小美女没说什么,非常的安静,就算进了厨房,也只是把剩下的肉都放进盆里,撒点盐又端了出去。 她越是平静,我心里就越没底。老道如果不能复活的话,我心里绝对是有愧疚的。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再出事了。 再次喂完蛟爷,已经是后半夜,天生的星星不断闪烁,夜空的美,难以描述。 小美女把布满油脂的盆放在一边,然后坐在我旁边。我正想着要不要给她也弄点吃的,却觉得肩膀忽然一重,原来是她把头靠了过来。 我微微转头,看到她靠在我肩膀上,双手抱着腿,蜷缩着。她应该是在看着蛟爷的方向,但是不是在看蛟爷就不确定了。 有石爷爷在旁边,我总觉得有些尴尬,可又不好意思推开她。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软玉在怀,是最好不过的了。可对我来说,小美女不是软玉,而是林黛玉,必须得小心呵护才行。 你说……小美女柔柔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这已不是第一次听她用这种柔弱的语气说话了。 我们还能再见他吗?她问。 这个问题,我不是第一次听,也不是第一次想,可直到现在,仍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断的沉默,仿佛只有沉默才是最好的答案。 小美女并没有追问,因为她也知道答案是什么。也许是觉得我略显瘦弱的肩膀靠着不是很舒服,她脑袋下意识的挪了挪位置,过会又问:你在地府见到他了吗? 我嗯了一声,说:见到了。 他在那里还好吗? 还好……我脑海里浮现那只剩一个轮廓的透明影子,或许,那也算很好? 那就好……小美女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你……我又想起来之前的问题,可只说出来一个字,就没办法再说下去。 小美女没有问我想说什么,她安静的像个孩子,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或许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依靠了。如果老道真的不在了,我和她…… 如果我们两个能在一起,也许老道会比较放心吧。 我用余光只能看到她的脑袋,乌黑一片,都是头发。可这心里,却忽然有股冲动,用手去帮她把那凌乱的发丝整理一下。 就在我思索是不是该这样做的时候,身后忽然闪过一道亮光。这光亮的刺眼,速度快得惊人,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它便从身侧一闪而过,没入漆黑的夜空消失不见。 我一惊,连忙拉着小美女站起来:怎么回事? 这时,母亲从道观中走出。她看也没看我,只对石爷爷微微点头,说:石伯,我也走了,您老保重。 只要你不做人神共愤的事,我身体无恙,能活很久。石爷爷也没什么好话。 母亲并不在意,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一指点开,青色门户出现,她没有丝毫留恋的踏入其中。 眼见门户逐渐合拢消失,我的心又憋屈起来。 唉,这里也算完了。石爷爷忽然说。 嗯?我微微一怔,立刻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五行脉。 这时,手上一轻,转头看,小美女已然冲进道观。在她进入原先放着老道尸首的房间后没几秒钟,我就听见了哭声。 举目四望,被天雷击垮还未来得及修补的道观,在夜空下忽然显得无比凄凉。如荒野中的孤坟,无人挂念…… 天威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反击(1) 道观中已经空了,正应了一句话,叫家徒四壁。 所有与五行脉有关的东西,都消失不见,哪怕只是一张纸,一副画。 我走进房间,原本那里放着老道的尸首,如今已然空了。仍留在原地的,只是空气,以及在屋里回荡的哭泣声。 小美女蹲在地上,抱着两腿,让人心酸的哭声,显得那么沉闷。仿佛这里是一处幽谷,所以声音才能四处回响。 我知道自己应该去安慰她,可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我也愣了神。 真的什么都没了…… 突然间,小美女腾地站起来,她直接冲到我面前,拳头如狂风暴雨般打在我胸膛之上。我听到她哭着,歇斯底里地喊着:你不是说能救他!你说了要救他的!你说了!你说了! 我站在那一动不动,任她打,任她骂,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最悲伤的时候,把她死死搂在怀里。 是我没做到,对不起。 我不要你对不起!小美女在怀里拼命的挣扎叫喊:我要你救他!我要他活过来!我不要他死!呜呜呜……我也不要你们死……不要死!你们不要都离开我…… 我抱着她,把头靠在她耳边,让我们两个的身体能彼此贴的更近。仿佛只有这样,我那几乎要冻住的心,才能感觉到一丝温暖。 老前辈可好……哈哈哈,天佑那小子呢?天佑!天佑!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屋外传来一人兴高采烈的呼声。 不用回头也不用看,听声音就知道,来的是噶木。 当他走进屋,看见我抱着小美女时,还说:呦,你小子动作可够快……哎?怎么把我闺女弄哭了! 再然后,他就看到房间里空荡荡的,下意识便问:那老小子的尸……躯体呢? 我没有说话,而小美女的哭声更大了。 噶木不是笨蛋,他立刻就明白出了事,当下焦急地问:怎么回事?他人呢?怎么没了? 我暗自叹口气,本想让小美女自己站稳,可推的时候,却发现她的手死死拽住我的衣服。我能理解她的感受,便没有再推第二次,而是抱着她转过身。 噶木脸上,尽是疑惑和慌张,那神情绝不是装出来的。看他这样,我心里更酸。 怎么回事?噶木又问:你们倒是说话啊!愣什么呢! 我再叹一口气后,也许是因为怀念老道,也许是为了避开噶木的眼睛,总之,说话的时候,我的眼睛是看着某个角落:五典来人了,他们要收回五行脉,老道也被收走了。 收走?噶木皱起眉头:收走是什么意思? 我摇摇头:不知道,但石爷爷说,类似把他还原为五行精髓,融入五典之中。 这简直是放屁!噶木当即破口大骂:扯什么淡呢这是!什么狗屁精髓,这简直就是在吃人!不行,这样绝对不行,他是能活的…… 噶木走过来,将手里的东西直接塞过来,然后转身就走。 我低头一看,手里是一本类似生死薄的古籍,还有一方黑色石台,约手掌大小。像是一尊异兽,但说不出究竟是什么。 你要干什么去?我问他。 噶木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找五典! 你斗不过他们的。我说。 噶木的步子一止,他回过头来看着我,随后问:你试过没有? 我点点头:试了,我不行,也不能。五典和八索一旦出现碰…… 好了,其它的我不想知道,只要你试过就行,也不枉费他过往对你的诸多照顾。噶木一摆手,打断我的话,说:本来我还在想,若你小子没试过阻止,我非打断你的腿,毁掉你这一身…… 你试试。石爷爷淡然的声音在门后响起,接着他便一步迈进来。 石爷爷的话,让噶木有些尴尬。他说的当然只是气话,不过在提醒我而已。但对于石爷爷来说,噶木这种话是对八索一脉的不尊重。要知道,石爷爷可是跟着爷爷南征北战,闯荡几十年的老前辈。他虽然是天帝创造的龙九子之一,可却一直把自己当作我们杨家的人来看待。 噶木对此了解的并不多,否则他不会说那样的话。 当然了,我明白他的意思,便开口打个圆场:我们只是在开玩笑,其实…… 我没开玩笑,你小子要是真不试着拦一下,就是无义之徒。这样的人,我看不上眼!噶木说。 我忍不住想骂人,当初你个老头子骗这骗那,哄的一堆人去复原仙果救魏擎苍,还因此把老道给重伤了。那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 不过他如今也是为了老道才这样说话,而且就算石爷爷亲身到来,仍不改言语,足以证明他的一片真心实意。 对于这样的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噶木在说完之后,并没有想多呆,依然转身就要走。 你要去哪?石爷爷问。 这个问题,不仅出乎噶木的意料,也出乎我的意料。谁也想不到,石爷爷竟然会关心噶木去哪…… 噶木愣了一下后,下意识回答:去找五典。 找五典?做什么?把那小子的身体要回来?石爷爷皱着眉头训斥说:怎么都一个德性!明白几分事理,就敢出堂给人上状?不知道天高地厚。 噶木不是个年轻人,他怎么说也是五六十岁的人了,被石爷爷这样一通不留情面的训斥,哪还挂的住脸。当下脸一沉:老前辈说的什么话。我噶木行事做人,只求心安理得。八索不能做的事,有八索的理由,但我噶木要做什么,还不需要老前辈来指点吧。 这话已经说的很重,就差直接说“你没资格管我”这句话了。 石爷爷也不气恼,淡然说道:你不是我八索的人,自然不受管。那小子的脾性我也很喜欢,你与他关系如此,很好,所以不想你白白送死。 听到石爷爷这样说,噶木脸上顿时露出羞愧之色。他叹口气,接着又说:多谢前辈关爱,但有些事,不是因为生死就不去做的。他当初放我一马,就是给我一条生路。如今他的生路就在眼前,这个情,无论如何我都要报。 石爷爷摇摇头,轻移步子,从门口闪开。噶木冲他抱拳施礼后,直接跨出房间。 我心里一惊,连忙用力推开小美女,同时大声喊: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小美女没有再拽我的衣服,显然她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石爷爷并没有阻拦我,任由我三两步跑出门外。 门外,噶木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那里等我。 什么事?他问。 我习惯性的叹口气,说:你这样去是没用的,只会白白…… 如果你是说这个,就不要再浪费口舌了。噶木扭头转身,一句话都不想再听下去。 这老头,简直跟老道士一样倔,上辈子都是做驴的吧! 我连忙追上去,说:我没有说谎,五典很强大,强大到你无法想像。虽然你得了紫符天尸,但是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连我母亲都……唉,算了,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也想去。 噶木步子再止,他转过头来看我,问:真的? 我连连点头,说:当然是真的,但是我们不能太鲁莽,否则只是白给人家送经验。 送经验?噶木疑惑地问。 呃,就是让他们长知识,就是明白天底下有多少只青蛙一类的。我胡乱解释着。 什么乱七八糟的…… 总之一句话,去可以,但要有计划的去。老道教过我,做事一定要有两套计划,A计划和B计划。 A计划是什么?噶木问。 见机行事! B计划呢? 见机再行事! 欠抽吗?噶木扬起手…… 我抱着脑袋下意识就躲,同时嘴里喊着:这真是老道教我,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同意你现在糊里糊涂的去。而且,万一你,我是说万一。如果万一出了什么事,天尸脉那边我怎么交代?他们都知道你来这交还善薄和孽镜台,到时候就算魏擎苍了解我,明白事情的真相,那秘尸脉呢? 我越说越来劲,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好理由:秘尸脉还不借机生事,明着帮你讨公道,其实还不是想杀我,以此减弱你们这一脉的势力?更何况,如果魏擎苍到时候不来,他们肯定就会造谣你们兄弟俩反目成仇,什么魏擎苍杀弟揽权一类的。到时候天尸脉肯定乱的像一团粥。你不是说,魏擎苍最近准备实行什么大计划,现在可是关键时刻! 在我一番劝说下,嘴皮子都磨烂了,噶木思索之后不得不肯定我说的有道理。 不过他还是追问:那你有没有具体的计划? 这个问题真是难倒我了。我哪来的什么计划?A计划,B计划,你随便选一个呗,干嘛问我啊! 就在我一筹莫展,想着怎么回答的时候,道观外传来一声:你们若没有计划,那就听听我的如何? 这声音很年轻,听的极为耳熟,我转头一看,外面黑不隆冬地站在两个人。从体形来看,一男一女。 你是……我说着向前走几步,离他们近一些。而走近了,看的清楚了,顿时就愣在那里。 道观外那人仿佛已经猜到我的反应,他呵呵笑一声,说:不用这么惊讶,如果有时间,也有这心的话,我们可以谈谈。 天威 第二百九十二章 反击(2) 我想看到这里,很多人都猜到来的是谁。 没错,正是廖老和廖仙儿。 你还敢来这?我愣愣地看着他们。 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你能来,我就能来。廖老笑着回答。 你害死了老道,还敢跟我…… 呼…… 不等我说完,噶木已经直接冲出去了。 一缕缕紫色焰火从他体内腾升而起,瞬间,整个人化作火柱。从我这里看,他就像一只人形的火兽。 廖仙儿抬起手向前平推,一道黑光冲出,在半空化作一个巨大的黑色圆盘。噶木一头撞上去,黑光颤巍,却没有破碎。 廖老看了噶木一眼,问:这位是? 要你命的人!噶木大喝一声:破! 一声出口,他双拳并为剑指向前刺击。原本摇摆不定的紫焰此刻化作坚硬的枪头。黑色圆盘被轻易刺穿,廖老轻咦一声,而廖仙儿则踏前一步,挥手两道黑光打来。 这光打在身上,发出噗噗的怪响。噶木身形不稳,被击退了数步。我看的担心不已,生怕他出什么事。 而这时,噶木再次怒喝,体内的紫焰猛然爆发。这些烈焰迅速凝聚起来,最终幻化成了人形。 其通体为紫焰筑成,近三米高,如传说中的泰坦巨人。那火焰散发着迷人的紫色,我靠的很近,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无论空气,还是地面,都没有发生任何异状。 奇怪了,不是说阴府紫焰焚化万物吗,怎么空气都……不对!最怪异的就是这个!无论什么样的火焰,在燃烧时都会消耗空气,所以我们可以看到火焰周围的空气出现波纹,甚至显得很模糊。 可是阴府紫焰却没有引发这种情景,这说明了什么? 难道说,所谓的紫焰与我们平时说的“火”并不相同?它其实只是一种力量,具有可焚烧的特性,而非真正的“火”? 这有些像昆仑境的力量,可以转化为道力,可道力却无法撼动那里的任何东西,哪怕只是一块石头。 阴府紫焰所化出的人形物向前漂浮,它诡异的自噶木身体穿行而过,却没有让噶木受到任何伤害。这东西,显然是介乎于虚实之间,真是神奇到了极点,难怪在天尸脉,这种尸可以排名第一! 紫符天尸出现,廖仙儿的面色也发生了些许变化,她直接挡在廖老前面,双手微抖,像准备发动什么攻击。 在我的注视下,紫符天尸缓缓上前,当它面对那黑色圆盘时,并没有攻击,而是继续向前浮动。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黑色圆盘完全无法阻挡它,被它直接穿透,唯一能证明它是从那里穿过的,就是挂在圆盘上不断灼烧的几缕火焰。那是从紫符天尸身上被剥落的,并不多,两三朵,加起来不过指甲大小。 廖仙儿的神情逐渐凝重,她双手平推,正要攻打出去时,廖老却突然喊了一声:你们不想让他复活了吗! 紫符天尸的行进动作停了下来,同时,噶木低沉的声音传出:你有办法? 没错,只要你们愿意谈,那并不是难事。廖老说。 好!噶木没有丝毫犹豫,天尸化作无数紫焰散开,重新回到他的体内。接着噶木又说:如果说不出个所以然,你们今天别想离开这里! 我皱起眉头,往前走几步与噶木并肩而立,然后侧过脑袋低声说:这家伙计谋太多,跟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你怎么…… 正说话时,我却看到噶木的身子在微颤,眼睛一瞥,立刻又看到他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噶木穿的并不多,一件老旧的白褂子而已。可如今,这褂子却像和他黏在了一起。我顿时明白,他不是不想杀。除了廖老所说的计划外,还可能他无法长时间操控那种形态的紫符天尸。想来,那是他的杀手锏。 能够穿透廖仙儿的力量,这种手段满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 想到这,我就不再多言了,强人所难,实在没必要。更何况,我也想知道廖老会说些什么,难道他真的可以复活老道? 真是一具不错的尸。廖老开口,可第一句话却是与主题无关:不过这尸似乎与我了解的有些不同…… 这你没必要知道,说出你的计划!噶木沉声说。 呵呵……廖老笑了笑,他轻拍了一下廖仙儿的肩膀,后者往道观里看了一眼,然后默默退了几步。 我知道她在看什么,肯定是感受到石爷爷的气息了。当初在昆仑山她被石爷爷一掌接着一掌,打的毫无招架之力,如今必定有所畏惧。 想到有石爷爷在背后站着,我心里顿时有了底气。不就是一个返老还童的老头吗,有什么好怕的! 其实计划很简单,你们帮我找出一样东西,我替你们造出他的躯体。想来以你的手段,找回他的魂魄,应该不难。廖老说。 造出躯体?什么意思?人造人?我问。 正确的说,是基因克隆人。廖老纠正了一下我的说法。 克隆人……我有些吃惊,打破脑袋也想不到,廖老会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如果是克隆的话,我为什么要找你们?世界上科学家那么多,找谁不能做。我说。 没错,如果只是克隆的话,你们应该可以找到许多人。廖老出乎意料的承认了我的话,但他随后又说:可是能把他克隆出来的,世界上唯有我一个。 他说这话时,有些自傲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过去海抽一顿。我撇撇嘴,说:你逗我玩吗。你自己都说了,要是克隆的话,很多人都能做,那又说什么把他克隆出来只有你可以。当我三岁小孩吗?说话都前后矛盾,你是不是身体恢复年轻,可脑子更老了? 我的嘲讽并没有让廖老气恼,他呵呵笑着说:小伙子不要火气那么大。你可明白,想把他克隆出来需要什么? 我怎么知道,又没研究过。 需要很顶尖的基因技术和一些尖端设备,但只有这种技术和设备是不够的。如果只是克隆一个正常人,我想那些秘密进行克隆人试验的家伙们,完全可以帮你。可是如果想让一个修行者躯体再生,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如果是我来做,给你的,是一个与他生前一模一样,连道力都不差半分的躯体。廖老直接抛出了一颗炸弹,把我当场就炸晕了。 噶木对于这些并不是很了解,所以便侧过头来低声问我:你听明白没有? 我晃晃脑袋,说:明白是明白了,不过…… 不过什么?噶木追问一句。 而那边,廖老又说:修行人与普通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们身体内部长时间与能量接触,已经逐渐被同化。如果这种情况到了极致,而他的灵魂还存活着,那么就等于是成仙。当然了,在如今的这片土地,很难出现这种情况了,最起码最近百年不可能。 所以克隆的关键在于,怎么将已经被能量同化的部分复制出来。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吗?廖老笑眯眯地问我。 呃?不知道啊,应该怎么做?我问。 这是一个领域最大的秘密,世上只有我知道,所以要保密。 我听的牙痒痒,恨不得一巴掌抽死他!你要保密还问我做什么?抽风啊! 廖老笑起来,问:怎么呢,你可以考虑考虑。这天底下除了我之外,再没有一个科学家如此了解修行人了。所以,想让他复生,只有靠我。 我也可以去五典把他抢回来。我说。 哈哈哈……廖老大笑起来,这声音笑的我一阵脸红。过了会,他才停住笑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四家的秘密吗?你别忘了,当初与我合作的,还有九丘。 我顿觉尴尬无比,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以廖老的心性,和九丘的人混在一起,还不把人家老底都掏光。那些修行人打杀是把好手,耍狠斗阴也不错,可真要跟廖老比,总觉得还是差上一点。 怎么样?考虑考虑吧,年轻人,时间可不等人。廖老说。 你要我帮你找什么?我问。 一件小东西,以你的本事配合那枚神奇的玉佩,很容易就能找到。廖老说,同时,廖仙儿走上来递了一张纸和一样东西。 纸上画的是一个方框,里面横竖各九根线条。而那东西,则是圆形的石块,半个手掌一般大小,看起来毫不起眼。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不说了吗,一件小东西。廖老避重就轻,直接转移了话题:那块石头上,有一种气息,与纸上画的同根同源。你要找的,就是与纸上一模一样的东西。那东西可能也是一块石头,但只要根据气息寻找,很容易辨认。 我皱起眉头,这家伙明显是在敷衍我。纸上画的只不过几根线条,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根据一块石头去找东西,也亏他能想的出来。 可是细想一下,以我如今的能力,配合通冥玉佩,的确是找东西的最佳人选。 这东西是你的?我问。 你猜?廖老笑眯眯地看我。 猜你个大头鬼!我暗骂一句,随后看向噶木。 天威 第二百九十三章 反击(3) 噶木没有立刻回应,他皱着眉头细细思索,过了一会,他侧过身低声问我:克隆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真的复生吗? 我呃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我才谨慎地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真的复生。克隆就相当于复制,你明白什么叫复制吗? 噶木点点头,我松了口气,继续说:克隆的意思,就是取他的基因,然后通过培植什么的成长起来,最后变成和他原本的肉体相同。 培植?意思就不是他原来的肉身了?噶木眉头皱的更紧:这不是和养尸一样了吗。 养尸?我想了想,点头说:应该是差不多的道理吧,可能要比养尸麻烦点。 废话!噶木呸了一口:尸可以养,因为他们死了,就算养成大尸也不是生前的他们了。但是按你的说法,那等于重新弄一具他的肉身。与其这样的话,何必与他合作?这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复生,只是走了旁门左道罢了。 噶木对克隆技术似乎很不屑,他的想法可以理解,因为就连我也弄不清,假如真克隆出一具老道的躯体,到时候魂魄放进去,他还算原来的他吗? 有句话叫,世上没有百分百一样的东西,哪怕是克隆技术,恐怕也达不到完美。 既然有差别,又怎么能算从前的他呢? 与其说是一样,还不如说长的一模一样更准确一些。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同意了?我小声地问。 噶木皱着脑门又想了一会,然后问:你确定他的肉身不在了? 不确定……五典离开的时候跟极光似的,唰的一下就闪没了,我哪看得清啊。而且无论石爷爷还是我,对五典都不是很了解。母亲应该知晓许多事情,可就冲她那的态度,估计问了也不会告诉我。 噶木瞪了我一眼,像是在埋怨什么都不知道。我当然很无辜了,可又没办法反驳他,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这世上有本书叫十万个为什么,等以后救回来老道,我也写本书,就叫十万个不知道! 这时,噶木又问我:他就是主谋吗? 主谋?哦,你是说昆仑啊……我用余光瞥了一眼廖老,然后把声音压得更低:就是他。 其实按照我的想法,应该把石爷爷喊出来,先绑了廖仙儿,然后把这个返老还童,还装嫩占我便宜的死老头子折成八段扔沟里喂天生。 不过石爷爷到现在不露面,显然是不打算管这事了,所以我只能无奈的放弃了这个馋人的念头。 答应他。噶木说。 哦,好。我点点头,可立刻又反应过来:等等……答应他?你确定? 别废话! 我可说好,如果老道真能复生,到时候他看到肉身有什么不对,你可不要把我绕进去。 再废话舌头给你烤了!噶木威胁说。 你个老农!难怪魏擎苍把紫符天尸送你,真是个火暴脾气。 虽然很疑惑噶木为什么刚表示不屑就愿意答应,可我还是按他说的去做了。 我们答应了。 那就好。廖老笑着点头。 但是我们怎么相信你?噶木问。 什么时候他的肉身克隆完成,我会来找你们。到时候,我们人物两清。有道观里的那位老先生坐镇,想必你们也不怕我会…… 你敢!噶木冷哼一声:要是他的肉身出了什么差错,或者你动了手脚,藏遍天下我也不会放过你! 尽管放心,如此,就不打扰了,告辞。廖老来的突然,走的也干脆。倒是廖仙儿似有所思地看向道观,犹豫了一下,才转身随廖老一起离开。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我才一头雾水地问:你怎么突然要答应他们了? 因为这个……噶木看向我手里拿的纸和石块。 这个?你知道这是什么?我惊讶地问。 不知道……噶木回答。 我翻个白眼,说话能说全吗? 但既然他来找你,证明这东西很重要,否则他不会以身犯险的。那个女人很厉害,而连他们都找不到的东西,想必要么藏的极深,要么东西很特殊无法被找到。 你分析的有道理,不过这和答应他们有什么关系?我仍觉得不解。既然对廖老重要,就更不应该答应他们啊。哪有明知仇人需要,还去主动帮忙的。 就是因为这东西重要,我们才要第一个找到它!噶木说。 嗯?什么意思?我刚问出来,就忽然灵光一闪:你,难道是想…… 区区一具肉身算得了什么,若想以这种小道来复生,我天尸脉什么样的尸首找不出来。噶木一脸不屑地说:什么克隆,雕虫小技。 得,你们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精,我都没想到这个主意。我说。 那是因为你年轻。噶木说:不过找到东西后,你务必要保存好。如果可以的话,与那位老前辈时刻呆在一起吧。有他在,给姓廖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抢。 这没问题。我点头,不过还是咂咂嘴,问:那具肉身真不要了? 无用之物,要来做什么? 呃,拿来给我们洗衣服啊,我老早就有这个愿望了,种一个老道下去,来年收一百个。一个烧水,一个做饭,一个洗衣服,一个给我按摩,剩下的全去赚钱。 等他活了,你告诉他。噶木回应说。 我嘿嘿笑两声,然后问: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那咱们的计划又要改了。五典那边怎么办? 这个问题是关键,连噶木也没什么好办法。他想了半天,才说:我先去探探风吧,看看他肉身是否还在。想来五典就算要收回五行脉,也没必要把人也给吃了。 嗯,好,那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对了,你可千万别一个人就冲去了,免得我一个没救回来还得再救一个。 少废话!有世间多修炼,早点把这东西找出来。噶木指着我手里的东西说。 我们又说了几句,便彼此分别。他打算回天尸脉与魏擎苍商量,打探五典的情况。但他也提前说明,天尸脉如今已经到刻不容缓的关键时刻,就算魏擎苍有心,也抽不出什么力量来帮忙。一切,只能靠我们自己。 对此我毫无意义,老道重要,但别人的事也重要。起码噶木肯帮我,这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了。 捏着图纸,攥着石块,我一边好奇地翻来覆去看,一边走回道观。 小美女已经不哭了,但神情显得有些呆板。石爷爷站在那好似一直没动弹,见我回来,他只瞥了眼我手里的东西,就转身出了门。 看着小美女伤心欲绝的模样,我不禁叹口气,把纸折好连同石块一起放进口袋,我过去与她说话。无论我怎么说,她都不开口,没办法,只好把她拉进放进安顿下来。 小美女很顺从地躺在床上,由我给她盖上被子。只是那红肿的眼眶,无神的瞳孔,无一不让人觉得内心沉重。 我叹着气,坐在床边,从口袋里把东西再掏出来仔细看着。 纸上画的东西很简单,明显是一个带横竖线条的框框。而那块石头就有点意思了,因为我用道力输入进去,竟然没任何反应。 如果不是怕毁了这东西无法找出根源,我真想用八索道法试试能不能切开它。 除了道力无效之外,这石头还很轻。 半个手掌大,却轻如鸿毛,托在手心一点重量也感觉不到。 其实我很怀疑,这东西与石兽有关联,因为都是石质的。 不过这块圆形的石头,应该和纸上所画的东西不一样,起码不是一个整体的,因为它圆润的几乎完美。虽是普通的砂石模样,摸起来却如一块老玉。 廖老那里应该还有其它的石块,若是有机会全拿来就好了……要是我会葵花点穴手多好,惹毛了全一个个给点了。可惜的是,我一不会那种神奇的武功,二有廖仙儿在,别说葵花点穴手了,就算带着葵花宝典去也白搭。 坐在房间里没有事,我索性把通冥玉佩掏出来贴在额头,一手握着石块,将视野直接延伸出去。 说来也怪,通冥玉佩一贴上额头,顿时感觉到石头上传来了奇怪的气息。这股气息说不上来是什么,只能感觉到很古老,而且在感受到气息的同时,我忽然觉得石块如一座大山那般重。 显然,在进入神奇的视野后,所有的感触都不同了。 我没有耽搁,意念带领着视野,循着模糊的方向而去。 意念是最难说清的东西,就像现在,也不知是石块指引着我,还是纸上所画的东西牵引着石块,总之,我能模糊感受到那东西的大概方向。 视野以最快的速度延伸,在这个世界里,没有黑夜和白天的分别,所有的东西都是以不同的色彩来显示的,但你又可以看清每一样东西是什么。 很奇怪,也很矛盾,可确实存在着。 更让人诧异的是,视野所延伸的方向让我感觉很熟悉。而没过多久,我看到了一座大山。 高有千米,巍峨大气。 这里我曾经来过,而老道的死,也正是从这里开始出现了征兆。 中皇山! 视野在距离五行道观百里外的这座大山处停了下来。 天威 第二百九十四章 反击(4) 在不久前,老道说,中皇山是远古大神女娲娘娘的发迹之地。而当初我们进中皇山的时候,更是遇到了几千年前的古秦兵。其中,更有声威显赫,千年后仍凶名不消的杀神白起。 只不过,曾经的杀神在巫神医手下,不过一堆无用白骨。可他的执着与怨念,却让人动情不已。 我一直都认为,中皇山内隐藏着惊人的秘密。 古秦朝,为何留下白起带领三千甲士于山腹候命? 又为何到这些甲士老死山腹中,仍未有命令传来? 根据史书记载,秦朝那时已经一统天下,但几十年后便一朝崩解。所以可以肯定的是,秦王或许有命令,但没有来得及传出。 这个隐藏于历史河流中的秘密,直到今天仍未能破解。 最令人惊奇的是,廖老要我找的东西,竟然与中皇山有关。 难道,那东西也在山腹?会不会,和当初秦王的古怪命令有关? 带着诸多疑问,我继续以视野探查。 在通冥玉佩的指引下,视野向着山腹内延伸。不出我所料,很快,视野再次停在了山腹中。 巫神医走后,这里曾发生一些争斗。从山腹中走出却失去巫神医助阵的三千甲士,之后被众多修行者杀的干干净净,连骨头都击成了粉末。虽然谁也不知道巫神医复生这些死去的秦兵是为了什么,但修行者对死而复生的东西一直有莫名的偏见,自然容不得它们活下来。 当然了,对于我这个经历廖老大阴谋并幸存下来的人而言,巫神医的举动算不上什么疑惑。他很可能是为了找回不死药,所以才复生了众多秦兵。 只是廖老诡计多端,竟然让廖仙儿带着不死药藏在九丘那里,引得巫神医与九丘无故发生争斗。 借刀杀人的伎俩,廖老使的炉火纯青。 可是,廖老怎么知道巫神医必来中皇山呢? 我想,他手里一定还掌握着其它秘密。 这个一直隐于俗世,却与修行人纠缠不清的老人,简直就像草丛里的毒蛇。阴险,狡诈,狠毒,让人看到他就有种莫名的惊惧。 如果有机会能杀他,或许我真能下的去手,因为他实在太可恨。如果不是他,老道也不会死,五典就不会出世,我也不用到现在还忙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过,现在想这些都是无用只谈,还是快些找到那东西才是真的。 我顺着毫无来由的莫名指引,将视野继续向地下延伸。一路上,尸气弥漫,时而可见块块白骨与碎裂的铜器。这些,都是那些古秦兵所留下的。 视野一直延伸了数百米,眼前忽然一亮,在四周全是泥土沙石的地下,竟然出现一块巨大的石头。 这石头方方正正,如完美的正方体。它略微倾斜着插在土层中,在通冥玉佩的视野中,能看到它通体散发着朦朦的光亮。这光一黑一白,如游鱼一样流动不定,上下交替着。 我把视野拉的更近一些,仍看不出有什么异样,除了那些光亮之外,这东西就像普通的石头。但也恰恰如此,我更加肯定,它就是廖老图纸上所画的东西。 因为廖老给我的那块石头,也是平凡无奇,什么也看不出来。 观察一阵后,我又在附近转悠一圈,确定了东西所在位置,这才将视野收回。 把通冥玉佩从额头拿下来后,我心里又有完成目标的欣喜,又有一种奇怪的小得意。任廖老手段通天,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东西就在中皇山下吧? 这下可好,等于白白让我占个便宜。 等东西拿到手,非把他气死不可! 欣喜中,我转过头,却见小美女仍双眼无神地看《文!》着上面。她那颓《人!》废的样子,把我心《书!》中的喜悦冲《屋!》淡不少。我叹口气,把通冥玉佩塞回衣服里,也开始无所事事的发呆了。 毕竟东西虽然找到,可靠我一个人的话,很难把它弄出来。 要是老道在的话就好了,五行道法神奇无比,最适合这种货。可话说回来,如果老道还在,我又怎么会去弄那东西…… 就这么愣着呆着,迷迷糊糊趴在床上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天已亮。 我揉着眼睛,下意识往床上看,立刻就惊住了。 床上空空如也,小美女竟不知何时离开了! 我吓的头皮发麻,赶紧站起来往外跑。刚出门就遇到石爷爷,我连忙问他:石爷爷,看到小美,呃不是,看到幡然没有? 在外面练功呢。石爷爷指指道观的大门,说:天佑啊,你看人家小姑娘遭逢大难,还知道奋进向上,怎么你就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呢。 我有些尴尬,嘿嘿笑一声,然后说:我出去看看她。 去吧。石爷爷摇摇头:你的时间可不多,要多修炼,别因为儿女私情误了自己。 我连连点头,然后从石爷爷身边跑开。远远的,还能听到石爷爷在叹气。 出了道观门,就看到小美女一手持着青色光鞭在平台上四处翻滚追击,而与她对练的人,让我大吃一惊。 因为那个在青光鞭下闪躲挪移,如泥鳅一般灵活的,竟是小男孩天生! 我从来不知道,天生的动作竟然那么快。小美女的青光鞭甩,点,缠,各种技法不断交替出现。如果是我,恐怕两秒钟就被抽成斑马线了。可天生却在这种攻击下退避闪躲,小美女的攻击,从没打中过他。 这真是令人惊叹! 到了此时,我才相信小美女曾说的那句话:天生很厉害。 若是不论道法,天生此刻的水准已与老道相差无几。一个七八岁……不对,到了如今,天生已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了。也不知道他每天吃的什么,竟然长的如此快。 我以前问过他,每天一到晚上就没影了,是干嘛去了。 他回答说吃饭。 再问吃什么。 他就开始给你掰着手指算:兔子,蛇,鸟,狗熊,老虎。偶尔抓不到好吃的,就下河捕鱼,再不然就抓些虫子吃。 不过他也说不喜欢虫子,并不是味道不好,而是必须要抓很多才能吃饱。所以有些时候,也会去找些死人吃。 这话听的人瞠目结舌,死人怎么吃?那玩意能吞下去吗?所以我自然当笑话一笑了之。可如今我却觉得,或许他每天晚上真的是吃那些东西去了。 这孩子一身的古怪,到现在没弄明白他的身份。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和当初沅陵的牲畜死亡有关。 而从这一点来看,他所谓的吃,其实就是吸取精气。 这不跟鬼怪一样了么? 要是哪天半夜,他突然摸到我床头来,对着我鼻子一吸……我了个去,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们俩练了很久才停手,小美女的青光鞭本就是万物精气所生,因此随手一抛便消散无影。而天生也不顾刚才被她追狗一样的上窜下跳,跑进厨房屁颠屁颠的端来一碗水,还顺手摸了条毛巾给小美女擦汗。 早就说了,这小子泡妞是把好手…… 见她们开始休息,我这才走过去,问: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叔叔不早了,太阳都能烤熟屁股啦。天生扬起小脸冲我笑。 笑你妹笑!把你屁股烤熟看看。我翻个白眼,懒得搭理他,便看向小美女:很久没见你练功了,怎么今天…… 为了能报仇。小美女说。 啊? 如果他不能活,我就把五典的人全杀光!小美女说。 唔,这个挺难的…… 不练更难!小美女说:与其消沉落寞,还不如尽自己所能。妈死了,爸到现在都没见过,如今连他……我不能让独生脉就这样毁掉,这世上,只剩下我了。 我沉默了半晌,最后说:你能想开最好,但是不要强求,尽力而为就可以了。 小美女看看我,说:你要不要也来练?我帮你。 我一听,吓的脸都白了。你帮我?你是想抽我吧? 八索道法和你们的不同,要么一招制敌,要么一招被制,所以我不用练这些。我说。 这话的确有几分道理,可真较起真来,肯定是站不住脚的。不过小美女也没多说,只点点头,然后盘起腿来闭目养神。 叔叔,要不我陪你练啊?天生看着我说。 你?我看看他,然后一指头点过去:承天,定! 我本意是想逗他玩玩,省的这家伙老在我面前晃悠。可一指点去,点中的却是一团青影。眼前由一团清气所组成的光影,被道法所禁锢,可我却没有任何喜悦。而旁边传来天生得意的笑声:叔叔你太慢啦。 我有些吃惊,不光是天生的速度,还有他这神乎其神的技法。 八索道法所禁锢的东西,是因我意念而定,可他却能躲过去。那团光影看似全部是清气,但其中肯定有不一般的东西,起码能瞒过我这不成熟的八索意念。毕竟手指点来点去,只是一种习惯,并不一定非要有。 我转过头看向天生,问:你,到底是谁? 啊?天生看着我,一脸的奇怪:我是天生啊,叔叔你是不是失忆了? 天威 第二百九十五章 反击(5) 看着他一脸不解的样子,我摇摇头没再问下去。很显然,天生身上也隐藏着一些秘密,而这些秘密,很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至于他为什么不觉得奇怪,不去追寻秘密的根源…… 假如我生下来就八只手,肯定会认为自己是从火星来的,对你们这些地球人来说,我长的可有才了,但绝不是最有才的那个。 更何况,天生虽然长的快,但心性还是小孩子。以他的头脑,除了吃之外,恐怕也想不出别的了。 你也要多修炼才行,如果连他都对付不了的话,还怎么对付别人。小美女说。 她并没有睁开眼睛,却像看清了一切。我心中暗叹,这丫头真是风风火火的性格,变的太快。但话说回来,从老妇人离世,到独生脉覆灭,到自己差点死掉,再到如今失去老道。一连串的打击,正常人是绝对受不了的。 能承受得住而不疯不死的人,绝对会变得无比坚强。 在最黑暗的时候,我们往往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疯狂地站起来,要么疯狂的倒下去。小美女能选择前者,着实令人欣慰与赞叹。 这时,山下有人飞掠而来,没多大会便到了我们跟前。 来的人正是噶木,他前夜刚走,这会又回来,而且看其神色匆匆,也不知遇到了什么事。 没等我问,噶木就主动开口,抛出一则惊人的消息:五典正式出世了。 在哪?我惊讶地问。 不知道。噶木摇头说:我翻了天尸脉留存的许多古籍,大多数与之有关的记载,都说五典立于虚空,以自身为点,吸取万物信息。所以,他们可能在某一处类似昆仑山的地方,而不是在这里。 这倒有可能……不过既然没固定的道场,你怎么知道他们出世了? 大哥告诉我的。噶木说:他吃了仙果,对灵性的感触敏锐,察觉到五典的气息四处蔓延。在之前,这种情况从未出现,所以,五典肯定是正式冒出头,准备再次延续宗脉了。 唔,还有别的消息吗? 有!噶木点头,但神色有些古怪:还有一个消息,他的肉身,可能还有得救。 什么?我惊诧的叫起来,连忙问:怎么救? 也幸好我天尸脉的传承久远,而大哥如今又掌控了主脉钟家,不然的话,还真难翻到那种消息。噶木先是感慨一句,然后才在我焦急的注视中说:五典的传承来自五帝,严格来说,他们与九丘是相辅相成的。九丘镇压山川,而他们则镇压万物生息。 嗯?那不是和我们八索有冲突?我疑惑地问。 没有冲突。噶木摇头说:八索掌控乾坤,与五典和九丘之间,应该存在一个度。只要不超过这个度,你们彼此是没有任何冲突的。 哦……我恍然大悟,可紧接着又觉得羞愧。自己家的事,却要别人来解释才能明白。 这时噶木又说:五典既然传承五帝,对于这五位帝君,自然有着敬畏之心。而他们无数年的传承里,有一项规矩,就是子弟死去后,要葬天。 葬天?天葬? 当然不是俗世喇嘛那种葬法。噶木说:简单的来说,就是将死者的肉体放入我们无法理解的空间里,这个空间似乎与万物相连,与现实相接。被葬天的人,身体会化作一种力量,重归万物。 什么?我大吃一惊,连小美女也听的急匆匆站起来。 这不等于吃人吗!我刚喊出声就想起来,之前噶木也说过这样的话。 虽然我很想说五典这样的行为非常没道理,可转念一想,我八索似乎也有这规矩? 或许不能算是规矩,忘记是老道还是石爷爷曾告诉我,八索一脉死去后,身体会化作能量反哺天地,因此无法入轮回投胎转世。这是真正的死了,连再生的机会都没有。 这么说来,难道四大家都有这样的事情? 生于天地间,死后重新归于天地间,这也说得过去。 可对我来说,这种事绝不能发生,尤其不能在老道身上发生。 先不说他与我的关系,就说他自己的身份。五行脉虽然是五典的核心精髓,可毕竟不是五典,没理由按他们的老规矩来办! 要阻止他们。我斩钉截铁地说。 这是当然。噶木点头说:但现在要做的,是探查出五典的所在。这件事,只有你来做。 我没有犹豫,点头说:这件事交给我,什么时候开始? 宜早不宜迟,越快越好。噶木说。 一听这话,我都有立刻掏通冥玉佩的冲动了。噶木紧接着又说:务必要小心,不要轻易与他们起冲突。把情况探明了告诉我,假若时间允许的话,或许大哥会来帮忙。 天尸脉不是…… 我与大哥商量了一下,与其推迟让他们实力更加强大,倒不如出其不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噶木说:所以,计划一个时辰后就开始。但就算能顺利打掉秘尸脉,我们可能也需要两天时间来整顿,不然很难稳定下来…… 噶木说这话时,表情有些为难。我摆摆手,说:可以理解,老道的事只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不成功的几率。但你们的计划,成功几率更大,自然先以你们为重。况且以老道的性子,如果他活过来,知道因为自己让天尸脉失去一统安定的最好机会,估计会立刻找把刀抹脖子。 他倒真能做得出来。噶木点头说。 因为得到了具体消息,我心情豁然开朗,哈哈笑了两声,被小美女在背上狠锤了一下。笑声戛然而止,噶木看着我们俩,一脸古怪的笑。我嘿嘿两声,忽然想起石头的事,便说:对了,廖老头让我找的东西找到了,这事咱们什么时候去做? 他的事先放一边,等那小子的肉身拿回来再去也不迟。噶木说:不过你动作够快的,这才多久。 那当然,八索道法天下第一,可不是浪得虚名。我略有得意地说:对了,你猜那东西在哪? 在哪?噶木看看我:你该不会已经拿到了吧? 当然没有,我是让你猜地方。 这我哪能猜得到。噶木没好气地说。 我把身子往前探,低声对他说了三个字:中皇山。 中……噶木只说了一个字就闭上嘴,但还是下意识往那个方向看了看。他很快回过头来,先扫视四周一圈,然后低声回我:注意保密。 必须保密。我点头说:那老头坑我们好几次,这次怎么着也得狠坑他一把。 噶木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我们交谈没多大会,他就迅速离开了。 天尸脉的整合计划,在两个小时候开始,那时候,太阳会升到最高,而尸气会被压制。魏擎苍倒是会选时间,他吃了仙果,虽然是铜甲尸之身,却不被烈阳压制。但其它的尸,却要因此被消弱。 此消彼长,纵然魏擎苍身边的顶级尸不够多,但是想对付秘尸脉,应该问题不大。关键就在于,怎么保全那些实力偏弱的弟子。想来这段时间,他早已有所准备,否则也不会把时间提前。 送走噶木后,小美女继续和天生展开了攻防练习。看她们练的热火朝天,我也不好意思在旁边无所事事,干脆在一边坐着,掏出通冥玉佩准备查探五典的位置。 这时候,石爷爷走到我身旁。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问:你真决定要那样做? 我知道以他的本事,肯定能听到噶木所说的话,便回道:必须要做。他因为我而死,我不能就这样坐着。如果真因为我与五典起了争执,那也只是我个人的事,就算三坟出事,也不可能因此毁掉整个八索。 但你死了,八索就毁了。石爷爷说:你难道忘记,她这一生只有你一个孩子吗。 当然记得。我点头,语气有些低沉:但如果她也这么想的话,那时候就不会要杀我了。如果没有您拦着,我是不是还能活到现在? 唉……石爷爷重重地叹口气:都是孽,全是孽。 您也不必那么担心,说不定很顺利就完成了呢。 没那么简单。石爷爷说:葬天之礼,五典必定会观到最后,你们哪来的机会。 您难道不能帮我吗?我看着石爷爷,在这个问题出现后,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变。可我却知道,他肯定不会说“能”。 为什么不能呢?我问:您不是真正的八索,与五典的冲突并不会影响到什么。难道,您是怕会受到伤害? 我没有什么好怕的。石爷爷说:但是帮你了,就等于与你母亲…… 又是她……我叹口气,说:为什么到现在,您仍不愿意告诉我,她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会对我这样呢?这种和我有直接关系的秘密,难道您想让我到死的那一天都不明白吗。 石爷爷看着我,脸色有些发沉,过了半晌,他忽然张口吐出一团白气。这团白气飘飘荡荡,在他掌心缩成一团。石爷爷将这浓缩成丸状的白气放在我手上,说:人之生,以魂为主。你要救他,就先把魂魄拿回来。这团白云烟是我本命精气所化,能护住他的魂魄通过阴阳界线。 天威 第二百九十六章 反击(6) 我将丸状的白色气团接在手里,这东西轻飘飘的,在掌心浮动。即便用肉眼观察,仍能看到内部有无数细小的白丝交缠不清。 石爷爷叹口气,说:你已经决定,我就没必要再劝你。但凡事都有磨难,自己务必要小心。 石爷爷没打算出手,此时已多说无益。 坐在道观门前,我把通冥玉佩贴在额头上,将视野延伸出去。 噶木说,五典所在可能是一个与现实相交的特殊空间。类似昆仑境,但应该是不同的。因为五典在那个特殊的空间,可以汲取万物信息。这是个很霸道,也很流氓的能力。如果五典肯去当间谍,恐怕全世界的首脑都想第一时间把他宰了。 因为能力大是好事,但能力太大,就不是好事了。谁也不想放个屁都被人知道今天穿什么内裤吧。 这一次的视野延伸,与以前有些不同,前方显得很朦胧,很模糊。这种感觉没过多久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缕缕彩色雾气。 白色,黑色,青色,紫色,红色,这些雾气很淡,有的多,有的少,汇聚在一起,如一条条小溪,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冥冥中,我知道这些“小溪”的所前往的方向,就是我的目的地所在。没有过多犹豫,我将视野延伸的速度提升到极限,向着那边赶去。 沿途所见,不同颜色的雾气从四面八方飘来。我中途好奇地把视野向上下两个方向拉,却什么也看不出来。视野所到的位置一旦超出某个界限,便只能看到现实中的山林,往回退,却又能见雾气慢慢的出现。 很显然,这个空间与现实交接之处,有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过渡层。 继续往前行,雾气汇聚的中心点越来越明显,如今已经不需要通冥玉佩的指引就能找准地方。远远的,似乎能看到一个人影立于半空。身材并不是很高大,可在众多五彩雾气的衬托下,却显得神异非常。 我把视野拉的更近,逐渐的,能看清他的模样。 没错,的确是他。 那个在五行脉带走老道尸首的男人! 我本想将视野拉的更近一些,看看是否能找到老道。可离他还有十几米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离开吧,明日再来。 我被吓得一跳,左看右看都没人,这才明白,声音应该是五典那人传来的。 他能看到我?还能将声音直接传进来? 这太不可思议了! 至今为止,我见过唯一能做到这点的,只有地府判官。 阎罗应该也能做到,可他们已经属于仙神,和凡人是不同的。难道,五典已经超脱凡人的桎梏了吗。 离开吧。那个声音再次传来。 我心惊不已,只能选择后撤。能够把声音传进来,说不定就能直接攻击虚无世界的我。五典的手段鬼神莫测,实在让人胆寒。 而在后撤的同时,我也在想,只靠我和噶木,能拿回老道的尸首吗? 如今看来,很难,非常难! 退出五典的世界后,我把视野收回,并将通冥玉佩取下。 旁边有些暗,转头,却见小美女盯着我。见我取下玉佩,她便问:怎么样?找到他了吗? 找是找到了,不过……我犹豫,是不是该把所看到的告诉她。小美女虽然从悲伤至极,转变为坚强向上,但如果知晓自己所面对的是一个无法击倒的敌人,那她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 人一旦失去信心,世界就不再有光了,我不想让她再堕入那个灰蒙蒙的世界。 说说吧。小美女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她说话时脸色很平静,就像一个准备听故事的儿童。 我想了想,觉得老道与她之间的关系,不是我能阻挡的。瞒她,还不如说实情,免得以后产生什么误会。 五典很厉害。我说。 我知道。她回答。 我的虚无世界都被他穿透了,可能会很难对付……我接着说。 今天对付不了,就明天,后天,总有一天他会老,而我比他老的慢。小美女一脸淡定地说。 这话让人听的不寒而栗,正应了那句惹谁都不要惹一个女人,因为她能毁掉你的一切。 小美女如今的心态和话语,让人觉得如坐针毡。我有点不敢看她,因为心里不安,也有愧疚,便转头看向蛟爷。 从昨天开始,蛟爷就一直在消化半颗仙丹的力量。如今它的身体已缩水三分之一,完全就是皮包着骨头,看起来很是可怖。 它的眼睛虽一直闭上,可肚腹之中却像有一团气鼓动不休,也正因为有这种异状,我才确定它是在修养而不是死去了。 噶木离去的时间并不长,我算了算时间,魏擎苍的计划应该刚开始。日头正烈,那边想必也杀得难解难分。 即时有烈日的帮助,想打掉秘尸脉也不容易。因为阳光再强,也穿不透泥石。秘尸脉以活尸起家,所处之地自然都是山腹中,也不知魏擎苍会用什么办法来消除这个障碍。 不过,他既然敢做,自然有了完全的准备。那个雄壮威猛的男人,心细如发丝,似乎一切都能被他握于掌中。 我也不能就这样干等着,石爷爷给了我白云烟,只要把三件神物交还地府,就有机会带走老道的魂魄。 看看道观里,石爷爷似乎已经进了房间。我没有去打扰他,只进自己的房间把三件神物带上便走出来。 地府之行,充满了危险,就算三件神物齐全,这心里也没底。因为要东西的不是阎王,而是不知名的人。 我去地府把老道的魂魄带回来,这里就交给你了。 小美女看着我,眉头微皱,有些担忧地问:能顺利吗? 顺不顺利,都要看这一次了。我说。 假如三样神物交还仍救不回老道的魂魄,就真的没办法了。因为神物归位,阎罗就会完全复苏,整个地府都将呈现几千年前的完美状态。到那个时候,别说救魂魄出来了,就连我自己进去想再出来都难。 当初阎罗一击毁掉千百米封地符咒的神威,仍在我脑海不时浮现。那种力量,绝不是我能抵抗的。 一定要活着回来。小美女说,她犹豫了下,又加了一句:就算带不回他的魂魄,我也不怪你。 放心吧,一定可以的。我说,这也算给自己打气了。 小美女嗯了一声,说:这里有我和石爷爷,你尽管放心。 我笑了笑,没说话,而是手握通冥玉佩,另一手点向虚空。 承天!启! 青色的门户大开,隐约可见鬼影绰绰,阴风习习。我知道这一次的凶险之处,所以最后还是忍不住看了眼道观,没有见到那个慈祥的身影,这才叹着气踏进地府中。 上一次进地府,石爷爷曾悄悄跟来。除了保护我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为了解开他与天帝之间的牵扯。而这一次没了天帝,他还会隐于我身后吗? 我不确定,但还是抱着乐观的心态跨出步子。 门户之后便是奈河桥。 这一次我花费了惊人的道力,直接把坐标放在离阎罗大殿最近但却不是最凶险的地方。自门户中走出,我立刻就隐于虚无。 如今轮回未开,自奈河桥上通过的鬼差并不是很多,倒让人虚惊一场。 道力耗费太多,我只能迈开步子向阎罗大殿的方向狂奔。 一路通过三生石,我多看了几眼那名持刀女子。老道的生前,必定被她一刀消去,想要完整的复生,肯定少不了要和她有些牵扯。 不过如今把魂魄拿回来最重要,我没有过多犹豫,越过阎罗大殿的守卫,直接进入最里层。 这里依然如我上次见过的那样,鬼差和魂魄挤成了一堆。而阎罗,判官,以及黑白无常,善恶司都还立在大殿更深处。 我没有立刻用通冥玉佩寻找老道,因为那样只会找来黑白无常的阻挡,到最后被判官耗尽所有道力。 我把手上捏着的两本神书和一方石台握得更紧,思索该怎么与那人取得联系。用通冥玉佩?还是闹出什么动静来? 在大殿内游走一番,鬼差并不能发现处于虚无世界的我,但每每靠近阎罗,其身边的黑气就会忽然增多。 上一次阎罗身形巨大,撑破了殿宇,以此对抗天帝金光的侵蚀,并趁机消除了许多封地之锁。从那一点可以看出,阎罗已经苏醒大半,产生了神智。 如今他身形变小,竟如休眠了一般,立在旁边的几位鬼神也都毫无动静。 我皱着眉头四处走,最后实在想不出办法,只得把生死簿和善薄都夹在腋下,然后一手握着通冥玉佩,探出一点细丝。 这细丝并不是用来拘老道,而是直接向阎罗的方向缠去。 自地下大量弥漫而出的黑雾,只能让青丝前行的速度变慢,却无法阻挡。然而,青丝接近阎罗还有十多米的时候,两边的黑白无常忽然无声跃来,挡在了青丝之前。 而一边的判官身形微颤,虽然没有动静,却让我知道肯定有戏。只要刺激再大一些,必能惊醒阎罗。 天威 第二百九十七章 反击(7) 青丝滑动,黑白无常的力量,并不能挡住它。被两位鬼神抓住的地方,如同隐藏在虚无之中,手一放开,立刻又出现了。 如此,青丝略微艰难,却很顽强的向阎罗缠去。 离阎罗还有七八米的时候,判官终于动了。 他的力量与黑白无常不同,一杆判官笔可定住魂魄,勾画生死。虽然通冥玉佩探出的青丝有异乎寻常的力量,可判官一笔落下,竟真的能将其定住。 通冥玉佩上传来了热烫感,似乎是在暗示我加大道力的输出。我不敢迟疑,将更多的道力送入其中。青丝一颤,陡然穿过判官笔的封锁,向阎罗直射而去。 我心中大喜,而这时,大殿内突然响起一声沉闷的大喝,这声音如惊雷,连殿宇都被震动了。 放肆! 一声呵斥,青丝像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倒卷着翻回来。 同时我也看到,立在黑色台案之后的阎罗,一双洞察生死,如有轮回之道在其中生消幻灭的眼眸,带着惊人的气势向我这里望来。 那一身挺立的神异官服,有黑色的符文在其上时隐时现,一道道黑色的雾气从地下升腾,在其身后逐渐凝聚。 看那黑雾的形状,竟是要形成阎罗虚影。 难道,当初对抗天帝金光的阎罗之躯,也是这样形成的吗? 我不敢再迟疑,伸手将三样神物抛出。 生死薄,善薄,孽镜台,这三样原属于地府的宝物,出了虚无世界后,整个大殿似乎都静止下来。 黑雾不再流转,魂魄不再晃动,鬼差不再游走,就连那阎罗,也似停止了声息。 刹那间,是一个无法确定的时间。 或许我所经历的时刻,就是那么短,又或者很长。 当三件神物第二次出现在地府后,整个阎罗殿在某个时间里突然的乱了。 这种乱,是打心底升起的奇妙感觉。 你能看到许多鬼差消散,又有鬼差新生。黑色的雾气四处游荡,像被狂风刮的无法定型。就连黑白无常,判官,善恶司都像身边发生了时空交错。他们的身形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无比。 这时,我脑中响起轰隆一声。 这声音虽是一种感觉,可我却知道它来自上方。 抬头看,原本黑乎乎的大殿顶层竟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缓缓旋转的灰色云层。 这云层就像还未降下的龙卷风,沉重的威压,连在虚无世界的我都有些无法承受。 地府……轮回…… 有莫名的声音从不知方向的地方传来,这声音洪大,像远古的巨神在祭礼。 神职归位…… 声音持续响起,被我抛出的三件神物,竟像融化了一般。它们散发着黑白双色光芒,如水一样流淌着,化成溪流向三位鬼神而去。 光与物接触,彼此融为了一体。 同时,黑白无常合为一体,化作左黑右白的古怪模样。驱魂赶魄棍分持两手,黑的狰狞,白的森然。 其立于最左侧。 善恶司身着绿袍,怒目而带着笑脸,这种奇异的面目,让他显得无比诡异。黑白光芒在其两手间缓缓冒出,左手捧善薄,右手拿孽镜台。 其立于阎罗之左。 判官离阎罗最近,却是独自站在了右边。他一手持着判官笔,一手平端。生死薄如水中幻影生出,以虚化实,被其捧在手中。那身躯微弯,面向阎罗,看不清面孔。仿若他的脸是一片虚影,而不是真实的存在。 三神列位,生消不息的鬼差也停止混乱,他们略显松散,在大殿内以一个奇妙地站位,把控殿内的位置。所有的魂魄都在他们的监管之中,没有哪一个地方出现死角。 而这时,阎罗缓缓举起右手,黑色的镇尺被他握住,随后重重落下! 砰的一声巨响后,不见阎罗张嘴,只听阎罗出声:十殿!轮回! 一声之后,天空中缓缓旋转着的灰色云层,忽然加快了旋转速度。 没多久,云层下压,九条卷云如巨龙呼啸,将临地府之上。 大殿四周逐渐开始透明,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彻彻底底的展露在我面前。 我看到,九条灰色龙卷像在不断输送着什么。而在它们旋转的中心,通体漆黑的大殿逐渐显露。 这些龙卷,竟凭空造出了另外九座阎罗殿! 与此同时,无数的黑雾从地下蹿出,沿着大殿的四角向四方延伸。这些黑雾就像通道一样,把十座阎罗殿彼此串联在了一起。我想,如果此刻从高空俯瞰,一定能看到,这里就像巨大的围城。 十座阎罗殿各有其位,按照不同的方式错落安放。 九座阎罗殿成型之后,天空中的灰色云层开始上浮。而让我惊愕的是,大殿内无数的魂魄,竟在这时向上飞去。 怎么会这样? 三件神物都物归原主了,地府也彻底复苏了,连十座阎罗大殿都开启了,怎么还没有发生奇怪的事? 看着魂魄离地越来越远,我这心里真像热锅上的蚂蚁。 难道被坑了? 阎罗复苏,想带走老道的魂魄绝对比之前困难一百倍以上,几乎就不可能完成。难道就要这样干等着? 虽然不知道云层里有什么,但可想而知的是,等待这些魂魄的,绝不是还阳复生。 我不敢再等了,再等下去,老道绝对会被送去投胎! 通冥玉佩被我紧紧握在手里,正待输入道力,用青丝寻找老道时,阎罗忽然一声怒喝。 声如雷滚,炸的人头皮发麻。我转头看,却见一张金色符纸漂浮在阎罗头顶。金光在一瞬间变得极为耀眼,仿若烈阳四射。 阎罗刚要有所举动,便立刻停顿下来。一缕缕黑气飘出,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在他身体里挣扎。黑气像锁链一样把他捆绑住,想从里面逃脱并不容易,毕竟那是阎罗,而不是别人。 然而,悬在阎罗之上的金符却散发出更强烈的光,一个通体为金色的人影从金符中幻化而出。 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觉得很年轻。其一手抬起,金光在手中化成了一把金剑。他就这样一剑斩下,黑色锁链应声破裂。 同时,我隐约听到“咔嚓”一声响,再去看时,却见那符纸几乎要裂成两半。而人影一阵晃动,几乎就要消失。 趁此时机,阎罗体内的虚影仰天发出无声的嘶吼,拼命挣扎着,出乎意料的脱逃出来。 可让人诧异的是,他的身形只有一半,腰部以下还有半截手臂,都像融化了一样。 最后的力量,找到他,我帮你……一个因虚弱而模糊不清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惊喜过望,期盼已久的声音终于出现了。 没有任何迟疑,通冥玉佩上扯出了青丝,在意念的牵引下,迅速向上方飘去。无数的魂魄在攀升,而青丝却避开了所有的魂魄,最终,找到了他。 眼见它缠绕着一个透明的轮廓向下拉扯,我立刻加大了道力输入,让青丝回来的速度更快。魂魄不上反下,自然会引来鬼神的注意。 黑白无常是最先动的,他们再次分开,驱魂棒直向老道打去。 我心里一紧,却见一道金光直射而来。 那原本悬浮于阎罗头顶的金符,此刻带着浩荡无边的金光而来。漫天的光,形成了一个通天的光柱。在光柱中,只有一半的黑色虚影不断向上攀升,而老道的魂魄则在光柱中不断下沉。 黑白无常的驱魂赶魄棍棒敲打在光柱上,引来了阵阵波纹。虽然没有破裂,可是金符上的裂纹却越来越多。 与之相反的是,金光越来越盛,到最后,竟连黑白无常都被逼退了。 很明显,这是一种回光返照。 他在燃烧最后的力量,打算同时护行两人。 老道离我并不远,仿若伸手可及。 一个着红袍的身影缓步走来,不快不慢,像闲庭漫步。其一手微抬,近半米长的判官笔舞动,朝着光柱的方向遥空而画。 不知是符还是字,只知道判官笔每落一处,金符的破裂就会加重一分。当一个完整的字符出现后,判官收笔,轻喝:通阴! 滔天的黑气霎那间扑出,把整个金色光柱彻底掩盖,就连老道的身影都看不到了。 我心里猛地一惊,连判官都出手了,这么大的声势,他还能挡得住吗? 天师道!降魔为己任,救苍生为本心! 模糊而坚定的喝唱声在黑气的笼罩中传出…… 天师道!辟邪以金光,降魔以卫道! 一道道金光,连地府的黑雾也无法遮眼了。它们就像刺透乌云的阳光,带来了阵阵温暖和安心。 天师道……以身化天符,以符化降魔道,以道……辟邪! 没有任何声响,只见无数的金光刺穿黑雾,将整个阎罗大殿都照的通透。这是从未得见过的景象,即便周家几十人组成的降魔大阵,也没有如此声威。 以判官之强悍,都不得不在辟邪金光之下退避。 我心中大喜,因为成功就在眼前! 然而这时,左侧不远处传来一声响,那是阎罗镇尺拍击发出的声音,紧跟着有人声:第五殿!阎罗! 天威 第二百九十八章 反击(8) 阎罗的呵斥,犹如神威。当初他一声喝出,百万封地符咒与无数天帝金光被一扫而空。如今面对一张降魔天符,阎罗再次出声。 一声之下,辟邪金光顿时剧烈颤抖,光柱像被挤压一般,不断向内部凹陷。 天符上的裂纹越来越多,它本就是强弩之末,没有一丝后续之力。能逼退判官,已经难能可贵。 眼看天符就要破裂,我不敢多想,也不敢多等,两腿微弯,眼睛死死盯住那透明的轮廓,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跳起来。 在我高举的右手中,握着石爷爷的白云烟。 咔嚓一声脆响,隐约间听到了一丝叹气,有那微不可闻,如蚊蚋一般的声音在低声说:走好…… 随后,天符消散,于这世间再无任何痕迹。 辟邪金光被彻底扫荡,连那已经飞升向上的一半黑色人形都被扫中。他的身子原本只有一半,这会更只剩下一个头部。可就这么一颗头颅,却爆发出夺目的黑光。 这光护住那颗头颅飞快上升,迅速融入无数魂魄,进入那灰蒙蒙的云层之中。 那是……气运? 这个答案恐怕除了殓尸人外,无人再知晓。 气运本就飘渺,天下能夺人气运的,唯有殓尸脉。 如今最后的殓尸人也烟消云散,投入下一世的轮回当中。从此,世界当再无殓尸之说。天下气运,终究要归于天。 阎罗的怒喝,连我都有些无法承受。虚无世界一阵剧抖后,我在我惊骇的眼神中破碎。 这是第一次虚无世界不经过我的意念,自动消退。 阎罗之威,难以想象! 即便有虚无世界抵挡,但这终究是我道力的体现。余光震动,让我忍不住嘴里发腥,一口血当场就吐了出来。肚腹里像在翻江倒海,又像要全部炸开。 眼前有些发黑,我勉力强睁一只眼睛望向上方,被通冥玉佩缠绕的透明轮廓,在这最后一刻入了白云烟内。 没有第二个想法,我一指点在半空,颤抖着念:承天……启! 青色门户打开,所有的道力被耗的一干二净。我挣扎着向门户内走,外面可见蓝天白云,甚至能看到小美女那焦急的身影。 只要再走几步,我就成功了…… 只要再走几步,老道就能复活了…… 可就在这时,余光瞥见几个人影晃动。 黑白无常以及判官,全部在此时逼来。 他们迈开大大的步子,恍若骇人的夜叉,在我眼里,他们就是吃人的魔鬼。 可是,我已经无力抵抗了…… 看了看外面察觉到青色门户的小美女,我下意识咧了咧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白云烟在我手中紧握,而下一刻,被我抛向了门户外。 看着仓皇奔向门户的小美女,她张大嘴朝我喊着什么。是在提醒我小心?还是在喊我的名字? 我还看到努力转头看向这边的蛟爷,可只一眼,就连睁着眼睛的力量都没有了。 幡然,对不起,我回不去了…… 老道……你们一定要把他复活…… 在最后一个念头浮起后,我眼前彻底黑了,再无一点意识,轰然倒地。 生死,我不是第一次经历。 哪怕在遇见老道前,我也曾经历过九死一生的险境。 真正的死亡是什么样,除了死人外,谁也不知道。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害怕死亡。 以前每每想到自己可能会死,总觉得非常惋惜。因为有太多的事没有做,有太多的话没有说。 可如今,我没有遗憾。 因为寄托了希望的白云烟,被送进了门户之中。 老道会活过来吗? 我不知道…… 可是我…… 忽然间,我感觉腰间一阵钻心的疼,像有人拿刀子割一样。 这种痛楚,哪怕是个死人都会疼的活过来。 我啊的一声惨叫,睁开眼,正要起来却被人一把按住。 同时,耳边传来一个女人惊喜的叫声:他醒了!他醒了! 腰间的剧烈疼痛再次发作,我拼命挣扎,嘴里大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叫什么叫,一点小伤就喊成这个样子,躺好。一只宽厚的手掌拍在我额头上,昏昏沉沉的,竟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只觉浑身酸麻疼痛,各种难以忍受的触感交替而来,让人忍不住想喊。 我睁开眼,嗓子却像被缝合了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但我身子一动,旁边立刻有人被惊醒,小美女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你醒啦!他醒啦!他又醒啦!石爷爷…… 你大爷的,什么叫我又醒了……不过,先给口水喝行不? 我努力移动着有些麻木的脑袋,可转头一看……我去,房间里空空如也,留个人会死啊! 死?对了…… 我眼睛忽然睁到最大,看着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天花板,我在想,自己这到底是死了,还是怎么着? 刚才喊话的,是幡然? 石爷爷? 难道我没死? 巨大的惊喜,像从天而降的超级红包,一下就把我砸晕了。 怎么会没死呢? 不对,呸呸呸!本来就不该死! 可是,我明明看到判官和黑白无常,难道…… 醒了?这时,房门口传来石爷爷的声音。我微微抬起头,看他一脸平静地走进来。到我身边后,石爷爷探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随后点点头说:不错,已经退烧了,还算恢复的快。 石,呃,唔……我说,你们给口水会死啊!水啊!给我水啊! 你要说什么?小美女迅速跑过来趴在我旁边,焦急地问:说大声点,你要说什么? 说你大爷说!我又不是在说遗言!我要水! 几乎要破口大骂了,假如嗓子没黏一块的话…… 给他喂点水,把药丸掺在里面。石爷爷在旁边提醒说。 小美女这才明白过来,连忙跳起来去准备。 我颇为感激地看着石爷爷,差点泪流满面,这世上最懂我的,还是石爷爷啊。 你小子……石爷爷看着我,叹气说:差点就没命了,怎么这么莽撞,也不知护着自己。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哪能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有瞪大了眼睛。 没过多久,小美女把水端来。也许是觉得我喝水不方便,她把我脑袋下的枕头垫高,然后趴在那,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我。 这水的滋味有些香甜,喝下去顿时口齿生津,浑身也似有了力气。 小美女趴在那里,一勺一勺的喂来,她眉头微皱,小脸还有未曾平复的担忧,可这眼睛,却专注无比。 我几乎没有如此近距离的见过她这样,无论皱起的眉头还是专注的眼神,都让她有一种别样的温柔。额上因为奔跑而略凌乱的发丝,此刻也充满了美感。 喝着她喂来的水,我下意识往她同样干燥的嘴唇看去。 圆润微厚,却又小巧如樱桃,原来,她的唇形那么漂亮…… 也许是彼此离的太近,我感觉浑身都在发热,甚至脑子里都起了些旖旎的念头。 也许这时候偷袭她一下,也不会被打? 可想了半天,没等我在犹豫中下定决心,水就没了。 小美女用手把我嘴唇下的水滴抹去,低着身子小声问:还要吗? 这种气氛简直好的一塌糊涂,我正想说要呢,却听石爷爷开口:行了,不用给他喝太少。 小美女对石爷爷言听计从,当下嗯了一声,从我身边起开。那种温热的感觉,顿时一扫而空,让人有种强烈的遗憾。 药水下肚,身上多少恢复了一些力气,我咳嗽几声,感觉嗓子没那么黏了。而小美女一听见咳嗽声,立刻又跑过来焦急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又疼了? 我全身都疼,你给我揉揉…… 这种话当然只能想不能说,我清清嗓子,冲她摇摇头,说:没事,就是嗓子刚才有些黏,现在好了。 小美女嗯了一声,也不走了,干脆直接坐在我旁边,一直盯着我。 她那专注的眼神,实在让人受不了,太容易羞涩了。我又咳嗽两声,然后看看屋子,问:我怎么在这? 回来了当然在这啊。小美女一副理所当然地说。 回来?我哦了一声,问:对了,我怎么回来的?明明没…… 是我把你带回来的。石爷爷说。 嗯?我看向他:您也去了? 笨蛋!小美女说:石爷爷那么担心你,怎么会不去。而且你个骗子,说好一定会回来的!如果没有石爷爷…… 她话说到这就说不下去了,眼眶发红,竟又哽咽起来。 这丫头,现在真跟个水人似的,动不动就滴两下。 好了好了,这不是回来了么。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老板都是这么说的。 你就油嘴滑舌吧!小美女没好气地说:要是不是石爷爷跟着,你早就被判官打死了。 对了!我大叫起来:白云烟呢?老道呢?我把他丢出来了! 放心吧,东西在我那,丢不了。石爷爷说。 那就好……我松口气,然后又看向石爷爷,问:您没受伤吧?判官那么厉害,又重获神物…… 一点点皮外伤,算不上什么。石爷爷无所谓地说。 他说得轻松,可我却明白,事实不会这么简单。地府轮回彻底复苏,所有的鬼神都如获新生,石爷爷再厉害,也不可能强的过阎罗。 天威 第二百九十九章 反击(9) 对不起……看着石爷爷,我低声说。 你也没什么错。重情重义,才是人该走的路。石爷爷摆手说:不过今后考虑事情一定要更周到些,就算不为了别人,也要为了自己。 知道了。我回答说。 小美女在一旁听着,也搭话说:噶木和魏擎苍都来找过,但你一直昏迷不醒,所以他们只能先…… 一直?我愣了愣:我昏迷多久了? 两天。石爷爷说:如果不是从那条小蛇身上弄了些滋补的血气,你恐怕还要几天才能醒来。 两天了?我惊的立刻就要往床下跳。 你干什么!小美女也吓了一跳,连忙按住我训斥说:你还没好呢,不要乱动! 我怎么能不动!这都两天了!五典的祭天礼…… 人命有天算,若祭天礼真的过了,那说明他不该活,因为你是为了找回他的魂魄才错过。石爷爷说。 不行,我必须现在去。无论如何,我都要去那里看一看! 就你现在这样子,走得动吗。石爷爷也不拦阻,任由我下床。果然如他所说,我还没走两步,就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小美女连忙扶着我,说:你耗费的道力太多,还没有完全恢复,又被阎罗的法言冲击了一下,体内有很多损伤,不可以乱走动的。 自己的身体,我当然心里有数。阎罗那一声喝,连降魔天符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是我。如果没有虚无世界阻挡在先,我恐怕当场就被那一声喝成碎尸。 承载天纲而成的地府之主,可怕到了极点。 此刻身体太过虚弱,就算有蛟爷那充满仙气的龙血滋补,也不可能立刻复原。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不留下什么过重的顽疾。毕竟法言一出,鬼神莫逆,我区区肉眼凡胎,没死已是奇迹。 那怎么办?难道一定要等全部康复?到那时候,什么都晚了!我愤愤的锤了一下地面,手指钻心的疼,也让我怒火更胜。 还有一个问题。石爷爷说:他的魂魄虽找回来,但过往已失。三生石旁那一刀,斩去了前世,还得想办法找回来。否则的话,就算魂魄入主肉身,也依然是个白痴。 我一怔,连忙问:怎么找? 三生石上记载了人前世,今生,未来的三世姻缘。想要找回过往,还得从那里下手。必须进入三生石,把他的前世姻缘找出来,以此唤回曾经的记忆。石爷爷说:这个对你来说并不难,难的是怎么进三生石。 如今地府轮回已开,不再像之前那般容易进出。就危险性来说,比之前高出数倍不止。而且万一弄不好,你被她当成轮回的魂魄,再一刀斩去了过往,那才是麻烦事。当今几家,唯有五典与八索有这本事,就连我,到时候也救不了那你。 石爷爷话说的严肃,让人心里有些发颤。 他说得没错,地府肯定要比之前危险数倍。根据翻看生死簿的经验,想找回老道的姻缘,肯定也是以意念为引,勾动道力来追溯。但道力在地府就像一盏明灯,使出来立刻就会遭到鬼差的攻击。万一老道的过往没找回来,反而把我自己陷进去…… 以母亲的性格,恐怕不会去帮我。 至于五典……他不直接找我麻烦,已经很好了。 不过这件事可以略微放一放,毕竟魂魄主体已拿回,过往随时可以还原。石爷爷说。 我嗯了一声,多少松了口气。如果前世必须和魂魄合而为一才能入主肉身,那我就真要急死了。 除此之外……石爷爷看着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问。 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石爷爷问。 特殊的感觉?我想了想,说:浑身酸疼算不算? 当然不算。石爷爷说。 呃,头也有点晕,觉得很虚弱。怎么了?是不是我身体出了什么事?我问。 算是……石爷爷点头,他想了一会,才继续说:虽然在最后一刻,我挡住地府鬼神,把你救了出来。可判官对你勾了一笔,以我的兽身能感觉到,那一笔勾出许多类似生命精气的东西。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什么特殊感觉。 生命精气?我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身体:没什么感觉啊。如果真的是生命精气被勾出,我肯定像大病一场吧,你们看我像吗? 小美女很仔细地看着我,然后摇头说:不像。 有那小东西的灵血滋补,你损耗的一些精气已经补充回来。但判官那一笔,直接将东西勾入生死薄。如果你此刻没有异样感觉的话,想来,那勾的是你未来精气。石爷爷说。 未来精气?这东西还分现在未来吗?而且未来的东西不就等于不存在?怎么勾?一连串的疑问,让我满头雾水。 未来的东西怎么会不存在。石爷爷摇头说:树木枯荣,春夏秋冬,都是从过去到现在再走向未来,又怎么会不存在,只是你看不到而已。从地府取走魂魄,有伤天和,我能挡得住他们的手,却挡不住他们的术。这是天纲赋予地府的权力,你违反了天纲,自然要被勾走阳寿。那些东西,可能就是你未来的生命。 嗯,没关系……我点点头:这个您之前就说过,我也有心理准备。勾就勾吧,人活一辈子,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早死晚死,还不都…… 呸呸,不要乱说话!小美女轻拍了我一下,然后看向石爷爷:勾走的很多吗? 多不算多,少不算少。石爷爷说:虽然生命精气很难判断,但大致估算的话,应该在十到十五年之间。 那么多……小美女有些吃惊。 不过我却觉得还好,当初自己预想大概要减掉二十年甚至更多,如今少了一半,算得上幸运了。 对于我这个想法,石爷爷表示很欣慰,他说:你能看开就好,不要把这个变成心里的石头,阻碍了你的未来。 而小美女则觉得担忧,她脸色有些不自然地看着我,似担忧,似悲痛:那么多年……都怪我,如果不是我…… 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摇头说:就算没有你,我也必须救老道。而且,我都不觉得有什么,你在这伤心什么劲。不过你要真想补偿的话,来,给爷打洗脚水去! 美的你。小美女嗔怒的拍我一下,随后她又担心地问:那以后不是还要再去地府一趟?也太危险了…… 危险是危险,但不会再被勾走阳寿,一增一减,倒也算是一种平衡。石爷爷说。 可是也可能会被斩掉这一世的记忆啊。小美女说。 好了好了。我连忙宽慰她:这都是以后的事,说不定以后我就变厉害了,到时候脚踢阎罗殿,拳打狗判官,把他们全部放倒,拖回来给你当宠物。 呸!你还是先养好伤吧。小美女不屑一顾。 有石爷爷在,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找个需要自己静养的理由,把他们全部赶出房间后,我立刻掏出通冥玉佩,将视野延伸出去。 依然是那神秘而绚丽的空间,只是原本随处可见的五彩雾气已经减淡许多。当视野到达中央时,仍能看到他立于半空。 我左右查探一下,并没有看见老道的尸首。有心想问他,却又觉得彼此也算是敌对状态,你向敌人打探消息,人家能告诉你吗。 你又来了。一个声音在耳边说。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已见怪不怪,正要回话,却听他说:这尘世,如果烟消云散该如何。 我一愣,搞不清这到底算不算一个问句。而且如果是问句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争,争不出一条路,又为何要去争。他又说出这样一句怪话。 我更愣了,这到底是不是在和我说话? 答案会是什么? 这一次我可以肯定,绝对是个问题。 可是,他问的什么?什么答案? 离开吧。那个声音响起。 我差点气得吐血,神神叨叨说这些废话,不等我品味一番就赶人?有没有你这样当主人的!拿八索不当客人是不是! 但人家都赶你了,再厚脸皮呆下去也不是个事。 我扫视了四周一圈,这才收回视野,把玉佩从额头取下。 看起来,五典似乎有些不正常? 这些老古董,一个比一个怪。我摇摇头,不再去想他,因为想也想不明白。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小美女的声音传进来:天佑,干爹和魏伯来了。 干爹?魏伯?我微微一怔,然后才想起来,前几天噶木说要收小美女当闺女。这样算来,魏擎苍也算她大伯了。 你们进来吧。我把通冥玉佩塞进衣服里,接着房门被推开,噶木和魏擎苍走进来。 怎么样,身体恢复了吗?噶木上来就问。 我翻个白眼,说:你看呢。 魏擎苍笑起来,说:没事就好,多养养,天尸脉虽然不是以丹药为生,但库里也还是有点存货的,回头去我那吃,管饱。 坑我吧你就。我笑着回了一句。 魏擎苍哈哈大笑,看起来心情很好。 我问:怎么,天尸脉已经整顿好了? 一统江山,再无阻碍。魏擎苍回道,那神情,那话语,满满的全是豪情万丈。 天威 第三百章 反击(10) 那就好…… 看魏擎苍一脸淡然,语气却充满劲力的模样,我能感受到他心里潜藏的狂野。这是大事得成的兴奋与得意,能控制住不表露在脸上,已是很难得。 这样一个勇冠天下,却狡诈如狐的男人,以后还有谁能与他对抗? 等天尸脉真的造出四十九具帝皇尸的时候,恐怕整个天下都将是他们的。 真是一个可怕的男人…… 幸好他是朋友,而不是敌人,这让我不由得松口气。 对了,我在地府见到了周学海。这是我忽然想到的,因为最初离开地府时,是周学海以降魔剑为我们开路,才得意在重重鬼差包围中闯出去。 魏擎苍曾说,降魔法不传承下去,天尸脉也不会出世。所以,周学海的离世,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他。 你见到他了?魏擎苍有些愕然,一脸意外的模样。 嗯,他化作降魔天符,镇阎罗,助殓尸人投胎。最后最后一刻如果没有他,我可能也没办法救出老道的魂魄。 魏擎苍听后,过了良久才喟叹一声:他是条汉子,可惜了…… 是挺可惜的。噶木点头说,然后他看向我,问:不过,殓尸人去投胎了? 我嗯了一声,然后把在地府中看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包括最后金光消散,殓尸人只剩下一颗头颅。 夺走千万人的气运,妄图谋鬼神之位,终究无力抗天。魏擎苍摇摇头:他也是个人物,只是生不逢时。 不过我倒觉得,他未尝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噶木说。 嗯?我愕然地看向噶木,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 殓尸人虽只剩一颗头颅,但那应当只是他的魂体。投胎后,魂魄不全,要么生为白痴,要么一生瘫痪。不过你说他最后以夺目黑光护住自己,成功在阎罗的法言冲击之下投生,这或许如你猜测,他还留有部分气运护身。 噶木面色肃穆,说:如今这天下,因为天纲初复苏,气运极少降于人身。倘若他有气运加身,未来必定有奇遇。哪怕魂魄不全,也应有机会弥补。到时候,具有前世记忆,加上不知多少的气运护持,未来能干出什么大事,谁也说不准。这个人,绝不能小看。 噶木说的很有道理,而且我也突然想到,殓尸人虽然投胎转世,却没被三生石旁的女子削去前生。两世为人,再有气运护佑…… 想想就觉得可怕,仿佛已经看到未来一个耸立天地的伟岸身姿浮现。 算了,不提他。魏擎苍摆摆手,示意这个话题结束,然后他问我:如今魂魄已经取回,接下来怎么办? 我看看他,问:天尸脉那边怎么样? 你不用多问,我自有分寸,只要告诉我我要做什么。魏擎苍说。 这个……我坐在床上,细细思索了一阵,然后说:魂魄虽然拿到了,但还要去地府找回他的前世。这个由我来做,你们要做的,就是和我一起,逼五典把老道的肉身还回来。 这么多天过去,祭天礼……噶木担忧地问。 我刚刚去查探了一下,五典似乎有些异常,可能还未祭天。 异常?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一种感觉。 嗯,那好,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噶木问,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如果不是只有我能找出五典,恐怕他早就带着魏擎苍去要人了。 等他伤好!小美女在一旁急忙插嘴说:他刚受阎罗的冲击,身上的伤很重。 这……噶木欲言又止,皱着眉头看我。 我没事,一点点内伤算得了什么,真把我手砍下来那就真不去了。我说。 少贫嘴,你这伤…… 好了!我瞪了她一眼:这点伤算什么!难道你不想让老道复活了? 小美女张张嘴,却没有说话,只是脸上还带着十足的担忧。 我活动了一下胳膊,蹬了蹬腿,感觉没之前那么难受,多少有点劲了,便说:事不宜迟,夜长梦多,咱们现在就去。不过我没你们那么快的速度,还得…… 这个包在我身上。魏擎苍说着,走过来微弯着腰,然后拍拍自己的肩膀:上来! 我没有过多犹豫,爬到他宽厚的背上,感触到那如钢铁一般的肌肉。魏擎苍直起腰,好似身上根本没多出一百多斤,很轻松地往外迈步。 噶木也跟着走,出了门之后,我回过头,见小美女站在那,两手紧张的搅在一起,不禁笑着说:放心吧,这次还会回来的。 小美女连连点头,紧抿着嘴唇,始终没有开口。或许对她来说,此时说什么都不对。她不想让我再遭遇危险,却又想让老道复生,可这两件事,必须有一件要舍弃。 当然了,我并没有因为在她心中,老道比我更重要而觉得不对。因为她的想法,也是我的想法,无论如何,老道一定要复活! 走出道观后,正见石爷爷坐在一旁的大石上,微眯着眼睛,靠在墙壁上。 老前辈,我们去了。噶木冲他拱手。 石爷爷摆摆手,我看看他,没敢多说话,省的又招来唠叨。可是当魏擎苍背着我走出五六米后,石爷爷的声音传来:小心点,早点回来。 我回过头,见他也向我望来。一脸慈祥,却有微微的担忧。 我叹口气,没有回话。 山顶的平台上,依然放着蛟爷的身躯。到了今天,它几乎只剩下了皮和骨头。整个身躯都不规则的往里面凹陷,可没过一会,又像充气的气球一样鼓胀起来。 就这样一鼓一落,那双硕大的眼睛,此刻也已然闭上。准确的来说,那已经不是它的眼睛,只是一个空洞罢了。真正的蛟爷,想必到了最后关头,再次出现时,将达到无法想像的完美状态。 加油! 为蛟爷默默祈福后,我掏出通冥玉佩,以意念导出方向。无数道力从体内涌出,将我们三人彻底围裹,青光闪过,我们消失在山顶上。 再次出现时,果然已经到了那奇特的空间。 只是如今没用通冥玉佩的视野,肉眼所见,四周一片空寂。而前方,隐约能看到一个黑点。 这里与现实不知有多远,恐怕和地府差不多,我的道力消耗的七七八八,不得不从魏擎苍那里要了几颗丹药吃下肚。天尸脉的丹药,自然比不上老道的,吃下去除了肚腹微热,稍微恢复一点精力,并没有太多效力。 总的来说,聊胜于无。 这里就是五典所在?魏擎苍有些好奇地问。 嗯,如果用特殊的方法,还能看到许多五彩雾气。我提醒说。 哦?魏擎苍大为惊奇,从他身上冒出微弱的黄光,过了会,他才摇头说:看不出什么蹊跷。 应该对我们无害,走吧。噶木催促说。他身上冒出淡淡的紫色火焰,显然已经等不及了。 魏擎苍背着我,以铜甲尸特有的金铁遁形法,快速前行。狂风四起,他就像飓风一样朝着五典的方向而去。 噶木的前行之法显得平淡无奇,一溜火焰在身后摇摆,似在推着他往前飞,可这速度,却也快得惊人。 我们一前一后,相隔不过几秒,都赶到了目的地。 他就是那人?魏擎苍第一次见到五典传承,自然多有好奇。 我嗯了一声,然后仰头看向立于半空的他。 四周空荡荡的,无比安静,没有人说话,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这时,我看到他睁开眼睛,垂头望向我们。 他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轻声说:你们来了。 你知道我们要来?魏擎苍问。 他一向如此霸气,不管在任何场合,遇到任何人,总像在自己家一样。 那个小伙子已经来两次了,其实,我一直在等你们。 等我们?我和噶木互视一眼,都感觉很诧异。 等我们做什么?是不是准备直接把那家伙的肉身还回来。魏擎苍高声喊。 那人摇摇头,他笑了笑,随后身形不断下沉。当他脚踏实地,站在我们对面后,才说:我在等你们来论证。 论证?这下连魏擎苍也愣了。 论证我的猜测是不是正确。他说着,然后平端着右手,五彩光华自主涌现,我听到他说:出手吧,让我看一看,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答案。 要打架?魏擎苍摇摇头:我不和你打。 嗯? 你并不是想和我们论证修行之道,而我们也不是来给你当陪练的。魏擎苍说。 那人呵呵一笑,说:但你们是来找回他的肉身,想完成这个目标,就必须把我打倒。世俗里有一种故事套路,不就是这样么。 那是建立在正常的情况下。魏擎苍说:但你现在实在算不上正常。虽然不明白你想得到什么答案,可我只想问一句,他的肉身,你是否已经送去祭天了? 还没有。那人摇摇头,说:但打倒你们之后,我就会开始祭天礼。 这样啊……魏擎苍叹口气,摇着头,一只如铜铁般的巨拳已经砸了过去。在之后,他的话才说出口:就让我看看,五典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 这小子,真是阴险到了极点。我看的直冒冷汗,趴在他背上却浑身直打哆嗦。 天威 第三百零一章 反击(11) 魏擎苍一出手,噶木哪还傻站着,早已准备好的他,当下一声高喝,紫红色的身影从其体内冲出。 紫符天尸,天尸脉排名第一的尸,再次显现人世。 而这一次,它要攻击的,是古老的五典传承。 魏擎苍的那一拳,势大力沉,如霸王举鼎,带着万千力道。 五彩的光华流露,那人手上凭空出现一本木书。他一手搭在上面,缓声说:帝言,臣有臣道,不可欺君。 魏擎苍浑身一颤,拳头像打在了铜墙铁壁上,可他面前空无一物,拳头离那人少说还有半米远。 我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在发力,可就是无法前进那区区半米。 紫符天尸也在此刻到来,阴府紫焰汹涌,在半空灼烧。 这实在太诡异了,明明前方什么也不存在,可无论魏擎苍还是紫符天尸,都无法突破进去。 帝言,君有君道,掌控群臣。那人再次开口。 他一手翻开木书,四处很突兀的响起了劈啪声,像木器在碰撞。而在这声音中,魏擎苍和紫符天尸都如被巨力冲撞,身不由己的倒飞出去。 我趴在魏擎苍背上,感觉像在坐云霄飞车,足足翻了六七个跟斗,这才稳定身形。 魏擎苍两腿蹬地,腰部微弯,把退势止住,随后他轻声说:你下来。 我知道这家伙一定打出了火气,毕竟论战力和勇猛,当今天下他属第一。如今却被五典这神秘莫测的手段压制,怎能不上火。 我连忙从他背上下来,自己站到一边。 紫焰! 旁边一声凶喝,噶木双手掐印,大呼:焚天! 紫符天尸应声而起,滔天的紫焰窜起数十丈高,眨眼间便化作几十米的巨人。这全身都冒出熊熊紫焰的巨人抬腿跨步,遥遥对着敌人挥拳。 在它挥拳的过程中,沿途所有的一切都被焚烧的干干净净。其手臂所经之处,出现一条特别明显的黑色通道。 没有一点点光亮,更不存在任何物体,这就是阴府紫焰的威力,仿若连天都要被烧毁。 魏擎苍也不甘落后,我爬下去之后,他便双腿一用力,高高跃起。 五典那人微微摇头,将手中木书合拢,轻声道:帝言,师道有礼法,歉以示宽…… 随着他声音响起,整个人也如水中幻月,消失的无影无踪。 紫符天尸的巨大拳头,只击中了空白。 而这时,魏擎苍高声大喝,自上空俯冲而下。他浑身闪烁着微弱的黄光,从我这里看去,就像看到一个黄金铸成的天神。 那一往无前的勇猛之势,像高空的罡风一样,充满锐利感。他的拳头自上而下,大力挥出,一抹黄光中夹带一丝淡淡的红雾,即便隔开十几米,我仍能感觉到惊人的灼热感。 这还只因为他并不是对我攻击,只是余热罢了。 真是可怕的男人,更让人好奇的是,从没听老道说铜甲尸攻击时,会带有火气。魏家的顶级铜甲尸我也见过,身强力壮,除了地养尸外,普天之下无人可以与之正面对抗。可就算是那只顶级铜甲尸,动手也从未有过这般声势。 就在魏擎苍直扑而下的时候,虚空蔓延着淡然的声音,像在续接之前的那句话。 “师道有礼法,歉以示宽”。 而下一句却是:严以正尊! 一道道同样的黄色光芒,自四处用来,很快便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画面。 这画面中,一名身着古装,头发花白的老者端坐桌前,其一手持有细长的木板,眼睛似睁非睁。 在魏擎苍一拳轰下时,老者眼睛突然睁开,其手中的木板向前方缓缓抽去。 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魏擎苍的拳头,恰巧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路线,绕了半圈后打在木板上。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魏擎苍的手竟被抽向一边,连同整个人都横飞出去。 画面黯淡,当魏擎苍翻转着身子落地时,五典那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原地。 他脸上仍挂着浅浅的笑意,像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无所谓。那种平静的淡然,与当初的老道有几分相像。 焚天!噶木再次大喝。 紫符天尸化作的巨人,对准方向再次击出。漫天的紫焰如河流一般涌出,将前方全部塞满。 可所有的紫焰,在那人面前都停下了。 它们像被河坝拦住的洪水,无论之前肆虐到什么程度,如今都无法冲破围堵。 只不过,阴府紫焰焚烧万物绝不是一句空话。那些烈焰不断汹涌腾升,在极短的时间内,竟然向前逼进了一段距离。当然了,这段距离很短,不过区区十几厘米罢了。 帝言…… 那人一手搭在木书上,再次开口:水若无物,堵不如疏。 这声音落地,他左右两边像同时出现了奇异的通道,所有的紫焰进入后,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大吃一惊,连忙看向噶木,却见他连连变换手印,紫符天尸一手平端,无数紫焰从四周的虚空涌出,再次回归本体。 而这时,之前被木板抽飞的魏擎苍,已经无声的返身攻来。这一次他没有亲身上前,而是双腿扎地,两手同时拍打在地上。 一道道夺目的黄光,其中夹杂星点般的黑红色雾气,在四处蔓延。 远远地看,就好像地上升腾起了狼烟。 而那种惊人的温度,连我都无法承受,只能快速后退,以免被烧成焦炭。 这是什么手段?我后退中,惊愕不已。 但同时,我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 紫符天尸手轻轻一挥,一朵小小的紫焰向前飞去。火焰升腾沉寂,循环不休,可仔细看,却能见其最深处仿佛在不断爆裂。 我没有再看下去,而是一指点向那人,轻声说:承天!散! 那人四周似乎真地存在着什么,我一声出口,就见他旁边出现点点波纹。而趁此时机,紫符天尸的火焰,魏擎苍的狼烟,同时发力,竟在那里打开了两个缺口。 随后,火焰蔓延,将四处掩盖。 狼烟四起,赤地千里。 魏擎苍与噶木的攻击,似乎有相辅相成之效,火焰与狼烟所覆盖的范围内,不断发出无声的爆裂,一切都湮灭了。 胜了?我有些不敢相信。 战斗到了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母亲不肯因五行脉与五典起争执,就连石爷爷对五典也有很大的顾忌。 这个古老的传承,手段竟然如此神奇,一点也不比八索精髓差。 同时我可以肯定,我们并没有胜利。 因为他一直所用的手段,仅仅是翻开那本凭空而现的木书。 当初在五行道观,以身化书的惊天手段,可还没用呢。 我仍清楚记得,当初向我扑来的万千巨浪,以及那巨浪分开后,从水下走出的模糊身影。虽然不知道那身影属于谁,但我很明白,“他”就代表了五典最强大的力量。 而且,这最强大的力量或许只是“之一”。 胜…… 噶木一个字还没说完,前方忽然响起了空旷的荒野风声。 四周场景迅速变化,眨眼间,我们所处的空寂已经布满山川河流。 在那遥远处无数高耸入云的巨山中,隐约可见万千鬼神在晃动。它们的身形与山齐,但势却要比天高。更让人诧异的是,这些看似模糊,却庞大到惊人的鬼神,竟像在冲这边弯腰低头。 它们是在膜拜。 但膜拜的肯定不是我们三个。 因为在荒野之中,一本撑天古书耸立,淡淡的五彩光华在书页流动。 看着那仿若把天都要撑开的古书,我的冷汗不由自主就冒了出来。 当初那一击,连母亲都忌惮不已。水中走出的身影甩出一剑,虽被石爷爷毁掉,却也让这位龙九子之一受了一点轻伤。 而那一剑,看起来只是对方想教训我而随意所为罢了。虽然代表了他强大的力量,但却不是所有。 如果,撑天的古书再现,凭我们三个,能抵挡吗? 那是什么?噶木惊疑地问,紫符天尸像感应到了危险,自动从远处飞回,落在他身旁。 是五典。我回答。 五典?噶木更加惊愕:怎么会…… 看来,我们的预料出现了差错。魏擎苍也从远处走回来,他站在我身侧看向四周的荒野,说:以自身化作这种荒古世界,他的神通难以想象。 连你们也对付不了吗?我期盼地问。 不知道。魏擎苍摇摇头:他很强大,强大到我看不清前方。只有出手,才能明白彼此的差距。 这……魏擎苍的话,说明他自己也没信心。 我不禁觉得颓然,魏擎苍和噶木,是我如今能找到最强力的帮手了。如果连他们也败了,还有谁能帮我? 可惜我天尸脉的帝皇尸未成,否则结成通天尸阵,必定可以一击破掉这世界。魏擎苍惋惜地说。 通天尸阵……我心中有一丝期盼,可很快又沉寂下去。就算天尸脉的尸阵真那么厉害又如何?我……不,是老道,老道已经没时间等了。 等四十九只帝皇尸出现,恐怕祭天礼都过去了很久,那时候就算破得了这个荒野世界又有什么用?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就在我焦急思索的时候,四周响起了噼啪的木器碰撞声。 那撑天的古书缓缓翻动,打开了其中一页…… 天威 第三百零二章 反击(12) 巨浪滔天,惊骇世俗! 一页古书翻动,却像打开了千万条江河。就连魏擎苍这种猛人,见到前方无数巨浪打来,都不禁变色。 并不是他不够强,而是似乎被五典的道法克制。 再坚硬的斧头,即便能劈开水浪,却无法将水浪击溃。 魏擎苍就是这样一把坚硬无比的斧头,遇强则强,但面对柔弱的水花,他顶多算是一艘小舟。 至于噶木……水火相克,他脸比魏擎苍变的还快。 面对汹涌而来的水花,魏擎苍毫不犹豫地站在我们身前,说:你们躲在后面,我不信他能冲散我的铜甲身! 我经历过五典的攻击,知晓这种水浪到底有多厉害,便忍不住说:实在不行我们就先撤吧,这个世界应该挡不住我。 试一试再说。噶木站稳了步子,紫符天尸在身侧沉浮,时刻准备出手相助。 他们俩都打定主意搏一搏,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咬咬牙,死就死了,有什么好怕的! 如群山一般涌来的巨浪,将临在我们头顶,那种无法承受的压迫力,让魏擎苍的身子微弯。噶木脸色很难看,紫符天尸完全无法承受这种压力,不得不与他合为一体来抵抗。 四周的旷野,忽然刮起了狂风。 在风浪声中,噶木沉着脸,冲魏擎苍喊:大哥,我要用那一招击垮他! 魏擎苍身子虽弯,却仍充满勇猛的气息。他两手握拳,盯着即将到来的巨浪,同时对噶木大声呵斥:少废话!紫符天尸,不是你完全能承受的。老实呆着! 从话语中可以明白,噶木还有威力巨大的后手。但这后手,却不是他能完整施展的。或许当他施展出来的时候,就要丧命。 魏擎苍一句话说完,再次双手猛地拍击在地上,大喝一声:赤地! 狼烟再起,只是这一次,所有的东西都只围在我们五米范围内。 原本淡薄的三色狼烟,此刻因为范围缩小变得浓厚。而到了这时我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雾气,根本就是无数的火焰。 不同于紫符烈焰,这种火焰让人无法承受。就算躲在魏擎苍身后,仍觉得像置身于火炉之中。鼻子里刚窜进一股焦味,就再也闻不到其它,因为连味觉都被这高温破坏了。 滋滋声不断响起,五米范围内的红黑烈焰升腾如火柱,所过之处,水浪尽皆消融。 但是,后方的巨浪仍连绵不绝,这让噶木脸色更加阴沉。 我也觉得很不甘,几乎就要成功了,却总有人横插一刀。 不退……则死!一个洪大的声音,在荒野中响起。 我们三个人都没说话,到这种时候,一切话语都是多余的。三双眼睛,都看着不断涌来的巨浪,等着狼烟被灭的那一刻。 其实无论魏擎苍还是噶木又或者我,现在都很明白,想打败五典,从他手中强夺老道的肉身,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这个与八索同样来源于天纲,同样古老的传承,其拥有的力量如大海一般深不可测。 不得不承认,我们失败了,败的一塌糊涂,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人世间的巅峰,仍然是人。 而他,代表了天。 狼烟逐渐被压制,魏擎苍的身子弯的更厉害了。噶木双手握拳,脸色阴沉,却没有再出手。因为除了压箱底的那招外,他也没有其它办法。至于用自己的命去换老道的,是否值,又是否真能换的到,都要另说。 然而,巨浪忽然间向后退缩,眨眼的功夫便全部消散。 荒野中,又只剩下那一本撑天的古书。 何为天……悠悠然,似问非问的声音传来。 何为古…… 何为传承…… 何为执念…… 他连问四声,我不禁低声对噶木说:这家伙是不是疯了?上次来就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问些什么。 你们看这天地,可有奇特之处?他又问。 没有。这一次,魏擎苍开了口。 那是你们看不到这天地,你们看的,只是天地之间。 你想要做什么?魏擎苍疑惑地问。 这应该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他,到底要做什么? 我只想看清这天地,明了这是非。那人说:天地初开,有人,有神,有物。有沉降,有起伏,有高山流水,有日月变幻。你们以为,这是不是天地? 这个问题实在很难回答,如果不痴呆的话,肯定都回答是。但如果你回答了是,又会感觉像被人问了先杀驴还是先杀猪的脑筋急转弯。 我不是驴,也不想当猪,魏擎苍可能也这么想的…… 所以他同样没说话。 那不是天地!声音继续传来:而是一座牢笼!我们是被困在牢笼中的人,不懂得反抗,只会顺从。所谓传承,不过传了天地的意。我们的活,我们的命,都是因天地而存在。天要我们生,我们便生,天要我们灭,我们便灭。 所谓的传承,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笑话。 所谓的代天,不过是掩饰恐惧的徒劳。 无法走出牢笼,我们如何去看到天地。 这家伙……魏擎苍也皱起眉头,因为连他都听出来五典很不对劲。 作为八索传承的一员,我是最能听明白的。 五典如今的话语,似乎是在发牢骚? 他想要做什么? 逆天而行? 这与我预料的完全不符,在我想来,四大家的传承都应该是遵循传统,顺天意而行的。 先前出了我母亲,那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 那五典呢? 为什么他也生出这种逆反之心? 巨大的古书一阵闪烁,光华内敛,他再次化生成人。 你们是否觉得我有些不正常?他笑着看我们:或者,觉得我在胡言乱语。 魏擎苍仍挡在我们前方,他看着五典那人,说:不管你是不是胡言乱语,但我们只想要回他的肉身。 为什么要他的肉身呢?他问。≮我们备用网址:www.txt80.com 八零电子书cc≯ 复活他。我说:他的魂魄,我已经从地府带回,只要肉身在,就可以复生。 哦?看来你付出了一些代价。那人看着我,随后说:但你要明白,五行脉就是五典,但五典不是五行脉。他还在,五典就无法出世。你认为这片天地,是需要五行脉,还是需要五典?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说:这个问题没法回答,因为在我的脑子里,只有复活他的念头。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更何况,如今的天地便了,世俗占据了大部分领域,修行已经不是主流。五行脉也好,五典也好,并不能对这片天地产生什么影响。也许你会说,我看到的只是天地之间,而不是真正的天与地。但对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说,我们看到的就是天地。所谓眼见为实,我们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因为我们活在这里,也死在这里。 他看着我微笑,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我嗯了一声,说:就像你说的,这片天地是个牢笼。所以秦岭的天帝想成道,打破牢笼脱困。也许你们俩的目的不一样,但本质都是相同的。可是你得明白,一条鲤鱼如果能跳过龙门,那么拼死也要去跳。可如果它无法跳过去,甚至根本就找不到龙门,就必须安心做一条鲤鱼。因为这是命,打不破,你就要把它建立的更加牢固。 这算是你的生存之道吗。他问。 算是。我回答说。 你们呢?也是这样认为吗?他看向魏擎苍与噶木。 两人都看了看我,随后点头应是。 那人笑起来,说:原来即便是八索,仍不能脱离这个漩涡。你们知道,为何我会问这些吗? 不知道。我回答说。 他笑了笑,说:我想知道一些答案,因为我从对如今万物的了解中,得到了一些答案。彼此论证,才是真相。 他扫视了四周,像是在缅怀什么,说:我五典传承,经历无数年,身为四家之一,却始终在笼中漫步。偶尔望着牢笼外的模糊影响,却明白无力打开那些阻碍,只有自欺欺人,把自己当作是牢笼的掌控者,继续一代一代的这样活下去。 从没有人想过,倘若我们不再这样活会怎样。也许会因天而灭,也许会走出一条康庄大道。可是,没有人去试,因为一种古老的观念,把我们束缚。 你到底想说什么?魏擎苍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毁了五典,但也重生了五典。他说。 又是一句自相矛盾的话,可其中却似藏有玄机。 今日答案得见分晓,我不想再做牢笼中的漫步者。作为我们的一份子,你做好接受的准备了吗。他看着我问。 一份子?接受什么?我满是不解地问。 他笑着摇头,说:你仍未开窍,那么由你来接替最好不过。毕竟不管怎么说,我也曾是代天而行的一员,不能随随便便把这些都抛下。 嗯?你的意思是…… 他一手平端,五彩光滑如水波颤动,绚丽而迷人。这时,在所有人都未能反应过来前,他手随意一甩,那光华如游鱼一般,竟直接钻入我的体内不见。 你……魏擎苍有些吃惊,而噶木则表现的更加直接,伸手就要去打。可魏擎苍不知想到了什么,把他拦了下来。 那人哈哈大笑,说:失去了一些,便得到了一些,没有了束缚,就等于有了门路。未曾想过挣脱的人,便替我将这牢笼传承下去吧。 天威 第三百零三章 反击(13) 你什么意思?我惊诧地看着他,刚才的光华,让我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似身体里多了些什么,脑子里明白了些什么,可又说不清楚。 你知道,为何这里只有我一人吗?他问。 不知道! 因为五典只有我一人了……他带着感慨与追忆之色,说:在古时,我们最兴盛的时期,家族曾有数十人。哪怕是最末尾的阶段,依然有五人以上。因为我们的传承来自五帝,五行法是精髓,必须有五人分控才能达到最巅峰的状态。倘若八索是一把利剑,那我们五典就是一个阵。 可是这个阵,如今只有我一个。千年前,家族有兄弟反目,因为其中一位对传承有不同的见解。究竟是顺从天意,还是顺从人意,谁也无法说服谁。 带着五典精髓,他们离开了。千年后,最后一位五行脉弟子离世。可五典,也只剩下我一个继承了黑帝之道。而且,我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无法留续香火。倘若不变,所有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他的话,让我有些茫然,感觉很不真实。 你似乎了解的并不多?他看着我问。 是的。我坦承地说。 了解的少,也有少的好处。他笑着说。 但是我最不明白的是,你到底想做什么。按你的意思,你是不想继续作为五典的传承者生存下去了? 这算是一部分。 那你是把五典传承送入我体内了? 是的。 没有五典的力量,你不更无力打破所谓的牢笼?我诧异莫名。 他呵呵笑起来,说:倘若你行使君主之利剑,便永远是臣。抛弃利剑,你可做民,也可以做天下之主,区别在于选择。只有放弃,才有机会。因为君主给你的剑再锋利,也无法割下他自己的头颅。 看着他,我想起了天帝。 那个由秦岭龙脉化生而出的男人,是不是也看到了什么,所以才有了伐仙成道之说。 但是为什么选我?我不是五典,也不是五行脉。 你不是吗?只是你自以为不是。他回答说。 老道呢? 他可以算作我的师兄,自然不会为难他。但是想见他,必须等祭天礼结束之后。 祭天礼?为什么?我实在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想法。 因为当祭天礼开始的时候,会有一些你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而那时,是我们距天最近的时候。当然,也是我最有可能成功的时候。他说。 你还是要拿他来祭天?噶木问。 不……既然要打破一切,那么自然要以我身来祭天。这天生我养我,想破除牢笼,就要将一切还给他。 你指的是血肉躯壳?我问。 不,还包括魂魄,所有的一切,都归还于天。他说。 肉身和魂魄都没了,你还存在吗?还能打破牢笼吗?我觉得脑子都要炸掉了,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疯了? 当然还存在,你不要忘记,我五典可以从历史的河流中,倒映出真实的东西。虽然我将五典的传承赠给了你,但是当祭天开始的那一刻,我身上的血肉仍留存部分本能。那时候,过去已经消失的我,会再次出现,送走如今的我。 你真是疯了……这有可能吗。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很有可能,这是我连日来思索很久才得出的结论。天掌控一切,但掌控不了时间,无论他要如何,时间都会一直走下去。所以,只有从时间长河中走出,我才有机会超出。 魏擎苍看看我,歪了下头,低声问:你看他说的是真是假? 我摇摇头,同样小声回答:不知道,而且他说的我也不是太明白,总觉得太不可思议。怎么会同时存在两个我呢?更何况,五典的传承…… 你占了个大便宜。魏擎苍笑着说。 这算什么便宜,感觉像被人在肚子里放了虫一样,很恶心的感觉。我回答说。 天下有无数人都想要这只虫,知足吧。 看他的意思,等那什么祭天结束,他就让那小子的肉身回来?这次是噶木在问。 应该是。我点头说。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梦幻,之前我们还打得火热,这会却得了五典传承,还要见证最后一个真正的五典弟子离去。 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我何必兴师动众,弄的像要慷慨赴死一般。 祭天很快便会开始,作为我最后见到的人,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他笑着说:毕竟我此身还为五典血脉,通晓许多事情,也算作为你们帮我拨开迷糊的答谢了。 我倒是有很多问题,可大多与家族有关,也不知该先问哪个。魏擎苍反应的快,第一个开口问:仙界到底如何?我们是否能成仙?仙与我们想象的一样吗? 他连问三个问题,都与仙有关,看得出来,这家伙对成仙有极大的期待,但也有一些怀疑。 仙界?的确是存在的,与你们所想象的有些不同,很难说得清楚。简单的来说,那里就是仙的世界,你看到的一切都是仙,你去了也是仙,甚至整个仙界都可以被称为仙。 什么意思?仙不是人?魏擎苍皱眉。 仙当然不是人。那人笑着回答:至于你们是否能成仙……我不是掌控乾坤的八索,无法回答。想知道答案,你们可以努力修行,或者等他成长起来。 所谓的“他”,指的自然就是我。 魏擎苍看了我一眼,冲那人点点头,不再问下去。 这时候,我也有了想问的问题:我母亲到底想做什么?还有没有其他方法能找回老道的前生? 你母亲……那人思索了一下,然后说: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让一切重获新生。当然了,我们无法看清那么深的未来,所以究竟是新生还是破灭,谁也说不清楚。至于找回前生…… 他笑了笑:有了五典传承,你自然明白还有何种方法。 我翻个白眼,又一个喜欢让人猜谜的家伙。 可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你不直接把传承交给老道,他显然比我更适合。我问。 你还可以传承下去,但他已经不行了,这就是原因。他回答说。 这个答案的确很简单,我还能结婚生子,但老道想找个女人生孩子……光棍那么多,还是给年轻人留个机会吧。 没有问题了吗?他问。 我有。噶木终于开口,问:轮回开启前的魂魄,是否还能找回? 我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而魏擎苍也有些惊讶,但他眉头一扬,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当然可以。那人点头说:轮回虽未开启,但魂魄始终是存在的,只是隐于轮回之后难以找寻。你们若要找,便去地府翻生死薄。此刻地府轮回已开,天下人都将在其中。 也就是说,他可能已经投胎转世了。噶木问。 是的。那人点头。 噶木眉头皱起来,脸色有些发暗。魏擎苍在旁边拍拍他的肩膀,但没说话。 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我一边摸口袋,一边问:天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这里有一个金……咦?坏了,那东西没带过来! 我说的,是那张记载了真相的无字天书。 天底下能看懂的人或许不多,但我眼前恰恰站着一位。可当我下意识问出那个问题后,才想起来一直都没有把天书放在身上的习惯。 你等…… 时间到了。他平静地看着我们,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说:祭天…… 这两个字一说出口,四周忽然响起了乐声。声音很小,像雨点和木器交织而成。这声音飘渺,又让人不由自主的沉迷其中。 在这让人昏沉却愉悦的乐声中,我看到他缓缓升空,浑身都有五彩光华冒出。而其中,以黑色最为夺目。 当这种光华达到最巅峰的状态时,四周开始产生了变化。 空寂的地方变成了旷野,无边的尽头有了山川与河流。我明明是看向半空,此刻却觉得像在正视前方。 在那里,一个手持利剑的模糊身影,缓步向前行走。 他一手举剑,口中高唱着不知名的歌调。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响,到了最后,这声音就像雷霆,而那剑上,却似有水花在翻涌。 这时,噶木忽然惊呼起来:天上有人! 我把头仰得更高,这才看到,在更高的地方,有一个人立在那里。 实在太远了,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模样,可我却觉得,对他有一种熟悉感。这心里,顿时激荡莫名。 难道,那是老道? 是他!魏擎苍肯定的说,他双眼如利剑,看的十分清楚。 我大喜过望,真的是老道,看来五典没有骗我们! 就在这时,持剑跨步前行的人,忽然身形一颤,刹那间长大如千万米高。 五彩的光华在这一刻内敛,聚在他的血肉之中。 千万米高的身影高呼着,纵身一跃,向天而去。 我也大惊失色,因为那手持利剑的庞大身影,竟然是从老道的身体中穿透而过。许多光华像水滴一样在老道的身周流淌,随后缓缓钻入他的身体内。 而这时候,天空一阵明亮,原本看不到尽头的天,像打开了一条裂缝。 在裂缝中,无数光华流淌不休,而那庞大的身影,恰在此刻抡剑冲天空劈去。 仿若雷霆,我听到了一声仿若来自千万年前的巨吼:祭天! 他的身躯,轰然爆裂…… 天威 第三百零四章 复生(1) 一蓬蓬五彩的光华,在半空如烟花一般绽放。 那把黑色巨剑,自下而上,带着开天辟地的威力,在烟花的簇拥下,劈上了天。 天的裂缝更大了,光华如河流一般涌出,打着浪儿,浪花儿一卷,巨剑连同彩雾都被裹入其中。 正如那人所说,此时,发生了奇异的事情。 无边的旷野,狂风开始呼啸。尽处的连绵巍峨大山,一个个如神魔般的庞大虚影晃动。在那山的后方,密林的深处,河流之下,云层之上,都有伸出的躯体,窥视的双眼。 看不清,道不明,仿佛此时所在的不是如今,而是古老的过去。 那些都是真的吗?噶木脸色微变,看着山林间隐现的神魔影子。 应该不……呃,我也不知道。 之所以否定了自己的说法,是因为我知道五典具备从虚幻中重塑真实的本领,那么在这个荒野世界中所展现出来的东西,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此刻无人回答,而那一记祭天之吼,让人心神惧颤,也无力去想其它。 天上开始不断发生变化,五彩的云与光交错而现,将那天妆点的如梦幻仙界。一丝丝雾气从上方垂落,随狂风而散,下一刻又像融入了天地中。 我能感觉,道力在不断增强。幅度并不是很大,却要比自己修行快的多。 忽然间,狂风大作,风吹来了声响。 有木器,石器,铜铁在碰撞。 有人声,兽声在回响。 各种声音参杂在一起,汇聚成了一股洪流,冲天而去。 那风都要被吹散,那光都要被遮盖。 我看到,风中出现了人影。 一群群,一片片,密密麻麻,如人海一般。 最前面是一个高大的男子,身着布衣,手持一把黑色长剑。他举剑跨步,恰如方才五典那人所做的。 只是他整个人显得更加华贵与神圣,让人忍不住想要膜拜。 人群从低声到大声再到高呼,他们像在嘶吼,无法形容的古怪音调,在天地间回荡。虽然听不懂,可我却明白,那是祭天文。 最前方举剑前行的男子,一步比一步高,他就像踩着无形的阶梯,一步步走上了天。只是当他走到半空便不再动,而是弯腰屈膝,跪在了那里。 黑色的长剑,被他高举过头顶,一缕缕彩色雾气自天上落下,融入其中。 这一幕,持续了很长时间。 之后,那人站起来,持剑挥下。 天上的声乐减弱,光华开始黯淡,那裂缝也开始复原。 最终,一切都消失。 祭天的人群与声音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无边的旷野,开始恢复原貌,再度还原成那孤寂的空间。 而就在这时,让人惊诧的事情发生了。 一名男子凭空而现,他闭目而行,一路走上了天。 他出现的太过诡异,让人心里发寒。 魏擎苍有铜甲尸之身,看的比正常人更清楚,他端详一阵后,忽然低呼出声:是刚才那人。 刚才那人?是五典?我惊愕地问。 是他!魏擎苍很肯定地说。 我抬头望去,正见他已经迈步向天,逐渐地消失了。当那最后一步跨出,天上出现了一丝波澜,好像平静的水被搅动一般。隐隐的,无法看清的天之后方出现了声音。 沉闷而巨大,如雷一般。 怎么可能是他……我惊讶地张大嘴,瞪圆了眼睛。 或许,那就是所谓过去的他。魏擎苍说。 过去的他……我更为愕然,难道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虽然失去了五典传承,可借由血脉之力,他仍然在最后一刻重塑了一个过去的自我? 这简直是神话一般的手段,说出去几乎没人会相信。 祭天,祭天…… 原来所谓的祭天礼,实际上是将他自己祭天。 这么说来,他不就是把自己当成猪羊一般的祭品,以打开通往自由的道路吗? 这样对待自己,到底是残忍,还是正确呢? 最重要的是,他成功了吗? 是否真的打破了牢笼? 这只能是个迷了,除非有一天,我也亲身尝试。 但是一想到要把自己当成祭品,就觉得十分怪异。 他是一个大智慧之人。魏擎苍说。 或许吧…… 而这时,噶木已然冲了出去。我循着他的身影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一个人影从天上落下。 是老道! 否则的话,噶木不会冲的这么快。 我二话不说,也跟着跑过去。方才的祭天,似乎让我的伤也痊愈了,跑起来比之前更快更高更强…… 对不起,说成奥运会了…… 总之一句话,我跑得很快! 噶木更快,在老道落地之前,便伸手接下。 他将老道轻轻放在地上,仔细地看着。我到了那里,看着熟悉的面孔,不禁心中激动。 虽然只分别几天,可我却觉得像过了很久。 魂魄在哪?噶木回头问我。 在道观,石爷爷保管着。我说。 噶木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拉起老道背在身上,说了句:走,回去! 我知道他很着急,而这也是我来到五典空间的目的。 只是如今得了五典传承,再看这片空间,已经隐约能看到一丝丝极淡的雾气从下方升起,并融入我的身体。 只是身体上没有任何特殊感觉,我摇摇头,不以为意,如今先让老道复生最重要。 借通冥玉佩的力量,我们直接回到五行道观前。 小美女等候多时,可一见到噶木背着老道的尸首走来,她愣了愣,没有惊喜的大叫,反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哪有时间去哄他,让噶木先把老道尸首背回去后,我直接找到房间里坐着的石爷爷,讨要白云烟。 石爷爷似乎也松了口气,难得对我笑了一声,问:没想到你们回来得这么快。 我也没想到…… 五典没有为难你们吗?这不太可能。石爷爷说。 我点点头,然后把去那之后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当得知五典将传承给了我,石爷爷脸色有些变化,说不出的古怪。他看着我,过了一会才叹气摇头:没想到,真没想到,看来,五典的确是五典。 什么意思?我问。 算算日子,这时候也快到了。也罢,你先将这些事情处理妥当,再你没有任何牵挂的时候,我就将一切都告诉你。石爷爷说。 这话,让我有些吃惊,也有些忐忑。因为我本能的感觉到,石爷爷要说的话肯定是不好的。而且这话越琢磨,越感觉像在判我的死刑。 什么叫没有任何牵挂的时候?是怕我带着遗憾死去? 以石爷爷的性格,这很有可能。 他到底要说什么? 为什么会给我这样一种感觉? 给你,只要放在他额头上,魂魄会自己入驻肉身的。石爷爷并没有给我太多思考的时间,他手递过来,漩涡状的白云烟那在那里放着。 我接过来,问:为什么现在不能告诉我? 时候不到。石爷爷说。 我嗯了一声,不再多问,拿着东西转身就走。 噶木早就等的要冒火,一见我出了房间,直接拉着就狂奔起来。 这么大一点的道观,需要狂奔吗? 我心里有些堵,连带让老道复活的喜悦都被冲淡了。 进入房间后,正见魏擎苍替老道整理衣裳。见我进来,他笑着退后几步,让开了空隙。 我按石爷爷所说,把白云烟放在老道的额头上。 他额头有些冰冷,却不像死人那般。虽不至于红润如常人,但看起来也还算正常。 白云烟贴在额头上,立刻化作烟气将他包裹,一个淡淡的透明轮廓在烟气中平躺,与老道的肉身融为一体。 整个过程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烟气一散开,噶木抓着我的袖子就问:怎么样? 我忍不住翻个白眼,这才多大会,还让人眨眼不? 等一等吧,魂魄离开肉身,需要时间去适应。魏擎苍说,在这一点上,他有绝对的发言权力。毕竟在之前,他也是类似这样复生的。只是相比老道,他的情况要好得多。因为噶木从始至终都以秘法保存了魂魄,并没有让他失去前生,也没有让魂魄离体太久。 我们等了很久,其实这很久不过几分钟。噶木急的想跳脚,一会问一次,一会问一次,问的我都想把他嘴封上。 怎么样了?怎么还不动?噶木又问了一次。 不知道!我没好气地说:嫌动的慢你去踢他两脚,踢疼了就动了。 怎么说话的!噶木脸顿时沉下来。 好了好了,再等一等。魏擎苍劝说着。 就在这时,我的眼睛恰巧从老道手掌间扫过,正看到他的一根食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醒了!我欣喜的高声呼喊。 噶木一把挤开我,凑上前去看。而这时,房门发出啪的一声大响。回头看,却是小美女慌慌张张的扶着门板,一脸不知所措。 他,他醒了吗?小美女有些结巴地问。 我又回头看了眼老道,他开始有了呼吸,胸膛正不断的起伏着。 醒了!我很肯定的转过头来回答说。 小美女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她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直接把我挤过去,趴在老道旁边,眼睛都不眨地看着。 这丫头劲大,我虽然被撞的胳膊疼,却也忍不住笑起来。 天威 第三百零五章 复生(2) 老道的真正醒来,是在二十分钟后。 当他睁开双眼,带着迷茫看向上方时,房间里响起了大笑与哭泣声。 笑的是噶木,哭的是小美女。 而我,心里也很复杂。因为我不知道,当有一天我也死去时,会不会有人因此而哭泣。 也许会有,但肯定不是我最希望的那个人。 他醒了!他醒了!呜呜……小美女一边喊着一边哭,眼泪哗哗地往外流。 我走过去扶着她,却见老道转头看向我们。在那一刻,我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心中无比的期盼,他会伸出手来,对我轻声喊:天佑…… 但是没有,只有茫然在他脸上与眼中交替存在。 他扫过我们,眼中带着好奇,但却很陌生。 噶木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尽快把他的记忆找回来,要什么,我帮你! 我摇摇头,说:他的前生在地府中,三生石只有我能进去。而且你们要是跟我一起下地府,那么多鬼差…… 天佑说的对。魏擎苍也跟着说:这件事他自有分寸,我们耐心等待吧。 噶木放开我的胳膊,脸上一会喜一会悲,最后他重重叹口气,望着老道不作声。 他这个人,最不爱欠人情。噶木说:等他彻底恢复,知晓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也不知会怎么想。 这一点我倒深有体会,以老道与噶木如此深厚的友谊,当初去杀地养尸,还特意带了丹药去。为的,就是不欠人情。这老头脾气太倔,但却倔的让人佩服。 小美女甩开我,过去小心地把老道扶起来,想搀他下来走走。 老道很听话,如初生的婴儿一般,可是一下地,两腿就跟面条似的直打软。虽然其中有长时间未活动,血液流通不畅之外,还因为他失去了前生,不懂得说话,不懂得行走。 五典不是说,你参透了秘法,就明白怎么找回他的往生了吗?噶木提醒说:他们一定有特殊的方法,可以不去地府也做到这一点。 应该有。我点头说:虽然不是太明白,但隐约觉得,这与他召出过去的自我有关。很可能,是相同的法子。那太高深,一时半刻我也摸不透。 五典虽然将传承交给了我,却没告诉我怎么参悟,而且除了觉得身体里时刻保持一阵清爽感之外,我并没有特殊的感应。 那看来想让他尽快复原,只有去地府走一趟了。噶木皱眉。 在我应声后,噶木想了想,说:你去地府,我们也不能干等着。这家伙落的如此,都是姓廖的扰事。你把那东西的详细位置告诉我,大哥有铜甲尸之身,与土行相合,很容易找出来。 我嗯了一声后,把那奇特的立方体位置说了出来。噶木又重复了一遍,确定没有错误后,才就此作罢。 看着小美女搀着老道,十分教他怎么行走,我不禁觉得鼻酸。 当初那个顶天立地,无论何时都如高山一般不曾倒下的男人,如今竟连走路都不会了。世事难料,世事可悲。 再加上石爷爷说,当我了无牵挂的时候,就会告诉我一切。这让我有些心急,恨不得立刻去地府三生石。 在五典那,祭天礼让我的伤好的七七八八,道力更有所增长。虽然石爷爷把事情说的有些凶险,可我觉得,并不算太难。 在阎罗手中我都能抢走魂魄,区区三生石和一些鬼差,又算得了什么。它们再厉害,有阎罗与判官厉害吗? 当然了,这是极其不要脸的自我安慰。如果不是石爷爷,我早被阎罗一声吼死了。 那种死法,可真是丢人。 我现在就去,看看能否一次就成功。至于你们,什么时候去找那东西都行,也可以等我回来。 现在就去?你伤好了?魏擎苍问。 已经好了。我舒展一下胳膊,示意自己很健康。 会有危险吗?小美女问,但她立刻又低下头,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简直就是明摆着的。去地府没危险,鬼都不信。 可是如今老道都活了,就差把“过去”找回来。这种关键时刻,谁还会劝我?恐怕,只有石爷爷了吧。 并不能说人都是自私的,只能说大家的想法一致,没必要扣上什么冷血的帽子。 与他们说一声后,我又看一眼不时瘫倒在地,站都站不稳的老道。叹口气后,我出了门。 现在就走?石爷爷在门旁,似早已等在那里。 我嗯了一声,说:尽快把事情办完,也好尽快听到那些秘密。 石爷爷看着我,只唉了一声,说:早去早回。 我点点头,越过他身旁,向道观外走去。 外面,天生依然围着蛟爷转悠。见我出来,他并没有跑的太远,只离蛟爷几米外,有些怯怯地看着我。 这家伙最近越长越快,我很怀疑,他是不是偷偷吃了一些蛟爷的精气。但石爷爷一直说蛟爷并没有大碍,我也就懒得管,毕竟更重要的事情还有很多。 离它远点,你要敢把它吃了,我就把你扔锅里煮了。我威胁着说。 天生嘿嘿一笑,冲我吐吐舌头,问:叔叔要干嘛去? 去地府。 去地府干嘛啊?他又问。 郊游,踏青,寻花问柳,管得着吗你! 我才不要管,我去找小姐姐。他笑嘻嘻地从我身旁跑开,一溜烟地钻进道观。 这死孩子……我摇摇头,然后走到蛟爷身旁。 它如今缩水的厉害,骨头都似乎融化了,只剩下一层半透明的皮。这皮随着内部鼓动不休,像在呼吸一般。虽然透明度很高,可皮下却似有光芒,让人难以看清内部状况。 好好长大,等我回来。我轻拍了一下它的身子。 鼓动的频道加快,在我手掌上轻弹了几下,像是在回应。 我笑了起来,然后转过身,一手点在虚空,打开了通往地府的青色门户。 门户两米高,淡青色的光芒笼罩,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跨步走入。 既然是找回过去,自然把门户地坐标放在三生石不远处。如果不是顾忌那个有些神秘的持刀女人,我都想直接落三生石上去。 刚走出去,就感觉身后一阵腥风。后心一阵冰凉,我下意识的就遁入虚无,接着,一柄长刀从我鼻子上划下去。如果不是遁入虚无,这一刀,直接就把我劈成了两半。 我吓得一身冷汗,回头看,却见一只手持大刀的鬼差左右望了望,咆哮一声后,又转回去带领魂魄继续前进。 轮回大开,奈河桥上的魂魄比之前多了数倍,如今整座桥体上,无数鬼差与魂魄经过。看着一溜溜跟糖葫芦似的,被串成串的魂魄,我不禁脸色发白。幸好八索不用入轮回,否则的话,我以后也要成糖葫芦了。 嘎嘣脆,山楂味的。 除了增多的魂魄外,奈河桥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桥体上那些人脸状浮雕,都像复活了一样。阵阵哀嚎哭泣声,从它们口中传出。那人脸有喜有悲,有哀有怨,有的狰狞,有的平和,看起来很是吓人。 一想到当初踩着它们走来走去,我就感觉脚底板一阵发痒。 而桥下的河水,也变得黑红交错,仿若有大量的鲜血被注入。 天空一阵灰蒙蒙的,似是在旋转,整个地府都显得无比阴森可怖。 看了一会后,我才回过神来,记起此行的真正目的。 往记忆中的方位奔跑没多久,就看到了伫立在河畔的三生石。 一批批的魂魄从那里经过,被女子一刀削成了透明人。 虽然上次从这里经过,她没有特殊反应,可如今阎罗已经真正的苏醒,整个地府与古时没有两样。所以现在与之前会不会发生同样的事,谁也说不清。 我小心翼翼的,慢慢靠近那里,直到手摸在三生石上,仍未见那女子有什么异样。 她仿佛就是一部机器,只知道挥刀,连表情都没变过。但那容貌与身材,却是惊人的好,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仙女。 当然了,如果不是他,老道也不会失去过往,我也就不用来地府这么多次了。所以对这个女人,我虽然觉得惊艳,却打心底有些厌恶。 地府啊,阎罗啊什么的,最讨厌了! 三生石,我不是第一次见。但每一次都是匆匆来,匆匆去,从没仔细地看过一眼。唯一的印象,就是很高,很大。 这次在虚无状态下如此接近,不但看得仔细,也看出了神妙。 这石头虽然外表看起来很普通,但以特殊的视野去看时,却会发现它并不是一块石头,根本就是由无数密密麻麻的字符所组成。 这些字符在虚无的世界中,如血一般鲜红。 一眼望去,数不尽的血红字符流转不休,让人有种浑身发麻的怪异感。 望着那些字符,我已然忘记石爷爷怎么教我,只下意识迈开步子,竟真的一步步走入其中。 一个个字符在我鼻头,眼下,体内,各种穿过,各种飞舞。如果真用肉眼去看,恐怕刹那间就看晕了。 我不得不闭上眼,用意念导引着,去找寻老道的过往。 天威 第三百零六章 复生(3) 三生石上三生缘,三世姻缘三世情。 几千年来,不断有关于姻缘的传说。 当寻找与老道有关的姻缘时,我有些分心。因为这里是三生石,不但记载着老道的过往,还记载有我的三世三生。 我也很想知道,前世的她,是谁? 今生的她,是谁? 来世的她,是谁? 三世姻缘,会是同一个人吗? 还是三个不同的女子。 这一切,都让人好奇。 但我没太多的时间,即便有八索道法相助,想在这无数的姻缘中找寻老道的过往,依然很难。 意念不断在众多姻缘中穿梭,所有的无关内容都被抛弃,这是很耗费道力也很耗费脑力的活儿。只不过几分钟,我就感觉头痛欲裂,不得不暂停一下。 待有些昏沉的脑子清醒一些后,我再次开始找寻。 虽然从外表看,三生石不过像一座小山,虽然高,却高的不可怕。但只有进入真实的世界才会发现,这里大的无法想象。 幸好三世姻缘是分开的,否则以我的能力,就算把道力全部耗尽,也不可能找出老道的过去。 就这样,我在休息与寻找的交替中,几乎脑子都要爆掉了,终于,意念有了特殊的反应。 一行血红色的字符被意念定住,在众多流转不休的字里行间静止。 像要渴死的人看见了绿洲,像要饿死的人看到了包子铺,像天生看到了蛟爷,总之,我大喜过望。意念以最快的速度扑过去,将那行字符“捆绑”过来。 拉进了看,却是八个大字。 “苦悲由心,只定来生” 再近一些,便能看到字符中,有人影在晃动。仔细看,却是老道与一名女子说笑,玩闹的画面。 那画面中的老道,还很年轻,只依稀从面目上能看出如今的影子。 他与那女子谈笑,与那女子笑闹,与那女子相拥。 但是没有结局,姻缘到此为止,最后的画面,是一位老妇人,手里拿着半截玉钗。而老道,就站在她对面。 这一幕发生的时候,我曾亲身在场,但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是姻缘的结局。 难道老道与老妇人之间,从那时候就结束了? 而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他们两人,来生还有机会再续前缘? 这是个谜,现在无法弄清答案。 意念将字符收起,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融入了身体之中。虽然不太明白,可我本能的感觉到,这对我是无害的。 而就在这时,三生石一阵颤动,紧接着,一名女子持刀从字符中走出。 她来的诡异,好似凭空而现。 手中的短刃低垂,动人的美貌,平静的面孔,如一汪清潭似的双目。来回飞舞的字符,并没有搅动她垂落的长发,也没有扰动她古典的裙摆。 我听到她说:姻缘天注定,不可改。 她能说话?我有些诧异,一直以为她是个哑巴……不过她能看到我并不让人惊奇,地府中有点名堂的鬼神,都能看破我的虚无世界。 呃,我没要改,只是拿回去用……我说。 用则失,失今生,无来世,你可明白。她又说。 呃?我有些愕然,连忙问:什么意思?这一世的没了,下一世也就没了? 三世姻缘,彼此牵连。她一脸的平静,站定在那里不动,只说:你若拿走,他下一世便无机会。 怎么会这样……我顿觉如遭雷击。 这一世的姻缘拿走了,下一世的姻缘也没了? 这算什么道理? 他下一世是谁?我问。 天机不可泄露,你有神通,可自己查看。她说。 虽然这名神秘的地府持刀女子,没有向我攻击很让人诧异,但她的话,更让人震惊。 我经历过无数次的选择,有许多都让人难以抉择。而这一次,是最难的。 我不是老道,所以不知道他会选哪一个,但最有可能的,是放弃今生。因为他对老妇人的执念与愧疚,是那么的深。无数次地想弥补,却总不得其门而入,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暗地里默默地守护。如果能在来世再续今世为了情,以老道的性格,很有可能会放弃这一世。 可如今他不在,来三生石的人是我。 我要怎么选? 我不知道来世还能不能碰到他,如果不能,那将是我最大的遗憾。因为从此,再无法与他说上一句话。 而且那么多人希望他复生,小美女,噶木,魏擎苍…… 我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拼死拼活的来地府几趟是为了什么? 因此少了至少十年阳寿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让他在这一世复生! 如果他不能复生,那我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所有人的期待都要成空。 我想到了一切结果,连自己可能会死都做了心理准备。可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在这里碰到了最容易也是最困难的一个选择。 这个选择…… 我站在那苦苦思考了一阵,随后抬头向上望。那里,是藏有来世的三生石。只要到了那,就能知晓老道下一世的姻缘是谁。 可我不想去,也不能去。 因为我在怕。 如果下一世真是还是老妇人,我该怎么办? 放弃这一世,让他彻底死去,以待来世吗? 还是放弃来世,让他在今生复活? 那等他活过来,知晓因为在今生复活而失去来世的情缘,他会怎么样想?会怎么看我?会因此恨我吗? 道力在一分一秒的时间中缓缓流逝,但我始终无法做出那个选择。 我看向面前的持刀女子,问:如果这一世爱人死去,但亲人等着你,你是选择在这一世复生,还是选择下一世再续前缘? 其实说白了,这就是亲情和爱情,哪个更重要。 每个人的人生价值观都不同,那么每个选择也就会不一样。我之所以会问她,只是想让人帮我做出选择。 在这个问题问出后,她面色变得有些茫然,虽然在看我,却更像是在看远方。 不能选……朱唇轻启,迷人的声音说出了一个我最不想听到的答案:选择哪一个,未来都将在懊悔中沉沦。 你也做过这种选择吗?我问她,因为她的面色有些怪,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这是我在地府中,见到最有人味的鬼神。 做过。她回答说。 你选择了什么? 在一世世的沉沦中,等待错失的他……她叹息着,声音落寞。 我明白,她在那时,选择失去下一世。而如今,只有在地府中等待一世又一世,期盼能再遇到错过的那个他。 因为一世亲情,永世丧失爱情,值不值得? 我不知道。 看着她顾忌的模样,我不禁问:值得吗? 没有不值得。她说:无论哪个,永远都只有悔。 我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叹口气。 看着漫天飞舞的血红色字符,我摇摇头,再问了她一个问题:你选择一还是十? 一代表今生,十代表了无数个来世,这就是我的选择。 一。她回答说。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因为这代表我要替老道选择今生。 因为我想与他共活一世……她轻声说。 原来是这个原因……我有些愣神。 但立刻我就下了决心,就是这个“一”,没有第二个选择! 谢谢你。我冲她点头。 她对着我摇头,不说话。 当做出这个最终的选择后,我觉得像完成了一件非常非常累的事。而在之后,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这里记载了所有人的姻缘,有老道的,自然也有我的。 我想知道,自己这一世会拥有谁。 意念在无数的字符中寻找,也许是与自己相契合,这一次字符很快就会找出。 同样是八个字。 “苦悲由心,只定今生” 前面四个字与老道相同,但后面却有些不同。 只定今生……我垂头,觉得有些失望,这代表我所拥有的,只有今生吗。 那么,她是谁? 意念将字符拉进,我看到了一幅幅画面。画面中,我与一名女子相拥而笑,但结局,她却决然离去。 她穿着简单,可样貌却让我大吃一惊。 幡然! 竟然是幡然! 怎么可能呢? 我这一世的爱人,是她? 不,不对…… 我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画面中的女子虽然与幡然很像,可两人的穿着却极为不同。在第一次见面时,幡然就穿着很现代的衣服,而画面中的女子却穿着一身古色古香的裙子。那样式,显得很有古风,以幡然的性子,绝不会穿这个。 更让我无法理解的是,画面中的男子,根本就不是我。 准确的来说,他长的和我完全不同。可是看着他,我却知道,那就是我。也正因为如此,一开始我才没察觉到自己与他在样貌上的差别。 为什么会这样…… 画面中那个不是我的我,和不是幡然的幡然…… 三生石不会出错,意念也不会出错,而且哪有这么巧,出错也找到和幡然很像的女人?更何况,为什么我就认为那是我? 我感觉脑子里有些轰隆隆的,不由看的更仔细。而这时,我看到了答案。 道观……五行道观。 那名女子在深夜离去的时候,所在的竟然是五行道观! 这么说来,难道…… 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 我心跳的无比剧烈,感觉浑身都在发抖。 天威 第三百零七章 复生(4) 看着血红字符中所显现的画面,我有些迷茫。 她是谁? 她不是幡然…… 那是谁呢? 老妇人吗? 如果是她的话,那我是谁…… 与老妇人有姻缘牵扯的人,有两个。 一个是老道,他的姻缘我看到了,结局定在交还玉钗。 而另一个,就是老道的师弟。 可如今最不可思议的是,我在看自己的姻缘时,却发现与老妇人有牵扯的,是“我”。 我是谁? 我是老道的师弟吗? 这怎么可能呢…… 实在难以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人怀疑。 二十多年来,我有很多匪夷所思的经历。 但这一次,是最难以接受的。 一年多以前,老道带着我来到西双版纳,费尽心思除掉了地养尸。那时候,我很不解,一个孤寡道人,为什么执意去杀毫无关联的怪物呢? 他对我说:只要杀了地养尸,就能找回师弟。 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在一起经历了无数腥风血雨,生死磨难中,建立了亦师亦友亦父的特殊情感。 老道想找回他师弟,这是他毕生的执念,也是支撑他坚强活下去的动力。 我曾想过要帮他,但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帮。 到后来学会八索道法,因为出了太多意外,把找师弟的事情也就忘了。 可现在,我重新回忆起来,才发现其中有诸多巧合。 如果不去杀地养尸,老道就不会去找我,很可能我们永生不得见。 因为那时我还是一个普通人,而他是五行脉当代掌门人。 因为杀了地养尸,才造成之后与噶木之间的牵扯,而也正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学会如何修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除掉地养尸之后,我才算真正踏入了修行圈。 倘若没有学会修行,我可能永远不会与八索产生联系,也就不会运用八索道法,进入三生石内。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就不可能看到那种种奇异的画面。 那只在西双版纳被灭掉的地养尸,是一个关键。 老道所得到的预言,真的验证了…… 只要杀掉地养尸,他就能找回师弟。 可如果我真是“师弟”的话,那幡然……幡然是我女儿? 想想当初对幡然起的那些心思,想想与她之间的一点朦胧暧昧,我忽然间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这一切,会是真的吗? 我茫然的低下头,用手摸着自己的脸。 如果我真是他的话,为什么样貌不同?又为什么我会是八索传人? 他是老道的师弟,年龄应该彼此相差不多,可我的母亲…… 这其中,藏着太多的秘密。 我忽然间明白,为什么石爷爷不肯告诉我一些事情。 或许他所隐瞒的,就是与这有关的东西。 假如我真是“师弟”的话,那理应是五行脉传人,为什么会降生于八索之家,为什么母亲会对我如此冷漠,这一切绝不是毫无缘由的。 我不再迟疑,转身向外走。持刀的女子也不阻拦,只静静地看着我,身侧无数血红色的字符,如枫叶一般落下。最后,将她曼妙而落寞的身影,逐渐掩盖。 当退出三生石后,我忽然觉得心胸一宽。因为没有遭遇什么危险,也做出了最终的抉择。只是在这抉择后面,还有一个我必须立刻弄清楚的谜底。 看着高大的三生石,再转头看石旁一直持刀为魂魄削去过往,仿佛从未离开的女子,我有些愣神。 她一直在哪里? 那三生石中的也是她吗? 这同样是个没答案的谜,起码现在我无心去揭开谜底。 退出三生石后,我没有犹豫,直接打开门户,一步迈了进去。 熟悉的五行道观,再次映入眼帘。只是如今看过去,却觉得有些不同。 这当然是我的错觉,因为心乱了,眼也就看不清了。 道观外,只有天生偎着蛟爷,闭上眼睛似乎在睡觉。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进道观。 脚步声,让房间里的人立刻冲出来,一见到我,噶木下意识就问:拿到了吗? 我点头,说:拿到了。 噶木脸上一喜,连忙过来拉我,但我此时心情差到了极点,本能地挣扎了下。噶木愣了愣,随后有些尴尬地放手,讪讪一笑,往旁边退去。 我微微叹口气,从他旁边走过。 进入房间后,正见幡然端着一个碗,给老道喂食。 碗里是白粥,还散着淡淡的热气,她很仔细的半勺半勺放进老道嘴里,又把他滴落的米粥擦去。 那专注的样子,令人着迷。 可我没办法再因此入迷,只觉得心里一阵发慌,一阵发堵。 你回来啦!幡然把碗放下,跳起来冲到我旁边,扯着袖子问:拿到了没有?拿到了吗? 看着她焦急的样子,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觉得这就像一场梦,我也宁愿这只是一场梦。 让开吧……我轻叹一声,把她推到旁边,只是在碰触她的时候,总感觉别扭到了极点。 魏擎苍并没有在屋里,也不知去了哪。 我没有问,只站在老道旁边,他用茫然而好奇的眼神看着我。 我看着他有半分钟,没有人催促,无论噶木还是幡然,都在静静地等待。房间里,只有呼吸声,安静的有些可怕。 我摇摇头,把一切不该想的事情都先放到一边,随后将手指点在老道的额头上。 意念带着过往,顺着手指,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进入他的脑海。 老道如遭电击,整个人剧颤几下,然后静止在那里。他双眼发木,不眨不动。 我退后几步,幡然立刻围上来,小声问:怎么样?成功了吗? 她离我太近,近到我不知道该推开她还是该回答她。 她真的是我女儿吗? 也许是我的眼神和举动有些怪,她似乎有些尴尬,想偏头,却又好奇答案,所以便微微垂首,问:怎么了?看我干什么? 我长出了一口气,唉了一声。 这时候,旁边忽然发出巨响。我转头一看,却是老道猛拍床板要跳起来,却因为气血不足,又跌落下去。 我下意识跑过去扶起他,问:怎么样?没事吧? 他看着我,有些发愣,又转过头去看噶木,看幡然。 我怎么会在这?他问。 啊!幡然惊呼起来,一个箭步冲来,喜极而泣,带着哽咽说:你终于活了,你活了…… 活了?老道有些惊愕,他看向我,问:怎么回事? 算你命大,本来早该烂了,幸好有天佑这么个……噶木声音顿止,像在思考应该怎么说,随后他才有些生硬地开口:有这么个好孩子,不然的话,你早就成黄土一堆了。 好孩子……我嘴角一阵抽动,如果我真是师弟的话,怎么也算不上孩子吧,和你平辈的大哥…… 死了?我死了……老道有些发愣,他喃喃自语了一阵,像是在回忆。过了一会,他才看着我,问:是在昆仑? 嗯。 你救活了我?他又问。 嗯。 老道看着我,过了很久,他才点头叹气,说:让你费心了。 应该的,我…… 这句话我没有说完,因为有太多想说的,也有太多不知道怎么说。犹犹豫豫中,幡然忽然跳起来,直接拉开我的衣服,一边看一边问:你有没有受伤?伤到哪儿没有? 我没事,很顺利……你别翻了,真的没有伤。我大声说。 这语气有些发冲,幡然愣了愣,随后眼神有些黯然。她放了手,低声哦了一下,然后垂着脑袋不吭声了。 我顿觉有些愧疚,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对老道说:你刚刚复生,还是多休息吧,我找石爷爷有点事,一会再来看你。 老道看着我,点头说:你成长了许多。 我呵呵笑了一声,算是应付。老道点下头,说:去吧,我没有什么事了。 其实关于三生石中的来世姻缘,我很想告诉他,可又不敢说。最后,只有一走了之。 噶木和幡然都没有跟出来,对他们来说,老道如今是最重要的。 我往石爷爷的房间走去,到了门口,却见魏擎苍坐在那。两人轻声交谈,似乎是在闲聊。 我走进去,石爷爷抬头看了一眼,说:回来了。 而魏擎苍则在那笑,说:小看你了,没想到这么快。 我点点头,然后很直接地说:我想和石爷爷说点事,你看…… 那小子已经活了?魏擎苍先是问,在我嗯一声后,他站起来往外走,说:那你们聊,我去看看他。 待魏擎苍出去,连脚步声也不见之后,我把房门关上,坐在了石爷爷对面。 有事?他问。 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我说。 等你一切了…… 现在!我提高了嗓门:现在就要知道一切!你不要再瞒我,我什么都知道了! 石爷爷静静地看着我,问:你都知道什么? 我不是杨天佑!我是他的师弟!我是五行脉的人!我不是八索!所以母亲对我冷淡,所以你一直瞒着我,所以爷爷一直不肯教我八索的道法! 越是说到最后,我声音就越大,已经陷入难以自控的状态。 石爷爷看着,听着,随后问:还有吗? 为什么要瞒我?我喘着粗气,声音充满了怨恨:就算我不是真正的八索,你们也不应该瞒着我。这身份,我不稀罕!我从来都不稀罕! 无论你是谁,你如今身上流动的,都是八索血脉。无论你是谁,你永远都是我的孙子。石爷爷轻声说。 天威 第三百零八章 复生(5) 你孙子是杨天佑,我不是他。 我的孙子的确是杨天佑,而你就是杨天佑。石爷爷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他个子不是很高,可真站在你眼前时,却如大山一般需仰望。 他双手背在身后,如普通的老人一般微微驼着背,可那眼神,那话语,却充满坚定不移的味道:你就是我的孙子,哪怕是你母亲,也不能更改! 是吗?我看着他,问:那你为什么不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为什么母亲有杀我的念头,你没有直接制止? 石爷爷表情有些变化,不等他开口,我接着说:因为你也不知道该怎么选。只是我被你带着长大,相比“杨天佑”,我与你的感情更深。可你真正的孙子,是他,不是我。所以你只能被动地等待,只要母亲不在你面前杀我,你一定不会去阻止的,对吧。 石爷爷盯着我,一声不吭。他眼神有些凌厉,但我没什么好怕的。到了如今,一切谜底都要被揭开,我还怕什么呢。 头掉了也不过碗大一块疤,更何况我比较瘦,说不定那疤还没碗大呢! 你的确不是他……石爷爷终于叹息着说:但你所了解的,只是一部分,而不是全部。八索掌控天机,你母亲年轻时便道法高深,如果只是为了报复你姥姥,她不必那么麻烦。报复,只是一部分,真正的谜底还未揭开。 那真正的谜底是什么?不要再对我说什么了无牵挂,这个我不需要。如果你不能告诉我,我就去找她,当面问清楚。 她不会告诉你的。 那你呢? 石爷爷沉默了一阵,我没有催促,只安静地等待。过了一会,他才重重叹口气,说:罢了,就是告诉你又如何。你们这一家,都…… 我不是这一家的。我反驳说。 石爷爷声音顿了顿,他脸色不是很好看,像是有些生气。又过了会,他接着说:想知道真相,就不要再说你是谁。如果你不是我孙子,又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话! 一听这话就知道,石爷爷真的生气了。 虽然心里仍然感觉闷堵,可我没再说下去,而是坐在椅子上,等石爷爷把话讲出来。 石爷爷坐在我对面,他面色有些沉,看着我的眼神也有些怪。等待几分钟后,他缓声说:这件事,要从你父亲开始说起…… 父亲?我有些吃惊。 对于父亲,我的印象只有一个。 沉默。 不断的沉默。[八零电子书cc·www.txt80.com 八零电子书cc] 永远都只有沉默。 从我能记事开始,就很少见他说话。爷爷的训斥,村里人的交谈,他只有听,几乎没有开口过。 小的时候,我经常看到他坐在门口,两腿拢在一起,手里夹着根烟。想起来了,就抽上一口,但大多数时候,他只夹着烟,有些出神地看着外面。 那样子,很落魄。 后来,他带我离开了村子,去了城市。在那里,他的话多了一些,也会与人笑谈一番了。但回家的时候,他还是经常坐在书房里静静地发呆。 那个书房,在小时候的我眼里,有些可怕。 因为里面只有安静,只有沉闷。 再后来,爷爷离世,父亲带我回老家。 一路上,他没有说话。 回到家,仍然没有说话。 只是在看到爷爷的遗体时,他眼眶发红,哀叹一声,便转身出了门。 他去地里摘了一些麦穗,在爷爷遗体前拨开,然后抖落在地上。接着,他把麦仁一粒一粒的捡起来吃掉,一边吃,一边掉眼泪。 一直到现在,我都不能理解他当时在做什么。 爷爷下地后,父亲把家中所有的书籍都收起来,在坟前烧毁。 一本不留。 石爷爷没有阻止,只蹲在旁边埋头叹气。 我以为那都是爷爷的遗物,理应烧掉。可现在看来,这不应该。 因为这个家是八索一脉,那些古籍,都代表了一个古老的传承,怎么可以毁去呢。 对此,父亲从来没有解释。 在沉默中,他再次带我离开老家,然后就再没回去过。 而在他五十二岁那年,他得了场大病,就此离世。 在去世前,我和他坐在医院的病床上。 那是个晚上,窗外霓虹闪亮,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夜晚在叙说着热闹的话题,在我们面前滔滔不绝。 父亲穿着灰色的T恤,他已经瘦的不成样子。 他看着窗外,说:天又黑了…… 我嗯了一声,他又说:又一天过去了…… 我没有应声,因为听到他在说:今年的中秋,我等不到了……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几乎瞬间就落了下来。那种悲伤的感觉,难以言述。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因为连怎么安慰自己都不知道。我只能看着他,强忍着鼻酸的感觉,说:没事,肯定能过,好好过…… 他依然看着窗外,有些出神,呢喃着说:家里的麦子,看不到了…… 从没有哪一次,让我觉得他是如此脆弱。 哪怕是在老家,哪怕被爷爷喝骂的像个孙子,可他在我心里,仍是个男人。可是现在,他变的弱小了,矮小了,仿佛在那一刻,他就要离我远去,再也回不来了。 那一晚,他一直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灯光。就这样出了神,发了呆…… 在他最后一刻,才哆哆嗦嗦伸出手,将一枚玉佩递给我。 这是传家宝……你要收好。他虚弱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我将玉佩紧紧握在手里,趴在他面前,只掉泪,不说话。因为我怕自己一张嘴,就忍不住哭喊起来。 父亲躺在病床上,盖着薄薄的被子,他无神的双眼望着上方,似是喃喃自语,又似在与人说话。可是,我只看到他嘴唇颤抖,说些什么,却已经听不到了。 最后,他似要闭眼。 可眼睛只闭到一半,就再也不动了。 他的嘴唇微张,像还有些话未说完,可是,那些话再也说不出了。 从那一刻起,我知道,心里有一个世界崩塌了,黑暗了,不在了…… 有时候我也会想,父亲那算不算死不瞑目。 如果算的话,是有什么遗憾? 他最后那无声的话语,是在与谁说? 又在说些什么? 这些,都没了答案,因为他走了,在中秋的前三天,离开了人世。 自此,我的生命中,永远少了一个名叫父亲的人。 而如今,石爷爷再次提到了他。 我有些迫切地想知道,他究竟要说什么。 你父亲,是个好人。石爷爷说,他叹着气,似有些无奈:但他只是个普通人,看得懂,却不能阻挡。世俗的男人,与修行者结合,注定是悲戚的。 石爷爷的话,我很明白。 作为一个普通人,与我母亲那样仙子一般的人物结合,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天大的喜事。 可实际上,他有多喜呢? 他的一生,都在孤寂中度过。 没有同林鸟,也没有各自飞,只有咫尺天涯。就连他走的时候,母亲都没有来,对于一个男人,一个父亲来说,这是多么悲惨的事情。 你父亲有病。石爷爷说:他这个家族虽不修行,却像受了天谴一般,男子从未有人活过五十二岁。也正因为如此,你母亲才愿意与他洞房花烛,把你生下来。 为什么?我惊诧莫名。 因为父亲活不了多久,所以才找他结婚生子? 这算什么理由? 在我看来,母亲才有病,神经病! 而且这件事代表了什么? 代表你也难活过五十二。石爷爷说。 仿若雷击,我呆愣当场。接着,石爷爷又说:再加上你去地府带出魂魄,减寿至少十年。或许,你顶多活到四十岁。 四十岁……那不是只有十几年可活了? 这个消息,就像一个很健康的人,突然得知自己已经癌症末期了。 晴天霹雳! 为什么?我有些迷茫地问。 因为天地再次大变,按照你母亲的计划,只有十几年了。石爷爷说。 母亲的计划?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八索一脉,代天而行。但天之法,责重命短。石爷爷说:八索一脉,从未有人长寿。所有人在晚年时,都会道力渐失,比普通人还不如。你们这一脉,极少有活过八十五岁的人。 为什么?我更加迷茫了。 这就是你母亲为什么认为,八索一脉已经走错了路。她想要推翻一切,让一切重获新生,得到解脱。石爷爷说。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找父亲那种短命的人?我大为不解地问。 因为你母亲推测,天地大变时,一切都会恢复初始。八索一脉因天而生,自然要在那时归于天。所以,你必须死,而且要死在天地变化之前。 我有些震惊,但更多的还是疑惑:为什么?我还是不懂。 石爷爷看着我,叹息一声,说:你修行尚短,了解的不多。但你母亲不同,八索的精髓,她已修得七八。 说到这的时候,石爷爷忽然话锋一转,问:你可知,为何将那小子的魂魄带回人世,会减寿? 因为违背天意,所以天纲要惩罚。我回答说。 没错。石爷爷点头说:这就证明,在天纲之中,人死不可复生。而以此来推断,人不可死第二次。如果有这种事发生,就等于违反天纲,就有人要受天罚。 天威 第三百零九章 新生(1) 石爷爷的话,实在无法让人把它们联系在一起。我迷迷糊糊,感觉又像回到他当初为我解答什么叫八索精髓的时候。 看出我的不解,石爷爷便更加详细,更加直白的解释说:你母亲一心要打破八索一脉的桎梏,解除自古以来便存在的枷锁。所以,她要有一个可以死去却又可以再活过来的孩子。 为什么?我问。 石爷爷说:这样,她的孩子就不会在晚年遭受同样的诅咒,以八索一脉的能力,倘若晚年不受天谴,会发生什么? 我有些发愣,是啊,那会发生什么? 八索承天,代天而行。 所有的力量,都来源于天。 而八索的意志,就代表了天的意志。 而随着修行的深入,自身所能发挥的能力,也就越来越强大。 从理论上来说,只要道力足够,八索是无所不能的。 倘若晚年不受天谴,那么意志要自己永生,是否就可以永生? 意志要自己无敌天下,是否就可以无敌? 意志要这尘世重生或毁灭,又或者做出一定的改变,是否也会发生同样的情况? 我终于明白,母亲在我身上是要计划什么。 她意图改变天地,但自身受之于天,再强大,也无法逆天。所以,她要培养出一个有“天赋”却超脱于天之外的人。 这样一来,她不能做的事,这个超脱天限制的人就能做。 这就是答案吗? 实在令人震惊。 竟然用自己的孩子来完成所谓的计划?母亲的执着,难道到了入魔的地步吗。 你爷爷也知晓这个计划,更知晓她以掌定乾坤的道法,看明了未来的部分景象,唆使那名女子去了独生脉。你猜得没错,在降生八索之前,你的确是他。石爷爷说。 脑子里轰隆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要想什么。虽然有过猜测,可真相和猜测,完全是两回事。 原来我真的是他…… 我就是老道的师弟。 不管怎么说,你爷爷和你姥姥……其实你应该叫他外公,但他始终希望有一个亲孙子,恨自己生的是个闺女。为了这一点,他和你姥姥也曾争吵很多次。可无论如何,他们俩终归是一家人。你姥姥的徒弟,也算八索的半个亲戚。你母亲设的局,不但报复你姥姥,还牵连一个无辜的年轻人……石爷爷叹口气后继续说:所以你爷爷一气之下,把她赶出家门,并把她的计划,全盘告诉了你父亲。你父亲本是个开朗的人,他一直为自己拥有仙女般的妻子而自豪。可当得知所有的计划后,他开始消沉,以至于后来连话都不怎么说了。而你爷爷的脾气,也越来越古怪,好好的一家子,到最后弄的一塌糊涂! 石爷爷说着说着,也有些气愤:那丫头实在太不知趣,怎么劝都不听,一意孤行。从小到大,她就没听过别人的意见,只要是她认为对的事,一定要做完…… 原来如此……我低声说着:五行脉因她支离破碎,前世的我因此劈开石兽,想来,她应该早就算好石兽打开的道路通向哪里,并早在那里等待了吧。 严格来说,那并不算前世。石爷爷说:她抹去了你的记忆,并将你的魂魄注入初生的婴儿体内。所以,你还活着,只是忘记了所有。 我还能再找回吗?我问。 不能。石爷爷摇头说:八索道法与地府的鬼神不同,后者削去的过往还能找回,而前者,就完全粉碎了。就算是五典的道法,也不可能找的回来。 那么……真正的杨天佑魂魄呢? 她一直收着,等你死去后,便会魂魄入体,再生为人。石爷爷说。 真是好算计啊……虽然心中的怒火已经燃到极点,可我仍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如同天尸脉的尸,死去后,再炼成尸,千万年都不会再“死”去了。虽然活人与死尸有些不同,但是八索道法,恰能弥补一点。 超脱天地的限制,又拥有天的意志,这样的人,有什么做不到? 之所以用我的魂魄来做替代品,其实也是因为五典的传承吧。我说:五典八索相辅相成,合而为一,便是“人”最巅峰的体现。 人能胜天,她做的就是这个打算。石爷爷肯定了我的猜测。 但如果我现在就把这具躯体毁掉呢? 你能做到吗?石爷爷反问一句。 我沉默了,因为知道自己做不到。 她可以对自己的孩子狠心,可以对自己的丈夫狠心,可以对自己的父母狠心,可是我不能。无论伤害他人还是伤害自己,我都做不到。 你的性格天生就是这样,善良,不愿害人害己。所以无论从哪方面看,你都是这个计划的最佳人选。石爷爷说。 我呵呵笑了一声,说:看来,石爷爷你也觉得这个计划很完美。 的确很完美。石爷爷叹息说:但我宁愿它有纰漏。 我想不出有什么纰漏。连千年未出世的五典,都被她算计进去,八索的一掌定乾坤,真的是……这么说来,除非毁掉我现在的身躯,否则的话,就无法破局了? 假如你要毁掉自己,那么就算我阻止,她也会想尽办法先杀掉你,把尸体保存下来。你活着,就能多活一天,你要死,就要死了。石爷爷说。 我记得你之前说,天地大变按照正常情况,还有十几年? 是的。 也就是说,我还能再多活十几年…… 石爷爷表情有些黯然,没回话,但这态度表明,我说得没错。 他的态度,让我有些失望。 因为他没有坚决的去阻止,而是被动地看着事情一步步发展到如今。 但我又没法去批判他,因为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彻底倒向任何一方。 一边是看着长大的人,一边是真正的孙子,怎么选? 在地府中,我因为老道而遇到最艰难的一次选择。 可石爷爷……或许这个最艰难的选择,他已经犹豫几十年了。 唉……我重重叹口气,说:看来,我不得不与她发生正面冲突了。 你不是她的对手。石爷爷说。 这点我承认,以母亲,不,准确的来说,她算与我同辈。只是我魂魄为老道的师弟,可肉身却是她的孩子,这种称谓,实在难以判定。 石爷爷说得没错,我不是她的对手。她能做出这个完美的计划,就自然会把一切握于手中,一切意外因素,都会被剔除。 爷爷当初不让我学道法,除了我的魂魄不是真正的杨天佑外,很可能也是在保护我。不学习八索道法,便无法与五典融会贯通,合而为一,也就不能登上真正的人之巅峰。 可是以她的心计,怎么会允许这种意外发生呢?那只地养尸……老道所谓师父的预言…… 真是一环套一环,令人叹为观止。 她就像神灵一样,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没人能逃出去,因为她是八索。 可我也是八索! 我更是五典! 我偏不信,自己破不了这个局! 还有十几年的时间,一定能想出办法! 谢谢你,让我明白所有的谜团。我站起来,对石爷爷鞠躬,说:就像您说的,无论如何,我都是您的孙子。对我来说也一样,无论如何,您都是我的石爷爷。 石爷爷看着我,有些欣慰,有些悲叹。他只能沉沉的叹气,无奈地摇头,没有一句话可说。 我去看看老道,真没想到,他竟然是我的师兄。难怪当初与他一起,觉得像找到一个依靠,有种天生的熟悉感。 去吧。石爷爷挥挥手,说:但是在你想出来一个万全之策前,还是最好保守秘密。意外因素越多,对你越是不利。 也许吧,这可说不准。我笑了笑,转身出了门。 当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我感觉像松了口气。因为答案已然揭晓,我再不用费心思的去猜。而且,我终于彻底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从这一刻,我和她不再是母子,而是敌人。 她赢了,我会死。 但我赢了……我能狠下心杀死她吗? 刚刚经历幡然是我女儿的震荡,现在又要考虑能不能狠心“弑母”。天底下所有的难事,似乎都集中在我身上。 有一个词叫悲催,有句话叫,悲催的要命! 纵使如此,我已然敞开了心境,心门大开,自然就会觉得轻松。 没有沉重,有的,只是思考。 踏着略显轻快的步伐,我走进房间,正见老道端坐在床上,与幡然轻声说话。 他们俩的关系,改善地越来越好,比起我这个“父亲”,老道显然更称职。 看着幡然那美丽青春的面孔,我不禁摇摇头,这丫头竟然是我女儿。不过话说回来,她好像还揍过我? 噶木与魏擎苍站在一边,也是笑着交谈。 天尸脉一统,老道也复生了,对他们俩来说,所有的麻烦事,可能都解决了。 可对我来说,这却只是一个开始。 天佑。老道看到我进来,便轻声喊。 我冲他点点头,想了想,便张口喊了句:师兄。 老道愣了,幡然也愣了,噶木和魏擎苍互视一眼,也有些发怔。 我笑了起来,说:五典把传承给了我,五行脉也算五典的一部分,你比我大,自然算是师兄了。幸好当初没答应给你当徒弟,不然平白降了一辈呢。 天威 第三百一十章 新生(2) 这个解释,并不算牵强,最起码在我看来,是很正当的理由。 虽然在心里,我并不认为自己就是“他”,可事实如此,无法改变。别扭感,让我只能找这样一个理由,也算是完成老道的心愿了。 五典的传承?老道皱起眉头,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熟悉的让人要热泪盈眶。多久了,已经多久没见他皱眉了。 你们没和他说清楚吗?我看向噶木和魏擎苍。 噶木摇摇头,说:他刚苏醒,我怕说的太多也想不明白。更何况,这是你们几个人的事情,由你来说最好。 得……我摆摆手,然后看向老道,把与五典那人之间的事情,当场抖落个干净。 听完我的叙述后,老道有些吃惊。他嘴巴微张,嘴皮子颤了两颤,却没说出话来。 我说:而且那人离去前,曾有特别的事情在你体内发生,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老道愕然,随后他眼睛微闭,默默感应一番。最后睁开眼,说:的确有些奇怪,身体里好像多了些什么东西,血液的流动似乎有些古怪。 这时候,倚在老道身旁的幡然张口说:我也有这样感觉,怎么回事? 你也有?老道有些吃惊。 我微微一怔,随后便明白过来,这必定是五典的一种手段。 那人将传承给了我,或许也同时改变了老道的体质,使之能真正修行五典道法。因为祭天之时,血肉化作的彩雾,曾有一部分融入老道体内。 至于幡然会有这样的特殊感觉……只可能是因为我。 五典传承落在我的身上,幡然是我的女儿,很可能因血缘之间的联系产生了某种体质上的异变。可是,我如今是八索肉身,与原先的血脉应该毫无联系才对。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种改变是通过魂魄之间的联系。 五典可以跨越时空,召回过往的自己,那他通过这种道法,以过去的我来接续传承,也是很有可能的。 这说起来有些复杂,简单的来说,就是把过去的我当作一个中继点,现在的我是源头,幡然则是尽头。 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因为他不可能改变我现在的体质。 八索肉身,是那个女人最看重的东西,倘若五典改变我的血脉,她怎么会不出现。 只是,拥有八索的血脉,我真的能修习五典道法吗? 看来你说得没错。老道微微点头,略带感慨地说:没想到,如今我们成了师兄弟,这造化,真是…… 说起来……噶木忽然插嘴,他一脸是笑,说:好像我还是这小子的叔叔呢。 我愣了下,这才想起来,噶木当初收幡然做闺女时,让我跟着喊他叔叔。如今我和老道是师兄弟,这么一算…… 我身为师兄不开口,便不作数。老道一脸平静地说:以后平辈论交。 就知道你小子吃不了这亏。噶木哈哈大笑:罢了,反正你如今复生,也不用我过多的帮他们。平辈就平辈吧!我这小老弟可真不错,为你的事忙里忙外,九死一生啊。 我有些哭笑不得,一会叔叔一会兄弟,这都算什么事。 然而老道却点头说:他的确不错,很好。 他看着我,脸上有些欣慰之色。幡然看看噶木,又看看我,忽然嘟起嘴,嘀咕说:他变成你的小老弟,我是你干闺女,那我不得喊他叔叔…… 这丫头……我有些乐了,忍不住笑着说:来,喊句叔叔听听。 臭小子,你想死吗!她翻着白眼冲我挥了挥拳头。 你大爷!老子是你爹!我也忍不住翻白眼,可这话只能心里想想,万万不能说出来。那个女人实力太强大,在没想出对付她的办法前,绝不能把这些人牵连进来。 对了。我看向噶木,问:那件东西挖回来没有? 哎呀,你不说我都给忘了。噶木一拍脑袋,对魏擎苍说:大哥,把东西拿出来吧。 魏擎苍笑着应声,随后脚尖在地面轻点一下。地面一阵晃动,在我惊诧的注视中,一个石质的立方体,从地下缓缓升起。而在这过程中,周围的泥土没有翻开,依然很平整,好似那东西所到之处,泥土都与之是一体。 这手段,真是太神奇了。我忍不住赞叹,难怪噶木说,有魏擎苍帮忙,找那东西最是简单。 这是什么?老道士问。 姓廖的老道前几天来找过我,准备帮你弄一副新的肉身,代价就是我帮他找到这东西。我解释说。 新的肉身?老道眉头一皱:那是什么鬼东西,人不人鬼不鬼,怎么能算是我。 噶木哈哈一笑,冲我挤挤眼睛,像在说他猜对了。 我耸耸肩,反正现在魂魄肉身都归位,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 之前以通冥玉佩的视野查看,这块石头并不是很大。可如今摆在眼前才发现,大,非常的大。估算一下,体积起码在两立方米以上。 这么大一块石头摆在那,屋子里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老道从床上下来,有些疑惑,也有些好奇地摸了摸那块石头,问:姓廖的找这东西做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回答说:不过他既然要找,肯定很有用,也很重要。 那你还帮他。老道瞥我一眼。 我看向噶木,他会意地点头,说:这事,是我应下来的。 哦?老道有些意外。 既然对那家伙很重要,自然我们先找到才好。到时候可以坑他一把,谁让他害得你跑去地府晃悠那么久呢。噶木解释说。 老道恍然,他眼睛微闭,过了会又睁开,有些惊奇地说:这东西也可以吸收道力。 他两腿站稳,手上用劲掰了下,然后收手摇头:很坚硬,道力无法破坏。 我来试试。魏擎苍走上前,二话不说,直接一拳打过去。 我看的瞠目结舌,这家伙可真够直接的。幸亏不是我的东西,打坏就打…… 还没想完,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这并不是拳头与石头碰撞的声音,而是魏擎苍被巨力弹飞出去,直接撞破了道观的墙壁。 看着那巨大的破洞,我惊的眼睛都直了。而老道的脸唰的就黑下来:一会给我补好! 噶木愣了愣,随后苦笑一声,摇摇头:你这家伙…… 这时,魏擎苍从破洞外跑回来,他有些狼狈,也有些尴尬。讪讪一笑,说:的确有古怪,是件好东西。 石头上被他击打的部分,出现了一丝裂纹,很细小。以魏擎苍的神力,一拳之下竟然打不碎这块石头,真是难以置信。而且,他竟然还被弹飞出去? 他的力量虽大,可早已收发由心。既然倒飞出去连墙壁都撞破,肯定就是控制不住那股力道。 这石头,的确古怪到极点。 幡然也好奇地走上来,左摸又摸,看个不停。 不过这石头只是外面的掩饰,内部应该还有东西。魏擎苍说:我的力量被石块吸收,几乎就要打碎它,可另一股力量从石块的极深处迸出。很奇特,与道力有些不同,难以抵抗。 连魏擎苍都这么说,可想而知那股力量是多么强大。 老道点头说:既然如此,就把这东西放好,待他找上门,再做打算。 也好。噶木应声。 随后,魏擎苍将那东西再次沉入地下。看着这神乎其技的手段,我不禁开口说:真是太神奇了,好像水一样,地面一点都没受到伤害。 铜甲尸本就属土行,会这点算不得什么。噶木无所谓地说。 魏擎苍笑了笑,说:的确是这样,一点小手段。 这个时候,天生忽然从外面跑进来,一路大呼小叫:醒了!醒了!出来了! 什么醒了?什么出来了?幡然跑过去一把拉住他。 就是那条蛇。天生说。 蛟爷苏醒了?我有些吃惊,也有些激动,连忙跑出门去。后面,幡然和天生都跟着。至于噶木和魏擎苍,他们对此也有些好奇,毕竟蛟爷算是天底下唯一的异种蛟蛇了。而且,日后它不成仙便化龙,前途无量。这么一只异兽,谁能不好奇。 我刚跑出房门,就见外面一阵霞光四射。那光亮到极点,把山顶映的像要燃烧起来。 这异象,就连石爷爷也被惊动了。 我们站在道观门槛处,虽然离它很近,可无论眼睛睁多大,都看不清里面的东西。那光虽然夺目,却不刺眼,很是有些奇妙。 老前辈。老道走到石爷爷面前,拱手施礼。 石爷爷嗯了一声,看看他,看看我,随后转回头叹口气说:醒了就好。 这话,也不知是说老道,还是说蛟爷,或许两者都是。 我也走到他跟前,低声问:石爷爷,你看它会成什么?仙?还是龙? 没那么容易。石爷爷说:半颗仙丹只是弥补了它之前的亏损,顺便让它体内的力量更接近统一,以此来断定未来的方向。但如今的力量,并不足以支撑它化龙或成仙。 这样啊……我有些失望,但很快就觉得这样也不错,起码蛟爷不会很快离我而去。如今满打满算,我才能活十几年,最好所有人都不离开。 原本直挺挺的霞光,忽然如流水一般曲折,紧接着纷纷散散在半空飘荡。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这香气让人精神抖擞,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这时,老道忽然开口,却是有些惊讶:咦,这又是龙涎香? 天威 第三百一十一章 新生(3) 有什么不对吗?我看向老道。 他眉头微皱,有些不解地说:蛟蛇虽有化胎之说,但终有尽头。除却蛇化蛟,蛟化龙之外,很难出现第三次化胎异象。而这龙涎香,每次出现必成蛟龙…… 老道说着,用余光瞥了下石爷爷,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石爷爷刚刚说,蛟爷很难化作真正的神龙,可现在却出现龙涎香,如果他们俩都没说错的话,那这的确奇怪。 凡事都有例外。石爷爷说:它虽为蛟龙,但以仙丹做助力,化胎重生,破而后立。倘若以此巩固龙身,也不为奇。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倒是好事。老道点头说。 我没问为什么,因为前方的霞光逐渐隐去,一个人形物,愈发明显。 我有些激动,这一次化胎的进展很快,从出现异象到结束,短短几分钟就结束了。 待所有的光亮全部消失,那若隐若现的清香也散去后,我忍不住踏出道观,向前走去。 走到她旁边,我才看得仔细。比起上次的小女孩模样,她如今变得高了一些,像十三四次的小女生模样。 头发眉毛依然金黄,但在发丝间,却伸出两根细小的杈角。除此之外,她与普通的人类没有两样。 我走到那时,正见她睁开眼。以前她的眼睛像一块苍老的树皮,内蕴古老的气息。而今眼珠却金黄色,有种莫名的威严。看着那双眼,仿似被什么洪荒猛兽盯住一般。 她眼中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显得很冰冷,就像蛟蛇那无情的瞳目一般。 我有些担心,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喊了一声:蛟爷? 她移动眼睛,看着我,忽然脑袋微微歪向一边,声音有些模糊,有些结巴地问:粑粑? 我一脑门冷汗,这是在叫爸爸吗? 是爸爸。我纠正说:来,跟着我念,爸~爸~ 粑……粑? 噗哧一声,跟着上来的幡然在后面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翻个白眼,回头看她一眼,说:笑什么笑,这是我闺女,你是羡慕嫉妒恨吗。 她冲我呸了一口,走上来毫不避讳的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蛟爷身上,然后一边带着她往道观走,一边对我说:就你还爸爸呢,连衣服都不知道给她穿,你也就是坨粑粑。 坨?这意思在说,我是一坨屎吗? 死丫头!老子是你爹! 我恨不得一巴掌抽飞她,可想想就算说出来,这丫头肯定也不会信。没有过往的记忆,我说自己是二十年前的那人,谁信? 更何况,我还有绝不能说的理由。 天生跑上来,无比亲热的一把拉住蛟爷的手,一口一个小姐姐,喊的人直起鸡皮疙瘩。这孩子古灵精怪的,一看他那死相我就打定主意,必须把蛟爷看好,不能让天生给带坏了。 等等…… 粑粑?为什么不是嘶嘶? 我忽然回过神来,蛟爷能说话了…… 她竟然能说话了! 这时,前面传来一声呼喊,我抬头看,正见蛟爷扭头看我,叫着:粑粑? 脑门三条黑线,这丫头,还不如不会说话…… 哈哈哈哈……幡然在前面笑的腰都直不起来,连魏擎苍和噶木也跟着哈哈大笑。 老道摇摇头,转身走进去。而石爷爷则上前对蛟爷查看一番,接着任由幡然把她带进屋里,这才走到我跟前,说:她的情况不错。 嗯?现在怎么样?我问。 出乎我的意料。石爷爷说:她的龙骨凝实,血脉畅通,几乎就是一条真正的神龙。可仙力存于血肉,很难被化掉,因此她才会显出半龙半人的模样。 这应该算好事吧,起码定了一个方向。我说。 也不完全算好事。石爷爷说。 啊?为什么? 仙丹的力量,让她龙骨与仙力同时壮大,虽然龙骨占据主导地位,可仙力也跟着生长进化。就算她以后再得到其它的力量,血肉中的仙力也有足够的能力将之同化。所以,她很可能难以真正化龙,反而会一直以现在的形态生长下去。 这样啊……我也忍不住皱眉,因为这真说不清是好是坏。 不过也无大碍。石爷爷说:仙力怎么说也是一种很强大的力量,相比坚硬的龙鳞,这层不属于人世间的力量,反而能更好的对她产生防护作用。从这一点来看,也是好事。 这点我倒是赞同,因为在昆仑曾接触到天上落下的仙尸。那些尸骨血肉,都无法被道力侵蚀破坏。所以,蛟爷可以说在人世间无敌,哪怕是魏擎苍,也不可能伤的了她。 当然了,这只是说正常情况,我可不认为魏擎苍只有铜甲尸的力量,和那一点点神通。他当初在五典空间所施展的赤地千里,明显不属于铜甲尸所有。配合噶木的紫符天尸,连五典那人都不得不显出最强大的姿态才能抗衡。 五典的力量,受之于天,同样不属于人世间。能这样逼迫他,魏擎苍的本事可想而知。 蛟爷被送进房间,由幡然负责给她寻找衣物什么的。至于天生,被老道拎着领子丢出道观,很明显,不待见他。 我看的直乐,而这时,魏擎苍与噶木走上前来,与我告别。 天尸脉虽然一统,但毕竟用的非常手段,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巩固成果,防止发生意外。他们来这里的时间已经很久,而这里如今大局已定,不再会有什么麻烦,他们自然要赶回天尸脉。 要不要我去帮忙?我问。 不用。魏擎苍笑着说:之前都用不上,如今更用不上。你若有心,过段时间忙完了,来天尸脉与我们喝喝酒。 这个一定。虽然我不会喝酒,但二三两一杯还是没问题的。我笑着说。 尽兴便好。魏擎苍哈哈大笑。 那东西先存好,姓廖的若来找你,你随时通知我。以你如今的道法水平,应该不难吧。噶木问。 不难。我回答。 他嗯了一声,对我拱拱手,待我回礼后,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山。 他们一走,山上顿时显得安静许多。 天生趴在地上也不起来,撅着屁股往幡然屋子里看。我也懒得理他,直接走回房间。这时,老道站在门口喊:天佑。 啊?什么事?我一边问一边走过去。 我们一起进了房间,他将房门关好,一句话都没说,在我不解的注视中,从桌子里拿出一个木盒。 这木盒我一看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五行脉秘籍。 老道一边打开木盒,一边说:虽然师弟没找回来,但如今你来了,也算为我五行脉承了香火。我年岁已大,即便复生,也难活过几年,这些道统,都该交予你了。 什么意思?我皱着眉头问。 以后,你就是五行脉的掌门人。老道士转过身,将已打开的木盒,双手捧着递到我面前。 木盒中,一本书,一颗青色丹药,分左右放好。 看着这两样东西,我不得不摇头,说:虽然五典把传承给了我,可我什么都不会,当不起这重担。而且不管你活一年也好,十年也罢,怎么说你都是师兄,辈分比我高,这位子,还该你坐。 老道盯着我看了半晌,随后微微摇头,说:罢了,我也不强迫你,不过这东西必须由你来保存,以防万一! 老道话说的斩钉截铁,容不得人拒绝。看着他肃穆的神情,我忍不住为难:就算我愿意拿,可也没地方保存啊,放在家里,万一被人偷了…… 你既然得了五典传承,那么以八索道法来修习,或许会有奇效。袖里乾坤不算什么高深道法,虽然是老祖宗根据五典精髓所创的,但根源还在那,不难。嗯,现在就试一试。 真的要给我?我问。 老道不回答,只再一次说:试试。 看他这样子,显然不容我再反对了。知晓他那倔驴一样的脾气,没有任何办法,我只能用意念牵引道法,试着施展袖里乾坤的道法。 因为独自破解过这种道法,所以对它有一些了解。如老道所说,以八索道法来施展,的确不难,很容易就成功了。 袖子里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可我却知道,那里有一个特别的空间。 真是神奇的法术,让人惊叹。 给。老道把盒子再次递了过来。 我没再抗拒,直接接过来放进袖中。见东西消失不见后,老道才点头说:如今五行脉也算有…… 我们到底算五行,还是五典?我问。 你是五典,我是五行。老道士回答。 他脸色平静,仿佛口中所说的并不是什么大事。可一字之差,如天地差别。 我叹口气,说:其实无论五行还是五典,都没什么区别,只是字眼有点不同,没必要…… 最后的五行……老道悠悠然的长出一口气,轻叹着说:只有我了。 我知道他仍舍不得心中的那点执念,也不再劝,反正对我来说这并不重要。 东西交给我之后,老道并没有对我多说什么,就把我赶出屋子。他的风格依然那么直接,眼皮都不抬的,就对我说了句:出去吧。 出了门,幡然还没给蛟爷弄好衣服。我一时找不到事干,只好回房间。 本想拿那本五行秘籍看一看,可忽然心中有所感,眼前一片模糊,恍然间,仿似有一本参天的古书,在我面前缓缓打开…… 天威 第三百一十二章 新生(4) 荒野之中,尘烟滚滚。 无数的人声,兽声,鼓声,器声,鼎沸交错。 参天古木,随风摇摆,无数如山一般高的篝火,将黑夜映的如白日一般。那荒野之中,有着海一般的人群在膜拜。 他们低声祈祷,诉说。 在他们的前方,是一座高山。 高山之上,若隐若现的,有几道人影伫立。 山林之中,树叶之间的碰撞,带着鸟兽的鸣叫声,混杂着人语,传入我的耳朵。 一时间,仿若有无数的事情涌入脑海,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实在难以忍受。 我不由的大叫一声,猛地睁开眼,哪里还有什么荒野,眼前依然是空荡荡的房间。 虽然那种如幻影一般的画面不见了,可我却总觉得,脑子里像时刻都有东西在涌入。昏昏然的感觉到,自己像明白了什么,可又不是太明白。 这种感觉太奇妙,如八索神授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我坐在床上,细细体会着那种特殊感觉。 那个女人曾经是我的母亲,但如今,却是我的敌人。而且,是最强大的那一个。 这种迫在眉睫,生死攸关的危机感,迫使我不得不比以前更加努力。 五典的传承,是我如今最大的助力。母亲想借五典来破掉阻碍,而这也将是我的机会。福祸相依,结局是什么,谁也说不准。 一连几天,我都沉浸在对五典的思索之中。 八索道法的精髓之处,就在于“心想事成”。 而以此来修行五典,效果好的惊人。我能感觉到,涌入脑中的信息越来越多,可是那种胀痛感,却越来越清。 虽然对于这些信息还没有多少了解,而等我真正明白的时候,或许就是已经修行有所成的时刻。 这几天虽然没有出门,但饭菜都被幡然送了进来。大鱼大肉,看得出,她心情很不错。 刚刚苏醒的蛟爷,似乎有些扭捏,和我在一起时,也不像以前那么黏人了。这让我有些失落,不过也有家中有女初长成的错觉。 总的来说,还不错。 出去走走吧?你都呆在房间里好几天了。幡然把饭菜放下后,劝说着。 我抬头看看窗外,阳光明亮,是个好天气。 好吧,那就出去走走。我端着饭菜,一边扒进嘴里,一边向外走。 幡然跟在我后面,时不时叮咛两句:你吃慢了,碗端稳了,你看,又洒地上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边回答,边用更快的速度把饭菜塞进嘴里,然后将空碗往她手里一塞:去,刷碗吧。 出乎意料的是,幡然只轻哼一声,竟真的拿着碗去厨房了。 这时候,我感觉衣服后摆一紧,回头看,却是蛟爷用那粉嫩的小手抓着我。她怯怯地看着我,想说话又不敢说。 我笑着摸摸她柔顺到极点的金黄色发丝,一手牵着她,说:走,跟爸爸一起出去晒太阳。 她扬起脑袋,对我眨眨眼睛,脸蛋微红,却轻轻点点头,并任由我牵着手走出去。 走出道观,我才注意到,老道盘坐在山顶的平台上,一动不动。 我领着蛟爷走过去,看看他,这老头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也不知在干什么。 正想问,就听见他开口说:出来了。 我嗯了一声,问:你在干什么?修行? 在想。他回答说。 想?想什么? 老道没有立刻回答,他眼睛依然紧闭,过了一会,才说:你觉得,我应当如何? 啊?我一头雾水:你是问什么? 五典,与五行……老道睁开眼,他原本挺直的身子,在眼睛睁开后,略微驼了一些。那双依然有神的双眼,看着远方的大山,声音充满了沧桑感:五行脉延续千年,如今终究要落幕。最后的五行,究竟该如何。 这个问题实在难以回答,我明白他的意思,却给不了他要的答案。 其实……我还是那句话,没必要那么执着,只要人在,一切都没区别。我说。 五行法与五典道,是不同的。老道士摇头说。 那就一起传下去呗。我说。 一起?老道眉头微皱,他抬头看我,问:怎么一起? 呃,就是五典传五典的,五行传五行的,互不妨碍,结为盟友,桃园三结义,一桃杀三士什么的……我随口胡诌起来。 老道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问我:这样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我很诧异的反问。 因为五典的出世,意味着五行脉失败了,我们同根同源,就像溪水与江湖,最终一定要汇聚到同一个海洋之中。老道是说。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我笑了起来,说:不过现在五典传承是我,五行传承是你,这种事,还不是我们说的算?人心,才是最重要的,最起码在我看来,五行脉没有失败,反而很成功。 真的吗?老道士问。 真的!我重重地点头。 老道看着我,良久后,才点头叹息,说:没想到,五行被五典承认,是发生在这种情况下…… 他摇着头,也不知是觉得乐意还是不乐意。我倒不管那么多,直接说:无论如何,该存在的仍然会继续存在。五典应该有,五行也不该消失。 老道轻轻嗯了一声,他站起身来,轻拍了两下身上的泥土,然后问我:你这几天一直不出来,是在做什么? 领悟五典。 哦?老道颇为意外地看着我:这么勤奋的修行,倒不太像你。 这话太伤人了…… 噗哧……蛟爷在身后低声笑起来。 我也跟着哈哈大笑,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不勤快不行。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老道很欣慰地说。 看着老道精神的模样,我其实很想把地府中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包括三生石里所看到的那些。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更不知说出来之后,要如何面对他。 几十年前,我们是师兄弟,几十年后,我们又成了师兄弟。 可几十年前的我,抢走了他最心爱的女人。 而几十年后的我,断掉他与最心爱女人的下一世情缘。 从这一点来说,老道遇到我真是倒霉极了。 这个时候,蛟爷忽然在背后拽拽我的衣服,提醒说:有人来了。 哦?我愕然的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哪里有人? 她怯生生的指了指山下,说:正在上来。 你能看那么远?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我不禁觉得惊奇,虽然化成半龙半人的模样,可这身体还真跟普通人不一样。起码我和老道,都没发觉山下有人。 能看到是谁吗?我问。 蛟爷又点点头,但小脸却皱起来:是那个讨厌的女人。 女人?是她?不太可能……如果真是她的话,怎么也不会一步步走上来。 还有和她在一起的老头子。蛟爷补充说。 她这一说,我立刻就明白,上来的肯定是廖老和廖仙儿,没想到几天的功夫他们就等不级了。看看老道,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让他回避了。反正是想坑姓廖的,没必要让自己人受委屈。 同时,意念带着信息,直接找到了噶木。 我将廖老前来的消息告诉他,不等回应,就听老道轻哼一声:他们还真敢来。 我抬头看,正见廖老和廖仙儿一前一后,踏着山体缓步上来。 当他们看见站在我旁边的老道时,脸上立刻就浮现出惊讶之色。廖仙儿还好一些,惊愕一瞬间就平静了,而廖老却一直保持着这种神情,直到他走至我们身前。 你……活了?他问。 老道抬头望天,根本懒得理他,如果不是之前说好,恐怕这会他已经直接动手了。 你们来的倒挺快。我笑着说。 廖老点点头,他多看了老道几眼,然后皱起眉头,问:那东西找到了吗? 我看了眼廖仙儿,蛟爷在我身后,身子微微颤抖。在昆仑山,她就是被廖仙儿打成重伤,如果不是石爷爷及时来到,可能在那时就死掉了。所以对于廖仙儿,她肯定特别的仇恨。 我轻拍了一下她抓住我衣服的手,然后说:找是找到了,不过如今老道复生,你们也没什么可帮我的。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廖老眉头皱的更紧,眼睛不时瞥向老道。很显然,他就算有再多的智谋,也没算出我能从五典手中带回老道的肉身。 有时候,经验使人犯错,这句话绝对是真理。 看着他一脸郁闷的模样,我不禁心中大乐。 廖老站在那,思索了很久,才问:怎么样,才能把那东西给我? 这话问的我也有些发愣,虽然决定坑他一把,可一直都没想出完整的计划。他这一问,我顿时被憋住了。 唔……我想了想,说:你们等等吧,还有一个人没来。 还有谁?廖老扫视周围。 之前你见过的那人。我说。 他哦了一声,点点头,然后往道观的方向看了一眼。廖仙儿的身子微动,可立刻又静止下来。 廖姐……你们……幡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开始还是惊讶,可后来,就变得无比气愤:你们竟然还敢来! 我注意到,在幡然声音响起后,廖仙儿的眉头也微微皱起。她朱唇微启,说:幡然,好…… 只说出三个字,她就不再说了,脸色再次恢复平静。 天威 第三百一十三章 新生(5) 幡然,你先回去。我转头说。 她面色很是不快,但因为知晓我的打算,便很恨的瞪视廖老,又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多看廖仙儿几次,这才哼了一声,转身跑回道观。 廖老对她并不在意,只说:那东西在你们手中,其实并无多大用。 但是对你很有用。我笑着回答。 这时,一道火光从山下直冲而上,眨眼间便到了跟前。 噶木直接掠至我旁边,冲我和老道点点头后,才面向廖老站立。 廖老的眉头皱的更紧,问:如今人已到齐,你们究竟要如何? 他说话时,眼睛不时瞥向老道,每看一眼,郁闷之色就更深一点。 我侧过头,低声问噶木:现在怎么办? 噶木也不回我,而是问廖老: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廖老立于廖仙儿之后,可这表情,却被看的一清二楚。 愁,闷,苦。 他沉声回问:你们要什么? 要你一条命,你也给?噶木说。 我有些吃惊,这家伙也太直接了。 呵呵……廖老忽然笑了起来:早知道你们有这心思。但只要屋子里那位老人不出手,凭你们,还无法留下我。 这倒是事实,若非如此,我和噶木早就动手了。 我想了想,试探着说:你当初在昆仑山,设那么大个局,把老道坑死在那,还打伤我的蛟爷。如果不是有灵丹妙药,连幡然也要死在那。这笔帐,你必须有所补偿。 怎么个补偿法? 说到这,我心中一动,妙计凭空而生,便开口说:老道的死,蛟爷和幡然的重伤,一共三笔账。我要你断了自己两条胳膊一条腿。 是不是有些过了……廖老沉着脸看向我:虽然昆仑的事是我设计,但真正出手的,是天尸脉。无论怎么算,我也不过让仙儿打伤你那只异兽。你们…… 不愿意?我呵呵笑起来:不愿意拉倒。石爷爷不出手,我们留不下你,可你们能把那东西抢回来吗? 咄咄相逼……廖老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话从嘴里蹦出来:你们非要把事情推向不可弥补的地步吗。 随便你。我无所谓的耸耸肩,抬头看看太阳,说:时候不早了,走,回家吃饭。 噶木虽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可他很赞同我的打算,跟着我就转身。老道略微犹豫,可随后也跟着走了。 我们前后走了几米,谁都没开口。而这时,廖老的声音传来:是否我断双臂一腿,你就把东西还给我。 我转过身看他,笑着说:你信,或者不信,它都在哪里,不去啊,它也不来…… 廖老估计被气的想吐血,因返老还童而年轻到过分的脸,都快挤成一堆了。他阴沉的眼神,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最后看了一眼道观,忽然双臂一垂,神情恢复了平静:好,当初的事,的确是我的错,理应补偿。仙儿…… 廖仙儿转过身看他,而廖老则直接把双臂伸直了。 我看向老道,说:这下,算是帮你报仇了。 老道沉默,没有回应,而噶木却摇头说:这算得了什么。 在廖老的吩咐下,廖仙儿没有过多犹豫。她伸出手轻点三下,三道黑光如棍棒击出。连续三声响,廖老身子一弯,立刻又被廖仙儿扶住。他皱紧了眉头,看也不看已经完全折成一个古怪角度的双臂与左腿,只盯着我们,说:现在可以把东西给我了。 这家伙可真够狠的。噶木撇撇嘴。 对自己狠的人,才能对别人更狠,这老家伙太危险了。我说。 杀了。老道的回答更为简洁一些,只是有些让人冒冷汗。而由此可见,虽然复生后脾气比之前略温和,可这内心深处,依然隐藏一只大暴龙…… 这时候,噶木向前跨出一步,开口说:刚刚我们商量了一下,这样太便宜了。既然其它三肢都断了,最后的也别留着。还有,这一次除了那条右腿之外,还要打断你自己的脊椎骨! 老道虽然没说话,可在噶木说到最后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抬头。 打断脊椎骨,为什么? 因为当初老道死的时候,也曾被金翎尸打断了脊椎骨。噶木这老头,比起凶残来,绝对不在老道之下。 这个要求,让廖老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们,说:你们这是反悔! 这不叫反悔,只是附加条约,而且,本条约一切解释权,归五行脉所有。我转头看向老道,笑着问:对吧? 老道嗯了一声,点头应是。 噶木站在最前面,一脸平淡地说:打吧,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有了媳妇忘了娘!天生在后面大声插嘴。 我差点就笑爆了,这话接的可真好。 廖老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他由廖仙儿扶着,脸沉的像盖了一层乌云。过了很久,他才用低沉的声音问:这一次,你们不能再反悔!否则…… 开始吧。噶木打断了他的狠话。 廖老抬起头,用很认真的眼神,把我们几个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同时,他轻声开口:仙儿,动手。 廖仙儿这次没有丝毫犹豫,两道黑光再次击出,就连廖老这么能忍的人,此刻都忍不住发出了痛呼声。 两声过后,他最后的右腿和脊柱骨,也被打断。如果不是廖仙儿扶着,他早就成一滩烂泥倒在地上了。 在这种时候,恐怕正应了那句话,叫“连呼吸都是一种痛”。 廖老轻轻的吸了口气,一动都不敢动,因为无论他动哪里,都会有撕心裂肺的痛楚。 在调整了一下呼吸后,他缓缓抬起头,用更加低沉,同时也有些虚弱的声音问:现在,你们满意了吗。 还行,勉强凑合。噶木回答说。 那东西呢,把它交给我。廖老说。 噶木转过头,冲老道喊:人家跟你说话呢。 老道沉默几秒后,缓步上前,可随后,他却画起了空符。我看的冷汗直冒,这老头也太那啥了,上来就动手啊。 廖仙儿身上有黑光涌动,似乎也准备好要动手。噶木也不甘落后,若隐若现的紫焰,在他身周浮现。我踏前一步,紧盯着廖老。 这时,老道的空符已然画好。他手掌轻拍,那符咒飘荡着向廖老去了。速度并不快,起码没有老道的话快:这是聚灵符,是我五行脉用来疗伤的,以你的见识,应该可以辨认出来。 呃?什么情况这是……我愣在那。 噶木愣的更厉害,都忍不住开口问: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老道没有回话,空符坚定不移的飘向了廖老。 他说得没错,以廖老的见识,的确能辨认出这空符的真实性。廖仙儿没有出手阻挡,任由那符纸落在廖老身上。 一道道地灵气涌出,以极快的速度融入廖老体内。再加上廖老之前吃过不死药,本身恢复就比常人快无数倍。在这张聚灵符的帮助下,廖老被打断的肢体很快就复原了。 他有些发愣,脸上满是疑惑。 空符的效果,证明了老道的诚意,可在场谁都不明白,这诚意为何而来。 复原了吗?老道士问。 廖老虽然在发愣,可还是立刻反应过来,连忙点头说:好了…… 这时,我看见老道手掐法印,轻念一声:爆! 轰隆一声巨响…… 直到此刻,我才终于明白老道的意思。 这老头,实在太阴狠了…… 坏透了,都坏出花花来了…… 五行脉是以操控五行之气为本,不管什么空符,都是为了更顺畅的指挥那些五行能量。可是很多人都忘了,有些时候老道动用道法,是不用画符的。意念一转,便可以做到,因为那种道法的作用很简单,而且威力也不会太大。 当然了,即便威力不大,可要想震碎人体四肢,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尘烟消散中,廖老有些歇斯底里的愤怒吼声传出:我要杀了你们!你们都该死!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然后,然后…… 然后那里就没人了…… 我去,这也太像动画片里的坏人,化作流星前的结束语了。 老道的行为,已经很好的表明了我们的态度,那就是玩你耍你,就是不应你。 无论廖老留不留下来,结局都是一样。我们留不下他,他也无法从我们手中抢走东西。真留在那,只是自取其辱。 这人实在能隐忍,城府深的可怕。遭受如此大的屈辱,竟然说走就走,毫不留恋。有这么一个敌人,我很是不安。或许,应该找个机会,联合噶木魏擎苍老道等人,把他直接给宰了。 哈哈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噶木大笑起来。 我也跟着笑,忍不住看向老道,说:你也太阴了,别说他了,连我们都没想到,哈哈哈…… 有仇必报,五行脉祖训。老道士淡然回答。 得,幸亏我这么久只打坏你们五行脉的一口大黑锅……我说,你不会也给我贴这么一张,然后再把我爆掉吧?这可得先说好,我不是boss,爆掉了也没武器装备拿的…… 少说话,多修行,他还会再来的。老道士瞥了我一眼。 当然得来……噶木摩拳擦掌:下次找个机会,直接宰了他,这个人不能留。 天威 第三百一十四章 计高一筹(1) 噶木的说法,自然得到我的认同。廖老这个人,让人恨,也让人恐惧。 藏在暗地里的毒蛇,永远比草原上的狮子更可怕。 既然是打算除掉他,自然要有相应的计划。这个计划,由我们三人共同制定。而第一步,就是请石爷爷离开。 他在,廖老一辈子都不敢来。 石爷爷沉默一番后,没有反对,起身离开。潇洒利索,没有一点留恋之心。我本意是想请他暂时离开,谁知他却说:我回村里,不再回来了,你好自为之。 这事有些突然,搞的我有些发晕。 好在要对付的只是廖仙儿,有魏擎苍和噶木在,加上我辅助,应该不是很困难。而且魏擎苍也说了,打算带青符天尸和两只活尸来,都是成型的那种。 这自然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而由此也让人感叹,天尸脉如今愈发强盛,一统之后的他们,将对整个修行界产生多大的影响? 魏擎苍绝对是个有野心的人,只是他的野心针对最终极的繁盛,而不是世俗中的些许权力。 石爷爷的离开,让人不舍。幡然送他离开后,回来说:感觉石爷爷好可怜,背影很落寞。 这让我心里有些难受,想着石爷爷独自回村,面对空荡荡的房间,会是什么感觉?或许,我不应该请他走。 但事已至此,再懊悔也没用了。 幡然虽然因为我,对五典有了一些特殊感应,可她毕竟没怎么修行过。底子,还是属于独生脉的。在这种场合,作用还没我大。再加上小男孩天生,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家伙,我一直都存在莫名的戒心。 因此,我让魏擎苍把她们带去天尸脉,由那里的人保护。 就算廖仙儿再厉害,恐怕也不敢随意去闯如今的天尸脉。 幡然走了,魏擎苍则带来青符天尸和一只绿鬼尸,一只天生尸。由天生尸作为主体,三只尸结成阵法,连同魏擎苍一块,隐于地下。 一切准备妥当,就等那兔子往木桩上撞了。 我与噶木每天在道观里进进出出,老道则安然自得的在平台上继续打养生拳。复生之后,他的心境愈发平和起来,只是这种平和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楚。 几天过去,廖老没有来。 几周过去,他依然没有来。 我和噶木都等的有点急了,难道那家伙不知道石爷爷已经走了? 要不要出去散布点消息?噶木问。 怎么散?这种时候,就是比谁更有耐心。如果他都不急的话,我们就更不用急了。我安慰着他,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又等了两周,眼看天上都下雪了,廖老依然毫无动静。我不禁觉得奇怪,他真准备放弃了?这不太可能…… 难道老道那张空符给他造成的伤害太大,到现在还无法恢复? 这个可能性也不大。 可除了这两条外,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 而这一次,连魏擎苍都等急了,忍不住从地下爬出来,问:怎么回事?他不要那东西了? 不太可能,他宁愿折断四肢与脊椎骨,都想把东西要回来。 看来,他比我们想象中的更能忍。噶木说。 或许,石爷爷的离开,才是他不敢来的真正原因。我说。 嗯?噶木有些不解,而魏擎苍却立刻明白过来,他点头说:不错,以他的心计,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个陷阱,不敢来倒也正常。只是,没想到我们故意为他创造机会,却反而吓住了他。 那可真够郁闷的……我耷拉着脑袋,实在没话说了。 那怎么办?噶木问:总不能把那东西搬到一个光明正大的地方,等他来抢吧。 没用,他不敢来这,也就不敢去别的地方。魏擎苍说。 在郁闷中,我们别无他法,只有继续等待。 可是这种等待,总会等来意外。 天尸脉虽然一统,但并不算绝对稳固。这天,魏擎苍忽然说要回去,因为天尸脉出了一些乱子。说是有人游说部分秘尸脉弟子,意图逆反。 这绝对是一件大事,而且如此巧合,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不对劲。 可是没有办法,魏擎苍不回去,秘尸脉绝对能把整个天尸脉都给掀了。只有他,才能镇得住场子。 而三只活尸,其中的青符天尸和天生尸都要带走,因为魏擎苍还是人,并不是神,他也需要助力。 这三位走了,靠噶木,老道,蛟爷,绿鬼尸加上我,是否能挡得住廖仙儿? 不知道…… 魏擎苍走了,带走了青符天尸与天生尸。 他离开后,我的心立刻就提了起来,生怕廖老会立刻前来抢夺。 这种担心是多余的,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在魏擎苍离开五个小时候,大地忽然震动起来。我一惊,忍不住问:怎么了?是不是他来了? 那是什么……一直站在外面的噶木忽然惊呼起来。 我连忙跑出去,顺着他的方向看,顿时愣了。 前方百里开外,一座巨大的山峰,从天而降。还未落地,已然引起地面的颤动。 那是……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悟,不禁脱口而出:是帝台! 帝台?老道也从房间里走出,他看向那里,过了一会,才点点头确认说:的确是帝台。 九丘又移来一座帝台?我大为不解,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两座山峰,并列而立,围在中皇山的旁边。看那架势,我忍不住想,九丘会不会把五座帝台都移来? 如果那样的话,没有帝台镇压的相柳怨血怎么办?昆仑怎么办? 这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因为屋子里忽然发出一声巨响,有东西撞破墙壁飞了出去。 我大惊失色,噶木和老道反应比我快的多,他们一个身上冒紫焰,一个抬手画空符,直接破门而入,冲进房间内。 这时,房间里一声巨吼…… “昂” 整个道观,几乎都在这吼声坍塌,不用看也知道,老道此刻的脸一定黑的要滴墨。 与此同时,金黄色的龙身横扫而来,砖瓦石块被轻而易举的扫开,一抹金光自废墟中绽放。这金光中有种惊人的威严,让我不由自主想起了天帝。 同时,又是一道黑柱自地下冲天而起,龙吼声震动天地,金光同样腾空而起,与黑柱追逐。 场面有些混乱,我根本来不及看清什么,只能抱着脑袋躲那些四处乱飞的石头。就这还被砸一头疙瘩,真是倒霉到家了。 所谓出师未捷身先死,就是说我这样的。 没办法,我只好躲进虚无空间,待尘烟略散,才睁眼看清一切。 黑柱中的人影,明显是廖仙儿。她手掌轻拍,一道道黑光激射而出。蛟爷化作了真正的神龙,金光闪闪,张牙舞爪。那黑光击打在它身上,只泛起阵阵金色的波澜,却没能伤害到它。 石爷爷说得没错,有仙力混于血肉中,普天之下能伤蛟爷的,已没有几个,就算是廖仙儿,也不能。 只是,廖仙儿的攻击方式并非如此单一。 她时不时静立在那里,不动也不打。可这种时候,无论是蛟爷还是噶木,老道,都要远远避开。 在虚无空间里,我能看到她身周一阵颤动,所有的东西都在颤动中分解湮灭,不留一丝一毫。这是一种诡异的攻击方式,难以理解,更不知该怎么破解。 廖仙儿并没有在此多纠缠,她身后有一大团东西,被浓浓的黑雾包裹。看那黑雾的体积,很明显就是深藏在地下的立方体石块。 再次以那种奇异的攻击手段,避开紫符天尸和蛟爷,并直接抓住绿鬼尸,将之抛向老道的空符后,廖仙儿浑身黑光一闪,向远方疾飞而去。 把东西留下来!噶木怒喝着,身上腾起淡淡的紫焰,会同紫符天尸追了过去。拥有缩地法的老道,自然也不会放过她。至于蛟爷……早就怒吼着,摇头摆尾追去。 那只绿鬼尸在即将撞上老道的空符时,身形隐没,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 操控这只绿鬼尸的天尸脉弟子躲的很远,等他跑来问我要不要让绿鬼尸追的时候,天上早已看不见人影。 我心里有些急,可更有些发慌。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很久以前就说过,每一次心里发慌时,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那么这一次呢? 难道,噶木他们会出事? 不可能!无论紫符天尸还是蛟爷,都不是好对付的,更何况还有老道在一旁辅助。别忘了,虽然没修行五典道法,可老道毕竟服用过半颗仙丹。相比魏擎苍,他缺的只是肉体强度。 可是,我这心里却愈发的不安,总觉得忘了什么。 到底忘了什么? 看着空荡荡的天上,我恨不得把头发揪下来,到底是忘了什么! 就在这时,废墟中泥土再次纷飞,一个人影冲天而起,没有丝毫犹豫的,向另一个方向逃逸。 在他身后,一块巨大的石头,非常显然。 我一看,脑中茅塞顿开。 廖老! 我忘了廖老! 廖仙儿都来了,他呢? 等一等……那人身后怎么还会有一块立方体石头? 难道…… 我们都被骗了!廖仙儿是诱饵! 天威 第三百一十五章 计高一筹(2) 抓住他!我大声对天尸脉弟子喊。 半空一道绿色鬼影,一闪而逝。绿鬼尸的速度,快的像闪电,一只鬼爪自虚空探出,向那人脑袋抓去。 这本是十拿九稳的事,就算是老道,在那种情况下也难以躲过去。 可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人身上泛起道道横竖条纹,绿鬼尸的爪子抓在上面,像钢丝碰上了铁网,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那股碰撞的力量,则帮助那人以更快的速度向前掠去。 承天!定!我轻喝一声,伸手点向那人。 道力涌出,远方的那人本以化作黑点几乎要逃离,却在我一指之下,静止半空,以极其诡异的姿势跌落下来。而没等他落地,一只绿色鬼爪已从他胸口掏出。 他惨叫一声,却见绿鬼尸显出身形,手臂一转,那人立刻没了声息。 这就搞定了?我有些吃惊。 招呼那名天尸脉弟子与我一同前去查看,等到了那,将尸体翻过来,我才发现,这不是廖老。想想也是,如果廖老这么容易被杀死,那就太可笑了。 不过幸好东西没丢,也幸好我跑的慢,否则的话,还真被他们阴谋得逞。 我松了一口气,看向落在一旁的立方体石块上。 这一眼望去,忽觉心里一颤,一股寒气从心底腾然升起。 当初在研究这东西的时候,老道曾用力掰了一下,纹丝不动。魏擎苍更是用力击打,虽打出一些裂纹,却也被巨力震飞出去。 由此可见,这石头除了内蕴强大的力量外,本身也极为坚硬。 可现在,我却在石头上看到了一些裂痕,那是石块从天上掉落时,与地面碎石碰撞产生的。 这怎么能不让人吃惊? 连魏擎苍都无法击碎的石头,却被普通的石头碰出痕迹来? 难道,越大的力量,越无法对它产生损害? 就在我推想之时,却听到远处传来哗啦一声,回头一看,道观废墟处,又是一道人影飞出。在其身后,一团约有两三个立方的黑雾,将他包裹。 那人冲出废墟后,头也不回的向右侧飞掠,速度快得惊人。 我的冷汗立刻就冒出来了,因为到了如今,终于明白什么叫计谋。 这才叫计谋! 以最强大的廖仙儿佯攻做诱饵,引走了最厉害的几个人。 再用一个不甚强大的人做诱饵,把可能还留在道观的人也引走。 无论先出现的廖仙儿,还是我脚下的这个死人,身上都有迷惑人的道具。看到体积差不多的东西,我们就会下意识认为,那就是真的。因为廖仙儿和这个人,都是从埋藏东西的地下走出。 按照正常人的心理,这时候已经不会再去想其它,必定是去查看尸体,从而远离道观。 可真正的主力,却在此时出现。 道观那里已经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去拦他。 这个计谋,一定是廖老想出来的!只有混迹于世俗的他,才能对人心理把握的如此精确,才能以此做出如此完美的诱使计划。 古时有句话叫,此人智已近妖,放在廖老身上,再合适不过。 搅乱天尸脉,迫使魏擎苍离开,再到如今,一切都在他的把控之中。我不禁觉得手脚冰冷,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将计就计,金蝉脱壳,计谋使得炉火纯青。 完了,一切都白费了…… 天尸脉弟子虽然反应很快,立刻派了绿鬼尸去拦截,可那人的速度惊人的快,像闪电一样。眨眼间,就逃逸到远方。以绿鬼尸的速度,很难追上他。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完了的时候,突听远方一声大喝,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我惊愕地看到,一个人影从地下窜出,挥拳猛击。逃逸那人被一拳打在胸口,于半空翻个跟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势,不由自主的倒飞回去。而他身后的东西,被一团白气包裹,摇摇晃晃向着另一个方向落去。 是魏擎苍! 那一声暴喝,那雄壮如铜塔的身形,不是魏擎苍又是谁! 他怎么会在那? 不应该在天尸脉吗? 不管为什么,这终究是一件好事。 魏擎苍横空出世,阻挡住那人的去路。他拳拳到肉,勇猛的一塌糊涂。那人虽然速度很快,可打斗能力却奇差无比,被魏擎苍揍的七荤八素,等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掉在地上像一滩烂泥。 这是……廖老?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没一块好肉的那人,我不禁有些惊奇。 是他。魏擎苍点头确认说。 我看向他,忍不住问:你怎么会在这? 我为什么不在这?他反问一句,然后笑着说:傻子都知道,天尸脉的乱子是有人故意挑起。但是幕后那人一定不知道,我还有自己的底牌。就算不亲自出手,依然有把握镇压一切动乱。所以,我回到天尸脉露个脸,又以尸阵幻化出替身,就立刻赶了回来。 你一直藏在这里? 魏擎苍点点头,他用脚踢了踢已无力动弹的廖老,说:这小子自以为足智多谋,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既然知晓他的想法,自然就可以破解。如果我在这里出现,他肯定不敢轻易露面。所以,我一直藏在地下,等他出来后才动手。 幸好你及时赶回来……我长出一口气,说:不然的话,我们还真被他得逞了。 计划的确很完美,只可惜,他没有看清天尸脉和我。魏擎苍笑着说。 虽然不知道魏擎苍所谓的底牌是什么,但能镇住秘尸脉,想来应该很强力。而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廖老失算了。 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魏擎苍心机那么重,回来了也不露面,反而隐藏在暗处,就等给他关键一击。 这是一个完美的计划,没有任何破绽。 魏擎苍的底牌,是一个bug,出现bug,廖老就算是神仙也没办法。 他没死吧?我用脚挑了一下廖老的手臂,软绵绵的,像没了骨头。 没死,不过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我打碎了。魏擎苍说。 他语气平淡,虽然脸上带笑,可这话,却让人毛骨悚然。能若无其事说出,把人全身骨头打碎的话,魏擎苍也是个十足的狠人。 家主。那名天尸脉弟子走来,冲魏擎苍弯腰施礼。 没事了,回去吧。魏擎苍冲他摆摆手。 那人嗯了一声,又冲我拱拱手施礼后,这才转身离去。绿鬼尸跟随在他身边,时隐时现。 我对此并不在意,蹲下身来,轻拍了廖老肿胀的脸蛋,笑着问:怎么样,这次还有什么后手吗? 廖老有些艰难的移动头部,看向了魏擎苍,他浑身骨头碎的七七八八,能转头已经是奇迹,至于说话的声音,更是虚弱的像蚊子:没想到……你不比我差。 魏擎苍呵呵一笑,说:我比不了你,尽做龌蹉事。 前一句还算好话,可后一句,差点让廖老一口气没喘上来。 我哈哈大笑,可刚笑两声,又想起追着廖仙儿的噶木他们。 对了,老道他们…… 没事。魏擎苍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说:我已经通知他了,应该马上就到。不过我们还是得多提防,他在这,那个女人不可能不回来。 正说出,远处龙啸声传来。抬头一看,首尾长达几百米的金色巨龙,摇头摆尾的向这边飞来。虽然不能腾升九天,但如今的蛟爷在半空飞行已经不是太大问题。 在巨龙一侧,是浑身紫焰浮动的噶木。而一阵轻风袭来,老道的身影,却是第一个出现在我眼前的。 缩地法的神妙,不言而喻。 在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的廖老后,老道微微皱眉,问:他怎么会在这。 我把刚才道观里发生的事,又复述了一遍。此时,噶木也已经到了。听我把事情讲清,他虽然对廖老厌恶,却不得不赞叹这个计划的完美。 幸好大哥计谋多端,不然还真他得了。噶木说。 昂~ 天上飞舞的巨龙一声吼叫,金光迸射,蛟爷再次幻化成半龙半人的模样,从天上落下。她似有些冒汗,小脸通红,落地后,先是看了看地上的蛟爷,然后立刻又抓住我的衣服,小声说:没抓住她…… 我笑着摸摸她垂落双肩的金色发丝,说: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 蛟爷冲我浅浅一笑,似有些羞涩,脑袋微垂,躲在我背后不吭声了。 这时,噶木开口问:人抓到了,怎么处置? 老道上前一步画起了空符,说:杀了。 啊?我有些愣神,这就杀了? 不杀留着做什么?老道问我。 呃……我也不知道做什么,可好不容易逮住,就这么杀了?人都这样,也许之前很想杀他,可抓他的过程越是艰难,就越觉得立刻杀掉有些可惜。也不知是什么心理,或许每个人心理都住着一个变态吧。 呵呵呵……地上躺着的廖老,忽然笑了起来。虽然骨头碎了,可他这笑声,却依然让人心里冒寒气。 老道不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从某些角度来说,他和魏擎苍一样狠。此刻听到笑声,他二话不说,直接一脚重重地踏在廖老手臂上,狠狠的碾了两下,然后看着廖老瞪圆了眼睛,因为巨大的痛楚而无法呼吸,甚至连惨叫都无法发出。他就这么看了几秒,然后才一脸平静地问:你在笑什么? 看着脸色平淡的老道,我忽然觉得,也许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变态,但老道心里住的,绝对是最大的那个。 天威 第三百一十六章 计高一筹(3) 廖老紧闭着眼睛,轻轻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躺在地上的身体微微颤抖,那是因为剧烈疼痛而产生的本能反应。 随后,他睁开眼睛,仰望天空:你们为什么想杀我呢。 你自己做过什么不知道么。噶木一脚踢在他腿上,一阵细微的碎骨片摩擦声,刺耳的让人心理发麻。 然而,廖老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有大反应,他的呼吸虽然顿了一下,但立刻就调整过来:我只是用计谋,从没有亲自动手。再大的罪,也罪不至死。 噶木早已听烦,说:案板上的鱼肉,嘴皮子再厉害也没用,直接宰了他,一了百了。 廖老再次笑起来,他呵呵的声音,显得有些机械:杀了我,你们就不知道那东西的秘密了。 我们不需要知道。老道士一脸冷漠的回答。 是吗。廖老呵呵一笑,血沫顺着嘴角流下去,把周边的地面都染红了。眼睛,是他浑身上下唯一完好无损的器官,他看着老道,说:你想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吗?你想救那个女人吗?你呢? 他又看向噶木:你想回到父亲未死的时候吗?还有你。 他接着转向魏擎苍,问:你没有想回去的时候吗?难道你的人生,没有一丝遗憾吗?你不想回到过去,挽救那个遗憾吗? 什么意思?噶木有些愕然地问:那东西可以使人回到过去? 呵呵呵……廖老只笑不说话,声音充满了得意。 可紧接着,他就嘶的倒吸一口气,因为老道的脚,狠狠踏在他右臂上,并用力的碾了一圈。老道虽然不像魏擎苍有铜甲之身,可他一身力量,绝对比普通人大数倍。这一踩一碾,就是块石头也要碎了。 廖老那右臂,被踩的像肉饼,血淋淋的,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模样。他看向老道,眼里满是阴沉。可下一秒,他脸上却又重新挂上了笑容:你的遗憾呢?你很想救回她吧?我还了解到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意外,你是不是很想回去?迫不急…… 老道不吭声,又是一脚踩在廖老的肩头,将那肩膀碾的像肉末方停下。 而在场的除了老道之外,谁都没有动。噶木脸上阴晴不定,魏擎苍虽一脸平淡,可眼睛却不时的瞥向那块大石。就连我,也很心动。 回到过去,是每一个人都有想象过的神话。 可是,没人能做到。 时间就像流水,过去就过去了,哪怕你将它再捧回原先的位置,一切依然改变了。老道士一脸冷漠地说:所以你不用想引诱我们,这一切都是徒劳。 老道的话,并非没几分道理。只是,在没回到过去验证之前,谁又能肯定,时间真的只是流水呢? 是吗……面对老道冷淡的回应,廖老并没有失望,而是更大声地笑起来:既然如此,你们就杀了我吧,只要杀掉我,你们的人生,就会永远存在那些遗憾。一切都不会改变了,哈哈哈哈哈…… 廖老的笑声,似有些疯癫。老道眉头紧皱,似有些犹豫。但这个犹豫过程是很短暂的,不过两三秒,他便下了决定。一只脚,重重地踏向廖老的头颅。以老道的力量而言,这一脚,足以断金裂石。 可是,他的脚没有踩下去,因为在脚底板几乎已经触到廖老鼻梁的时候,噶木伸手拉住了他:先留他一命,问问清楚。 老道士看着噶木,皱眉说:这都是虚妄,你不要着魔了。 我只是问问。噶木说,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大哥也有这个意思。 老道瞥了眼魏擎苍,后者没有说话,只安静地站着。老道轻叹一声,后退了半步。 随后,噶木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的俯视廖老,问:你说的可是真的?这东西真的能让人回到过去? 信则有,不信则无。廖老回答。 噶木可不是什么善人,当下一脚把廖老的右腿踢的折成两段,沉着嗓子说:别跟我耍花枪,老实交代,免得死那么痛苦。 既然你们执意要杀我,我又为什么要随你们的心意?可笑。 噶木脸顿时沉了下来,他又用力一脚,把廖老的左腿也折成两段。可是,廖老虽然身体巨颤,痛的不住倒吸气,可这嘴,怎么也不肯张开了。 你真不说?噶木又问了一遍。 廖老依然沉默。 噶木也没了办法,他回过头看魏擎苍,问:大哥,怎么办? 一直静默的魏擎苍,先是看了眼老道,然后又看着廖老,说:铜甲尸炼制,必须要打散魂魄,因为要防止起尸伤人。但行尸脉的尸,却必须留下部分魂魄。因为结尸阵,需沟通阴冥之气,若无魂魄引导,就无法成功。 魏擎苍所说的话,与现在所做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正大为不解,却听他接着说:所以行尸脉炼尸,是将魂魄抽出,以特殊的手段分离出与阴阳相关的部分,再注入尸身。 你的意思是说……噶木有些惊愕,同时脸上又带着惊喜。 魏擎苍点点头,说:行尸脉的炼尸法中,有这一部分,可以勾出魂魄。这算不上高深,湘南的摸鬼脉有比这更直接的办法。不过对付他,以行尸脉的方法足够了。 那就好。噶木满意地笑起来。 如今地府开启,擅自勾人魂魄,有伤天和,恐怕会遭天谴……老道士在一旁提醒说。 这的确是个问题,天谴的威力,我深有体会。往往在你未曾发觉的时候,厄难就将临了。这才是天谴,而非单指天打雷劈。 无妨。魏擎苍摆摆手,一脸无所谓地说:有什么事,我一人扛下。就算真遭到天谴,等我天尸脉的通天尸阵开启,一切都是泡影。 魏擎苍说话时豪气冲天,连天谴他都无所谓,我顿觉无言,世上还有他惧怕的东西吗? 你们这样做,是否太绝了。廖老终于开口,只不过他的话是在谴责。 绝?你当初在昆仑山设出那个死局的时候,怎么没说绝。噶木不屑地呸了一口,说:等把你魂魄抽出来,我就以秘法封存,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以噶木的本事,真能做到这一点。廖老愣了一下后,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古怪。有些惧怕,又有些惶恐。 一个刚刚返老还童的人,突然失去肉身,永远只能以魂体存活,这会是什么感觉? 等一下!廖老忽然喊出声来: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我必须参与! 免了。噶木冷笑一声,说:比起你那张嘴,我们更相信你魂魄所说的话。不过话说回来,如今你还要这张嘴有什么用呢? 噶木说着,忽然一脚侧踢在廖老脸上。满口的牙带着血沫喷出来,廖老凄惨的呜呜出声,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那眼中的恨,浓的让人心惊。 我用衣服捂住蛟爷的眼睛,生怕她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坏了,同时,我有些担忧地问:这样会不会不好?还有个廖仙儿呢,随时会来。 没关系,她来了,就一块收拾。噶木说。 我要回天尸脉取那秘法,你们也一起去吧,分散开来,不一定是那女人的对手。魏擎苍提议说。 对此,我是没什么异议。而老道,他回头看了眼五行道观…… 哦,不对,应该说回头看了眼废墟。那脸,当场就黑的像包大人。 你们要赔……他轻声说。 魏擎苍呵呵一笑:好说,此间事了,我派人给你盖一座新的。 噶木也猛地一拍老道肩膀,说:行了,就你那破观,早该拆了盖新的。我们几个,如今也算帮你的忙了。 老道瞥他一眼,说:我看天尸脉存在已久,想必驻地也破烂不堪。不如,我去帮你们拆掉再盖新的。 噶木一怔,随后讪讪一笑:还是算了,我们有空自己拆就行。 我和魏擎苍都听的哈哈大笑,蛟爷从背后探出脑袋,看看我,又看看廖老,大眼睛里,满满的全是疑惑,不知道我们在笑什么。 之后,我们带着烂泥一样的廖老,直接去了天尸脉。 只要到了那,相信就算廖仙儿来,也讨不了好。因此,我心中大定。 唯一觉得不妥的就是,九丘移来了新的帝台,落于中皇山附近。他们一直很安静,至今为止,我都猜不透这个同样古老的传承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我母亲,可是为什么把帝台放在中皇山呢? 而且,那块大石头,也是在中皇山下发现的。 山腹中,又有先秦的兵士。杀神白起得秦王令,带着三千甲士守在那直至老死。 这一切,是否有关联? 如果有的话,谜底又是什么? 这个谜,暂时我是没时间去解开了。因此到了天尸脉,魏擎苍立刻就去找秘法。等待的时间里,我不禁好奇地问噶木:魏擎苍说他还有底牌,可以镇压这里的一切动乱,你知道是什么吗? 噶木看着我,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他瞥了眼老道,这才在我耳边轻声说:大哥找到一个老祖宗,虽然不甚清醒,但在这人世间,无人能敌。 老祖宗?我有些疑惑:难道是活了很久的哪位天尸脉老前辈? 不是……噶木摇头否定了我的猜测,随后用更轻的声音说:是一只尸。 天威 第三百一十七章 计高一筹(4) 尸?我顿时惊讶起来。 什么样的尸,能让魏擎苍如此称赞?而且,还能镇住整个天尸脉? 这可真是不简单,因为魏擎苍之前说,这是一位老祖宗。 到底是什么样的尸?我好奇地追问着。 这个……噶木有些为难地说:我也讲不清楚,若有机会,你找大哥问问。他若愿意,你就能亲眼看到。 这明显是在推脱,但我也能理解。作为天尸脉如今最大的底牌,怎么能轻易面世呢。噶木如此小心,倒称不上是错。 但话说回来,如今的天尸脉,当真进入了一统之态。一路走来,所遇到的天尸脉弟子虽服饰不同,可是对魏擎苍与噶木,都面露敬畏之色。 如今的天尸脉,坐落于当初的行尸脉大山上。因为这里是行尸脉的根基,有无量的阴气,最适合结成尸阵。天尸脉一统后,尸阵自然就成了守护宗脉的最大助力。 只可惜世上最后一只金翎尸被蛟爷撕成碎片,否则的话,有金翎尸坐镇,这里应当更加稳固。 这时候,屋外走进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提前来到这的幡然。 她进来后,意外地看着地上的廖老,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我知道,她是想起了从前。在南京那件事发生前,幡然与廖老,还有廖仙儿,相处融洽,如一家人。 可如今,是非恩仇,纠结在一起。原本亲密的一家人,形同陌路。再回首时,往日种种已成云烟。 只是,烟消云散之后的不是喜,不是悲,也不全是恨,而是一种交杂在一起的古怪情感。 如果是我,恐怕也不知该怎么去看待廖老。 就像最疼爱你的爷爷,忽然有一天把你狠狠揍一顿。你是应该从此与他反目成仇,还是放下这无谓的仇恨呢? 当然了,幡然和廖老的关系,并没有那么深,在此只是打个比方。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幡然忽然问。 我看了噶木一眼,然后说:带他过来,是因为天尸脉有勾魂魄的秘法。他藏有一个大秘密,与我们相关,必须弄清楚。 大秘密?幡然一脸疑惑地问:什么秘密? 他让我找的那块石头,有使人回到过去的神秘力量。不过这件事还未确认真假,勾他魂魄,为的就是这个。 回到过去?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幡然也有些吃惊,忍不住问:这可能吗? 不知道。我老老实实的摇头,说:虽然有点科幻,但我觉得,也许有那么一点可能。 是真是假,待魂魄勾出就知晓了。噶木说。 让你们久等了。这时,魏擎苍从外面走进来,边走边说:各种秘法实在太多,我虽看过,却也费了一番工夫才找到。 需要什么?噶木问。 这秘法很简单,只需要结一个勾魂尸阵,我已经带来了。魏擎苍正说着,屋外走进来七个浑身被黑布盖住的人。 也许是因为修行时间久了,对一些奇怪的东西感觉更加敏锐,当这七人走进来后,我立刻就发现,他们不是活人。 无形的尸气在身周蔓延,气味有些古怪,连幡然都忍不住捂着鼻子躲到一边。 她没有劝我们放过廖老,倒让人松口气。 也不见魏擎苍有何动作,七具尸按照一个特殊的阵形立在那,他们不动不坐,很安静。魏擎苍默算了一下,说:虽然时辰不是很好,但我们不是救人,也无需讲究太多。一会尸阵结起,你们不要靠的太近,以免魂魄动摇,伤了根本。 我一听这话,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躲到幡然旁边。一边看魏擎苍施法,我一边小声问:天生呢? 幡然头也不回地看着那七具尸,说:他说自己饿了,所以去找吃的了。 找吃的……我一阵大汗,这家伙吃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东西,别跑去把人家天尸脉的坟地给挖了。 正想再说两句,却听魏擎苍轻喝一声咒:尸道,离魂,起! 他一声令下,七具尸齐齐的一颤,淡淡的黑雾从他们身上冒出,分成了七股,自廖老的七窍中钻入。 看着那漆黑如墨的雾气,我感觉浑身发麻,这场面实在太可怕了。 被雾气钻入七窍的廖老,浑身都在巨颤。虽然骨头碎了,连满口的牙齿都被打了个干净,可他却仍然惨叫起来。那呜呜喷着血沫的嚎叫声,让我忍不住想,是否太过残忍了? 当所有来自七具尸身上的雾气,全部钻入七窍后,廖老的身子忽然静止。紧接着,一团团黑雾从他头顶散出。这雾气呈人形,而且看那姿态,像是在挣扎。 我下意识用八索道法去看,立刻就看出不同。 黑雾就像无数的虫子,抓住一个与廖老相同模样的人往外拉扯。一开始廖老还能挣扎两下,可随着时间流逝,他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弱。 前后不过几分钟,魂魄就被彻底的拉出体外。 而当魂魄与肉体分离的刹那,一切挣扎都停止了。 魏擎苍向前走了几步,手里掐个法印,轻喝几声古怪的调子。 这时候,噶木和老道都走上前去,我一看就知道,勾魂已经完事,剩下的,就是盘问了。 魂魄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它不是实体,却又不是幻影。这种虚实之间的东西,最是玄奥。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能说清魂魄是什么。 有人说,它是一种生命。 从这一点来说,我们这些人类,其实都不是现在所看到的模样。肉身,就像我们所穿的衣服,只有魂魄才是真实的身体。如果肉身是一个玩具的话,那么魂魄就是让玩具动起来的电池。 又有人说,这是一种能量,名为精气神。 而这样说的话,那人类就和黑山老妖没什么区别了,都是从能量中诞生出了神智。 当然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廖老的魂魄能给我们什么答案。 向魂魄进行询问,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你只需要正常的开口问,他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因为魂魄是不清醒的。只是他的回答方式,类似于心电感应,通过特殊的方法才能听到。 八索道法玄妙无比,听着歌再容易不过。 当魏擎苍问起关于那块大石的时候,我听到有声音在耳边说:那是天地初开的灵石,为补天漏下的一块。所以,超脱于天纲之外。 这怎么可能……我很是吃惊,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某些东西可以超脱天纲的控制。 接着,我又听见他说:需要以本体上分离的碎石通行,打开回到过去的通道。 碎石在哪里?噶木问。 在仙儿那里。廖老的魂魄回答说。 这下,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廖仙儿实在太强大,天底下能压制她的人或许有,例如石爷爷,又或者我母……不对,应该是当代八索家主。 可是这样的人,实在太少,起码魏擎苍和噶木,又或者老道和我,都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从廖仙儿手中得到碎石的可能性,非常小。 对了,碎石?我忽然想起来,当初廖老让我找那东西时,除了画纸外,还有一块石头。他说,按这块石头上的气息去找,就能找到那东西了。 难道那个,就是从大石上分离下来的碎片? 这太有可能了! 我大喜过望,连忙从袖子里掏摸着,把那块石头拿出来。 这个是……魏擎苍有些不解。 而见过这东西的噶木却满脸惊喜:这就是那块碎石吗? 廖老的魂魄,表示确认。 噶木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可随后,他就不笑了。 因为在场的人,有魏擎苍,有老道,有我,有幡然,还有他自己。 可碎石却只有一块,怎么分? 这东西能打碎了用吗?噶木问。 不能。廖老的魂魄回答。 这立刻就让人犯了难,相对来说,我是最没有回到过去的欲望。如果按照旁观者的想法,我其实很应该回到二十几年前,阻止老道与老妇人之间的误会。可那样的话,如今的我怎么办?我还会存在吗? 是归于虚无,还是彻底的回到过去,再也回不来了? 这时候,衣服被人扯了两下,我回头看,却见蛟爷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仰着脑袋看我。 对啊,还有蛟爷……如果真回不来,蛟爷怎么办? 但是,除去我之外,其他人似乎都很想回到过去。 幡然就不用说了,她最想回去的时间,就是独生脉覆灭前。至今为止,我都没告诉她,独生脉的覆灭,以及老妇人的死,都是陶天松所为。 而老道,虽然他说时间如流水,可如果真能回到过去,截断那错误的水向,他会不愿意吗? 噶木和魏擎苍两人,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可看他们俩对这件事的态度,肯定也不想错过。 看来……只有去找那女人了。噶木叹气说。 他一声叹下,整座大山都颤抖了一下。屋外浓浓的黑雾冲天而起,魏擎苍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却见一道黑光冲破阻碍,打穿房顶,直接击入距我们不过几米的地下。 是那个女人!魏擎苍高声提醒,随后直接跃起身来,破开屋顶冲上天去。 天威 第三百一十八章 计高一筹(5) 噶木手上打出法印,一道阴府紫焰从他掌中窜出,围绕廖老的魂魄迅速转了一圈。一圈之后,廖老的魂魄缩小如圆球,被紫焰裹着回到噶木的手中。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帮大哥。噶木将裹有廖老魂魄的紫焰交给老道,随后也跟着冲破屋顶。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看看。老道士又把紫焰交给了我,一步踏出,立刻没了影子。 我愣了半晌,然后把紫焰放在幡然的手上:你找个地方躲躲吧,我出去帮忙。 哦……幡然下意识接过来,本能反应的转头:你在…… 可她一转头才发现,旁边没人,留在屋里的,如今只剩她一个了。 我哪管那么多,匆匆忙忙地跑出屋,却见一道黑光粗如山柱,冲着尸山就撞了过来。 这黑光实在太吓人,连魏擎苍都不得不暂时退避。至于噶木,早就一个闪身离开了原地。黑色光柱撞击在尸山之上,整座大山都轰隆隆的震动起来。一块块大石滚落,不少房屋都因剧烈的颤动而坍塌。也幸好天尸脉的弟子习惯躲在不见阳光的地下或者洞穴中,否则只这一下,就不知有多少人要被压死。 然而,黑色光柱并不仅仅是对尸山产生了撞击,在下一刻,它更是砰然化作无数黑点,向四周疾射而去。 沿途无论石块还是树木,又或者人与尸,都被毫不留情,轻而易举的打成了筛子。一缕缕黑色雾气自那些死尸身上飘荡而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小半个天尸脉就被浓浓黑雾遮盖了。 起尸阵!有人大喝。 地底深处,传来闷雷一般的嘶吼,仿若有万千巨兽在向天咆哮。黑雾像是遭到什么冲击,成片成片的被击溃。同时,又有大量的尸从各地走出,它们如磁铁一般,将黑雾全部吸入体内。 不到两分钟,天尸脉再次恢复了明朗,可这时,却有控尸人惨叫。 那些吸入黑雾的尸,忽然对身旁的控尸人发动攻击,几十名天尸脉弟子毫无防备的,被穿透胸膛,撒开了肚腹,丧命当场。 不要让尸吸那些东西!结成尸风阵驱赶!有资历较老的人一眼看出问题所在,立刻大声呼喊起来。 可是场面已经混乱起来,之前吸入黑雾的尸实在太多,突然倒戈,天尸脉弟子顿时乱了阵脚。 魏擎苍没有下去阻止混乱,而是让噶木召出紫焰,焚烧部分留存的黑雾。他自己,则浮上更高处,冲敌人来袭的那个方向喊:你再不住手,我就宰了他! 下方作乱的尸,立刻静止。廖仙儿的身子如幻影一般,一闪一现,眨眼间到了跟前。她盯着魏擎苍,身上浮现朦朦的黑光,配上那清秀恬静的面孔,显得有些诡异,又让人觉得莫名惊艳。 他在哪。廖仙儿语气平淡,像在问一件小事。 解掉那些鬼东西。魏擎苍回复。 廖仙儿没有丝毫犹豫,她手指微动,一缕缕黑雾从地上的各种尸体内飘出,又回到了她体内。看着那漫天如溪流一般的黑雾,我忽然觉得眼里像划过无数的模糊画面。就像在看幻灯片,只是过的太快,难以看清。模模糊糊的,我觉得自己似乎对廖仙儿有了什么了解,可又不是很真切。 放了他。廖仙儿再次开口。 魏擎苍没有立刻回应,他有些犹豫,便后撤一些距离,然后微微侧目看向老道。他的意思不言而喻,想要石头,但又不想让老道心里有疙瘩。 这虽然能看出他对老道的情谊,可从另一点来说,也证明魏擎苍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否则的话,他完全可以直接答应下来。以廖仙儿刚才的利索,假如答应把石头交出来,肯定不会拖延或者玩什么先人后货的把戏。 只要石头到手,魏擎苍想反悔,廖仙儿又能怎样? 真打起来,如果魏擎苍不怕天尸脉损失过大,未必不能击退她。 老道只沉默了几秒钟,便轻轻点头。见他示意,魏擎苍立刻说:把与那块大石相同的碎片交给我。 这一次,轮到廖仙儿犹豫了。她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么干净利索的就答应,看得出,那些碎片很重要。 虽然我不是廖老,也不是廖仙儿,可我却明白,回到过去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奢望。但假如这个奢望变成了真实的存在,谁愿意放弃? 廖仙儿是廖老从石头里解封出来的,她忘记了过去,不知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但如果可以回到过去,那一切谜底都会揭开。 而她之所以跟随廖老,除了双方曾有爷孙之情外,不也有这一层原因吗? 所以,她的犹豫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不过,她也没犹豫太久,也就是一分钟左右,便手一翻。黑光闪现,几块圆形的石头出现在她手中,廖仙儿将这些石头抛向魏擎苍,同时说:把他给我! 这一次,她的语气有些波动,显然心里很不痛快。 魏擎苍手一招,将那几块圆石捞过来,然后犹豫了下。这时候,一直没吭声的老道,却踏步消失在原地。眨眼间,他再次出现,然后伸手一抛,将一样东西扔上了天空。 那不是别的,正是裹有廖老魂魄的紫焰。 不能给她!不能给她!幡然从屋里大呼小叫的跑出来。 廖仙儿伸手点出一道黑光,托住了紫焰,随后看向噶木。噶木同样也在犹豫,他一直都想杀了廖老,如今是最好的机会,要放弃吗?如果放弃的话,以后可能就再没有机会了。可如果不放弃的话…… 以廖仙儿的本事,把天尸脉彻底毁掉,只留他们几个本领通天的大人物,并不是什么难事。 天尸脉好不容易一统,更处于炼制四十九头帝皇尸的紧要关头,孰轻孰重,噶木不是傻子,自然分得清。 他冷哼一声,手里掐出一个法印,裹着廖老魂魄的紫焰,无声无息的散开,融入了虚空。 廖仙儿的黑光一闪,将廖老魂魄彻底围裹,随后不再停留,化作黑色的流星瞬间消逝在天际。 地面上,幡然还在愤怒的大喊:为什么要放过他!应该杀了他! 魏擎苍和噶木都有些尴尬,互视一眼后,没有说话。而老道则走过去,轻叹一声,对幡然说:回去吧,是福是祸,谁也看不清。倘若能覆水重收……唉。 幡然微微一怔,她也想到了那一点,脸上阴晴不定,却也不再嚷嚷了。 魏擎苍和噶木从天上落下,前者走向我们,后者则去吩咐那些天尸脉弟子,重整山门,收拾残局。 廖仙儿的攻击来的快,停的也快,即便如此,依然给天尸脉造成很大的混乱。房屋倒塌倒是小事,可还有几十只尸将本命控尸人斩杀。这对天尸脉来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损失。算不上伤筋动骨,可也会觉得肉痛。 魏擎苍并没有因此抱怨什么,他捧着那些圆石走到我们跟前,一块一块的递给我们,说:每人一块,你们自己看着办。 廖仙儿交出的石头也不知是不是全部,我们几个一人一块后,还多出两个。魏擎苍想了想,说:如果你们有认识的人愿意要,随时找我。 看着手里平平无奇的圆石,我恍若在梦境之中。 靠这个,就能回到过去吗? 这东西,真的能使人回到过去?幡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或许能,或许不能。魏擎苍也不是很确定:追溯时间长河,逆流而上,这种事谁也没经历过。 古书上也没有记载吗?我好奇地问。 有。老道士走过来点头说:古籍中记载,乡野之地有幼女,大病一场,醒来后说出许多陌生的地方与人名,并称自己为其中之一。无人信,几十年后,此家搬迁至临地,地名人名一一出现,方知晓此为真。 这么神奇……我张大嘴,不过随即想到,现代历史记载中,也有多次提到有人声称自己来自未来。而且,这些人大多是生病昏迷,醒来后才发出奇怪的言论。 从这点来说,是不是所谓的回到过去,必须要一个载体? 如果这样说的话,那么回到过去的并不是肉身,而是我们的灵魂。灵魂是一种能量,能量可以做到任何事情,也有可能穿梭时空。 那当我们的灵魂占据了另一个肉体时,原本应该存在的另一个灵魂呢? 就此消散,还是追溯时间去了未来,做出一个等价交换? 这实在难以想象,但我忽然觉得,或许回到过去,并不是什么好主意。如果真的只是灵魂回去,用处并不大,还会伴随许多风险。否则的话,当未来有时光穿梭机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具备大能力的人来改变这个世界? 只可能是他们虽然回来了,却失去了所有的能力。 只有灵魂的他们,能发表一些骇人听闻的言论,却无法做出震撼世间的举动。 这,或许也是天纲的一个限制,只有这样,天地才能正常运转。 握着手中的圆石,我不禁犯了难,就这样放弃吗?还是跟随老道,回到过去将一切重新来过。 但实际上,或许我只能在那遥远的过去,重新活一世,而无法改变任何事。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天威 第三百一十九章 计高一筹(6) 虽然拿到了碎石,但魏擎苍并没有打算立刻回到过去。 因为在他心里,有着与我一样的顾虑。更何况,我可以算是孤家寡人,除了一个石爷爷,再无其它牵挂。但魏擎苍不一样,他还有兄弟,还有天尸脉,还有自己的未来。 一个有野心的人,会为了未来去冒险,但绝不会拿自己的未来去冒险。 廖仙儿的离去,没有让我们放心。 因为她救走的,是廖老。以这老家伙的本事,魂魄仍在,想复生并不算难。 那个女人肯定没把所有的都交出来。噶木说。 只要够用就好,何必争那些。魏擎苍说:她本事通天,太绝了,对我们也没好处。 噶木虽然不以为然,但还是点点头,看得出,他嘴上不服,可心里多少有点顾忌。廖仙儿那诡异的力量,似乎是天尸脉的克星。那么多尸,眨眼的功夫就被控制了。真要让她毫无顾忌的出手,天尸脉弟子一个也别想活下来。 千年基业一朝丧,这是每一个当权者都不愿看到的。 那块立方体的大石,被重重保护起来。魏擎苍将其沉入地底深处,特别安排了几只活尸,连同青符天尸一起驻守。就连他本人,也时刻在附近溜达。 之所以没有立刻开始“回到过去”,是因为他还有些事要交代。 而在他忙活的时候,噶木与我们说了个详细。因为是询问廖老的魂魄,所以有些灵魂上的语言,只有施法者才能完全了解。 噶木说,廖老的魂魄除了说出碎石的下落外,还说明了如何使用。 使用方法很简单,将那些碎石握在手里,想象着与大石沟通,就能开启回到过去的通道。 怎么沟通?我问。 我也不是太清楚。噶木回答说:但想来,应该就像沟通这天地一般,将彼此联系在一起。 有点深奥…… 对你来说,应该不难。老道在旁边插话。 我看他一眼,心想,的确是不难。难的是,我回去干嘛? 你想回去吗?我问他。 老道默然,良久后,他才叹口气,站起身来,望着门外的山峰景色,像出了神。 我能回去吗?幡然在一旁很小声地问。 你回去做什么?我问她。 我想……她眼眶有些发红,说:救回妈妈和陶师伯。 这个理由,是意料之中。回到过去的她,恐怕也只有这件事能做了。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幡然紧接着又说:也想看看他是什么样子。 他? 就是,就是……她有些结巴,有些不情愿,有些别扭的嘟囔半天,才说清楚:就是我爸爸。 这下,可让我惊讶到极点。这丫头,竟然想回去看老道的师……不对,是回去看我? 想看你现在就能看……我嘀咕说。 你说什么?她抬头看我。 想看就看呗……我有些慌乱地回应。 废话,难道还要你同意么!她哼了哼。 我翻个白眼,怎么可以这样跟爹讲话!都说闺女是爹的贴心小棉袄,可要我看,幡然这丫头,就是我的断魂血滴子。 这时候,四处忽然猛烈震动一番,也许是一种错觉,我总感觉自己在那瞬间像有些飘飘然。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似有一刹那,地球引力完全不存在。但这种感觉,仅仅存在那么一丁点时间,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这种震动,我不禁愕然:又地震了? 很奇怪……老道士皱眉说。 噶木在一旁应声,同样面色古怪,仿似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怎么了?我连忙问。 你没注意到?噶木有些诧异地问。 这让我有些尴尬,但为了得到答案,还是得老实摇头:没注意,到底怎么了? 你能感觉到那股震动吧。噶木问。 当然啊。我没好气的回答:不然问你们干嘛。 可是你难道没发现,我们的身体并没有移动,就连那些死物,也没有任何晃动吗?噶木愕然地问。 呃?我很吃惊的张大嘴,有这种事?可我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 你发现了吗?我看向幡然。 她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震动的时候,我下意识就站直身子了。不过好像,还真没有那种大地颤动的真实感。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由看向老道,在我心里,他就是百科全书,四库全书,十万个为什么,海尔兄弟,黑猫警长…… 不过这一次,老道没被海尔兄弟附身,他同样疑惑的摇头说:不知道。 看来指望海尔兄弟是没戏了,我摸摸下巴,很想当一回福尔摩斯。可看来看去,想来想去,对这种异状完全没头绪。 你确定发生这种怪事了?我又问了噶木一遍。 他很确定的点头,然后指着茶几上的水杯,说:你看这杯子,刚才的震动,我们感觉很强烈。可杯子却一点都没有移动…… 我一看,还真是那么回事。 这是为什么? 没人能解答出来,几分钟后,魏擎苍从外面走进来。他开口就问:你们刚才感觉…… 感觉到了!我抢答说。 那你们发现…… 发现了!我继续抢答。 魏擎苍有些无奈地看着我,说:那你…… 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我摊开双手,比他还无奈。 旁边靠着我椅子的幡然,忽然噗哧笑出声来。我回头瞪她一眼:严肃点,笑什么笑! 关你屁事!幡然对我翻白眼。 淑女点好么,你以后是要嫁人的。 反正又不是嫁给你。她呸了一口。 听她这话,我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不是你想不想,而是真不能嫁。 这时候,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蛟爷,忽然发出脆脆的声音:我好像,好像感觉到了…… 我们都感觉到了啊。幡然拍拍她的小脑袋,笑着说:你这网络延迟的太厉害了。 不是那个。蛟爷小脸微红,有些紧张地抓着我的衣服,怯生生地说:我感觉,好像离天近了。 离天近了?这话说的满屋子人都诧异莫名。 等一等…… 天? 你感觉离天近了? 也许是我嗓门有点大,蛟爷吓的抖了一下,然后才微微点头。 近了多少?我追问。 呃?她仰着脑袋,细想了一下,然后手里不断地比划着:这么,这么……呃,有这么多?好像是这么多。 最后,她用大拇指和食指做出一个捏的动作,然后告诉我们,中间那个空隙,就是天地缩短的距离。 你们在说什么?魏擎苍和噶木都有些不解。 而我,看着蛟爷手上比划出的那点距离,感觉有些惶恐。 蛟爷所说的天,肯定不是我们所看到的天。世俗中所谓的天,实际上指的是大气层。至于大气层外的宇宙空间,就算不上是天了。 而在古老的传承中,天却代表着另一个意思。 廖老虽然是我们的敌人,可他当初对我说的那些间接,至今仍让我觉得惊艳。一个以科学走入修行圈的老人,对天地的见解比修行人更加深处,简直是匪夷所思。他不是一个天才,而是一个怪才,因为所走的路,是别人不曾走也不敢走的。所想的事,是别人不敢想也想不到的。 我还记得,廖老曾在一张纸上画出了几条平行的线。他对天地的猜测,便从这几条线开始。而最终的结论很简单,真正的天,很可能是隐藏在大气层与地面之间的平行空间。它在地球表层之上,却又包裹整个地球。 这是逻辑学所不能解释的一句话,可在如今的我看来,很有道理。 天佑?噶木喊了一声。 我回过神来,看着他和魏擎苍,想了想,然后问:你们知道天在哪里吗? 天?噶木皱起眉,几乎下意识就想抬手指向上空。可他手刚举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然后更加疑惑地问我:你什么意思? 我想知道,你们所知道的天是什么样。我回答说。 没有天。魏擎苍率先回答说:在我看来,所谓的天,是无形的。它就像道,我们可以在冥冥之中有所感知,却永远无法触及。如果真要说什么有形的是天,那么传说中的仙界,应该就是了。 你也这样认为吗?我看向噶木。 他看了眼魏擎苍,思考一下后,然后点点头,说:我与大哥想的一样。 我又看向老道:你呢? 老道一直都在思考,见我问他,他又想了想,这才开口:天就是天,清者为天。清而有形,重若千钧。天不是道,天与地之间才是道。 这番话,说的噶木一阵愕然。而魏擎苍则面露钦佩之色,说:老哥见解独到,看的比我深远。 老道士摇摇头,他看向我,说:天佑,你既然问这个,必然有原因。它所说离天更近了一些,与刚才的事,有什么关联? 天地要变了……我叹口气,将自己所猜测的事情说了出来:在蛟爷说离天更近一些的时候,我忽然有种感觉,天与地之间的距离,缩短了。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原因,但总感觉,和我母亲有关。因为石爷爷说,她想改变天地,让一切重获新生。也许用不太久,我们就能看到真正的天,脚踏真正的地。 天威 第三百二十章 计高一筹(7) 真正的天地?魏擎苍和噶木,对这句话都有些诧异。他们并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因为天尸脉的尸,存于天地间,也只能活在天地间。 井底的青蛙,能看到的天只有那么大,能踏足的地也永远只有那么小。 除去他们俩,老道反而有了更多的思索。五行脉传自五典,古老的典籍,他们保存了许多。所以相比天尸脉,五行显然要知晓的更多,因此才能看的更远。 你的意思是说,天地会逐渐拉近距离,最终重合为原点,恢复混沌吗?老道士忽然开口问。 这不可能!噶木当场就惊呼一声。 为什么不可能?我看向他。 这怎么可能……他仍然一脸惊诧。 我觉得很有可能。神话传说中,天地是盘古撑天踏地才打开的。清者升,浊者沉,清为天,浊为地。看着噶木,我缓声说:所有人都明白,两样本应该在一起的东西,强行分开,最终会引来很大的回弹。开天辟地之后,天地应该从未重合过,可是,它们为什么就不能重合呢?如果神话是真的,盘古因为极度的疲惫与劳累而死,那说明天地意图重合的力量极大。 但这,这……噶木脸色有些难看,摇着头说:太神话了,我实在想象不出…… 想象不出的才叫神话。但想象不出,不代表不存在。昆仑神山如何?耸立山巅,无数里长的巨鸟希有如何?死去的天神窫窳如何?这些在常人来看,只是神话,都不应该存在。可是,它们都在眼前显现了。真实的,不存在一丝虚假。而且…… 嗯?屋里的几人都看向我,发出疑问的声音。 她在碧落黄泉。我说。 碧落黄泉?噶木和魏擎苍对视一眼,他们本想说话,可想了想,又没开口。或许是觉得,自己想说的话并不一定对。因此,两人都看着我,等待后续的话。 她在那里很久了。我接着说:很久以前,我为了找她而到了碧落黄泉。她问我,知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我说不知道,然后她告诉我,那里就是天地间最后连接的地方。碧落为天,黄泉为地。我一直以为,那里就像上下连接的一条线,可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碧落黄泉,不是连接,而是支撑,是天地间最后的撑天柱…… 幡然在旁边听的忍不住发出惊呼声,低声问:这是真的吗? 我点点头,说:以前想不明白,可现在了解的多了,再根据一些异状分析,很容易就明白了。她所谓的重获新生,很可能就是让天地重合,恢复原始的混沌状态。只有这样,一切才能被称为新生。 你的意思是说,碧落黄泉,就是撑天的巨柱。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根柱子倒塌?魏擎苍脑筋转得快,立刻就明白了。 应该是这样。我回答说。 这只是你的猜测,做不得真。噶木皱眉说。 的确是猜测,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第二个答案。我说。 天佑说的,有些道理。老道终于开口,他虽有思索之色,却没有苦闷,反而一脸平静:那位老前辈告诉我,八索家主认为祖宗的意图是错,她要逆反。而八索一直以来,都是承天意,代天行。除此之外,他们做最多的,便是维护天地间的秩序,不容任何地方发生改变。一切改变,都被视违反天意。两千年前的封天地,或许也与这有关。 嗯?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有些疑惑。 老道士淡然说:她去地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封地之锁的缺口,让地府复苏。随后你因她的话去地方,拿走天帝的精气神,导致天帝脱困,阎罗苏醒,封地之锁,如今恐怕难存一二。随着地府的壮大,一切都会恢复成两千年前的样子。而地府的复苏,似乎也让这天地产生了改变。 的确是……我点头应和:姓廖的虽然不是好人,但他一些手段很值得称赞。在我们反目之前,他曾对我说,自己拥有一个能监测整个华夏地区能量的仪器。他发现天地间的能量浓度,在某个时间之后开始缓缓上升。而那个时间,就是封地之锁的缺口被打开的时候。 我也有所感觉。魏擎苍同样点头说:修行时所聚拢的力量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容易。 我五行脉的符咒,也比以前威力要大,天地间的力量,变得活跃了。老道士补充说。 可是我怎么不能把这些串在一起呢?噶木还是一脸疑惑:就算地府复苏,让能量变多,可这和天有什么关系。 我看向他,问:你觉得上是天,还是下是天? 当然是上面。噶木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你知道,地球是圆形的吗?我继续问。 废话!他瞪了我一眼,说:别绕圈子,有话就说! 我笑了一声,接着问:我们现在站在这里,上面是天。那地球这颗球体另外一个对立点的人呢?他们是不是该和我们脚对脚,方向完全相反? 当然了!噶木似乎有些上火,可他刚冲了一句,就立刻反应过来:你…… 我的意思很简单。这天是不是天,地是不是地,都是人自己定义的。我说头顶的是天那就是天,我说另一个点的人脚踏的是天也可以是天。所以,天地对我们来说可能有区别,但对它自己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就像大拇指和食指,虽然粗细不同,但都是自己的手指,出自一体。地的复苏,或许就代表天的复苏,这就是一种相对。 噶木被我说的不吭声,倒是魏擎苍有些赞叹地说:没想到你如今能说出这么深奥的话来,修行那么短,看的却比我还遥远。 其实这并不是我想出来的。我说。 哦?魏擎苍和噶木都有些惊讶。 自从得了五典传承后,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涌入脑海。很模糊,仔细想反而想不清楚,可无意中,却总能明白许多事。好像有些事情,我早就知晓一样。 五典自虚空接收万物生息,因此才明晓天下事。看来,你已经初步开启属于五典的传承之道了。老道士说。 那你呢?我转头看他。 我知道得太多,也就不知道应该早就知道,还是刚刚知道。老道士说出这句很绕人的话,但我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 的确,五行脉知晓的东西很多,非常多。所以就算有了五典传承,他也分不清到底是五典让自己明白了,还是自己早就应该明白。 你呢?有什么特殊感觉吗?我又看向幡然。 我?她有些愕然,想了想,说:好像有点吧,有时候也会突然明白一些东西,但都不是很清楚。 我笑了声,看来五典传承,的确在我们三人身上起了作用。 天佑,你不是隐瞒着我们什么事?老道士忽然开口问。 啊?我心里颤了一颤,下意识否认:当然没有,你怎么会问这个? 你说的是她,而不是母亲。老道士说。 我心里一惊,顿觉有些懊恼,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虽然我明白自己和那个在血缘上算我母亲的女人已经成为敌人,但其他人并不知晓。之前,我说起她时总是会加上一句我母亲,没想到,这个细节被老道发现了。 一时口误,主要在一块时间太短,也没太多的母子亲情什么的。我随口胡诌着。 老道士看我一眼,眼神平淡,却像能看透人心。这让我背心直冒冷汗,生怕他真的再问些什么。 幸运的是,老道并没有追问,而是继续沉默了。 这时候,噶木开口问:你既然知道这么多,那能算出离天地重归的日子还有多久吗? 呃……我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告诉他们:可能还有十几年吧,这也是猜测,说不明白。 依我看,时间没有那么多了。魏擎苍摇头说。 嗯?我惊愕地看向他,问:你怎么知道? 一种感觉,同样说不明白。 男人的第六感吗……呸,你调戏我呢!我几乎想破口大骂了,这不摆明耍我么,吓的心都快停了。 可不知为什么,当魏擎苍说也许没有那么多时间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心慌。 这绝对是不好的兆头,魏擎苍虽然是因为自己的感觉而开口,可我却有种这是真相的错觉。 难道,时间真的没有那么多了?石爷爷在骗我? 这不太可能……以石爷爷的性子,如果不想让我知道真相,那半个字都不会吐出口。不过话说回来,他怎么知道还有十几年? 难道是她说的? 这才有可能…… 但如果是她说的话,那基本不能信。以那个女人的心计,会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吗?她之所以告诉石爷爷等人关于天地大变的事情,在我看,还是为了要改变什么。 一切,都应该在她的掌控之中。 忽然间,我想起了九丘。 当初在高原之上,九丘意图入昆仑移帝台。她虽然阻止,却没有强硬的姿态,在此刻看来,那时的她更像是在做样子。 难道说,九丘移帝台为了对付她,实际上反而随了她的愿? 天威 第三百二十一章 计高一筹(8) 这很有可能,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没有针对九丘做什么,任由其施为。 可是,我实在想不出九丘的做法对她有什么好处。 倘若碧落黄泉真是支撑天地的巨柱,那九丘移帝台,本意当是镇压山河。从更深的角度来说,他们是在镇压这个“地”。我想,九丘一定知晓她的计划。 帝台是为了祭拜五帝而立,本身法威无边,几乎无人可正面抗衡。一旦天地被镇住,她的计划还怎么继续下去? 这个疑惑,暂时得不到答案了,因为噶木在思索良久后,认为我说的有道理。既然有道理,他理所当然的就焦急起来。 大哥,我们必须要回去!噶木的语气斩钉截铁:必须赶在天地大变前回去,否则的话,我们…… 他的意思很明显,一旦真相如我所猜测的那样,那么几年之后,很可能一切重回混沌。到那时候,所有人都会死。 她的新生,是针对这个天地,而非天地间的生灵。 魏擎苍青铜色的脸庞,浮现一丝犹豫。他没有立刻应答,而是仔细想了一会,才看向噶木,问:回去重要,还是现在重要? 噶木同样有些犹豫,因为过去和现在以及未来哪个更重要,一直是人类探讨不休的问题。倘若能改变过去,可结果却是要失去美好的现在,丢掉更好的未来,你还愿意回去吗? 我想,大部分人都不会愿意了。 天尸脉目前的局势非常好,四十九具帝皇尸已初具尸体,石爷爷送来的帝气,可以让他们彻底完成这个宏大的计划。 此时如果回到过去,万一回不来,可想而知,天尸脉将会立刻崩盘。以秘尸脉的力量,百分百会做上家主之位,到那时候,天尸脉的最终目标到底是以四十九具帝皇尸组成通天尸阵,以打开成仙路,还是留在世俗中做永远的霸主,答案很难说。 魏擎苍的大野心,到了如今终于有实现的可能,他能舍得抛弃吗? 我们回去! 就在我思索的时候,却听魏擎苍如此说。 你真愿意回去?我惊愕地问。 必须回去!他声音洪亮,坚定不移的语气,让人感叹。 现在天尸脉局面那么好……你们回去做什么?我追问一句。 救我父亲。魏擎苍说,他看了看噶木,语气略显低落:从很久以前,在我还没被那些人暗算的时候,我们两个就一直想救回父亲。因为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本该带领天尸脉走向更繁盛的未来。可是,阴谋让这一切破灭。之前,过去不可改变,我们无力去解决这个遗憾。可如今,我们有了希望。如果不去做,就算我真的带领天尸脉举教成仙又如何。 我以为你会把宗脉放在第一位。我说。 如果没有这个希望,宗脉自然是最重要的。魏擎苍说:但首先我是一个人,是魏家长子。我不是无欲无求的仙人,大家与小家孰轻孰重,各人有各人的道理。 这倒是。我点头。 别说魏擎苍,就连我自己,也突然有了回去的意愿。 因为如今我明白父亲几十年来如此消沉的原因,假如我回去,这一切就能改变。父亲离去时遗憾的双眼,顾忌的模样,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我脑海中不曾隐没。 就像魏擎苍说的,首先我是一个人,是一个人的儿子。 百善孝为先,无孝无亲情。 魏擎苍的做法虽然会让人觉得遗憾,可是却并非不能理解。就像老道一直寻找踪迹飘渺的师弟,几十年如一日,难道不会有人说他傻吗? 会有! 但他依然坚持,因为这是一种信念,是我们作为人,一生中必须要坚持的东西。 没有坚持的人生,就是一滩烂泥,而我们,终究只能在泥潭中挣扎。 你也回去吧。我看向老道,轻声说:回到过去,改变那一切遗憾。回到过去,找到你的师弟。回到过去,和她在一起。 老道看着我,眼中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就连幡然,也用意外的眼神看着我,当然了,相比一直淡然的老道,她此刻心情澎湃,眼眶也不自禁的红了。 让我们都回到过去,改变那些未曾解决的遗憾。我笑着说:这样,人生就完美了。到时候,我们还回来,一起改变这个天地。 你……老道张着嘴,他迟疑了一下,口风明显一转,问起了另一个问题:这是,要与你母亲对立吗? 她不……我下意识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便说:对立是必然的,因为她的目的中,没有我们。她成功了,我们就都得死。难道,你们愿意这样? 但是这对你来说,恐怕不太好吧,那必定是你母亲。魏擎苍说。 大家小家,孰轻孰重,各人有各人的道理,这不是你说的吗。我回答。 魏擎苍愣了愣,随后笑起来:你倒是会说。不过,无论你做出何种决定,只要我们还在,全力以赴的支持! 那就提前谢谢你们了。我也跟着笑起来。 魏擎苍点点头,然后喊着噶木出去。他们要把天尸脉安排妥当,才能放心离去,所以现在还有诸多事要办。 我们几个闲人,自然不好意思打扰。 小男孩天生吃饱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幡然悄悄拉我一下,问要不要给他一颗碎石。 给他做什么?小屁孩一个,给了也浪费。我回答说。 叔叔,你在说我坏话,我听到了!天生从我和幡然之间的缝隙探出个脑袋。 他最近成长的比之前更高,如今身高到我胸膛,已经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我直接按着他脑袋塞出缝隙,没好气地说:小屁孩懂什么,一边玩泥巴去。 天生冲我吐吐舌头,跑去粘着蛟爷。也不知为什么,他和蛟爷相处的极好。一直很羞涩的蛟爷与他一起时,笑的很开,显得很活泼。我虽然想拦阻,可想想,每个孩子都该有自己的童年,大人还是甭搀和了。 到凌晨的时候,魏擎苍将我喊醒。 一切都安排妥当,起码在最近,天尸脉不会出现什么乱子。 现在就走?是不是太急了?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我问。 我们已经考虑好了。噶木带着老道,幡然,从房间外走进来。 你们真决定要回去? 除了老道沉默外,其他几人都重重地点头。 你呢?幡然问。 我?我沉默下来,因为到现在还不清楚是不是想回去。而且如果回去的话,我是回到二十多年前,还是回到出生之后? 简单的来说,就是我要解决老道的遗憾,还是解决父亲的遗憾。 这是个很难选的问题,对老道,我有愧疚。 相当于前世的我,虽是他的师弟,却意外抢走他的女人。而如今,我又在三生石里,毁掉他下一世的情缘。所以,我十分想对老道做出补偿,而回到二十多年前帮助他,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至于父亲……那种深深的遗憾,难以忘怀。 唉……我叹口气后,也跟着点头:回去吧,是该回去一次。 把石头拿着,我将那东西招上来。魏擎苍提醒说。 我嗯了一声,从床上下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幡然:蛟爷和天生呢? 他们还在睡觉,我没吵醒他们。幡然小声说。 我点点头,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舍。倘若真回不来,蛟爷怎么办?一觉醒来,发现我已不在这尘世,她该多慌?会不会认为,自己是被抛弃了? 正想着,脚下忽然一阵波动,同时听到魏擎苍提醒说:让开一些。 我连忙拉着幡然后退几步,一直靠到桌子上才停下来。巨大的石块从地底升起,占据了大半个房间。 原本宽敞的屋子,霎时显得拥挤起来。 将整块大石从地下升起后,我感觉到有几股气息缓缓消失。那是守护石块的活尸,如今完成任务,自然要回到原来的位置。 开始吧。魏擎苍沉声说,他将手摊开,一块圆形碎石,静静地躺在那里。 噶木没有丝毫犹豫地走上前,与他站在一起。两人双目紧闭,开始与大石进行沟通。我看了眼老道,他微微垂首,似乎是在做最后的考虑。而几秒钟后,他叹口气走了上来。 看来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也跟着叹气,转头看了眼幡然,说:走吧。 我们五人围着大石而立,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块圆形碎石。闭目后,意念涌出,我立刻就感觉到,手中的圆石与前方的石块产生了一丝联系。 那种联系很微妙,却很清晰,就像有一根线,将彼此串联起来。 然而,不等我有什么想法,忽觉身形猛地前倾,忍不住踏出一步。 这一步踏出,却觉脚下有些软。睁开眼一看,顿时愣住了。 浩瀚的星空,繁星无数,妆点在夜空之上。那一团团旋转的星云,明亮的恒星,偶尔自天际滑过的流星,把这个夜晚显得无比绚丽。 可是,我却有些惊诧。 因为脚下同样是一片虚空,低头看,仍能看到无数星点在缓缓游动。那种感觉,就像你赤脚踏在宇宙之中。 果然没猜错,你是第一个到的。一个声音在空间里响起。 天威 第三百二十二章 星罗棋局(1) 谁!我惊呼出声,这么奇异的地方,竟然有人在。 你不认得我,但我认得你。那个声音有些飘渺,好似是整个空间都在发声,难以琢磨。 你到底是谁?这里是哪?我扫视四周的异景,心里忽然有些慌。 这里很明显不是过去,起码不是我要回去的地方。四周的星空很真实,朦朦的光亮,让人心醉。站在这里,有种很舒服的感觉,浑身都感觉飘飘然。可是,心里那一点惊悸,却始终抹不去。 我?那个声音发出呵呵的笑声,显得有些苍老。 这时,前方一阵光华闪现,一个人影出现在那里。借着朦胧的星光,我看到那是一位老人,身着青衣,头发花白。 你是谁?我又问了一遍。 他站在那,声音却像在耳边:知道这是哪里吗? 不知道,你是谁?我问出第三遍。而心里已打定主意,若他再不回来,立刻就以八索道法离开。这里有些诡异,让我十分不安。 这里是星界,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八索道法虽然奇妙,但也无法从这里走出去。他笑呵呵地说。 我哪会信他的话,当下不再犹豫,意念带着道力涌出体外。 可下一刻我却惊愕的发现,自己还在原地,周身没有任何动静。道力依然在发出波动,可是,我没有离开这…… 你到底是谁!我被惊住了,世上竟然有能困住八索的地方? 难道,你不知道自己从哪里进入这里吗。他笑着问。 哪里?那块大石头?不对……我心中忽然醒悟过来,那块石头很明显是一个特殊的媒介,接着碎石与其之间的联系,便可以进入到这个奇异的空间。 可是……我扫视四周,却没看到老道和魏擎苍他们。周围只有星点,原本绚丽的空间,在此刻显得诡异而空寂。 那个奇怪的老人淡笑一声,很有自信地说:不用找了,星界有二百八十九个,我不许,你们就碰不到一起。 你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那块石头,不是用来回到过去?我连问三个问题。 老人大笑几声,说:没想到你们真的相信了。回到过去,哪里是那么容易。一条河流只有顺着河床而行,才能通畅。逆流之河,会带来灾难,你身为八索传人,难道连这个都不明白吗。 我沉默了,因为到此时,就算傻子也能看出来,我们中计了。 廖老…… 你是姓廖的派来的?我抬头看他。 派这个字,用的不好,因为我们只是合作。老人笑呵呵地说:不过他的计划天衣无缝,倒是值得佩服。 那你是谁?这已经是第四遍还是第五遍问了。 这一次,他依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这里是星界,你可知,什么叫星界? 我看看他,这个老人似乎精神不太正常。他已经重复问我很多次关于星界的问题,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他是在等待我的回答。我如果表示好奇,他就会很满意,从而在心理上获得一种特殊的快感。 而从这一点来看,这个所谓的星界,很显然并不经常在人世显现。估计很少有人知晓,并别提进来了。所以,他才会像献宝一样问来问去。 在陌生的地方,迎头痛击还不如顺流直上,我看着他,问:什么叫星界? 他发出满意而得意地笑,说:星界,就是星子之界。二百八十九个星界,就是二百八十九颗星子。你可知道,这二百八十九个星界是什么作用? 不知道。我老老实实的摇头,但同时心中却忽然一动。 星子?很熟悉的词语。 围棋? 二百八十九颗星子,以黑白而分,以棋盘而聚。纵横成规,对弈成局。老人再次发出洪亮的笑声,说:所以这里,就是星罗棋盘。而我,便为星罗棋主。 我脑中忽然一阵明光,突然间明白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星罗,星罗…… 难怪会这么熟悉! 当初阻挡天尸脉的人中,就有星罗棋这个宗脉。那一次,他们出动了三百六十一位星子,组成惊世的星罗大阵。进可攻,退可守,变幻莫测,匪夷所思。 若不是天尸脉的尸阵威力惊天地,根据就无法阻挡他们。 只是那一战后,诸多星子命丧当场,星罗棋自此销声匿迹。前段时间,我还听人说,他们挖到了星罗棋,所以正在满天下的找星罗棋盘。 没想到…… 星罗棋盘,原来那就是星罗棋盘! 自称星罗棋主的老人笑起来,说:看来你很吃惊。 是有点。我看着他,说:但不是因为星罗棋盘,而是因为姓廖的太阴。我早该想到,以他的心计,怎么会被打的那么惨。一直都以为我们计高一筹,可没想到,笑到最后的,还是他。 他的计谋的确让人心悸,若非星罗棋盘对宗脉关系重大,我也不会与他合作。那样的人,合作到最后,无异于与虎谋皮。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他?我问。 这是最后的合作,解决了你们,一切便尘埃落定。廖仙儿那身巫力虽可怕,但拥有星罗棋盘,我们可立于尘世之巅,任她百般强大,也对我们无法。 解决?就靠这个怪异的空间? 这叫星界。他很认真的纠正了我的错误,然后笑起来,问:你会下棋吗? 围棋? 算是吧。 不会。 老人笑的更加欢畅,说:那你要没命了。 我沉默,不知道要说什么。此时此刻,一切都不在我的掌控之中。与他说话时,我试了很多次,却无法从这里移动半步。八索道法的神奇,在这里完全失效。 一个毛头小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拥有八索血脉,用来祭星罗棋盘几千年来首次出世,倒也足够了。老人说话间,身形逐渐融入星空之中。到最后,前方空空如也,再也看不到那身青衣,而他的话语,再次从四面八方传来:珍惜这最后的存活时间吧…… 他的声音,愈发飘渺:星罗棋布,星罗棋出,弈…… 一道道纵横光线,从脚下延伸,瞬间遍布整个空间。我不知这些散发着朦朦白光的是什么,有什么危害,下意识就要躲进虚无空间。 可是,道法依然失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纵横而成的光线,把整个星空占据。 当所有的光线按照特定方式彼此连接后,星空中忽然发出轻微的嗡嗡声。紧接着,他的声音再次出现:执手黑?或白? 虽然不懂围棋,但我却明白他的意思。 白! 声音再次隐去,接着,一个个人影出现在我身旁。 那些人影或熟悉,或陌生,我看的头皮都要炸开。因为这些突然出现的人中,竟有我那些已经死去的亲戚朋友。没多久,我看到更熟悉的人。 老道,魏擎苍,噶木,幡然…… 他们一个接一个,全部出现在我身旁。 这……我惊呆了,这代表了什么意思? 无论老道还是魏擎苍,又或者那些普通人,个个都面色平静。他们的双眼有神,却直勾勾看着前方,一动不动,仿似被定住一般。 我试着用手去触摸,却惊诧的发现,手指端传来的是实物触感。 这些,竟然是真的? 不可能…… 我跑到老道面前,仔细地看着他,大声喊着他。他没有回答,直立在那像块木头。 我回首望四周,所有人身上都散发着白光,在他们胸口,有一颗缓缓旋转的白色圆子。我惊的不知所措,难以辨认这些是真人还是幻象。 星罗棋局,网罗天下。棋主的声音再次从四方传出:一切都为真实。以天地为棋盘,以人为棋子,当可掌控天下,明断天下。执子为白,当为先手,落子吧。 我呆立在那,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怎么可能呢? 拿人当棋子? 我不信! 半柱香不落子,依序而灭。声音再次出现。 这让我更加不知所措,因为在不知是否为真的情况下,根本无从选择。如果这些人都是真的怎么办? 星罗棋局的诡异神妙,让人难以想象。连八索道法都能被封锁,那么老道他们被拘禁也绝非难事。 等一等…… 虽然星罗棋盘的威力巨大,可是为什么我能在这里下棋,而老道他们却被拘过来?如果他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完全可以把我直接灭掉才对! 这都是假的? 肯定都是假的!我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别想蒙我!如果你能把他们都弄进来,那也可以把我也直接捆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我大声喊出来。 星罗棋局,以人为棋,自然以人为局。进几人,便有几局。人之根本,当为魂魄。输局,便是输魂魄。五人皆输,便魂飞魄散。未入局无关人等,随局而灭。 我不信! 棋主不再发出声音,仿似彻底消失了。 星空中,唯独留下那纵横线条,以及聚在我身侧密密麻麻的人影。没有呼吸声,没有心跳声,更没有人说话。 一切都那么寂静,寂静的让人想发疯。 我不知道半柱香有多久,只知道一段时间之后,身边突然响起噗的一声。转头看,却见一个有些陌生的人影,自我眼前缓缓消失。 而下一刻,棋主的声音再起:白子灭,黑子落。 紧接着,黑光簇拥着一道人影,在前方的星空出现…… 天威 第三百二十三章 星罗棋局(2) 在黑光的包拢下,人影显得有些模糊,难以看清面貌。可我的心却随之一沉,因为己方有一人已然消失。 棋主说,未入局的无关人等,随局而灭。这句话的意思,是否为站在这的人,没有对弈棋局,死一次就会立刻死亡呢? 很有可能…… 我开始相信,棋主所说的是真话。因为这里太过奇异,相比以棋局定生死,八索道法失效更让我难以接受。 道力虽然出自己身,但力量却源于天。哪怕是当初在五典空间,昆仑境内,我也没被这样限制过。 难道星罗棋盘,能够完全隔绝天地吗? 黑子落下,下一子该我。 可是,我对围棋一窍不通,别说赢了,就连落子都不会。 该怎么办? 如果继续这样,身边的人迟早一个个消失掉。那样的话,与直接输掉有什么不同? 这是绝境! 无法后退,也无法前进,彻彻底底的绝境! 完全没有任何办法破局。 也不知老道他们会如何?这东西,他们应该多少会一点吧? 最让我担心的,是幡然。这丫头一看就不是会下棋的人,脾气又暴躁。遇到这样的事,她会有什么反应? 恐怕是以暴力解决问题吧,说不定没等棋局下完,她自己就把身边的“幻象”拆光了。 既然没有办法,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老道做事总很少做出详细计划,因为变数太多,无奈的事情也太多。再详细的计划,也抵不住困境的到来。 在我心念一动间,身边某个不太熟悉的身影,化作白光散去。下一刻,他出现在前方的一个点上。 紧接着,又是一道黑光围裹人影出现。 棋主显然对围棋有些造诣,不像我小白一个,他落子很快,像完全不经考虑。 既然打定主意拖时间,我自然落子慢到极点。半柱香约一个小时,我在心里一边计算大概的时间,一边想着破局的方法。 然而几个小时过去,毫无头绪。场上的“星子”越来越多,每一道黑光亮起,我都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星罗棋盘实在太可怕,也太神奇了。虽然脚下一片星空,却有种踏在实地上的感觉。而无论你前行还是后退,位置都从不改变,就像在原地踏步。 一开始看这里还觉得很新奇,可看的久了,便觉得这里简直就像坟墓。 空荡荡的,那些星点,就像迷惑人的幻影,显得那么不真实。 这时候,前方忽然一片白光亮起,我愕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后,星罗棋主的声音再次传出:七子无气,提而灭。 话音落地,白光消散。当看清眼前的一切时,我顿觉心都要停止了。那片原本一道道白色人影伫立的区域,如今一片空白,只有周边的黑色人影依旧。 这算什么?这就算魂飞魄散了吗? 星罗棋局,显然与正常的围棋下法不同。那些消失的人影没有再回来,仿佛已经随风而散。我浑身都感觉一片冰凉,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所有人都毁在这吗? 在我彷徨与无助中,“星子”一颗颗落下,白光一片片消散。渐渐的,星空的大部分,都被黑色人影所占据。远远地看去,它们就像索命的恶鬼,勾魂的无常,那么阴森,那么可怕。 我只感觉眼前一片恍惚,已经不知道想什么,做什么了。 棋主的声音,波澜不惊,好像这一切都很普通。 可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不能用八索道法?难道这一切是无解的? 世上有可能存在完全不能破解的东西吗? 就连承天的八索都被限制了,那星罗棋为什么没有限制? 它肯定有弱点! 世上没有百分百完美的东西,因为天纲不允许! 一定能想出来办法!我再次坚定了心神,不断地思考着。 星罗棋主的话,在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回荡。我不断思索他所说的东西,试图从中找出解决困境的办法。 这时候,身旁又一道人影闪现,落在了棋盘之上。 我本对这种现象麻木,可眼角一瞥,却觉得那人影很熟悉。定睛一看,顿时吓的几乎要魂飞魄散。这一次落在棋盘上的,竟然是幡然! 我下意识迈开步子就要向前奔跑,可无论怎么迈步,依然在原地不动。 棋盘上的幡然,不再复往日的活泼与青春。她如木偶一般,静立在众多黑色人影之旁。 到了此时我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惶恐。 那种心情,如心沉入深渊,永不见天日。 当我停下来看向旁边静立的老道,魏擎苍,噶木时,这种情绪更加强烈。 不能这样下去,一定要找出破局的方法! 星罗棋主说,这星罗棋局是以人为棋,同样以人为局。我本能的感觉到,如果真能破局,必定也与“人”有关。可一时半会,哪怕把脑袋想破,也想不出两者之间的联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幡然身上散发的白光,逐渐被黑色的人影掩盖。围在她身旁的人越来越多,虽然不懂围棋,可我却知道,一旦彻底被黑色星子包围,棋主便会将她提出。 没有进入棋局对弈的人,不会因为提子而直接魂飞魄散,可按照棋主的说法,每输一局,都会对入局的人产生影响。 虽然他说的不是很清楚,但我猜测,很可能我们的魂魄都被一种奇异的规则分成了五份。我们五人中,有一人输掉,便会失去五分之一的魂魄。 全部输掉……答案只有一个。 棋局,棋局! 该怎么破局? 如果能使用八索道法该多好! 我一手抓住胸前挂着的通冥玉佩,上面没有熟悉的温热感,一阵冰凉,像失去的活力。星界隔绝天地,似乎把通冥玉佩与天地间的联系也断…… 等等。 这里……被彻底隔绝了? 如果在内部用不了八索道法的话,那外界呢? 她如果用八索道法,是否能找到我?又是否能再用一掌定乾坤算出我的事情? 我觉得答案有很大可能是“不”! 这么说来…… 我有机会破掉她设下的局了? 当初我曾问石爷爷,倘若我死了,并毁掉这副肉身,她的计划是否会自动崩盘? 石爷爷回答是,但他同时说,一掌定乾坤算尽天下事,她不可能任由我这样做。一旦我有这样的举动,她必定会出现阻止。 但是现在呢? 如果星界真的可以隔绝一切,那是不是代表我可以完成之前的想法? 决定去死很容易,大部分人都能做到。可真正要死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会恐惧。那是一种本能,因为我们都想活下去。 但是如果我死了,她的计划就会破灭,什么天地重生,一切都将如镜花水月。 但我真的能下定这个决心吗? 更重要的是,我怎么死? 星界除了棋盘与“星子”外,别无他物。而我手上,只有一块通冥玉佩。 难道要自己掐死自己?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我忽然间发现,自己所面临的困境,不止是身边的人将要死去。就连我自己想死,如今都难以做到。 什么时候,连死都是一种奢望了? 这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让人一阵心酸。 而在同时,我又想到了一件事。 倘若星子不落会破灭,那如果我这个对弈者不在呢? 星罗棋主说过,纵横成规,对弈成局。只有两人对弈,棋局才能成形。如果我死去了,是不是棋局就被自动破解了?最起码,我不应该算输了吧? 思路忽然间清晰起来,刹那间,我似乎想明白了一切。 这,或许就是破解棋局的唯一办法。 若要星子不灭,棋局不攻自破,只有我这个身在局中的人消失。 无对弈,便无棋局! 原来我死去的话,有这么多好处,这算不算死重于泰山? 想明白这一点,我的整体思路,就从如何破解棋局,转变成怎么去死了。 有人干过这样的事吗?我觉得大部分人都干不来,这简直像明知道屎很难吃,还要非常认真的考虑是直接红烧还是先蒸一蒸。 太恶心人了! 该怎么去死呢?我摸索着身上,没一件锋利的东西。通冥玉佩光滑圆润,苍蝇飞上去都得劈成一字马,用它割脖子,和用手去砍树没区别。 我的眼睛在周围的人群身上来回扫视,仔细观察之下我才发现,星界的力量比我想象中更强大。它不光将人复制过来,更把人身上所有的物品也都一块拉来。 因为它的真实,我才相信所有人都不是幻象。而也正因为它的真实,我才有了完成计划的可能。 在一个看起来很陌生的人身上,我找到一把刀。 严格来说,这并不能算刀,只是一把小匕首。 长不过十公分,但是很锋利。我用手摩擦了一下刀刃,感觉到了那种锋芒。 看着手里的刀,我又看看老道,忽然心里无比的难过。这是说不清的莫名情绪,来的毫无理由。 这时候,棋主的身影出现在远处。他看着我,有些吃惊地问:你要做什么? 我看看他,也不回答。因为我怕自己一开口,就失去了那种勇气。心中不再有所想,不再有所念。锋利的短刃,直直的插入我的喉咙。 动作快而迅猛,握住匕首的手,按照之前设想的力量,在那种痛感传递之前,向旁边猛地一滑。 天威 第三百二十四章 星罗棋局(3) 血像泉水一样喷出,似带着微弱的风声,我甚至能看到眼前一片血红。有人说,当动脉割破时飙出来的血越高越远,就代表你心脏越健康。这是一种奇特的检测方法,如今我体会到了。 不知道是痛还是麻,一溜冰凉与温热交杂的感觉,在喉咙处迸发。 我听到棋主在愤怒地大喊着什么,但已经无力去看他。 眼前越来越黑,星空已不再像之前那般绚丽,既模糊又阴暗。 我看不清旁边的老道,也看不清远处的幡然,一切都在黑暗中逐渐消失。 意识越来越淡,好似要睡着了一样。 突然间,脚下明显一空,仿似睡梦中跌落了万丈深渊。那种从高空坠落的心慌感,惊的我猛一下睁开眼。 不等我看清眼前一切,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惊讶的语气说:你醒了。 我循声望去,却惊愕地看到,幡然站在我面前,一脸的担忧。 你……我望着她,下意识转头看四周。让我愕然的是,现在所站的地方,仍是之前那个房间。 你是不是也到那地方了?幡然满脸的担心之色。 嗯。我点点头,随后看到旁边站着的老道,魏擎苍,还有噶木。他们仍如之前那样,只不过个个紧闭双眼,声息全无。 我一看立刻就明白过来,他们三人还陷在星界之中,没有摆脱束缚。 在担心之余,我心里有些喜,又有些失落。 喜的是竟然真的从星罗棋盘内破局而出,失落的是,自己好不容易鼓起那么大的勇气,却只破了星罗棋局。 有没有办法能唤醒他们?幡然在一旁问。 我看了眼旁边散发着朦朦光亮的大石,不禁摇头说:估计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决,这东西,没办法靠外力打破。对了,你是怎么出来的? 这个问题,让我好奇无比。众人里,幡然可以说是除了我之外最弱的。我能想出那个办法破局,完全是误打误撞。可是她呢?论智谋,她不如魏擎苍。论武勇,她不如噶木。论意志坚定,她比老道差远了。 可就这么一个人,如今却是第一个破了星罗棋局,这就让人难以理解了。 我?幡然有些愤愤地瞪视着那块大石,说:我一看就知道,那些全都是幻象。他不是要下棋吗,我就把所有棋子都毁掉,看他怎么跟我下! 然后你就出来了?我张大了嘴。 是啊。 你怎么毁的? 一个个打死啊,那么多人,累死我了。 我顿觉无言,这丫头果然如我想象中的那样暴力。当初还担心她是否会这样做,可没想到她不但做了,还依次破局而出。 看来,想破除星罗棋局的方法并不止一个。 要么像我一样,让其中一个对弈者死掉。 要么像她一样,把所有棋子毁掉。 无弈不成局,无棋当然也不成局。 星罗棋局的威能让人无法想像,可它的弱点也是致命的。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缺憾。 让我好奇的是,如果一直出不来困死在里面,会发生什么? 看老道他们的样子,似乎失去了意识。很显然,进入棋盘里的只是灵魂。灵魂具有意识,拥有记忆,从某种角度来说,灵魂就是人。 但灵魂又是无用的,因为它相当于是思想的实质化体现,无法像肉体一样去做某些事情。 也正因为如此,八索道法在星罗棋局中才无用。因为我只有意念,而没有与天地沟通的媒介。 快想想办法啊!幡然焦急的呼喊,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看着她,无奈地说:我也没办法,只有等了,希望他们也像你一样聪…… 呼…… 正说着,突然旁边传来一声呼气,转头看,却是魏擎苍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扫向我们,有些惊讶,也有些不解。我知道他的疑惑,便直接开口说:我们都中计了,这块石头根本不能回到过去,而是让我们陷入星罗棋局中。 魏擎苍是个聪明人,脑子一转就明白了。他点点头,有些感慨地说:没想到,执念变成了陷阱,姓廖的,的确是个人物,不知不觉就着了他的道。不过,你们俩出来的倒快,真是没想到…… 巧合而已。我把自己和幡然的破局方法说了出来,魏擎苍很是惊讶地看着幡然,说:原来你也想到了这个方法。 她哪是想到的,脑子里全是肌肉,完全误打误撞。我说。 你才脑子里全是肌肉呢!你脑子里还有鸭肉,还有猪肉!还有癞蛤蟆肉!幡然冲我嚷嚷起来。 哈哈哈……魏擎苍笑了起来,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能出来就好。 不过,你是在里面就想到了破局方法?我好奇地问。 魏擎苍嗯了一声,正要说话,却听旁边又传来了呼气声。我连忙转头看,这次醒来的,是老道。 他睁开眼睛后,看了看四周,随后定在了我们身上。他脸上有些惊讶,似乎也没想到竟然是在我们后面才出来。 幡然惊喜地叫起来,震的耳朵都快聋了。 别叫了,回头狼招来把你叼走! 你才是狼呢!大色狼!幡然冲我呸了一口气。 我翻了个白眼,敢说爹是大色狼,回头找你妈告状去! 你是怎么破局的?魏擎苍在那边问。 我和幡然立刻都不说话了,都很好奇以老道的本事,应该怎么做。 老道看我们一眼,随后淡淡地说:下棋。 下棋?魏擎苍愣了愣,然后问:赢了? 老道看他一眼,没说话。这明显是个蠢问题,不赢怎么出来? 可这更让人觉得震撼,星罗棋局是以棋困人,身为棋主,棋艺必定高超无比。想靠赢棋来破局,显然是极为困难的。 可是老道却从这条最困难的路,一直走到了尽头。 真是…… 此时,五人中只有噶木还没醒转。魏擎苍的眉头不由皱起,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询问:奇怪,明明是勾出他的魂魄,怎么还会中计呢。 廖仙儿。老道士开了口。 廖仙儿?魏擎苍转头看向他。 我与那棋主定了规则,他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让他一子。老道士说。 我不禁汗颜,而幡然则立刻好奇地问:你问了他几个问题? 四个。老道士回答。 这更让人汗颜了,让四子还能赢……不过从这点也可以看出,老道内心那强大无比的自信,简直无懈可击。 廖仙儿的力量,来自巫。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巫,哪里的巫,但可以肯定,起码与巫神医不同。老道士说:而巫的力量,可以驱动鬼神。当初黄帝与蚩尤大战,巫便以法驱使战死的士兵回乡。湘西的赶尸一脉,便是由此转变而成。 你的意思是说,廖仙儿以巫力控制了魂魄?魏擎苍问。 是的。老道士点头,说:巫力最是诡异,难以察觉。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中计。而他早算计好,你不想让天尸脉受损,我也不会让你为难,所以廖仙儿才在我们问出所谓的真相之后出现。 魏擎苍一阵愕然,良久后,才摇头叹气:早知道该直接杀了。 他算的太准,对人心把握的炉火纯青。老道士说:我怀疑,那具肉身很可能也不是真的。 哦?魏擎苍更加惊讶了。 克隆?我插嘴问了句。 老道微微一怔,随后点头,说:有可能。 为什么你会这样怀疑?我问。 我们都大意了,他这个计划里有一个破绽,也是唯一的破绽。可是,我们都没有注意到,将之忽略了。 什么破绽?幡然在一旁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 魏擎苍也有些疑惑,我们俩都想不出这计划有什么破绽。 就是那具肉身。老道士说:他吃过不死药,就算被你打伤,伤口也理应自动愈合。可是从始至终,他的伤势都没有任何变化。这一点,我们无人注意到。 你这样一说……魏擎苍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好像真是这样。抓住他之后,我们都有些得意了,放松了警惕,哪还有心思去仔细查看。 所以这就是他唯一的破绽。老道士说:吃过不死药的肉身,对他来说太过重要。以至于他敢拿魂魄冒险,却不敢用真正的肉身。这就是他唯一的破绽,虽然不大…… 可我们终究没有注意到。魏擎苍叹口气,说:他还是胜了,胜的人无话可说,心服口服。 胜什么胜!幡然在一旁直撇嘴:我可不觉得他胜利了。咱们可都出来了,又没死在里面,他什么也没得到好不好。 说到这,我们几人的眼睛,都忍不住看向噶木。 他仍然没有动静,魏擎苍的眉头皱的更紧。我走过去,小声问他:噶木棋艺怎么样? 魏擎苍嘴角微微抽动,吐出四个字:烂不可救。 那……我是问那怎么办,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如今,我们只有等待,等噶木自己破局。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只是……我忍不住看向那块大石。 廖老冒那么大的险,难道只是为了骗我们进去兜一圈?棋主所说的话也许是真的,如果我们都输了,魂魄便会在里面被困死。可是,廖老一定会把诸多意外因素考虑进去。例如老道的棋艺,我们的无意。 所以,星罗棋局,难道真的只有这一点作用吗…… 天威 第三百二十五章 星罗棋局(4) 廖老的计划,无人能看透。 我不能,魏擎苍不能,老道也不能。 幡然虽然心急,却也明白这种事急不来。她在一旁带着担忧之情,一直盯着大石看,好似那样就能把噶木看出来。 如果他出不来怎么办?我问魏擎苍,这并非没有可能。 找到他,杀了他。魏擎苍回答。 所谓的他,指的自然是廖老。如果噶木真陷在星罗棋局里,那天尸脉与廖老之间,必然不死不休。这种局面,说实话我是乐意看到的。但如果两者发生冲突的原因来自噶木之死,那就没什么意义了。 紫符天尸能不能突破进去?我又问。 魏擎苍想了下,然后摇头说:不能。这东西有隔绝其它力量的作用,似乎只有魂魄能不受阻拦。 那我们一起进去救他?幡然提议说。 那怎么行。我连忙否定这个提议:星界那么多,而且我们进入哪个星界完全看棋主的安排。所以就算去了,也不可能找到他。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非得这样等着吗! 不等怎么办……我有些无奈。 或许……这时候,老道忽然开口。 你有办法?魏擎苍立刻问。 不确定。老道士微微摇头,说:在我的感觉中,似乎五典道法可以破除这种限制。但是又觉得,自己破不了。 什么意思?魏擎苍也皱起眉头,十分不解地问。 会不会是……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当初五典那人说,真正的五典传承,最少也要五人。因为要分别传承五帝之道。他这一代仅剩一人,所以只能施展一种道法。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某一个五典传承能破星罗棋局。 天佑说得很有道理。老道士赞同说。 不过当初那人传承五典太过简易,连份说明书都没留,鬼知道这些道法都属于哪一种。我苦着脸说。 你以为送你洗衣机呢,还说明书,快想!想不出来,就把你打成说明书!幡然在一旁嚷嚷着。 我这边还没想出来,老道沉吟一番后,已然开口:既然是传承,自然不会只传承一种。按理说,他应该将所有传承都留下来,只不过一人只能用一种罢了。就像他,我记得你说,他使用的道法,巨浪滔天,以水为器。而他自己也说过,是传承黑帝。想来,他所代表的,便是黑帝颛顼。 或许是……我无法确定老道说的是对是错,因为传承五典时间并不长,到现在能参悟到的东西很少。 那你呢?幡然问。 老道微微思索一番,随后手掌摊开,我惊讶地看到,一抹青光在他掌间绽放,其中隐有花草浮动。在那模糊的花草之后,黑白阴阳沉浮不定,微暗的背景时隐时现,像在生消循环。 看来,我身上的,是青帝。老道士猜测说。 青帝?伏羲?魏擎苍有些惊讶。 我也很惊讶,但转念一想,这个传承倒很合适老道。 你呢?我看向幡然。 她呃了一声,眼巴巴看着老道掌间的青光,有些尴尬地问:这东西怎么弄出来? 心念所至,灵光大开。老道士说。 这句话,让我隐隐有所悟。五典道法似乎与八索有异曲同工之妙,两者的传承都不是靠天地灵气,而是靠思想,靠意念。悟了,你就得到了。道力,只是辅助的作用,而非主体。 听了老道的话,幡然支支吾吾,随后闭上眼睛,像模像样的感应了一番。过了一会,她身上隐隐冒出黄光,在她身后,竟出现一道极其模糊的伟岸身影。 那身影就在她背后,本应离我们很近。可你越仔细看,便觉得他越远,正应了四个字,咫尺天涯。 那身影被朦胧的黄光笼罩,只能看出是个男子,身着战甲头戴铜冠,无形的帝王之风,如水银一般,流泻而出,充斥了整个屋子。 那种气势并不压人,反而使人感觉到无比温暖。 这是……老道一脸惊讶,仿佛没有想到眼前会发生这一幕。 怎么了?这是谁?我连忙问。 这……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后世帝王之所以黄为尊,是因一句黄天在上后土为尊。而黄天后土,指的其实就是黄帝轩辕。看她这样子,似是得了中央黄帝的传承。 这不太可能吧……我转头看向幡然,以这丫头的性子,得什么赤帝啊祝融啊蜘蛛精一类的才正常。 黄帝?哪点能和她联系上了? 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你不信。 或许,与她之前修习的是独生脉之法有关。老道士猜测说。 可能吗?我看是那人眼瞎了吧!我说。 你才眼瞎了呢!幡然突然叫起来,身上的黄光,自然应声而散。 我讪讪一笑,连忙看向老道,问:那现在咱们三人传承的五典之道都弄清了,到底谁能救他? 我知道,你也应该知道。老道士看向我。 我?我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反问一句:我怎么会知道? 八索道法,意念为本。知不知道,你应该问自己。问了,你便知道了。老道士说。 这算是教我怎么修习五典吗……有点成年了还让人教怎么系鞋带的错觉,我脸因为尴尬而微红,可想想他说的的确有道理。 一直以来,我虽然知晓自己得了五典传承,可却不明白怎么去修。而且,也不太想修。因为这毕竟是他强塞给我的,会的越多,承担的责任就越多。将五典传承下去,这是一个千斤重担,我实在不想无缘无故担起来。 可如今为了救噶木,不想担也得担。看老道那样子,若我想不出来,他肯定不会轻易说出答案。 没办法,我只有静下心来,意志带着疑问,向自己寻找答案。 这其实并不难,反而很容易。 像早已存在脑中,问题出来了,答案也就出来了。 中央黄帝! 黄帝的传承,可以破除星罗棋局。 幡然?魏擎苍皱着眉头看向幡然,一脸的忧愁。 你什么表情……幡然脸立刻就黑了。 放心吧。我冲魏擎苍笑起来:不靠谱的人,往往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啊? 你找死吗! 不对……是往往能在关键时刻起关键性的作用。就像灌篮高手里的樱木,白痴一个,但需要他的时候,立刻就成擎天柱了。 樱木?擎天柱?魏擎苍一脸疑惑:我知道一柱擎天,但擎天柱的意思…… 呃,两个词都差不多……我被他问的一脑门是汗,这东西要怎么解释。 总之一句话,幡然能行。 魏擎苍嗯了一声,然后看向幡然,很认真地说:拜托你了! 幡然被他这郑重的模样,弄出个大红脸,有些局促的摆手,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去吧。我轻推了她一下,说:轩辕黄帝的传承,破除星罗棋局很简单。记住老道的那句话,意念所至,灵光大开。 这话好酸……幡然说。 我哪敢接这茬,老道在那边已经眯眼了,便催促说:别耽误了,快去。 哦。幡然应了一声,然后走到石头旁。她想了想,直接把手贴上去,然后闭上了眼睛。 这丫头能行吗?魏擎苍小声问我。 能行!我很确定地说。 你怎么知……我的意思是,你这么确定?为什么? 因为轩辕黄帝不仅仅是五典传承之一,他还有另一重身份。 哦?连老道也有些好奇,瞥了眼幡然后,才轻移步子到我身边,问:什么身份。 三坟。我盯着幡然的背影,说:轩辕黄帝不仅仅五典传承,更代表了三坟!星罗棋盘,其实就是黄帝的一件随身物品。用以推演与决断,一时半会我也说不太清楚。 原来如此……魏擎苍恍然:难怪你这么大的自信。不过倒小看了这丫头,平白无故得了那么大来头的传承。 你说的三坟,就是那个?老道士问。 我嗯了一声,说:不过三坟似乎很复杂,我虽然在扪心自问,可得到的答案依然很模糊。问的深入了,反而连最粗浅的都记不得。这东西,需要时间才行,意志并不是万能的。 老道士轻点头,说:尽力而为就好。 我应了一声,这时,幡然身上的黄光再次冒出。 那个伟岸的男子身影,再次浮现在她身后。而这一次,他不再静立,平静的脸上也微有浮动。一只右手缓缓抬起,探向前方的大石。 这段话其实以现在语法来看,是很不妥的。因为我们所看到的,是他的背影,而不是正面。可是,我们眼里倒映着他的背影,但脑海中,却自然而然的浮现出正面之景。很清晰,很自然,让人完全察觉不到不妥之处。 随着右手的抬起,他所碰触的大石完全化作虚无,渐渐的,一块石质棋盘浮现眼前。 棋盘平凡无奇,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可就是这样一件东西,差点让我们身死道消。 那只手缓缓向前,当与棋盘碰触的刹那,幡然身上的黄光猛然一盛。像绚烂的烟花,盛开之后就是落寞。黄光一闪而逝,而幡然的身子立时一软向后倒去。 老道反应的比我快,一个箭步冲过去抱着她,缓缓放在地上。接着伸手把脉,几秒钟后,他看到他轻出一口气,似是放下了心。 天威 第三百二十六章 征兆(1) 老道扶着幡然走到一旁,而我和魏擎苍,则紧盯着噶木。 这时,散发着朦胧白光的大石忽然裂开。严格来说,是表面的石质物一块一块的脱落。渐渐的,之前景象中曾出现的石质棋盘,显露在我们面前。 棋盘上纵横交错十数道线条,当它出现的时候,我感觉手掌有东西猛地一挣。低头看,却见一直握在手里忘记放开的圆形碎石,已然挣脱我的手掌,向棋盘飞去。 原本半个巴掌大的圆石在接近棋盘的时候,忽然快速变小。当它落在棋盘上时,已经只有花生米一般大。我们几人手中的圆石,都是这样飞走。门外砰砰两声,却是魏擎苍保存在他处的两块圆石,此刻也自主飞来,破门而入。 这时候我才算明白,这哪里是什么圆石,根本就是星罗棋子。 说起来,廖仙儿也是个演戏的高手。当时魏擎苍开口讨要碎石的时候,她还做出一脸犹豫不舍状。 古人云,女子之话不可信,诚不欺我也…… 当最后一颗棋子落定,噶木忽然大喝一声,睁眼就要挥拳。他前面就是星罗棋盘,魏擎苍吃过亏,哪敢让他这么莽撞,连忙拦下来。 大哥?噶木一脸惊愕的开口,随后环顾四周,脸上浮现出不解之色。 是…… 魏擎苍正要与他解释,星罗棋盘上忽然白光大盛,这光刺眼无比,让人无法直视。我掩目而退,等感觉光亮消失再睁眼,房间里已经空了。 星罗棋盘凭空消失,就连那原本掉落一地的碎石,都不见了。 魏擎苍看着那片空白张张嘴,脸上有些许失落。但没多久,他便大笑着拍了一下噶木肩膀,说:回来就好!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噶木还没回过神来。 说来话长,简单的来说,我们都被姓廖的坑了。我解释说。 嗯?噶木有些不解,但没多久便愤愤地说:下次再见到他,直接打死,一句废话都不听他说! 吃一堑长一智,无事就好。魏擎苍宽慰他说。 噶木嗯了一声后,又重重叹了口气。我听到他低声念叨:满心期望,又空了…… 魏擎苍脸色也不是太好看,这俩兄弟对回到过去抱有很大期望,甚至愿意舍弃前途无量的天尸脉。可如今,一切被证明是个骗局,他们怎能不失落。 他城府太深,计谋多端,我们还是要多提防。星罗棋盘似乎还有一些隐秘的事情未曾得解,万不可掉以轻心。老道士走过来说。 我看了眼椅子上静坐,面色苍白,很是虚弱的幡然,不由担心地问:她没事吧? 老道士看我一眼,摇摇头,说:无事,道力耗尽,修养一阵就好。 唉……魏擎苍忽然叹口气,然后冲我们拱拱手:闹出个笑话,还连累了你们,真是…… 我连忙冲他摆手,说:这算什么,我们都是自愿的,又不是你强迫。要说错,也不全在你身上。 魏擎苍唉了一声,冲我拱拱手,说:如此,你们先休息一晚,这事,迟早还要与那浑人算上一笔。 我知道他心里隐藏着难以说清的愤怒和沮丧,便点头说:你放心吧,人都回来了还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事,明天再说。 魏擎苍与噶木都点点头,随后摇着头转身出去。 俩人步子迈得有些无力,显然这件事对他们打击很大。 老道士跟在他们身后,待兄弟俩出去,然后才抬手关上门。 我正要往幡然那边走,却听他喊了一声:天佑。 这一声其实很平常,可我的心却忽然砰砰乱跳起来,那种莫名其妙的心慌感,就这么突然的冒出来。 怎么回事?难道要出什么事?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转过身,却见老道那双如鹰一般锐利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我。我被他看的浑身发毛,忍不住问:怎么了?你…… 老道士向前走了两步,与我之间距离不过半米远。他盯着我看好几秒钟,然后开口问了一个让我头皮发麻的问题。 他问:你怎么知道,幡然得了五典传承。 啊?这个问题,让我当场呆住了。是啊,我怎么知道的…… 一回忆,我都想狠抽自己几巴掌。之前问幡然的时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并没有考虑什么。就像你盛好饭放在别人面前,问他要不要喝汤一样。 这需要理由吗?需要考虑吗? 正常来说,不需要。 可五典传承不是汤,幡然也不是客人,为什么我知道她得了五典传承? 我不知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可你却知道。老道士再次踏前一步,几乎抵到我鼻子前面: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没有啊!我条件反射式的立刻回答:我怎么可能瞒你呢,有什么事我没告诉你啊。 那你怎么会知道幡然得了五典传承?她虽然有过异样感觉,却没人知道那是因为五典,你又怎么会知道。老道士步步紧逼,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 我差点就忍不住把事实说出来了,可这事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只有撒谎:因为是五典那人告诉我的啊。他说所有和五行脉有关的人,都会被传承五典。 那你怎么没告诉我。老道士又问,他眼里闪烁着一种名为狂热的情绪,我很怀疑,如果没回答好,他会立刻把我这个八索传人撕成八条。 因为你一开始心里闹别扭啊,你不是对自己得了五典传承有点介怀吗。我怕你不喜欢听,所以就没说。 有人说,谎话说了一百遍就能成真。 说给老道听的那番话,连我自己都有点信了…… 原来是这样……老道士嗯了一声,轻点头,说:难怪你像早有所料。 看来他信了。我轻出一口气,暗自抹把冷汗。 老道没有继续多问,而是走到幡然旁边,探手把了把脉,然后对我说:她没有大碍,只是初得传承,道力耗损太多,需要静养。你晚上若无事,就在这看着她吧。 我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会这样安排。不过想想幡然是我闺女,父女俩夜晚独居一室也算不上什么。再说,当初在沅陵,我还不知晓自己的身份,不也白天黑夜都陪着她吗。 老道又交给我几颗补充元气的药丸,叮嘱过了子夜再让她服用,然后便称有些累,要回去休息。 我自然不反对,因为在他问出那么多问题后,我总觉得心里不安,巴不得他赶紧走。 待老道出门,我才拿着药丸走到幡然旁边,问:你感觉怎么样了?要不要喝点水? 幡然轻轻摇头,她脸色苍白的吓人,额头不时冒出汗珠。我把药丸放在桌上,给她找了条毛巾擦汗,又端了杯水坐在她旁边。 这一夜,我们俩都没睡觉,她坐着,我也坐着。 第二天一睁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趴在床上,转头看,幡然早已不见。 我吓得一个激灵,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跑出去。 迎面撞上了噶木,他瞪我一眼:冒冒失失的,干什么! 看见幡然没有?我问。 她可比你勤奋多了,一大早就跟那老头子出去修行。倒你是,哎,听我…… 他话没说完,我已经跑的不见影。 天尸脉很大,因为占据了整座大山。这里没有太多房屋,就算有,也大多是废墟。廖仙儿之前造成的灾难,至今还未完全修复。 许多天尸脉弟子,都扛着圆木与大石走来走去,忙活的满头是汗。 我眼尖,正好看见魏擎苍与老道在一处空地说话。而幡然则带着蛟爷和天生在一旁玩耍,三人你追我赶,给那些修建房屋的天尸脉弟子造成不少麻烦。只是有魏擎苍在,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我大出一口气,没事就好。 天佑,起来了。魏擎苍冲我打起招呼。 甭跟他说话,懒虫一个,又重的要死。下次别让他呆我房间,不然一脚踢成两段! 魏擎苍哈哈大笑,冲我招招手。待我走近了,他才笑着问:怎么样,昨晚睡的可好? 呃……还行吧。我讪讪一笑,连什么时候被人弄上床的都不知道,可真够丢人的。幸好我是男的,不然这贞操早丢到爪哇国去了。 刚才那小家伙说,天又近了一些。老道士开口。 呃,蛟爷? 嗯。 原本尴尬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忧愁。这天地变化的也太快了,仿若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这件事涉及太多,我们也管不了。管不了的事情就不要想,想了也白想。不过话说回…… 魏擎苍一句话没说完,忽然大地又一阵颤动。这一次我感觉的仔细,这种颤动并不是从地面传来,而是整个天地都在颤。 我脑海中浮现起他们之前说过的异状,仔细一看,的确是。虽然四处都在颤动,可是所有的物体都没有移动位置。 这到底是怎么了…… 颤动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不过半分钟就结束了。 大批的天尸脉弟子对视着,一脸惊诧,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魏擎苍脸色有些难看,说:看来比我们想象中的速度更快,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道默然,我也无话可说。虽然猜测母亲要让天地重生,归于混沌。可过程是什么,怎么做,结果又是什么,谁都不知道。 快看,那是什么!突然有天尸脉的弟子惊呼起来。 我转头去看,见他用手指向另一个方向。再转头望过去,却见大量的黑气从西南方冲天而起。此时,日头正盛。而黑气漫天,竟渐渐的将金色阳光掩盖。 我脑中忽然想起当初看过的八索正天卷。其中的一句话是:天之陨,以道消魔生为序。 难道,这就是征兆吗…… 天威 第三百二十七章 征兆(2) 这种想法,是从心底莫名升起的。 那些黑气是什么?有人问。 阴邪之气,看来那是块异地,否则不会冒出如此多的邪气。老道士说。 我看不止是这样。魏擎苍说:天地震动刚刚结束,那股邪气就冒了出来。所谓国之将亡,必出妖孽。要我看,这天地大变前,必然也会出现种种异状。 我不由多看魏擎苍几眼,他虽然没见过八索和天帝密卷,但仅凭这一丁点联系,便猜的八九不离十,的确令人佩服。 倒是没错。老道点点头,说:你天尸脉离那如此近,恐怕会受到影响。 魏擎苍颇以为然的点头,随后叫来几个天尸脉长老,吩咐下去禁止弟子出山。无论发现何种异状,都不能轻举妄动,要先通知他们几个再作决断。 察觉到异状的噶木很快到来,魏擎苍打算与他一起,深入大山之下,将周围彻底查看一遍,以免突然发生意外来不及做出应对。 这种谨慎的做法,无人会反对。 两兄弟这边去忙活,我看向老道,问:咱们怎么办?要不要帮忙? 老道沉吟一番,忽然说:我要回五行道观。 啊?我惊愕地看着他:去那干嘛? 那里是我五行脉的根基,如今天地初变,我要回去照看。老道回答说。 我有点哭笑不得,说:那里除了几栋屋子,什么也没有。而且屋子也塌的差不多了,你回去照看什么?看星星啊。 不……老道士摇头,说:千年来,所有逝去的五行脉弟子,都葬了大山之下。那是一片祖地,不能不去。 我怎么不知道? 你又不是我五行脉弟子。 我跟你一起回去!幡然忽然出声。 你留在这,多修行。老道士一挥袖子,对我说:看好她,若有事,去五行脉找我。 他说罢,一步踏出,霎那间失去了踪迹。幡然瞪着眼,撇着嘴,忽然猛拍我一下:都是你! 我翻个白眼: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幡然哼哼两声,领着天生和蛟爷走开。可怜蛟爷一直回头看我,似十分不舍,但幡然气势太盛,连她也镇不住,只得一步一回头的随之离去。 等她们也消失在无数天尸脉弟子身后,我才发现,自己身旁已经没人了…… 你们都走了,我干嘛去? 得,还是继续修行吧。 天地大变,让我有种锋芒在背的紧张与压迫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天地似乎变化得太快了。照这样的方式继续下去,所谓的天地重生根本不用等十几年。 老道的离去,并没有在天尸脉掀起什么波澜。噶木虽然有担心,但天尸脉自己的事也忙不完,也没办法去管别的。 每一天,幡然都会和天生一起修行。一开始那些天尸脉弟子还觉得无所谓,可渐渐的,他们也看出了门道。尤其是几个胆大的弟子指挥尸去抓天生却惨败之后,他们就再也不敢小看这家伙了。 随着日子的过去,天生越长越大,我看他也越来越熟悉。 到了某一天,我忽然发现,他和陶天松很像。这一点,幡然也发现了。有时候,她会看着天生发呆,似乎从这个男孩的身上,让她看到了过去。 这件事让我有些心惊,天生和陶天松长得像绝不是什么巧合。 当初他与小美女相遇,完全是一种刻意,并且很直白地说,是梦里一位叔叔让他来的。而且,还要带幡然去找什么东西。 这东西,幡然一直没去拿,因为我们都把天生的话当玩笑。 可随着天生神乎其技的快速长大,并与陶天松有七八分像之后,幡然不得不认真考虑,天生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你说,他怎么会那么像呢?幡然坐在我旁边,看着已经如十六七岁少年般大的天生。她眼里有些迷茫,偶尔也会闪过一丝喜悦。 不知道。我摇摇头:或许,是他的私生子? 不可能。幡然直接否定了这个猜测:陶师伯对我妈的心意,整个独生脉都知道。几十年来,他从没接触过别的女人,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我说。 什么?她转头看向我。 他就是陶天松,陶天松就是他。我说。 呸!狗嘴吐不出……哎?幡然忽然话音止住,过了一会,她猛地一拍我大腿:你说的很有可能!太有可能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她这一巴掌,就算是块石头也能拍碎了。我疼的呲牙咧嘴,哪还顾得上回答问题。 如果他真是陶师伯转世的话,那他之前说带我去找什么东西……幡然忽然低呼起来:难道是独生脉的传家宝? 什么传家宝? 我怎么知道!她白了我一眼,然后腾地站起身来:我决定了,去把那东西找到! 哦……我一边摸着被拍疼的腿,下意识点头,可立刻又反应过来:不行!你不能去! 管得着吗你!她完全不理会我,直接朝着天生走过去。 我连忙站起来拉住她,说:老道走之前让我看好你,你可不能乱跑。万一跑丢了,我怎么和他交代。 我又不是小女孩,怎么会走丢。放心吧,不出十天半个月我就回来了。 十天半个月……你干脆走个一年半载好了。我没好气地说: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很危险,到处乌烟瘴气的,万一碰上什么危险……对了,还有廖老。他可一直对我们怀恨在心,你就带着天生这样出去,万一碰上他怎么办?你再厉害,能比得过廖仙儿吗。 不要跟我提她!幡然忽然猛地甩开我的手,气冲冲地说:那又怎么样,我想去哪就去哪,不要你管! 我倒不想管你,只是想你考虑清楚,外面真的很危险。 那些普通人家里睡觉还遇上地震呢,哪里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再说了,如果那东西真是陶师伯留下的,我怎么也得拿回来!我必须拿回来!幡然的语气忽然激烈了许多,说:独生脉就剩下我一个人,他们都死了!都死光了!你想让我就这样活吗? 看着她面色通红,一脸激愤的模样,我实在说不出其它的话了。 一定要去吗? 一定! 那就去吧。我点头说:什么时候走? 现在。 我皱起眉头:这么快?算了,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不过遇到事情,一定不要那么冲动。 知道了知道了,啰哩啰唆,像个小老头一样。她摆摆手,转身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看我:我要是走的时间长了,你…… 她似乎有些犹豫,更让我诧异的是,还带着一点羞赧:你会想我吗? 我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虽然没有谈过多少次恋爱,可也见过许多对猪在我面前跑来跑去。我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 想你干什么,还不够气人的。我说。 哼!不想拉倒,谁稀罕!她猛一转头,气哼哼地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忽然有把一切都说出来的冲动。可最终都忍住了,因为实在不想把他们都牵扯进来。最后的boss实在太强悍,就算把魏擎苍拉来当MT,也免不了团灭的结局。 最终,幡然带着天生离去了。 与我不同,噶木不但没有反对,反而非常赞同。用他的话来说,只吃草的永远是羊,想当狼,就得学会吃肉。不仅是别人的肉,饿急了,也得吃自己的。 蛟爷抓着我的袖子,扬起嫩红的小脸,怯生生地问:她还会回来吗? 我看着那几乎不可见的背影,低声说:会的。如果她不回来,我就去带她回来。 就像带着那个老头头回来吗?蛟爷又问。 我愣了下,随后才明白,她说的老头头,指的是老道。我不禁笑了起来,摸摸她柔滑的金发,说:当然了。 幡然离去后,时间似乎变快了。 每一天的日升,日落,都在眨眼间便完成。 明月高挂,繁星布满星空的时候,我耳中总是会响起那清脆活泼的笑声。也会想起天生一脸坏笑地看着我,嘻嘻喊着叔叔的模样。 那时候我就想,也许天生真的是陶天松转世。可就算他是陶天松又怎么样呢? 往日恩怨,没必要纠缠两世。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老道没有消息,幡然也没有消息。 我在天尸脉的生活,除了吃饭睡觉,就只剩下修行。这日子有些枯燥,但当然你习惯后却会发现有点上瘾。 道力的增加,让我可以做到的事情更多。就连对五典传承的领悟,也深了许多。 以八索道法的精髓之处来修习五典,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 这让我觉得,五典八索本就该是一家。或许在很多年以前,四大家根本就没有分出彼此。只是在某个时期后,才像天尸脉一样,因为不得己的原因,分成四大脉。 一个月以后,老道和幡然依然没有消息,我不得不使用八索道法来查看他们的踪迹,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镜花水月的道术,让老道的身影清晰出现在我面前。 我看到他端坐在山顶平台,一动不动,像雕塑。不过呼吸依然平稳,身周隐隐浮现青色的光芒。那些光弯弯曲曲的,如藤条一样纠缠。 见他安然无事,我也放心了。想了想,我又把道法的画面转向中皇山。 景象中,立刻浮现出那千米高峰。而在中皇山附近,三座大山鼎立。 又是一座帝台! 我惊诧不已,九丘这是疯了吗? 天威 第三百二十八章 征兆(3) 昆仑神山下,镇压相柳怨血的五座帝台,如今已经被九丘搬来了三座。 当初仅一座帝台移出,便使得相柳怨血大发魔威。那种惊天动地的气势,至今还让人有种莫名惊惧感。 如今五去其三,可想而知,昆仑山下一定乱的像团粥。 最让我担心的,是蛙妹。 黑山离相柳怨血并不是太远,如果说准确一点,它座落于怨血与昆仑山的直线上。怨血如果要冲击昆仑山,必从黑山经过。到那时候……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我担忧不已,虽然黑山上有玄豹等老妖守护,但如今天地初开,它们还未完全恢复往日声威。能否镇得住怨血,真是难说。 说不得哪天,得再去昆仑山一趟。一定要把蛙妹带回来,不然心里总有个疙瘩解不开。 又过了一个月,幡然终于回来了。 与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天生。 此时的天生,已如十七八岁的青年。眉眼间,怎么看怎么像陶天松。 怎么样,东西拿到了吗?我问。 幡然嗯了一声,手一翻,亮出一张纸。 这是一封信,是陶天松留给幡然的。我接过来打开,看到上面这样写:幡然,见信时,我必然已不在。此处留有独生脉所有典籍与珍宝,你可拿走任由。但务必将本门传承下去,不求发扬光大,但求永存于世。我愧对你母亲,愧对于你,但总归对得起整个宗脉。带你来的,是我以黑山之石留下的化身,可算作是我,也可以不算是我。 看到这时,我忍不住看了眼天生。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抬手打着招呼:叔叔好…… 我不禁打个冷颤,如果他真是陶天松的话,那喊我叔叔?我了个去,哥没那么老好不好。 在我看信的时候,幡然脸色并不是很好。她显得无精打采,眼睛一直盯着地上,仿似那里有什么很有趣的东西。 我抖了抖纸,继续看了下去,信上说:你为独生脉香火,此生之担,当为传承。张守道虽在当年有错,但错不在他,你若有事,可去寻他。八索传人杨天佑,虽羽翼未丰,但终归有雄鹰展翅之日。与他在一起,不会亏待你。 此处的笔墨有些重,显然当时陶天松在思考。在重重的一笔之后,他又写道:举教升仙,是为惊天之事,逆天之举。我心中多有不安,因此升仙之后,若无碍,便无事。若在仙界遭遇什么,我当送下第二具化身。此化身将落于昆仑,生而具老妖之气。一身为人,一身为妖,应再无大碍。你若有缘见了,不必带他回来。 最后的落款,为师伯留笔。 看完之后,我心里有些抑郁,仿似有一口气憋在喉咙处吐不出来。 我抬头看向幡然,她也在看我,问:看完了吗? 我点点头,可没想到她又问:为什么陶师伯说愧对我妈,愧对于我? 呃?我怎么知道……我下意识回答。 连你也骗我。她的脸色忽然冷了下来。 没有骗你啊,我真不…… 你忘记五典传承的神妙之处了吗?她打断了我的话,冷着脸,说:五典可从虚空得晓万物生息,纵然时间流逝,万物依然有碎片于天地间留存。我以为……没想到,连你也瞒着我。 我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那茬。只是我没想到,幡然的进步会那么快。我以八索道法修习五典,如今也才刚刚领悟一些神妙。虽然知道五典能从万物碎片得晓一切,可连我都没修行到那种随心所欲的地步,她又怎么能? 我去过独生脉的废墟,耗费心力才取出那些信息。幡然解开我的疑惑,她脸色更冷,语气更寒:你们以为这是对我好吗?让我对一个杀母仇人抱着怀念之情,敬重之心?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这算什么? 我们不是故意要瞒你。我叹口气,说:你那时整个人都像丢了魂一样,如果真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你能接受吗?你能承受得住吗? 不能!她回答。 那你要怎么办呢?去死?我看着她,说:还是要升仙去杀了陶天松?死,不值得,升仙,难。我不想看你就这么疯掉,也不想让你继续消沉下去。但如果你认为我们骗你不对,那么…… 我指了指她身后的天生,说:他就是第二个陶天松,你杀了他吧,报了杀母之仇,或许你就痛快了。 天生有些惊讶有些疑惑,他虽然身体长的快,可心智并没有完全跟上。此时见我指着他这样说话,不禁讶然地问:叔叔,你干嘛让大姐姐杀……不对呀,陶天松是谁? 幡然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悲痛,悔恨,愤怒,交杂在一起。 她看着我,看着看着,忽然眼眶一红,哇的一声就哭起来。 那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我不想杀他,我杀不了他。我想我妈,我想他,我想他们。可他们都死了。他们都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样了…… 她哭的歇斯底里,哭的撕心裂肺,哭到许多天尸脉的弟子都好奇来看。 噶木及时出现,驱散了那些弟子。他到我身边,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我把陶天松留下的信给他看,说:她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噶木一边看信一边问。 独生脉是被陶天松毁掉的,她妈,也是陶天松杀的。 她怎么会知道?噶木有些震惊的抬头看我,紧接着又看向天生:他是陶天松的化身? 解释起来有点复杂,简单的来说,就是五典传承惹的祸。我也无心和他解释太多,便敷衍的说了几句。 噶木眉头皱得紧紧的,看着伤心欲绝,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幡然,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最后只得把信塞给我,摇摇头转身离开。 叔叔,大姐姐为什么哭呀?天生跑到我旁边,小声地问。 看着他,我唉了一声,回答说:可能是……可能是,我也不知道。 叔叔是个大笨蛋。他冲我吐吐舌头,然后又跑到幡然旁边,一边拍着幡然的背,一边安慰说:大姐姐不哭了,有坏人,我帮你打他! 他说话间,幡然的哭声,愈发的大了。 我有点无奈,也有点心疼她。 很多人都喜欢探寻真相,但当一切揭晓的时候,他们又会觉得还不如不知道。 这种心态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犯贱。 明明没有承受一切的勇气,为什么又要去揭秘呢?知道万丈深渊会摔死人,还偏偏往里面掉,无非是想知道自己究竟能死多惨。 但话说回来,我一直没想到,天生竟然真是陶天松的化身。 而且陶天松一化就化俩,人间留一个,黑山留一个。 黑山? 难道是当初在黑山见到的那个小男孩? 突然间,我明白自己当初看到他时,为什么会觉得有些熟悉了。现在一想,那根本就是四五岁的天生。只是他皮肤黝黑如炭,身材样貌有些变化,才一时间没能想起来。 不得不承认,陶天松是个野心极大的人。但他的野心,建立在极度谨慎的基础上。 因为谨慎,他杀了老妇人,即便她是自己钦慕数十年的女人。 因为谨慎,他留下两具化身,以防升仙有变。 有雄才大略,心也够狠,他如果不能成事,那真可惜了。 只不过陶天松心中提到了一件事,他说只有在仙界遭遇了什么,才会将第二具化身投下,以此给独生脉留下第二条后路,同时,也可能是为了警示幡然。 那么,他在仙界到底遇到了什么? 当初独生脉举教升仙后,天降仙尸,难道真的是他们? 升仙失败了? 还是在仙界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曾被我称为母亲的那个女人,从未阻止过独生脉,任由“邪教”无法无天。现在看来,她或许知道就算成仙也是空。 在人家能活百年,若成仙当场死绝。 还有,当初天帝密卷中也曾提到,天地变,有仙尸落下。 难道两千年前,“仙界”就已经发生了什么重大改变? 仙尸落后,八索老祖宗才联系各大家封天地,这绝不是巧合。 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难道说,仙界已经不存在了?还是那里出现什么怪物? 幡然的哭声,让我无心继续思考。我走过去,蹲下身来,轻拍她的肩膀,说:别哭了。所有的事情,都有过去的一天。最起码,你还活着。你活着,独生脉就活着。他不是个好人,这是对你来说。但他也是个好人,这是对宗脉来说。他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虽然可恨,但我想你能理解。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幡然抬起头,她眼早已哭肿,梨花带雨地喊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 唉……我叹了口气,说:世上的事,本来就充满了意外。想开了,它是过去。想不开,它还是过去。你妈……我想她应该也希望你把独生脉撑起来吧。 我妈……幡然哭的更大声了,我听到她模模糊糊地说:她是自愿的!她愿意……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告诉我…… 我愣住了。 老妇人……是自愿的? 天威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天裂(1) 有一些人,是我们无法理解的。 不能理解他为何这样做,不能理解他为何那样做,不明其所想,不明其所意。 但在他们心里,终归有一个恰当的理由。即便这个理由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理解,可这已经足够了。 老妇人与我见面的次数不多,但看得出,她很刚强。 或许她愿意为独生脉而死的原因,就是二十多年来,一直是累赘吧。所以,才要用性命去补偿。 但不管怎么说,陶天松都太狠了。 幡然回来后,两天两夜没合眼,一直坐在山头发呆。不肯吃饭,也不肯回屋。 天尸脉的大山,阴气太重,我怕她生出什么毛病,不得不每晚都在山头升一堆火。 寒冷可以被火焰取走,但无形的阴气不可以。 站在一位“父亲”的立场上,说不心疼是骗人的。但没有时间同情她了,因为天地的震颤再次发生。这一次,远比之前要强烈。 我忽然有种莫名的预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断开了。像心里的一根弦,又像一种说不清道的联系。 抽了个空,我用道法查看了一下中皇山。 没有猜错,第四座帝台,已然落下。 九丘真是疯了! 我都不敢想昆仑山如今成了什么样,或许早已血海滔天,被相柳怨血彻底淹没了吧。 那蛙妹呢?心里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要去昆仑山看一看,最好是把蛙妹直接带回来。 四座帝台,个个高有千米,仿若中皇山的守卫,环绕四周。 不见有人出入,只见阵阵朦胧的宝光自山体内散发出来。 这是一种异象,之前在昆仑山内,五座帝台可没发出过这种光。看来,九丘把帝台移到中皇山,必定有特殊原因。 这座存在世俗千万年的大山里,似乎隐藏了很多秘密。 就在我准备消去画面时,却见中皇山上空的虚空一阵波澜。紧接着,一座高峰缓缓浮出。只一角,便散发着惊天动地的威势。 帝台! 又是一座帝台! 帝台之下并无泥人,它是被人直接从虚空中推出。在那波澜之中,隐约可见漫天血海翻滚,隐有九首怪物在其中仰天咆哮。 模模糊糊的,我看见血海之中一道百米高的人影缓缓跌落。泥人入海,滴点不留。血色浪花打个卷儿,便再见不着那人影。 第五座帝台出现后,似乎与其它四座产生了共鸣。四色光芒冲天而起,一边接引帝台落下,同时也封住昆仑进入世俗的通道。 光芒闪过,那道千米高几百米宽的空间缝隙再次合拢,无论血海还是巨大的怪物,都无法冲破帝台的屏障。 最后一座帝台缓缓落下,与前面四座分隔一定距离。 五色光芒自山体内部腾升,相互环绕交融,在中皇山四周如游龙窜动。 这时候,我看到一柱黑光撕开了虚空裂缝,直向中皇山没去。 其中一座帝台微颤,土黄色的光芒散出一缕,将那黑光击散。一个人影应声而退,飞出去数百米远。 定睛一看,竟然是上次追着廖老的巫神医! 帝台需归位,不可于此!巫神医的声音,在天地间都引起了轻微颤动。附近的山石因此而滚落,鸟兽因此而逃窜。 中皇山下,有一人走出,他面向巫神医,高声说:九丘镇山河,份内所属,你退去吧。 是祸……巫神医有些神神叨叨的说着,想前进,却又顾忌帝台的阻拦。退吧,又觉得可惜。一时间,只见他身上黑光朦胧,进退两难。 九丘弟子并没有与他多说话的意愿,当然了,他也没有时间。 因为这个时候,一道青光闪过。 我愣了愣,很是吃惊,因为她来了。 巫神医与她并不敌对,而她到来后,第一句话便是:帝台不可落于此,送回昆仑! 这句话让我有些发呆,因为这与之前所猜测的有些不同。按照我的猜测,她应该希望九丘把帝台移来才对。可是如今,怎么又要人家送回去? 她的到来,引起帝台的震动。准确的说,是九丘门人的震动。 之前说话那人身子晃了晃,一尊百米高的泥人从地下升起,而他本人则消失无踪。 泥人身高体大,说话都带着嗡嗡的巨响:心怀不轨……妄图逆天。八索家主,莫要再错下去。 我要你们把帝台送回去!它们不该来这里。她声音平淡,却充满不可抗拒的语气,其中,似乎还带着一点点大义凌然?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难道这段时间,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你罪孽深重,自有三坟出世治你,离去吧……泥人再次发出巨声。 她不再说话,抖手散出五道青光,勾住其中一座帝台,手指虚空,平声念:承天!启! 虚空中,一道裂缝缓缓打开,其后血海滔天。 五道青光绷的笔直,如绳索一般,竟真的扯动了帝台。千米高的帝台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在我不可思议的注视下,渐渐上浮,向着缝隙而去。 九丘泥人怒喝一声,挥拳向她打去。然而泥人速度再快,却也快不过她。更何况,八索道法不是以这种力量就能破去的。 如果九丘无第二人,此次必定要失败。 可是让我惊奇的是,一道黑光击中泥人的手臂,将那泥土所化成的右手打得粉碎。巫神医浑身笼罩在浓浓黑光中,闪身挡在泥人之前。 让开!莫要与她一起错!泥人大喝着,再次凝聚了新的手臂,双手同时抬起,一只拍向巫神医,一只抓向她。 巫神医也不躲闪,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只轻念了一字:巫…… 这声音连绵不绝,在天地间回荡,渐渐的,就像有无数人同时在念。 中皇山附近的天地开始震动,一道道黑色的流光从虚空中钻出,缠绕在泥人的手臂上。虽下一秒就被震碎,可却源源不断。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巫抬起了手,在空中缓缓书画。 就像老道的空符,他每一手,都在空中留下黑色的痕迹。 六笔之后,一个奇怪的字出现了。 有些像“巫”,但又不同于现代文字,更像“田”字四角开了口。 这就是巫!我心中忽然有了明悟,这种明悟很显然来自五典传承。 那是一个“巫”字,代表了巫最本源的力量。 字不是字,而是一种姿态。如同祭祀时的舞蹈,供桌上的牛羊。 无论做什么,首先要有一个“势”。而这个字,就是巫的势。 一道道黑光,如河流一般涌出。它们相互汇聚,幻化成几十米高的黑色怪物。没有面孔,只有手脚,浑身上下光秃秃的发亮。 这些黑色的怪物环绕而行,泥人的双手,像被狂风裹住,每每击出去,总是会偏离预想中的轨道。眼看三两击无效,而帝台越升越高,他愤怒的咆哮一声,飞沙走石,一声惊天大喝响起:九丘!山河图! 一指!碎山河! 山河图以极快的速度出现,环绕泥人四周,还没等人看清,便在泥人一指下破碎。四散的山河毫无章法的飞出去,黑色的怪物被撞成了碎片。虽然在巫神医的力量支撑下仍然可以复原,可泥人却把握住这次机会,双腿用力,高高的跃了起来。 他没有再次用出山河图,而是双手变换,掐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十个法印。 四座帝台同时发出轰隆隆的震天之响,它们晃动了一下,随后缓缓上浮。四色光芒交杂着,凝成一条绚丽的光带。 被她拉上去的帝台,此刻也产生了异象。 即便有青光缠绕,依然迸发出另一种不同的青色光芒。这种光,比她所发出的更胜。就像大海与溪流的对比,她的青光第一次失去了作用。 这座帝台无声的平移,最终回到了属于它的位置上。 五色光芒终于合而为一,一条百米宽的彩带旋转着,飞舞着,将中皇山附近妆点的如梦幻世界。 轰隆一声! 泥人忽然双腿炸裂,大量的血雾飘散而出,帝台的光芒更胜,将她与巫神医全部裹了进去。我清楚地看到,他们不由自主的随着彩带而动,最后被笼在帝台之下。 九丘泥人法印再变,同时大喝着:九丘山河,唤灵!镇! 五座帝台同时下压,仅仅是无声的气势,便将四周数十里内的草木碎石一扫而空。 而她与巫神医,此刻仍在帝台之下。很显然,九丘是打算靠帝台将他们彻底镇压,以此解决后患。 当帝台与大地接触的一刹那,我心里突然响起轻轻的一声“嘣”。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一切都不再继续,这个时间持续了很久,像一生那么久。 接着,天地忽然震颤一下,一种惊人的,无法言语的压迫感从天而降。我没有任何抵抗力,直接被压倒在地。 眼角的余光,隐约瞥见了天空。 我看到,那天颤了一颤,似是突然压了下去。 不知道是五典的传承还是自己已经明白,心中忽然明悟,这天地终于变了。 支撑天地的大柱,终于断了…… 天威 第三百三十章 天裂(2) 我忽然间明白,她为何在这个时候来,又为何说出那些话。 帝台,帝台…… 能镇住山河的帝台,拥有莫大威能。 一个“镇”字,阐述了它的一切。 如果天地牢固,那么它自然能镇住一切。可天地间的支柱若只有些许残留,那“镇”便成了“震”。 这一震,天地支柱断裂。 没有支撑的天,向下降。 没有支撑的地,向上浮。 前些日子天地间的莫名震动,只是一种征兆,预示大柱已经危在旦夕。 而她则算准了时间,在第五座帝台出现后,以言语刺激九丘门人发动帝台。 她的本意,绝不仅仅是借帝台震断支柱,更有可能是拿九丘门人来躲避天谴。因为震断天地支柱的不是她,是九丘。阻止九丘的,是八索。 如此一来,九丘是祸,八索是福。 这种算计看起来简单,但实际上如果不知晓一些隐秘的事,根本无法猜出真正的答案。 让人疑惑的是,连我都能想到这些,九丘门人怎么会想不到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除了帝台外,还有后手。 —文—而以她的手段,九丘有后手,她必然也有。帝台的镇压,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人—可惜的是,天的压迫,让我无法再继续施展道法。画面就此终止,中皇山的一切,我都看不到了。 —书—这种来自天的力量,持续了很久才得以缓解。我试着站起身,虽然没有那么千斤重担感,可依然身体比从前笨重许多。 —屋—爸爸?蛟爷紧紧抓着我的衣摆,刚才的天地压迫,连她也无法承受。此时,小丫头吓得脸色刷白,紧张又惊惧的偎在我身后。 没事了,没事了……我轻拍她的小手。 这时候,远处紫光一闪,噶木的身形显出:天佑,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摇摇头,回了句没事。 他松了口气,抬头望天,大惑不解地说:我还以为是廖仙儿又来攻打,真是可怕的力量,连大哥都被压倒在地。 可能天地真的要变了,你们那四十九具帝皇尸,估计来不及…… 嗯?什么意思?噶木不解地看着我。 我把之前以道法看到的画面讲给他听,同时也把自己的一些猜测说了出来。 天地支柱?噶木脸色有些难看:这不太可能吧? 也许吧,我倒希望它不可能发生。 噶木的脸色有些阴沉,他想了想,随后说:我要与大哥说一下,你们还是回……算了,在哪都一样。 他说罢,身上紫焰升腾,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 看着他焦急万分的模样,我忽然觉得心里异样的平静,没有半点焦躁感。 纵然泰山压顶,依然面不改色,或许就是说我现在的心境了。 爸爸?蛟爷扯动一下我的衣摆,仰首呼唤。 我低下头看看她,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牵起手:走吧,去看看幡然。 其实不用我去看,幡然已经自己大呼小叫的跑出来了。得知真相的她有些消沉,可经过上次的刺激后,现在要坚强不少。没过多久,便恢复的差不多了。 人就是这样,经历的多了,要么成疯子,要么成铁块。 你们没事吧?她跑到跟前,气喘吁吁地问,脸上的担忧之色显而易见。 没事。我摇摇头,看看她身后,问:天生呢? 提起天生,幡然的脸色就有些沉。她撇撇嘴,没好气的回答:不知道,谁知道死…… 说到一半,她话音止住,犹豫了下,又补充说:应该没什么事,他机灵着呢。不过,刚才到底怎么回事?突然有那么大的力量降下来,太可怕了…… 她一脸的惊惧与慌张,让人觉得像看到受惊的兔子。我笑了笑,说:你猜猜。不是得了五典传承么,理应知道这些事的。 你知道吗? 我?当然了。 那你还不说,让我猜!猜你个大头鬼!她一脚踢过来。 我哈哈大笑,闪躲过去,然后才将告诉噶木的事情又复述一遍。 当得知中皇山的异状时,她更加担忧了,因为老道的五行道观,离中皇山并不算太远。 百里之遥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会觉得很远。可对修行人来说,抬腿迈步,分分钟就到。幡然的担忧并非没道理,我想了想,还是觉得问一下老道比较好。 意念涌出,以奇异的方式找到了老道,并传达了我的问候。 老道的回答很简单,就两个字,无事。 有这两个字,我就安心了。 接下来的几日,天地再无震动,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一如往日。 可我却知道,变化还在继续,只是轻微的,不容易引人发觉。当所有人都能发现那种变化的时候,离最后的期限已经不远了。 我对噶木说的话,让两兄弟都很郁闷。 到了如今,他们并不怀疑我对事情的判断。可四十九只帝皇尸,还需要很久才能成形。他们不想失败,却找不到更快捷的方法。 天尸脉的弟子都带着尸去了地下,大山附近的地脉灵气,被他们以尸阵引来。四十九具帝皇尸,被魏擎苍一具具带去地底。 所有的灵气被灌注尸身当中,就连那些门人的本命尸气也不例外。 魏擎苍已经做好打算,无论花费多大的代价,一定要在天地彻底崩溃前完成这个宏大的计划。 只不过,如今他的目的变了,不再是打开成仙之路。 噶木看过陶天松留下的心,知晓“仙界”已经大变,就算通天尸阵真的能凭空打开一条升仙路,他们最终的命运也是死路一条。 与其这样,倒不如学五典那人。 以天尸脉最强的尸阵,打破天地牢笼,带领所有弟子冲破封锁。 这才叫重生,这才叫伟大。 只是,有那么容易吗? 我不想打消他们的积极性,因为这是整个天尸脉如今最大的动力源泉。 魏擎苍并没有避讳什么,反而很直接很明白的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每一个天尸脉弟子都知道,天地要崩溃了,留在世上的路,只剩下一条死路。 想活下去,就要按魏擎苍的计划来。 那一天之后,整个天尸脉才算真正成了一个整体。为了活下去,没有人再计较无谓的利益。每个人都在拼命,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或许才是魏擎苍的真正目的。 而在一周后,廖老再次来到天尸脉。 整个天尸脉的弟子如今都在地下,倾尽全力为帝皇尸注入灵气。还留在地表的,只有我,幡然,天生,蛟爷,还有噶木。 廖老和廖仙儿的到来,没有引起魏擎苍的注意。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帝皇尸身上。 我们都有些吃惊,因为廖老之前的算计,让人恨不得把他剁成肉酱。可没想到,他竟然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 你可真是不怕死啊。噶木眯着眼睛,冷声说。他身上的紫焰早已腾升数丈高,随时都可能幻化成紫符天尸。 这一次来,是找你们合作的。 呸!你哪次来不是找我们合作的。幡然一点也不给他脸面,陶天松的事,让她彻底明白什么叫人心险恶,什么叫物是人非。过去的就是过去的,再也回不来了。 但这一次是真的。廖老很有诚意的说,并主动站在廖仙儿之前。 你哪一次都是真的。我向前走了两步,把幡然护在身后,免得她性子急冒冒失的冲上去。同时,我看着廖老,说:我看过一部电视剧,里面的男主角说,为什么那么多女人喜欢我?因为我对每一个女人的爱都是真的。你知道结局吗? 廖老看着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一次,我没有骗你们。如果你们要动手,起码听我讲完。各位都不是孩子,自然有辨别是非真假的能力。你们不怕我动手,难道还怕我把话说完吗。 我们可没那…… 让他说。噶木忽然开口:我倒要看看,狗嘴里究竟能吐出多少象牙。 叔叔,狗嘴里不是吐舌头吗?天生在一旁问。 幡然直接忍不住大笑起来,廖老脸色有些冷,但他并没有瞥眼看谁,反而抬头看天,说:这些日子,天地的变化,你们应该都看到了吧。 不要废话,说重点,这次想骗我们干什么?噶木打断了他的话。 廖老微微摇头,然后说:我说的每一句都是重点。天地的变化,让所有人始料未及,你们是这样,我也是这样。到目前为止,你们还不知道我上次为何诱你们进入星罗棋盘吧。 嗯?为什么?其实这个答案我一直很好奇,因为很可能会危及自己的性命。 星罗棋盘,是黄帝之物。但实际上,它代表了三坟。廖老说出了一个让人震惊的事情,最起码,我很震惊。 之前和老道一起说起这个,虽有过猜测,可真正听另一个无关人说的时候,仍觉得不可思议。 作为五帝之一,黄帝竟然还代表了三坟? 五典之中参杂着三坟,这应该怎么理解?难道其它两家,八索与九丘,也有三坟之属?又或者说,就像我以前猜测的,其实四大家很久以前都是一家。只不过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分成四个支脉,如天尸脉一般,每一个支脉,都拥有独特的力量。 如果五典中的黄帝是为三坟,那八索是谁?九丘是谁? 天威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天裂(3) 我没有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因为这涉及到八索与五典。廖老不是好人,他知道得越多,对我们的威胁就越大。 就在我思索三坟的时候,听见廖老说:所谓星罗棋局,实际上为黄帝推演决断天下事的一种手段。以我们的能力,只能看到棋盘。但它真正的模样,却是一个世界。 不就是星界么,糊弄人的东西。幡然很不屑地说。 星界只是星界,并不是一个世界。廖老摇着头,说:你们看到的只是表面,没有看透它的本质。 什么世界?我从沉思中醒来,开口问。 一个真正的世界,包拢万物,无所不能。廖老回答说。 你又在挖坑了吧…… 这不是坑,而是事实。他说:星罗棋局的作用,并不是为了困人或杀人。这只是它一个小手段,而它真正做的,是收取万物信息。凡是在里面出现过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只要达成某种条件,就可以完整复原出来。 这不是五典的能力吗……我有些惊讶,当然了,基本上是不信的。 与五典的能力有些类似,但并不完全一样。廖老说:五典的能力,由天赋予。他们的复原,实际上是把天地间留存的碎片聚合起来,并以能量灌充,以此达到复原的目的。但是天地时而会有意外发生,所以很多碎片都会消失。这样的东西,他们不可能复原出来。 那星罗棋盘就能了?噶木冷哼一声,说:扯淡! 的确能。廖老说:这就是它与五典不同的地方。进入星罗棋盘的事物,都会像在现实的天地里,留下属于自己的独特讯息。而依靠这些讯息,只要给予棋盘足够的能量,一切都可复原。 这就是你所谓的世界?我撇撇嘴:怎么听着跟打印机似的。 廖老脸色有些阴沉,很显然他被我们三番两次的嘲讽弄的很不痛快。可是他不痛快,我们就痛快了,何乐而不为。 廖老平稳的呼吸了几口气,眨眨眼睛,脸色又恢复了平常。这等城府与隐忍,令人心惊。 当星罗棋盘将天地万物的讯息都收集到了,自然就会形成一个世界。独立于天地间,却不属于这个天地。 哦,挺好的,那你不去收集讯息,跑来找我们干嘛?我问。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廖老说。 帮助?噶木冷笑着上前一步,紫焰摇摆如欲噬人的猛兽。他一脸冷淡地看着廖老,说:首先,我们都想杀你。其次,就算不杀你,也不可能帮助你。 但如果不帮我,你们都会死。廖老一脸平静地说:我也会死。与其死在莫名其妙地变动之下,还不如与你们同归于尽。 你在威胁我?噶木一脸阴森。 不是威胁,是请求。廖老微微垂首,语气更加平和,说:原本收集万物讯息的过程是没有差错的,但这些日子以来,天地忽然间大变。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够了,棋盘刚刚启动,收集讯息的效率非常低下。所以,我需要时间。 你知道天地为什么会变化吗?我好奇地问他。 不知道。廖老出乎意料的摇头,说:但我知道天要塌了,也可以说地要升高。你应该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那件事。天地,有可能会重合。 我默然,这件事怎么会不记得,一直以来,它都是我心里的疙瘩。 一个世俗的科学家,竟然以科学的力量,完美地解答了谜团,并预测出最后的结局。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虽然他和我是站在对立位置上,可那种敬佩之心,还是难以抑制。 虽然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我想,这必定与你母亲有关。廖老看着我说:当初虽然从九丘口中套出一些事情,但他们语焉不详,并不打算把真相说出来。可是,我知道前些天你母亲与九丘战过。之后,天地变化了。这应该不是巧合,所以我才会来找你们。 是不是巧合,和你无关。但是既然你来了,就不要走了!豪迈的声音,随着一个身影冲天而起。魏擎苍高跃半空,随后俯冲之下,一拳击向廖老的头颅。 廖老纹丝不动,仿若没有察觉那命在旦夕的险境。当然了,他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死去,因为廖仙儿已经出手。黑光准确击中魏擎苍的拳头,将他打的手臂一弯,不得不借力后翻以消去那股力量。 只有将棋盘转化为世界…… 这边噶木反应也很快,紫符天尸从他体内飘出,带着熊熊紫焰向廖老扑去。 廖老一脸平静,他只看着我,声音有些沉,有些哑:才能逃离天地的覆盖,走出这个牢笼,获得新生…… 在他最后几个字出口的时候,我忽觉脑中如惊雷闪过。也不知怎么的,身体下意识就做出的反应。 承天,禁!青光微微一闪,紫符天尸应声而落,化作一团紫焰漂浮在半空。 以我如今的力量,足以禁锢紫符天尸十数秒。当然了,所有道力都会消耗干净,那时候,就是一只待宰羔羊。 幸运的是,紫符天尸的主人是噶木,而不是我的敌人。他惊愕的回头看我,随即有些愤怒的冲我喊:你在干什么! 我冲他们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说:我想听他说完。 有什么好说的,这老小子一嘴胡话,你上他的当还没上够吗!噶木一脸的火气,明显被我气到极点。 之后我会给你们一个解释,但现在,最起码在他说完之前,不要动手了。 你……噶木指着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倒是魏擎苍闻声收手,他脸上露出思索之情,接着一个闪身落在我旁边,问:你确定要这样做? 我看着他,点点头,说:确定。 魏擎苍嗯了一声,对噶木说:就让他说吧,早杀晚杀,没有太大区别。 说话间,黑色的尸气已从山下蔓延而上。那些黑漆漆的地方,隐约可见几个或红或绿的身影。就连天空上,也无端端飘来了一片白云。 那并不是云,而是天生尸。 不用猜也知道,地下一定还藏着地养尸。 整个行尸脉的大山,已经被各种尸包围。天罗地网,就算廖仙儿再强悍,想带着廖老从这里突围出去,也不是容易的事。当然了,如果她真的能走掉,那就算现在动手也没意义,因为我们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这,就是魏擎苍为什么停手的原因。 一来给尸阵开启拖延时间,二来,也算送我份人情。 廖老看着我,脸上没有笑。我也没有笑,只问他: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实际上很笼统,可以回答得很详细,也可以回答得很模糊。但我知道,自己需要哪一种答案。 廖老盯着我看了十来秒,在噶木十分不耐烦的忍不住要喝骂时,他才开口说:困住你母亲,拖延她的计划,最好,能把她永久的镇压。同时,我会尽快完成世界的转化。一旦世界形成,那她就算脱困而出,我们也可以不惧。驾驭世界,我们将会步入另一片天地。 这个世界……对我们有什么坏处?我问。 廖老微微一怔,随后呵呵笑起来,说:我以为你想不到,可是,你比想象中要聪明。 别废话!噶木不耐烦地说。 没有什么坏处。廖老说:这个世界,在完整形成之前,需要能量来维持。但在成型之后,它可以自给自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另类的永动机。它对你们并无害处,如果非说有的话…… 廖老微微迟疑的一下,然后说:我之前也说了,世界形成需要收集万物讯息,分毫不差,才能完整。它成型后,万物都会出现。 也包括我们? 是的。廖老点头。 噶木和魏擎苍都有些诧异,像有些不信。 也就是说,那个世界,会出现两个我们?我皱起眉头。 不会。廖老摇头说:完整的世界,遵循着一个完整的纲领。这里有天纲,它也会有自己的天纲。天纲注定,世上不会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所以,其中一个必须消失。 你还敢说不是挖坑!幡然愤怒地说:明摆着是想把我们骗进去,然后借那个什么世界把我们全杀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狠毒! 幡然……我拦住她,不让她继续多说。 廖老看着幡然,脸色有些冷漠,说:如果想把你们骗进去杀掉,我何必说出来?虽然世界里有一个人要消失,但并不一定就是真正的你们。如果你们把自己放到一个很高的高度,就可以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只是一个道具。而你们,则是操控道具的人。你们就是神!在那个世界里,你们可以为所欲为,成为至高无上的人。 我看,这个神是你吧……我说:或许,还有星罗棋的那个老头。 我们可以定下一个章程,共同掌控这个世界。廖老说。 不可信。我摇头说。 廖老不说话了,因为他没有任何理由能站得住脚。 这时候,我反而笑了,说:其实我只想知道,你具体会怎么做。当然,你也说的很详细了。可是你没有足够的筹码,我们为什么要帮一个穷人打工呢? 我的筹码就是能让你们在天地重合的时候活下去。廖老反驳说。 但那也可能让我们丧命,因为这个筹码不是放在我兜里。我说。 天威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天裂(4) 廖老沉默了一会,然后再次开口,问:这么看来,我无法说服你们了。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如果我说是的话,你是不是真打算在这里与我们同归于尽? 廖老没有丝毫犹豫的摇头,说:之所以来找你们,是因为我所认识的人里,你们是如今最强大的一个团体。与你们合作,最为有利,也是成功率最大的一条路。但如今看来,我失败了。不是败给你们,也不是败给自己,而是败给了这天。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说,狼来的太多,再喊就不灵了。他以诸多计谋欺骗我们数次,每一次都成功。而今真正需要合作的时候,我们却顾虑重重。 正所谓一饮一啄天注定,廖老的感叹十分有道理。 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最起码大体上都是真的。只不过,他一定隐瞒了部分东西,例如那个世界对我们真正的威胁。 但我不会放弃的。除了你们,我还可以去找其他人合作。廖老脸上忽然多出几分笑容,他说:你母亲所做的事,天怒人怨,必定会引得天下人共同讨伐。 你不是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吗?我问。 其他人也不知道。廖老回答说。 我愣了下,然后立刻明白,他又想骗人了。 天下人没几个是傻的,但天下人聚一起就变傻了。人都喜欢随流而动,一传十,十传百,千万人就都信了。 我相信,廖老做得到。 你是想天下人讨伐她,还是想自己亲手对付她?廖老笑眯眯地问我。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幡然气的手一挥,青光鞭在空中滑过一道明显的痕迹,直向廖老抽去。只是半途便被廖仙儿出手拦住,无功而返。 我拦住蠢蠢欲动的噶木,以平静的心态看向廖老:如果你认为天下人能对付的了她,尽管去做。虽然你知道的很多,但你知道的远远不够多。有些事情,不是研究的透彻就能明白。有些秘密,也不是接触的人多就能听到。 看来,你与她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廖老忽然说。 嗯?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你的语气,并没有关心她,而是着重把自己放在一个高度上。廖老说:我想,你真正的目的,是想抬高自己,为自己争取筹码吧。你想与我合作,只是在耍小聪明。 我呵呵笑两声,说:你猜得很准,的确想你帮我做点什么。但是,我们不可能对付她,然后让你安心去完成那个世界。这种关系,应该倒过来,由星罗棋去完成世界,而你,帮助我们对付她。 有失才有得,付出了才有回报。我笑着说:空手套白狼是几十年前,我一穷二白的,对你改革开放不了。 廖老没有回话,他似在思考。这时,噶木凑近了,压低声音问我:你真打算与他合作? 我看着廖老,他虽然没有抬头,但一定在时刻注意这边。我轻嗯了一声,回答说:这事就按我说的来吧。 不行!噶木当场否定,怒声说:这种披着羊皮的狼,趁早宰了才是正确的!我不同意与他合作,你也不能! 对!我也不同意!幡然紧跟着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我很理解他们俩的心情,对廖老,我同样没有友好,只有痛恨。可是…… 如果她的计划真的成功,那全天下的人都可能会死。 无论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幡然,为了老道,为了其他人,我都要阻止她,击败她。 破局的关键,就在我身上。 但我和廖老一样,都需要时间。 留给我的时间,一定不像石爷爷说的十几年。她城府深的可怕,怎么会轻易说出真相。所以,必须要拖延,而这,需要力量。 那边廖老也在思索,还没等他开口,魏擎苍忽然惊呼起来:那是什么! 我抬头,顺着他惊愕的眼神望去。一眼所见,令人惊呆。 在那遥远的天尽头,一个庞大的身躯缓身而立。她像刚从沉眠中醒来,自然的伸个懒腰。又像开天辟地时的天神,意图撑天而立。 那是……昆仑山的窫窳?我惊呆了,因为所看足以与天齐高的身躯,竟是人首蛇躯的模样。 不对,不是窫窳!我立刻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她与窫窳有明显的不同,腰部以上,虽闪烁着鳞甲光亮,却有明显的女性特征。 她缓缓直起了身躯,扬起堪比大山的头颅,两道神光从她眼中射出,直接没入了苍穹之中。一团团朦胧的雾气在她身下升腾,将其衬托的如在九天之上盘踞。 就在这时,四道流星般的光芒从她身边散出。 其中一道,正对着我们这个方向。 我脸色当场就白了,幡然白了,廖老白了,魏擎苍和噶木也白了。按照那流星的速度,恐怕用不了半分钟我们就都成死老白了…… 那到底是什么……我听到魏擎苍喃喃自语。 他的问题,让我心里有些异样,仿佛突然间打开了通往真相的大门。只是如今大门尚未完全打开,心里升起的答案仍然模糊,让人抓不住头绪。 十几秒后,流星带着惊人的声势,拖着长长的尾巴,从我们头顶一闪而过。 一些较高的山峰被其撞击,连碎石都落不下,所有与之碰撞的部分,都无声无息地湮灭了。幸好天尸脉的大山并不算高,否则的话,我们真的难逃一劫。 但是,近距离的仰望,让我们看清那一闪而逝的流星到底是什么。 帝台! 是一座千米高的帝台! 它通体迸发出惊人而夺目的黑光,因为速度太快,才会看起来如流星一般。 帝台怎么会飞出这么远?而且看那去势,竟像要飞到天的尽头一样。 等一等…… 帝台? 那是帝台? 那么……我猛地转头看向那齐天的巨大身躯,帝台从她身边飞出,难道那里是中皇山? 如果是中皇山的话…… 她…… 心里的答案,突然间浮出了水面,一清二楚的展现在我眼前。 她是女娲…… 原来九丘的底牌,就是女娲…… 但是很显然,那并不是真正的古天神女娲,而是一种类似当初在昆仑看到的窫窳虚影的东西。但是这种虚影法相,都具备本体的部分力量。你若把它当作真正的虚,那肯定会死的很难看。 难怪九丘无惧她的计划,敢把五座帝台移出昆仑,震断天地最后的支柱。 他们竟然可以借帝台的力量,将女娲虚影召唤出来。 女娲是什么? 古代最有盛名的天神,多有人说,三皇之中,有她的位子。 如果五典之中的黄帝是三坟之一,如果九丘和八索之中也有三坟的话,那么女娲,必定就是了! 造人,补天的传说,都与她有关。 九丘镇守山河,埋藏数千年的底牌是她,并不足为奇。 如今天地之间最后一根巨柱断裂,那他们召出女娲虚影,也就可以理解了。 帝台飞向了四方,之后肯定如神话中被女娲砍下的四只神鳖之足,用来撑住天地。以帝台的力量,或许能做到这一步。 只是,这不可能长久。 帝台能震断天地支柱,那这个世界必定无法长时间承受它们的力量。因为那些神话中的人物所处的世界,是昆仑,而不是地球。 九丘是想拖延时间吗? 还是说,女娲虚影真的可以补天? 无论哪一种,都非常有可能。 我不敢继续想了,因为所想的太过离奇。 好大的怪……幡然话说到一半就停住,然后她忽然转头看我,问:刚才飞过去的,是帝台? 她身具五典传承,突然间明白这一点很正常。我点点头,确认了她的猜测。 可她没有丝毫的得意,而是忽然焦急的大喊一声:那五行道观…… 对了!老道! 女娲虚影那么庞大,占地数十里也不足为奇。那么近的距离,会不会对周围的环境产生什么影响?刚才帝台的威势惊天动地,那五行山…… 我不敢迟疑,连忙用道法显出道观的情况。 让我松口气的是,五行道观并没有受到侵袭。老道站在山巅,负手而立,仰首而望。他脸上没有惊奇,只有平淡,仿似所看的不是天神,而是一块石头。 山风吹袭,他的衣摆随之舞动,有种出尘的气息。 我心里忽然间有种明悟,倘若放在两千年前,以他如今的心境与力量,恐怕已经达到成仙的要求了。 那是什么?魏擎苍有些吃惊地问我:你们刚才说,飞过去的是帝台?昆仑山里的帝台? 应该是。我点头说。 这怎么可能……噶木更加吃惊,他看向远处的巨大身躯,问:那又是什么?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或许那就是传说中的女娲。 女娲?魏擎苍和噶木都惊呼一声,连廖老也忍不住看向我,问:那是真的吗? 可能只是一种类似法相的东西,我也不太了解。我回答说。 说话的时候,我本能看向廖老那边。同时,我看见廖仙儿望着女娲之影。她有些出神,脸上有些迷茫,似是想起了什么,又似在思考什么。 天威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天裂(5) 女娲虚影的出现,像有种无形的魔力,所有的事情在这瞬间都仿佛加快了无数倍。廖老不再思考,点头答应了我的要求。 在我与她对抗的时候,他会带着廖仙儿去助阵。 但同时他也说了,希望能得到更多人的帮助。以廖老的心性,做这种事自然不会为了自己。他只是想活下去,这是一个对“活”无比执着的人。 廖仙儿带着廖老离去,噶木和魏擎苍都没有阻拦。因为远处那与天齐高的庞大躯体让他们明白,这不是解决恩怨的好时机。 如今最重要的,是平稳……并且尽可能的拖延最后的时刻到来。 到了此时,所有人都明白,我与她决裂了。 为什么?幡然有些迷茫地问。 因为她要做的,不是我希望的。我回答说。 这当然不是真正的答案,幡然沉默了一会,问我:你愿意对她动手吗? 我摇摇头,说:其实我不想和任何人动手,但有些事,总是得做。 但她是你妈妈。 是啊……我用感叹的语气说出这两个字,但没有继续说下去。 魏擎苍和噶木早已离开,他们有些疯狂了,整个天尸脉突然陷入了沉寂。所有的弟子都沉入地下,拼尽全力为帝皇尸注入灵气。 魏擎苍临走前问我一个问题:如果我们对她动手,你会在意吗? 我没什么好犹豫的,说:在意,但我希望你们动手。 这句话之后,才引得幡然问为什么。 魏擎苍看着我,最后叹口气,拍拍我的肩膀而去。 女娲虚影立在天地间,哪怕是个瞎子也能看得见。那种庞大而惊人的气势,像流沙一样充斥整个世界。而我们这些人,只能像陷入流沙的旅人,无奈的挣扎,惊恐。 流沙之下,是死亡,还是另一个世界?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以后才能揭晓。 从那天之后,天下安宁了。 不再有纷争,不再有恩怨,许许多多人从天尸脉山下路过,他们都朝着女娲的方向赶去。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相同的是,他们脸上都带着焦急与担忧。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在第二天的凌晨,有四色光芒冲天而起。 帝台再现,而这一次它们不只是千米高,整个像膨胀到极点的气球,个个都深深没入云层之上。 天地间的无形压迫感消失了,身上不再有沉重感,因为那种感觉,在从身上被剔除的时候,就移到了心里。 在这种时候,修炼是进行不下去的。 我带着蛟爷,带着天生,在每天日出的时候,坐在山巅之上,看着远处一动不动耸立天地间的女娲。 她不算美,起码以我的审美观来看,非常普通。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把她缩小了扔人堆里,一转眼你就找不着了。 可正是这样,我看她的时候,总觉得像很多人。她像幡然,像老妇人,像她,甚至像老道像魏擎苍。 那张庞大到惊人的脸庞,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当然了,这只是一种错觉,从医学角度来说,她脸上的骨骼和皮肉,从来没移动过一分一毫。 帝台将天地重新撑起后,蛟爷不再惧怕。她不太喜欢这种枯坐的时间,所以与天生玩的不亦乐乎。看着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在那边笑闹,我心里也逐渐舒坦起来。 五典的传承,像真的植入了我的血脉当中。每一天,脑子里都会多出许多事。之后再去看万物,就会觉得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说不出来,就像有时候我们念出一个字,却不知道它该怎么写。 而随着明悟的东西越来越多,每天涌入体内的道力也在增加。这就是五典传承的修炼方式,不用刻意,就算你不想,依然会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有时候我会想,五典那人之所以放弃了传承,或许就是因为这种日子太容易令人疯狂。 或许你不理解,但可以想象当你吃饱饭后,依然有人抓了两把米饭,用筷子拼命捣进你喉咙的感觉。 什么叫填鸭式修行?这就是了。 一个月后,当我嘴上的胡渣已经有些浓密时,女娲之影再次发生了变化。 她动了一下。 像睡觉时的翻身,行走时的甩臂,给人一种自然感。 可我知道,那不是自然,而是那里出现了什么异状。 如果全天下有谁能在女娲之下造成麻烦的话,我想,只有她了…… 中皇山里,有古秦兵。当初巫神医第一次进入世间,便直接到那里复活了秦兵。这绝不会是巧合,更像秦王早已预知这一切,所以才留下三千甲士。 但白起之死,又证明这个猜测是错的。 那么,中皇山对于巫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她与巫同时被帝台镇压,那么女娲出现,帝台飞出之后,她又在干什么呢? 我不知道九丘能否操控女娲虚影,但想来,应该多少能发挥一点用处。所以,她与巫神医,很可能还被镇在中皇山下。 这也是巧合吗? 还是刻意为之? 我宁愿相信后者,因为心里忽然有种预感,当她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就是我们俩必须分出生死胜败的时刻。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女娲从第一次的晃动,之后又发生了几次。 最严重的一次,她身下有黑色的光涌出。虽然很快被云雾掩盖,但那足以令人震惊。 要知道,女娲撑天踏地,她的身躯无比高大,难以用尺寸来衡量。其盘踞的范围,少说也有几十里方圆。而我在天尸脉,这么遥远的距离依然清晰看到那些黑光,这说明了什么? 巫神医…… 原来她的后手是巫神医。 如果她能脱困,必定是借巫神医之手。这就是她有恃无恐的原因吗? 到了如今,一切似乎还掌握在她手里。 我一直都在想,该怎么脱离她的掌控。 自杀是一条路,但不是唯一的。 除此之外,还有逆转天地的变化。 要做到这一切,只有让天地支柱恢复。 而天地支柱…… 碧落黄泉! 我从山巅站起来,冲蛟爷招招手。她欢快地跑过来,拉着我的衣服,仰起可爱的脸庞。我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说:在这里呆着,我出去一趟,不准乱跑。 爸爸要去哪里?她声音清脆,每每听到,都像能洗涤落入尘世的心灵。 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我也要去!天生跑过来大声嚷嚷。 他如今已经长成二十岁的小伙子,眉眼之间,不难看出陶天松的模样。幡然每次看到他时,眼神都有些黯淡。 你们在这里玩吧,我先去看看,如果真的很好玩,就带你们去。我说。 真的不可以吗?蛟爷摇着我的手臂。 我笑起来,又摸摸她的头,说:去吧,我很快就回来。 她歪着脑袋像在思考,过了一会才轻轻点头:那好吧…… 等她撒开手,我才转头看了一眼女娲虚影,然后指尖在半空轻点:承天,启! 青色的门户大开,在天生好奇的探过来脑袋前,我一步踏入其中,随后关闭了门户。 这里是一片幽谷,四周是黑暗,如山壁一般。前方是一汪清潭,如我之前所看到的那样。 空荡荡的,我本以为这里还有其它东西,没想到这么孤寂。 我移步至清潭前,望着清凌凌如碧玉的潭水。 潭水虽碧绿,却隐有黄色的气在里面游动。除此之外,看不出其它异景。 我扫视四周,想找到天地支柱的位置。可四周一如之前所看到的那样,除了黑暗,再无其它。 难道,天地支柱不在这里? 不对…… 我忽然想起来,她当初对我说:这里是碧落黄泉,是天地间最后的连接之处。 难道…… 我不由向眼前清潭深望,难道这潭水,就是天地的支柱? 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我弯下腰,蹲下身,想了想,然后试探性地用手指在潭水中点了一下。 水波颤动,却没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 我相信,在碧落黄泉的事情上,她没有骗我,这是一种直觉。 可是,我找不到和天地支柱有关的东西。这或许就是她愿意告诉我,而没有选择隐瞒的原因。因为她知道,就算我来到这里,也看不出任何东西。 这算一种轻视吗? 坐在潭边,望着青黄交错的潭水,我不断思考怎么破解这个谜底。 如果碧落黄泉就是天地支柱的话,那它是以“水”的形式展现吗?如果它就是支柱,那么天地是什么? 潭水并没有占据整个空间,而它垂直的上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我想了很久,始终想不出头绪。 但脑中忽然有一个模糊的想法,或许,我所用的方法不对。 生死薄,三生石,都不是用眼去看的,而是用“心”。 那么碧落黄泉,是不是也只能用心去看? 她当初站在潭边下望,让我以为,只要用眼就可以看出什么来。这或许是一种误导。 我望向碧落黄泉,虽然眼睛还在看那里,但实际上却是在用“心”。 心念转动,另一幅画面,自然而然的展现在我眼前。 原来,这就是天地支柱…… 天威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天裂(6) 每个人都明白,所谓柱,代表了支撑。 我原本以为天地支柱应该是类似神话中的不周山,由山石泥土组成。可现在“心”所看到的画面,将之前的一切推测都打翻。 之所以看不到天柱,是因为看的不够细。 当心眼打开,一切虚妄的画面都被抹去。我看到,与碧绿相接的是一层气,白而清。它是透明的,但却可以清晰感受到。碧绿之下便是昏黄,而昏黄之下却是一个断层。 黑漆漆的断层中,不断有清气注入。每一缕清气的出现,都会驱散相对应的黑暗。 我忽然间明白过来,自己所处的地方,就代表了天地。 天地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具体化,并以局部反应整体。这里只是天地的某一处,但它代表了整个天地。 这可能无法理解,因为就连我不太明白,自己是缩小进入某一片小天地,而是变大站在天地间俯瞰整个世界。 碧落与天相接,昏黄却不与地相连,这或许就代表断裂的天地支柱。 如今的支柱,也就是碧落黄泉。看起来如一潭水,实际上,它是介于虚与实之间的薄薄一层。这一层,无法用科学的尺寸去衡量,它可以无限厚,也可以无限薄。 可是,就算看出头绪,又该怎么弥补呢? 我试过用八索道法,但无效,清潭依然是清潭,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 五典的道法呢? 碧落黄泉虽然出现断层,但或许会在天地间留下碎片。如果以五典的道法召唤出碎片还原的话,是否可行? 这需要试验,但潜意识却告诉我,如今道力不够,是没办法成功的。 那如果把老道带来呢? 可能性也不大。 老道虽然修行时间比我长,可五行脉毕竟只是五典分支,论起道力,他恐怕不会比我多太多。最起码,是无法使出还原道法的。 在那里坐了很久,始终没有任何进展。 然而,在我想要离开的时候,忽然觉得碧落黄泉发生了变化。 从表面看,它仍是一汪清潭。可当我凝神用心去望的时候,却隐约觉得,它比之前要小了一点。 那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我可以肯定,的确变了。 为什么? 碧落黄泉怎么会缩小呢? 我盯着它,一动不动地看了很久。 终于,一点异象展现在我面前。 那是一些五色的光点,很小,几乎难以察觉。它们偶尔一闪而过,迅速没入碧落黄泉中。落入其中的光点越多,〖贼吧Zei8。Com电子书下载:txt80.com 八零电子书cc〗碧落黄泉的“体积”就会变小。 这些光点就像海绵一样,将其中的“水份”吸走,并以不能理解的方式带走了。或者说,是消灭了。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侵蚀天地支柱的能力? 五彩的光点……我隐约觉得,这东西很熟悉。尝试着以意念去碰触,脑中的疑惑,顿时被解开。 这哪里是什么光点,根本就是很普通的一些天地五行能量。 它们从地下冒出,在通过断层的时候,大部分都消散了。只有很少一部分才通过断层的阻碍,附着到碧落黄泉上。 脑中茅塞顿开,之前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的问题,如今得到了答案。 很久以前,我一直疑惑,她为什么要去地府打开封地之锁?天地之间的能量增多,对她有好处吗?是想让自己修行速度加快?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念头太天真了。 她要做的,怎么会那么简单? 封地之锁被打开,能量从封印的状态下涌出,而这些能量就像海边悬崖下的浪花,看似柔弱无力,实则对悬崖产生了极大的危害。 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这些能量不断侵蚀着天地支柱,让它变细,变弱。后来九丘出世,察觉到天地的变化,再到如今,以帝台震断了不堪重负的天地支柱。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这个过程加快。 碧落黄泉看似小,实际上就算再过千万年,恐怕也不会产生任何变化。因为两千年前的八索老祖看清了这一切,所以才有了封天地的计划。 天地间大部分的能量,都被封于天地之外,以免支柱被继续侵蚀。 能量为何会损坏天地支柱,这是个难以解答的问题。但事实摆在眼前,我们只需要思考结果,而无需纠结过程。 看清了这一切,我腾地站起来,转身打开了门户,一步踏进去。 刚走出去,便听到一声清脆地喊叫:爸爸~ 我转过头,见蛟爷欢笑着扑进怀里。我摸摸她的头,说:去玩吧,我要办点事情。 哦,好吧……她有些失望地离开。 虽然不想拒绝蛟爷对我的依恋,可如今,的确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 在碧落黄泉看到的一切,让我有了初步的计划。如果想逆转天地,让一切重新恢复,那么第一步,就是彻底阻绝所有的能量附着在碧落黄泉上。 这件事最有效的方法,无疑就是封天地。 当年的八索老祖有通天彻地的大神通,所以他才能找来天帝,大魔尊等人。 可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认识的还念一句八索传人,不认识的,我连根草都算不上。 不过,天地所有的能量,都分属五行。虽然到了各家传承手中,会产生一些微妙的变化,但最起码,侵蚀天地支柱的那些,还没有变。 论起对五行能量的理解,天下之大,我想不出比老道更厉害的人。 之所以回到天尸脉而不是直接去五行道观,是因为我觉得,幡然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什么样的人选,我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她可能会有大用。 因此,我快步而行,在屋里找到有些发愣的她。二话不说,拉着她就打开门户去了五行道观。 踏在山顶平台上,幡然还在发愣:你干什么! 你们怎么来了。她一句话刚问完,旁边就传来老道的话。 老道依然端坐在平台上,闭目修行。我们的到来,似乎打扰到他。 我没有回答幡然的问题,而是看向老道,说:我去了碧落黄泉,发现一些事情,这一切,或许是可以被阻止的。 哦?老道发出惊奇的声音,他睁开眼看我。那眼中充满了平淡之色,惊奇只是一种本能,并没有引起他内心任何波澜。就好像他身体里有两个思想,一个还是人,另一个,已经成仙。 我把碧落黄泉中看到的,以及自己所猜测的一切都抖搂出来。老道听完后,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 至于幡然,很是惊讶地问:有那种地方吗?在哪里?怎么去? 下次有机会带你去。我回答说。 五行能量,的确是一切的本质。老道士忽然开口,我们俩立刻噤声,听他说下去。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任何东西,都有利有弊。能量本身,是一种很危险的东西。它可以使人强大,但同时,你也要承担强大带来的危害。就像地脉中的龙气,可以让蛟蛇脱去凡俗的躯壳,化蛟成龙。但同时,它也可能让蛟蛇变成附着在龙脉上的一块石头。那样的话,纵然天下无敌,也只是笑话。所以,五行能量组成了天地,却也在同时伤害整个天地。 老道说到这的时候,明显犹豫了一下。他顿了很久,又思考一段时间,然后才迟疑着说:假如五行能量也像龙气一样能够同化他物……嗯,这很有可能! 他突然间很确定地点点头,说:所以,这个世界由虚无中诞生,涌现出五行。五行组成了万物,同时又在侵蚀着万物。当万物都被五行所同化,天地就只剩下能量。那时,一切都将是混沌。这是一个循环,代表了天地的轮回。 你的意思是……我问: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应该是。老道点头,说:想要隔绝五行并不难,你应该还记得那些仙尸。它们的躯体,无法被我的道力渗透。这说明,仙的力量,可以隔绝五行。 那不是代表仙的存在,其实是为了驱除五行能量,保护天地支柱?幡然惊奇的叫喊起来。 可以这么猜测。老道士说。 所以如今仙不再有,连仙界都发生了大难。难道真像她所说的那样?一切都要重生,这才是真正的天意? 天地复苏,侵蚀支柱的同时,石兽与仙也在复生。这是一种平衡,是天纲之下本能的意志体现。我们要做的事情有两件,第一,尝试破解仙的力量,并以之将天地支柱围裹,暂时阻挡五行能量。第二,找出石兽存在的真相。 你说的石兽,指的是与仙相同的东西吧?我问。 没错。老道士点头:从鬼差复生与那半截仙尸被封存后我就怀疑,所谓的石兽,或许分两种。一种是很久以前就被封了,一种,是像鬼差这种在两千年前的封天地之中被困的。后面一种对我们无用,前面一种,才是我们的目标。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说着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女娲虚影。在这个距离看,她显得更加庞大了。就连当初所见的昆仑山,似乎也没她那么高大。 在她的腰部,一座千米高峰沉浮不定,那是仅剩的一座帝台。其通体散发着黄色光芒,正是属于轩辕黄帝。 而更远处的天地四方,各有耸立天地的高山。 四座帝台化成了四根支柱,顶天立地,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帝台似乎也在缩小。天地要重合,这种力量绝对大的难以想象。帝台再厉害,也只能延缓,而无法终止。 不过,你带她来是为什么?老道士忽然问。 呃?我下意识愣了下,然后看向很是不解的幡然。 天威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天裂(7) 我也不知道,但潜意识里,觉得她可能会有大作用。我回答说。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令幡然满意。她瞪着溜溜圆的大眼睛,冲我直磨牙。 老道沉吟一番后,说:或许真的有用。 看他那样子,似是想到了什么,我不禁好奇地问:你认为是什么? 独生脉。老道说:她身上虽有五典传承,但我们也有,你的奇怪预感应该与五典无关。所以,只可能是独生脉。独生脉的法门,以吸尽万物精气,求己独活为本。这是小道,但凡小道,多半会走向极端。所以我在想,独生脉的法门如果经过修改,是否可以吸纳游离在虚空的各种力量。这个问题,在陶天松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就商讨过。只是他后来误入歧途,关于此的探究也不了了之。 或许真是这样。我点头说:不过就算独生脉的法门经过修改,真的能吸纳五行能量。可这天地间的力量太庞大,她……撑死了也吸不完吧。 你才撑死呢!猪!幡然冲我咬牙切齿的叫喊。 这的确是个问题。老道士想了想,低声自语说:若有一个地方,能够容纳这些能量就好了。 他这么一说,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如果真有能够容纳这个天地间所有能量的地方,那……只有廖老口中的“世界”了。 廖老说,有足够的力量支撑,“世界”与这个天地并无区别。而且,它虽然存在于天地间,却又在天地间是独立的,不受天纲束缚。从这点来看,它绝对是最好的“容器”。 其实这也是我之前为什么阻止噶木和魏擎苍动手的原因,就像下意识把幡然带来一样,当时我也下意识觉得,廖老口中的“世界”,可能有大用。 只是没想到,会用在这种地方。 如果把所有的能量都吸走,会产生什么情况?我问。 导致天地再无道法可修,半分道力不存,修行的时代,将落下帷幕。老道士说。 我有些惊讶,没想到影响会那么大。 但是如果能活下来,又有谁不愿意呢。老道士接着补充了一句。 我沉默着点头,软弱的活下去,和坚强的死掉,哪个才是正确的?在我看来,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了,我只是代表了一部分人,或许有更多的人选择慷慨赴死。就像地府一役中的东巴朗,面对信仰的终止,希望的灭绝,他选择的不是后退,而是前进。前方是死亡的深渊,他却义无反顾。秦岭御山诀的绝唱,在那天响彻整个地府。 那是一种值得敬佩的精神,但从现实角度来看,却不实用。 死去的人,不再有任何用途,只有活着,才有大意义。 修改法门要做什么吗?我问。 用不上你。老道士先打击我一下,然后看向幡然:需要她配合验证一些东西。 你留在这?我看向幡然,虽然有了答案,但还是需要征求她的意见。 幡然没有过多犹豫,便点头应声。只是她表情有些落寞,可能刚才说起陶天松的事情,又让她想起了过去。 那我要做什么? 你……老道想了想,说:寻找关于石兽的答案。 答案?我愣了一下,因为他说的是寻找答案,而不是寻找石兽。 去吧。老道下了逐客令。 我没有过多犹豫,虽心有疑惑,但还是听从他的话离开了。 从五行道观走的时候,我其实很想去中皇山看看。我想知道,女娲到底是虚影还是真实的存在,还想知道,她如今是什么样子。 但最终我没有去,因为那里存在太多问题,去了,就等于以身犯险。我缺时间,自然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地方。 石兽并不难找寻,以八索意志配合通冥玉佩,很容易就能找到。 不过短短两周,我已经收集了数十尊石兽。 这些都是深埋地底,从未被人发现的。 在它们身上,我看到了新鲜的血肉。许多石兽身上的石头都掉落了部分,最严重的一尊,几乎半个身子都裸露出来。 到目前为止,它们还很安静,没有显露任何异状。可我明白,当它们从石头里彻底解封,安静就再也不存在了。 当初我劝说噶木把留下的那尊石兽销毁,因为怕它如之前的鬼差一般造成灾难。噶木没有听从,可现在,他把那尊石兽给了我。如今的天尸脉,只需要帝皇尸。 数十尊石兽,有些零散的摆在地上。我试验过,通冥玉佩一旦离石兽太近,就会吸走生命精气。被吸走精气的石兽,其身上所裸露出的血肉,便会立刻化作石块。 这种情况,让我心中大安,只要通冥玉佩在手,石兽对我没有半点危险性。 老道说,让我找到关于石兽的答案。 他是想考验我?还是忙着更改独生脉法门,没有时间分心? 无论是哪一种,这个活现在都落我头上了。 看着眼前的石兽,我有些摸不着方向,不知从何下手。对石兽我只有很粗浅的认识,知道劈开它们,可以打开通往不同地方的道路。 老道说,石兽可能分两种,一种类似鬼差时刻存在,另一种,则类似仙。 那么,眼前这些石兽,都属于哪种呢? 廖老当初曾用机器试图劈开半截人身,但机器和操作人员,都被莫名其妙的切开了。而且,我们没有看到奇怪的通道。 很显然,半截人身就是另一种石兽。而测试这些石兽分哪种,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劈开它们。 我的“前生”是老道师弟,当初劈开石兽,进入那条道路遇到了她。被她收走魂魄,放入现在的躯体内。这说明,道路的尽头并非不可踏足。 但我还是有些犹豫,这些道路究竟通往哪里?会不会有危险? 肯定还有别的方法能辨认出来! 想了想,还是决定用“心”去看。 心眼所看到的世界,与现实有些不同,对这些石兽,更是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今我所看到的,不再是一尊尊封在石头里的死物,而是一团团不断流动的气。 有黑,有黄,有红,有紫。 这些气有大半都是凝固的黑色,只有一小部分在流动。而每时每刻,凝固的黑色部位,都会分出一缕加入其中。在与其它颜色混合之后,黑色消失了。 我睁开眼睛,看向前方的一尊石兽,立刻明白过来,凝固的黑色部位,是被石块包裹的地方。而有气流动的地方,则是裸露出来的血肉。 显然,这些石兽还处于复生的过程中,按照目前的样子来看,没个一两年,很难挣脱石块的束缚。 叔叔,你在看什么啊? 我抬起头,却见天生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好奇地盯着地上的石兽,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他一边问,同时一边伸手去抓石兽。 我没有阻拦,因为我知道,他虽然是陶天松所留下的化身,却因为体质特殊,能够吸食万物精气。那么,他能吸走石兽的吗? 见我没有阻拦,天生有些不解地看我一眼,然后他突然笑眯眯地问:叔叔,这些东西能吃吗? 我微微一怔,随后笑起来:你吃下试试看。 真的呀!他高兴地笑起来,但随后又把石兽放在地上。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 吃完了啊。他一脸理所当然地说。 吃完了…… 我走过去,把他放下的那尊石兽拿起来看下,果然看到上面裸露出的血肉,正以极快的速度变成石头。 这速度……幸好不用和他抢饭吃。 有什么感觉?我看着他问。 感觉?他唔了一声,想了一会,然后说:很好吃,很容易就吃饱了。 没了? 没了。 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没事别进来!我一脚把他踢出去,关上了门。 指望天生这个吃货来解决问题,我显然是脑子里装大便了。把已经失去用处的石兽随手丢到一边,再次拿起另一尊仔细看着。 看来看去,始终看不出什么头绪。所有的石兽在“心眼”之下,都几乎是一个姿态。 我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也可以说是猜测。这些石兽,会不会真的都是同一种?或许,另一种类似鬼差的石兽,早就化形离开了。 毕竟地府中,所有的鬼差都已复生,没理由其它的还留在尘世。 这个猜测,可能性极大。 我想起八索正天卷里的那句话:有仙落,为天裂之端。有兽出,为地开之启。 前面一句很容易理解,如果天塌了,那仙无法在“仙界”生存,必然要落于尘世。这,预示天裂。 那么有兽出,为地开之启呢? 兽出,或许指的是石兽。那地呢? 地府?还是与天相对应的“地”? 应该是后者。 也就是说,当这些石兽从地下钻出来的时候,地就要崩开? 到那时,天塌地陷,就是真正的末日了…… 那种画面,只想一想,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石兽出世,预示末日的到来。可按老道所说的,这些石兽身上,有阻止五行力量侵蚀天地支柱的东西。换句话说,它们可以阻止天地崩塌。 这有些自相矛盾,可我却觉得,其中有一些道理,只是我还没有看清。 天威 第三百三十六章 酝酿(1) 想要弄清一切,最简单的方法,是把石兽研究透彻。 这其中,有几个很关键的问题。 第一,石兽是什么? 第二,石兽的作用是什么? 第三,石兽为什么会被石封? 这三个问题,没一个是能直接找到答案的。石兽的来历,一向神秘,就连老道都所知甚少。不过如今得了五典传承,想找寻答案倒不是那么难。 看着石兽,我静下心神,向自己发出了询问。 意识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好似脑子里产生了震荡。而下一刻,一些关于石兽的画面浮现出来。 画面中天是灰的,地是暗的,天空中有浓浓的阴云,雷霆不断的咆哮着,一道道金色的巨龙在云层间穿梭。 地面裂开了无数巨大的缝隙,一股股冲天而起的灰气摇摆不定,在灰气中,有古怪的巨兽吼叫着冲出。 它们模样古怪,有高大如山的,又细小如蛇的,但每一个都在仰天嘶吼。兽吼声不断,连雷声都似被压下了。 广阔无边的混乱之地上,有各种各样的怪兽从地下出现。五彩的光华从四处涌现,被这些怪兽吸进了口中。随之又有更多的灰气从它们体内散出。 高耸入云,几近万米的大山倒塌了。 宽阔无边,长不知凡几的江河枯涸了。 渐渐的,五彩光华越来越淡,而灰气掩盖了整个大地,并向天空蔓延。 咔嚓声小了,雷云也散了,一切,都变得无比灰暗。 当最后一抹光亮从这个空间消失的时候,画面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我看到,天上的灰气不断下压,地上的灰气不断上浮。最终,它们合在了一起。 画面陷入了黑暗,再无任何色彩可言。 关于石兽的记忆到此为止,五典传承没有给出多余的答案。 这些奇异的画面,让我感受到一种震撼。那是天地即将毁灭的景象,令人心里发寒。 可是,那些灰气是什么呢? 石兽所吞下的五彩光华,代表了五行能量吗? 当最后的一丝能量被吞噬,天地将重合? 虽然对此不是很了解,可我却明白为什么道力无法对这些石兽产生作用。因为它们复生后,有吞噬能量的作用。如果一个人能安然无恙的吃下锋利刀片,那他的肠胃一定不会被刀剑穿透。 虽然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我想不出怎么利用它们。 难道要等它们复生后,一个个杀了,然后剥下皮覆在碧落黄泉上吗? 这其实是个好方法,但是想起画面中那些恐怖的怪兽,我不禁怀疑自己能否做到。或者说,这天底下是否有人能做到。 久思无果,脑袋都要想炸了。我不得不停一下,走出门去透透气。 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蛟爷立刻扑上来。我摸摸她的头,拉着小手走了出去。 天生可能又出去觅食了,此刻也不见人影。我带着蛟爷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听她说最近在玩什么。 四方的帝台依旧,而中皇山的女娲虚影亦然。她立在那,仰头望天,像块石头。隐隐约约的,能看到其身下有黑色的光像海浪一般涌动。 看来,她和巫神医再次出世的日子已经不远。 出乎意料的,我心里没有那种焦躁感,反而很平静的抱着蛟爷,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出神地望着远方。 淡淡的风从东南方吹来,带着一丝凉意。蛟爷金色的发丝异常柔软,被风捧着在我脸上舞动,这是一种安宁的感觉,令人入迷。 过了很久,我才回过神来。耳边传来微微的鼻鼾声,低头看,蛟爷半躺半倚在我怀里,竟然不知不觉睡觉了。 我不自禁笑出声,又怕惊醒她,只好继续呆坐。 直到繁星布满天空,肚子都饿得咕咕叫,蛟爷终于醒过来。她眨了眨眼睛,有些迷糊地看看我,又看看天,问:爸爸? 她刚学会人的语言没多久,说的最多的便是爸爸。至于什么意思,只能去猜了。 饿了吗?我问。 她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我让她站起来,然后活动一下麻痹多时的胳膊和腿,顿时感觉酸疼入心。 呀,叔叔,你们出来晒月亮吗?天生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 我顿时脸一黑,有晒月亮的吗,又不是包大人! 见我没理他,天生笑嘻嘻的不以为意,走到蛟爷旁边,开始嘟嘟囔囔的叙述今晚的饭菜。 如果按照食材丰富来算的话,那他吃的可以算满汉全席了。有死人骨头,有野兽精气,饭后还来个甜点,吃点蚂蚁螳螂什么的。据说味道可好了,嘎嘣脆,一口畜生味。 叔叔,明天我还能吃那个吗?天生忽然问。 嗯?哦,石兽啊。我想了想,问:你很喜欢吃那个? 是啊,很容易就吃饱了,不用到处找吃的。 我有些犹豫,因为石兽并不算太多,万一被他吃光可就没得研究了。见我迟疑,天生忽然凑到跟前,说:叔叔,你要是答应,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哦。 小秘密?你的?我问。 当然啦。他神秘兮兮地说:连大姐姐都不知道的。 哦?说来听听。 你得先答应我。 唔……我答应了,说吧。 嘿嘿,叔叔人最好了,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泪流满面,精神散发…… 得得得,你还是说正事吧。我听的一头是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这些实话也就算了,可泪流满面是怎么回事。 好吧……他有些遗憾的砸吧砸吧嘴,然后说:以前我不是告诉你们,梦里有一位叔叔让我去找大姐姐吗。其实,那位叔叔一直和我在一起。 我忽觉毛骨悚然,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在哪? 不知道啊。天生摇摇头,说:不过每次吃饭的时候,他都会出来。哎呀,其实要吃饭的不是我,都是他要吃的。 你的意思是说,每次你吃东西的时候,都是他在控制你的身体?我惊诧地问。 应该是这样子吧,我也不太清楚,反正那时候不是我。他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仔细地看着天生。他不像在说谎,这种事,又有什么理由说谎呢?可是,他说那位叔叔…… 所谓的叔叔,根本就是陶天松在其记忆力留下的一种暗示。理论上来说,是不可能存在的。 但现在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那不是暗示,而是一半的灵魂呢? 陶……天松?我尝试着呼唤一声。 不用喊啦,不到吃饭的时候他不会出现的。天生冲我摆手。 除了让你带幡然去找东西外,他还让你干什么,或者对你说过什么?我问。 保护大姐姐。天生说:要一直跟在她身边。 还有呢? 没啦。 天生的话,让我有些被震住了。陶天松的野心不比魏擎苍差,他的智谋更令人敬佩。即便要去传说中的仙界,依然谨慎的留下了两具化身。而如今,天生又告诉我,他可能还有意识存在。 陶天松的化身,是将魂魄送入黑山石,借由石头的奇异能力化形而出。从本质上来说,他们就是人形的黑山老妖,只不过灵魂不是从石头里诞生,而是本来就存在。 这种灵魂,应该是残缺的,通俗的来说,就是白痴。所谓的白痴,是整天嘴里流着哈喇子,见谁都扑上去喊着要奶奶,手里还摇着一把破扇子,偶尔还会高呼一声:伏虎罗汉降世啦! 而天生虽然心性如儿童,却和这种白痴没一点关系,最起码他没扇子,也从不说自己是伏虎罗汉。虽然吃的东西有些怪,但也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所以,我一直没能注意到这一点。现在看来,他的灵魂似乎并不残缺。 陶天松对黑山石的研究,超乎世人想象。能以黑山石留下化身,造就另一种长生,已经称得上惊艳之举。 站在那想了很久,最后,我还是决定对这件事不做追究。 陶天松是死是活,与我关系不大。而且,我打心底希望他彻底死掉,因为幡然见到他,可能真的会疯。更何况,他既然留下这种后手,自然有打算。到该出现的时候,必然会出现。 对了,大姐姐呢,怎么没见到她?天生忽然问。 她去五行道观了,在那里帮忙。我盯着天生,回答说。 他哦了一声,说:那我去找她玩。 你能找到吗?我问。 能呀。他很肯定地说。 如果我不让你去,你会听吗? 如果你愿意……唔。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还是要去。 那就去吧。我点点头。 他冲我笑了一下,也点点头,随后和蛟爷说了两句告别的话,就向山下跑去。跑着跑着,地下忽然一道黑气腾升,接着他就不见了。 我本能的感觉到,那道黑气有生命的气息,但心里并不觉得惶恐,显然,那东西不会伤害他。早在沅陵的时候,他差点被杨宗胥抓到。最后的时刻,也是被奇怪的东西带走。或许,这是陶天松留下的一种保护手段。 爸爸?蛟爷拉了拉我的衣服。 怎么了? 天生有星星消失了。她伸出手,指着上方。 消失?我抬起头,正见眼界之内,几颗有些隐晦的星点从天空消失。 我不禁愣了愣,这是巧合吗? 不对,不是巧合! 那几颗星就像被什么东西掩盖了一样,这代表了什么? 天降下来了? 天威 第三百三十七章 酝酿(2) 这只是一个插曲,因为天地的重合仍在持续,即便发生星光被掩盖的异状,也不足为奇。 看着那仿佛黯淡几分的天空,我不禁叹口气。虽然有老道帮忙,也把廖老拉下水,可怎么对抗她,我仍然毫无头绪。 我想过让廖老帮忙做一副肉身,然后灵魂入驻来欺骗她。但她既然一掌定乾坤太过逆天了,前前后后的诸多意外变化,都被她看得清楚。如果那无数通往未来的道路,其中有一条路是我这样做,那就会有两种可能。 第一,她不会任由九丘将自己镇压。 第二,在灵魂入驻新的肉身前,她肯定会脱困。 这两种可能,如今只存在第二种了。 从这点来反推测的话,可以看出,她有令自己随时脱困的手段。被帝台镇压,只是为了完成某件事。而这件事,肯定和巫有关。其结果,又必然与九丘有所联系。 当然了,如果说准确点的话,是与女娲有关。 如今撑住天地的,是女娲。她以帝台震断支柱,自然会在之后除掉女娲虚影。这样,计划才能继续进展下去。 许多问题,如今都能想明白,可想的越明白,心里就越容易被束缚。 一掌定乾坤是八索道法的精髓体现,我本应依仗它纵横天下,但如今却因它而被困住。 得到的不一定是福,失去也未必是祸。 关于一掌定乾坤,我想了很多。 这种道法,可以让她看清未来的道路,也就是说,我无论之后做什么,她都知道。 可我相信,没有任何道法是无缺陷的,因为天纲之下,不存在完美。 那么一掌定乾坤的缺陷是什么呢? 算! 没错,就是这个字。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一掌定乾坤之所以逆天,是因为它能算尽天下事。但它最大的缺陷,却也是算。 这个算的缺陷,在我看来有两种。 第一种,是看到的未来。 未来不是十字路口,而是一条直路。也许它存在无数的可能,但结果必定只会出现一种可能。所以,一掌定乾坤能看到的“路”,只有一条。路上有几颗石子,是圆的是方的,黑的还是白的,哪怕这些她都能看清,但主体上,仍然只是那一条固定的路。 我们向一个固定的目的地前行时,为了防止摔倒,可以把路上的坑填平,把石头搬开,但是,不能偏离路线。离开了这条路,所走的就不再是原来那条了,那么所看到的未来,很可能也就不是原来的未来了。 第二种缺陷,能算别人,却不能算自己。 就像我们的眼睛所视之处,一目了然,可那些清晰的画面中,绝对不可能出现自己的身影。想看到自己,镜子是一种手段,可镜子中的我们,与现实中的并不完全相同。因为角度,因为空气,因为温度,镜中的形象都可能发生变化。 所以,如果我是她,肯定不会去找其他拥有“算”这种能力的人。 这样一来,破解一掌定乾坤的关键,就成了她。 她才是破局的点,其他人,都是有着固定路线的玩偶。 牵着蛟爷一边走,我一边思索,她在这个局中,是什么样的角色,又该怎么破局。 其实到了现在,她很明显属于操控者。一部机器使用的好坏,不但取决于机器的质量,同时也有很大程度取决于操控者的状态。 如果她的状态不稳,局势是不是会发生变化?未来,会不会发生什么改变呢? 想让她状态不稳定,办法并不是很多,最简单的,应该是攻击。 持续的攻击,将她打成重伤,甚至杀死。这样的话,操控者不存在,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可是,攻击她的场景,会不会也在算计当中呢?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肯定有所防备。 如此一来,思考立刻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爸爸? 我醒过神来,低下头,见蛟爷仰着脸看我,问:你很累吗? 我愣了一下,然后摸摸她的头:你看出来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说:你的手没有力气。 我下意识看了看抓住她的手,立刻发现,手指虽然弯曲,却像无意识的动作。别说蛟爷是一条化成人形的神龙,哪怕是一个幼儿,此刻也能轻易将手从我掌间抽出。 我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她是这么看出来的。转头看了下,不知不觉,竟已走回了房间。如果再向前跨出一步,腿都要撞上床板。 蛟爷说对了,我很累。 身心疲惫,坐在床上,有种异样的舒畅感,很想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管,呼呼大睡到天明。 爸爸? 嗯?我看向她。 她没有说话,只安静地坐在我旁边,小手抓着我的衣服,紧紧的依偎在胳膊上。从她身上传来了温暖,这种温暖,像是能透进心里。 我感受到了温馨,感受到了依赖。 而这种感觉,让我不得不提起精神,继续思考下去。因为只有不断地思考,直到想出破局的方法,我才有机会让她继续依赖。 事情到了现在,我已经不去想自己杀掉自己。因为在星罗棋局中,我已经死过一次。那一次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假如我死了,那我们之间没有赢家,未来就会只存在一种可能:所有人都会陪我一起死。 但如果我活着,未来却有两种可能。 要么她赢的彻底,不仅改变了天地,也让自己超脱出去。 要么她败的彻底,天地恢复,而我,安然无恙。 我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该怎么选择。 攻击她,还是不攻击她。 这又是另一个选择。 以前老人教训孩子时,经常会说一句话:打他,他不听,不是因为别的,是你打的不够狠。没有绝对倔强的人,就像被山石压住而不死的人,不是他够强壮,而是石头不够重。 所以,也许她算到我们会攻击,可如果攻击力度超过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呢?看到与看不到,就没有区别了。 这个结论,像星星之火,在我心底燃起。一点一点的,一寸一寸的,最终,占据了整个脑海。 没有错,攻击她! 用一切手段,所有的力量去打败她,让她无力进行下去。 这个计划并不宏大,但需要很多力量。 她的道法深不可测,已经超出人的范畴。就连身为龙之九子的石爷爷,都不敢说一定能打败她。 我坐在床上,细细思考,能请来谁,又该怎么请。 这一想,就是一夜。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映射在我脸上。清冷的山风,透过门窗,带着森寒的气息扑面而来。 蛟爷还在熟睡,我轻轻抽出被她握住的手,见她金色的眉头微微皱起,心里顿时感到一丝温暖。轻拍了几下她的小手,我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 一步刚跨出门槛,眼前却忽然青光闪现。 我心里,忽然有种惊悚到极点的感觉。抬起头,却见她站在门口,带着微不可察的轻笑。一缕缕清风,吹动她的裙摆,撩起了她的发丝,可是,我看不到惊艳,看不到久别重逢的喜悦,只能看到黑暗。 这黑暗,是从心底钻出来的,预示着末路。 脑中轰鸣一声,我忽然间想起来,自己虽然思考很多,也想出唯一能扰乱她的计划。可是,我怎么没想到她会提前来阻止呢? 既然能看到未来有很多人攻击她,那又怎么会不从源头将这种意外因素毁掉呢。 这个错误,源于我对她的极度不了解。 我以为她不会那么快出现,我以为,她不会那么快对我动手,我以为…… 你像我看到的那样聪明。她轻笑着说。 我看着她沉默,心里不断思考该怎么办。是打,还是逃?似乎都不可行。 你应该想的更早一些。她说:不过,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要杀我吗?我抬头看她。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认真,如此大胆的直视她,以往,我只敢带着小心翼翼的谦卑之情,仿佛是在仰望。 她摇摇头,说:不是杀,而是禁。只要禁住你,一切意外都不存在了。 禁在哪里?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你既然拥有五典传承,到了那,自然就会知道。 如果禁住我,就能避免一切意外的发生,为什么你不早点做? 她轻笑一声,说:你认为呢? 没有道力的我,是最容易被禁住的,不费力。但没有道力的我,也是毫无用处的。我看着她,将这一刹那所想的都说了出来:所以,你需要我去修行,而且必须要修行到一定程度才可以。现在虽然早了点,但应该距离你的要求不远了。五典传承可以自主修行,所以你在忙完中皇山的事情,立刻来抓我,却不是杀我。 她脸上带着一丝兴趣,说:还有呢? 你之所以没有在我得到五典传承后立刻动手,是因为我拥有八索传承,禁住我,需要耗费很多额外的道力吧。而那时的你,没有办法分神,因为你要先处理中皇山的事情。那是你计划的关键,甚至比抓我还要重要。 她看着我,过了一会,说: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 我摇摇头,说:算不上聪明,不然的话,怎么会不提防你今天动手呢。不过,在你动手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这对话有些恶俗,但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她看着我,点点头,说:你问吧。 我爸……我顿了一下,因为忽觉心里很酸。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神后,才继续问:我爸死的时候,你应该知道吧。 她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可是那笑,有一瞬间僵硬。 我看到她点头,说:知道。 那时的你,有伤心吗? 她看着我,没有回答,一直都没有回答。只是,脸上的笑不再有。 问完了吗?她轻声出口。 我也没有回话,因为此时不需要说任何话了。 天威 第三百三十八章 酝酿(3) 她伸出手指点向我,轻喊出声:承天…… 承天!隐!未等她喊完,我已经先声夺人。第一个道法,不是攻击,而是遁入虚无。不等虚无世界彻底稳定,我立刻转身就跑。在她面前,只有逃,对抗是死路一条。 然而,接下来整个世界忽然都静止了。 即便身处虚无,我仍能感觉到,一股力量从身后迅速涌来,将周围彻底围裹。一切都停止了原本的轨迹,我只来得及转头,便再也不能动弹。 一只手缓缓地穿透了虚无世界,她如一缕云烟,不着痕迹地走入其中。而后望着我,淡然地说:八索之间,不存在巧,因为主宰一切的是天。看来,你还未悟透这一切。 她说着,一指点下,轻念一声:破…… 虚无世界应声破碎,如崩裂的玻璃一样,碎成了无数片。我们再次回到了现实,可身体却仍不能动弹。 她手指点出一道青光,像绳索一样将我捆绑。 这时我才明白她方才那句话的意思,八索传人之间的对抗,比拼的不是技巧和谋略,而是力!可笑我还以为遁入虚无能让她惊慌失措,从而换来一丝逃脱的机会。 当青色的绳索绑住之后,静止的空间再次恢复了正常。我转头看了下蛟爷,她仍在熟睡,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她似乎毫无所觉。 她缓步向我走来,边走边说:你若开口,我就杀它。 我沉默下来,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的确想叫醒蛟爷。以她化作神龙的力量,或许可以争来机会。可是,这个几率有多大,我完全不能保证。万一蛟爷不是她的对手,那下场可想而知,她说会杀,那绝不会放出生路。 最终,她打开了一道门户,带我踏入其中。 门后之后,是一片黑暗。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这里的黑,已经到了一个极致。 你不是问过我,会把你禁在哪里吗。她说。 声音似在耳边,可我却看不到她,只能感觉身边像有人站着。 这里是……我闭上眼睛,细细感受。身上的青光绳索虽然禁锢了道力与身体,却没有禁住我的意志。只要意念还在,八索道法就能产生一点作用。 而这种作用,极其微笑,小到只能让五典传承里的一些记忆浮现在脑海中。 当意念从体内涌出,我感受到了破裂。 “破裂”,是这个空间传递给我的感觉。它并不完整,像是从什么东西上分割下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泯灭”。 这个词语的出现并没有让我恐慌,因为泯灭在这里的意思,是指这个空间所有的一切在之前都被毁掉了。一干二净,没有半点痕迹留下来。 这是一个无比干净的黑暗空间。 如果用另一个词语来解释的话,或许很多人立刻就明白了:空间断层! 来自五典传承的记忆,让我刹那间就明白这里的出处。这是一个与其它世界断开所有联系的空间,能进入这里的,只有八索。能从这里出去的,也只有八索。 真是一个关人的好地方,我说。 五典的传承的确不错,不枉我这么多年一直挂念。她轻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我,还是在自得。 你打算把我一直关在这里吗?我问。 这种问题不应该问。 当然应该问。我反驳说:因为我没有看到水和食物。我还是人,需要吃饭来补充体力,这样才能活下去,你应该不希望我立刻死掉吧。 这时候,几声异响从身旁传来,她的声音紧随其后:水和食物都在旁边,只要你手动一动,就可以拿到。但是我想提醒你,这里就像你所猜测的那样,是一处空间断层。断层之中,没有四面八方之分,五感在这里也没有太多的用处。所以,你最好不要乱跑,因为即便只跨出一步,也可能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位置。那样的话,或许你真的会饿死。 你会在这里看着我吗?我问。 不会。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只要你离开,我立刻乱跑一通,把自己活活饿死呢。 如果你会那样做的话,现在已经死了。她回答说:我没有时间再回答你的问题,好自为之吧。 虽然看不见,触感和听觉也下降的厉害,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她离开了。毫不留恋,没有半点迟疑地离开了。 她说对了,我不会到处乱跑,因为不想死在这毫无意义的地方。 被捆在身侧的手稍微动了一下,立刻摸到了一个袋子。袋子是打开的,里面放了水和一些类似馒头的东西。 我把袋子用手指勾住,离自己更近一些,然后才静下心,慢慢的思考怎么逃出困境。 空间断层是一处很奇妙的地方,这里没有活,也没有死,更不存在所谓的时间。因为它与其它世界的联系,已经彻底断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这里呆着就等于长生。因为你感觉过了一个小时的时候,或许外界已经过一百年。但也许你感觉过了一天,实际上外面一秒都没到。 什么都不存在,导致这里无法产生力量。无论八索道法多么神奇,都需要身体为媒介,并沟通天地能量,这样才能完成想做的事。所以就算她想出去,也要耗费身体内的道力本源。 至于我……一个全身道力都被禁锢的人,想从这里出去,等于天方夜谭。 但同时,这个空间断层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因为与外界失去联系,哪怕八索的一掌定乾坤,也无法算出我此刻的情况。在这里,我就像廖老形容的那个世界,存在于天地,但又超脱于天地。 因此无论我要做什么,她都不会知道,我在想什么,她也不会知道。 可是,我能做什么呢? 空间断层,没有上下左右的分别,更不存在所谓的实与虚。你脚下踏的是空白,但不会坠落,你头上顶的是空白,却可以阻挡你。 这里就像一个可以使人存活的真空世界,你能做的,就是在原地老老实实呆着,直到自己能够从断层之中走出去。 等一等…… 一掌定乾坤,不能算到我现在的情况。 任何人在这里,都会像个瞎子。 如果想使用道法,只能耗费道力本源。 这三个念头,在脑中清晰的浮现,我忽然间明白,自己能做什么,又应该做什么。 走! 没错,就是走! 走到一处又一处地方,离开这个原来的位置。 她打开的空间大门,只是通往固定的地方,那个地方,必须拥有一个清晰地坐标。可如果我不在那个坐标上呢? 想在这里找到我,她必须要耗费身体内的道力。 空间断层的其中一个限制是,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亲手触摸,才知道自己碰到了什么。 所以,她即便算出了我的位置,并打开门户追上来。在这个时间里,我起码也能跨出几步。这样的话,如果我动作够快,她很可能永远都找不到我。 一次两次,或许她不在意。如果数次都找不到呢?就算是她,在这里失去太多道力,也无法再走出去了。一个人再强大,哪怕强如天神,其道力也是有限的。一旦耗费的差不多,就必须离开这里,在外界恢复力量。 这种方法可以很好的拖延时间,可我并不打算只完成这一个目的。 除了拖延之外,我还要把消息传递出去。 以她的性格,必然把道力损耗到一个危险的底线时,才会离开。换句话说,当她离开这个空间的时候,是现阶段最弱的时候。 想要攻击她,甚至打败她,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那么,我该怎么把消息传递出去呢? 这是个不亚于直接脱困的难题。 断层空间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我只知道,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感觉到口渴或饥饿。青光绳索束缚了道力和身体,但并没有完全禁止我的手臂。 一边吃着东西,我一边漫无目的在黑暗的空间里行走。 走着走着,我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她会不会在找不到我之后,就不找了呢?如果那样的话,我不是要被困死在这里? 这可不是个好结果,让人心里发慌。 不过,这种可能性应该没有吧,毕竟她还需要我来做些什么。 在心里安慰自己后,我不断地思考着这个计划。 脱困是基本不可能的,最大的目的,是传递出去消息。 而这个传递,起码需要两次。 因为第一次通知人来的时候,她的道力肯定已经恢复了。 所以,需要第二次。 但是,空间断层的出入口并不固定,更何况,她用的是八索道法,想把出口定在哪里就是哪里。因此,我还要想出一个办法,让她在固定的地方出现。 这更难…… 先撇去这个难题不言,此时最需要完善的是细节。 从她向我追来到离开断层空间,可以看作一个循环。那么,我该把这个循环延长多少次?两次,还是更多次? 两次的话,可以让计划完成的更快。 更多次的话,可以精准的确定,她是否真的消耗掉足够多的道力。 唔,看来要想的东西有很多啊……我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 天威 第三百三十九章 酝酿(4) 黑暗的空间断层里,没有光亮,没有声音。这里只有永恒的孤寂与黑暗,随之而来的,是恐惧。 人类对黑暗,有着莫名的惧怕,因此在各类神话传说中,凡与恶有关的事物,大多与黑暗有关。 但实际上,在古老的过去,黑代表了长生,是人人都想得到的福缘。 我不知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走了多久,水和馒头都要吃光了,却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她为什么还不来? 还是已经来了,而我却察觉不到? 如果她找不到我,或者因为一些事情耽搁而无法来到的话,那我是不是会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是刚刚升起的。虽然当时还没太多的恐惧感,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与之有关的想法肯定会越来越多。到那时候,我还能否保留现在的勇气? 而且,我同时想到一个之前忽略的问题。 她抓住我的时候,使用了空间禁锢的道法。 这个道法在断层空间里,是否也可以使用?如果能用的话,范围是多大呢?如果她算出我当前的位置,一步跨出后,立刻禁锢了周围的空间。不能动弹的我,不是只能做待宰羔羊? 这是整个计划中,第一个难题,如果不能解决,一切都是空谈。 可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唯有赌。 赌她不能在这里禁锢空间,因为这里什么都不存在。“空间”只是我们对这一处的称呼,并不代表它真的是“空间”。 而如果她能用禁锢周边事物的道法,那我只能赌她还是找不到我。 因为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分别,就算禁锢了我,她也看不到我,只能盲目的摸索。所以,我要赌她摸索的方向不在我这边。 据说幸运是个女神,就像上帝是个女孩一样。我觉得,自己还是挺有女人缘的,所以,幸运应该会站在我这边吧…… 这都什么狗屁逻辑!我忍不住骂了一句。 最后的水和食物,在一段时间以后进了我的肚子。袋子里空空如也,可我没舍得扔。红军过草地的时候据说吃皮鞋吃皮带,万一我饿狠了,说不定这袋子还能撑会。 真是悲催到家了,怎么感觉我这么可怜呢,都沦落到吃袋子的地步了。 除了关于禁锢空间的思考外,我还想了很多,最多的,自然就是怎么把消息传递出去。 如果直接告诉她:请您帮我把消息传出来,让那些人跑来把您打个半死吧。 那估计我下一刻就灵魂出窍,而且再也回不来了。 兵法有云,三十六计,偷梁换柱,暗渡陈仓,金蝉脱壳,烽火狼烟,水深火热…… 对了,有一个办法或许可行! 我细细思索起来,把这个计划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所有的意外因素都尽可能的放进去,然后推断最后的成功率。 很久以后,我判断出了结果。 成功率接近百分之七十,也就是说有很大可能性完成。 这么高的成功率,建立在一个前提下,就是我之前提到关于一掌定乾坤的缺陷。 假如,我是说假如…… 假如一掌定乾坤像我猜测的那样,只能看到一条路,那么这个计划就可行。因为这条路上,她只能做出局部改变,从而影响最终的局部变化。但是,她看不到因为局部改变而产生的第二条路。 或者说,第二条关于未来的路上,她只能看到局部,而不是全部。第一条路,已经将一掌定乾坤道法锁定在那。 如果这一点我推断正确的话,那么此刻我所做的,甚至我之后所做的,她都没有在未来看到。因为未来我召集人马对付她的那一段,已经被她用将我投入空间断层禁锢代替了。 这,就相当于未来的一个断层。 当然了,她也可以现在继续使用道法来看清未来的局部变化。但是,身处断层空间的我,她没有办法推测。 所以,她在离开空间断层后,就算遭到了攻击,也不会知晓那些人怎么出现,又是怎么知道她从哪里离开的。 这就是一个破局的关键点,是我一直苦苦找寻的! 能看到未来的人,一旦操控未来,那未来就一定会改变。双眼会被蒙蔽,不是因为看的太多,而是因为看的不够多。 就像我们手上只有一枚硬币时,会仔仔细细把所有的花纹和字符都看清楚。但如果面前有一万枚硬币,那我们的视线会放大,试图把所有硬币概括进去。这时,细节就看不到了。 有得必有失,这是我深信不疑的一句话。 将一切理顺,确定再无任何遗漏后,我继续迈步向前走。但心里,却感觉无比轻松。 那么艰难的问题都想通了,地球人已经不能阻挡我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更不知走了多远,突然有一刻,我感觉到身边多出了一些什么。意识不由自主的涌出,让我看清了一切。 五彩的光点…… 这是…… 五行能量? 这里不是断层空间吗?怎么会有五行能量出现? 我低下头,顺着五行能量飘出的方向看。那里仍是一片黑暗,光点就像从黑暗中诞生,慢慢的浮起来,一直向上方飘去。 这一幕,让我感觉很熟悉。想了想,我忽觉有些吃惊。因为这样的画面,曾在碧落黄泉中看到! 从那黑暗的地带,有许多光点冒出,依附在碧落黄泉上。每隔一段时间,天地支柱都会被这些能量侵蚀掉部分。 这么说来……所谓的断层空间,其实就是天地支柱下方的黑暗? 我眼前一亮,支柱下面是断层空间,那断层空间下面呢?自然就是大地! 更何况,这个所谓的断层空间,其范围是有限的,因为它是从天地支柱上分离下来。如果我走的足够快,或许能在她到来前,找到空间的壁障。然后,就可以想办法突破壁障回到现实里去。 这个念头,让我精神一振。 可同时,我脑子里又回想起之后完善的计划。 如果我能找到壁障所在,并成功回到现实,那岂不是失去唯一能够重挫她的机会?只有在这里,才可以暂时摆脱她的掌控。离开这,一切就又被她握在手中。 怎么办…… 我忽觉有些沮丧,因为眼前明明看到一条光明大道,却不能走上去。 无意识的漫步许久,最终,我还是决定不从这里出去。最起码,现在不能出去。 一定要完成这个计划! 下定决心的时候,我也在想,既然这个所谓的断层是天地支柱与地面的相接处,那么从这里,是否可以把支柱重新固定在大地上?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因为身边突然多了一种特别的感觉,那是来自人体的气息…… 她来了! 我忽觉头皮发麻,有种汗毛炸立的惊悚感。当下忍不住迈开步子,在黑暗中狂奔。 身后始终有附骨之蛆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追着我。我知道,她在找我,就像之前所预料的那样。 我不敢停步,更不敢放慢速度。 就在这时,忽觉身后一阵冷风袭来,下意识回头,眼睛里顿时倒映出一片青光。那是连无比深邃的黑暗,也无法彻底掩盖的光芒。 同时,我听到她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承天!断! 青光如平行的刀刃,呼啸着向我腿部冲去。看那样子,似是能把我的腿直接切断。 恐慌与惊惧,在一刹那化作了勇气。这是多么奇怪的事情,当害怕到极点,反而不怕了,反而冷静了,反而有了与之对抗的念头。 意志破体而出,我眼睛死死盯着那扑向腿部的大片青光,高喝一声:承天!退! 青光像撞上了墙壁,在原地如波纹一样颤动起来。 我有些发愣,因为身体内并没有涌现半分道力,可是,却成功了阻挡了她的攻击。 这是怎么回事? 又是一道青光闪现,这一次,我看到了她。 她离我很近,近到几乎是贴着我出现。虽然看不到她的双眼,但可以肯定,那一定很冷。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向我身上抓来,立刻侧身扭腰,连滚带爬的躲开。 为什么要逃呢……她的声音悠然,像并不在意一击落空。 我哪敢回话,之前说了一句,就被她差点抓住。显然,靠声音可以更精准的确定我的位置。 一边慌张逃窜,我一边想着刚才的情形。身体内的道力明明被禁锢了,这里也没有什么特殊能量,虽然偶尔有一些五行能量从断层下飘出,但根本不足以和她对抗。 可是,那片青光怎么会停下? 在思考的过程中,我差点被她抓个正着。也不知是靠什么确定我的位置,她每一次都能出现在离我很近的地方。 我吓的脸都白了,只能拼命地跑,同时脑子里不断思考刚才的问题。因为只要想通了,我就能彻底摆脱她的束缚,甚至……甚至反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青光会因为我的意志而停下,明明没有道…… 意志? 对了,意志…… 是意志! 我差点想一巴掌把自己抽死,怎么会忘记,八索道法的精髓并不是道力,而是意志呢。意志存在,一切都可以完成,道力,只是辅助,这才是八索道法的精髓体现! 我竟然昏了头,以为要靠道力,意志才能被催动。 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就像皇帝带着士兵打了胜仗,并不是因为士兵多么勇猛,而是皇帝发布了攻击的命令。没有这个命令,胜仗这个结果就不会存在。 难怪她抓住我的时候说我不懂,很不屑的样子。 我明白了…… 我终于明白了! 而当我明白之后,就没有再奔跑,反而停在了那里。 因为我要等她,等她追上来。 并且……给予反击! 天威 第三百四十章 酝酿(5) 对我来说,反击并不是目的,目的是通过反击来完成一些事情。 因为在明白意志对八索道法的真正作用后,之前已经完善的计划,在脑海中迅速产生了一点点改变。怎么传递消息这个难题,如今应该可以完美的解决。 她来了很快,超出我预料的快。 而我的停步,却让她有一丝意外。因为意外而产生的迟疑转瞬即逝,我感觉到道力的波动,她要动手了…… 就在这时,一直捆绑在我身上的青光绳索,忽然自主脱落,化作一团雾气将她笼罩。刹那间,雾气再次恢复成了固体。 青光一闪,她毫不犹豫的后撤。 我用力地握紧了拳头,因为有些紧张,也有些激动。这是第一次将她逼退,虽然只是假象,并不完全真实。 可是,我做到了! 拳头死死握住,我盯着那黑暗的地带,感受着道力传来的涟漪,口中大喝一声:承天!爆! 不远处青色的光芒乍现,如初升的烈阳,无法被黑暗掩盖的光从那里透射而来。 我没有迟疑,虽然人还在原地,可意志已经顺着波动传来的方向跟去。以意志所看到的,是另一个世界,如今的我,已经不需要通冥玉佩来做媒介。 我清楚看到,一扇散发着青色光芒的门户被打开,在光的照映下,她面色冷峻,同时有一点点意外。之前的道力爆破,并没有给她造成多大伤害。可是,她依然选择了离开。 我知道,自己赌对了! 在这里施展道法,就算是她也撑不了太久。 意志跟着她的身影,从门户中一闪而过。 她不是普通人,自然察觉到了异样,就连踏出的脚步都迟疑了一下。很显然,我刚才的作为,让她心里产生了波澜。 不等她反应过来,意志便以极快的速度向远方投去。 很久以前我还在城市里生活的时候,看到一则脑筋急转弯。 问,什么人速度最快? 答案是曹操,因为曹操说到就到。 又问,什么速度最快? 答案是思想,因为我们站在地球,却可以在脑海中想象宇宙的尽头。这种速度,连光也无法比拟。 五行道观! 是我如今最重要的目的! 老道端坐在山巅,旁边坐着幡然,他们身上都散发着朦朦的青光,周围有一团团精气在徘徊。当然了,这是用意念看到的。 我没有太多时间观察,只能匆匆忙忙的丢下一段话。 带所有能来的人在这里等,做好带他们攻击的准备,缩地法! 匆忙中,我只看见老道有些惊愕的神情,随后,意念以更快的速度回收。在她打开的青光门户彻底关闭前,重新回到了肉体当中。 在经过门户的时候,我看到她有些异样的面容,同时,一只手在虚空轻点,青光门户再次开启。 意念刚刚回到体内,我就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感。 恐慌促使我迈开双腿,抱着脑袋就跑。果不其然,她在下一秒就出现了,那双闪烁着光亮的手,只差一点点就能抓到我。 我吓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也不敢多想,只知道跑得越远越好。 真没想到,她反应能那么快,不但察觉到意志的气息,更立刻顺着气息追过来。显然,她已经明白刚才的我只剩下空荡荡的躯体,那是抓我的最好时机。 只不过,等她想明白的时候,时机已经错过。 跑了很远,两条腿都要跑断的时候,我才喘着粗气停下来。 说是停,其实不过改跑为走,因为一旦停在某个固定的地方,随时可能被她抓住。 走对现在的我来说,相当于休息。 精神上的振奋,减缓了肉体上的疲劳。 也不知老道能否理解我的意思,并拉来足够的人。如果这一次失败,很可能下次就没机会了。 她再次出现的时候,一定已经想出怎么抓住我的方法。到那时候,意志恐怕就不再像现在这样有用。 不过对我来说,计划已经接近完成,是否被她抓住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尽可能把她的道力耗尽。 这是个有难度的活,不过,没有挑战怎么攀登高峰?没有牛肉怎么填饱肚子! 继续漫无目的走了很久,一直到头晕眼花,几乎迈不开步子。她依然没来,我不认为她会就此放弃。之所以到现在还不来的原因,除了道力恢复之外,最大的可能是,她想拖。 既然以道法无法抓住我,那就拖吧。 这里没有水,也没有食物。我是人,不是神仙,总会饿到极度虚弱。如果连步子都迈不开,还怎么逃呢? 那时候再来抓我,根本不用费力气。 我想了很多,唯独忽略了这一点。之前以为她来抓我肯定心情迫切,不会耽搁太长时间,但我显然低估了她的耐心。 狠命的咽着口水,我摸摸衣服里的袋子,难道真要靠这东西充饥么……会死人的。 而且,就算吃了,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吧。我一边走,一边不死心的在身上到处乱摸,希望能找到一些吃的东西。 可是摸遍全身,除了那个袋子和通冥宝玉外,再也找不着其它的了。 怎么还不来呢……如果现在来的话,我还能再跑动几步吧…… 又过了一段时间,在感觉浑身都有些发冷,一步也不想动的时候,她依然没有出现。 无边的黑暗,此时让我的恐惧感从心底升起。 她真的不打算来了吗? 还是打算让我活活饿死在这,然后来收尸。 应该……不会这么狠毒吧。 时间在胡思乱想中,继续流逝着。 从一开始的恐惧,到如今的恍惚,我已经麻木了。 眼前一直都是黑暗,除了黑色,再没其它。我已经不再走动了,因为实在没有任何力气,就连坐在那,都感觉浑身在发颤。 虽然眼前是无法看透的黑暗,可我仍觉得,就连这黑暗都在晃动。饥饿,让我无力思考。 怎么还不来……再不来,我就要晕倒了…… 可我知道,哪怕饿死,也绝对不能让意志陷入沉睡。 撑下去吧……哪怕拼了命也得撑下去! 眼前忽然有老道的身影在晃动,在他身边还有幡然,我看到蛟爷在熟悉,看到魏擎苍在闭目。这是精神虚弱所产生的幻觉,虽然明白,可无论我怎么挥手,都无法把这些画面从脑海中驱除。 就在这个时候,青色的门户打开了,光芒之下,她带着极长的阴影踏入黑暗当中。 即时不抬头,我仍能感觉到那如利剑一般的目光,甚至,我听到她淡如云烟的声音:怎么不逃了。 我想抬头看她,却感觉头像有千斤重,压的脖子都快断了。 喉咙像黏在了一起,别说开口,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的出现,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直接倒下。 她没有立刻抓我,而是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两腿忽然一麻,紧接着就是钻心的疼痛。那种痛,连饥饿都无法阻挡,我瞪圆了双眼,却发觉不能出声。 让我看看,没有双腿的你,还能跑多远。她说,声音很轻,语气很淡,像在询问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我瞪着眼,咬着牙,一阵阵的疼痛,如海浪般打在心上,并随着血液传递到身体的每一处。我很想抬起头,看看她现在的表情,看看她是否真的那么平静。 可是,做不到了…… 青色的绳索缓缓飞来,将我粗暴的捆绑住,这一次,别说跑了,就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她不再继续看我,而是转身,一直未曾关闭的青色门户依然大开。青光绳索带着我浮动,在她身后向门户中行进。 虽然精神有些恍惚,可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等待…… 现在只有等待…… 只有隐忍到最后一刻,才能成功! 我知道,她在防备我,那道打开的门户是一个陷阱。 她也在等,等我忍不住的那一刻。 我们俩都知道,等待之后会发生什么,她明白,我也明白。可是,她有选择的余地,我呢? 没有…… 你……咳……我只说出了一个字,喉咙又痒又麻,就连声音都像两块干巴巴的树皮在摩擦。 她步调很慢,不急不缓。 你……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呼吸,新鲜的空气从门户外涌入我的鼻腔,顺着气管进入肺部。这像带来了活力,我剧烈咳嗽几声,才能勉强发出微弱的声音:你,看到了…… 她步子微微一顿。 害怕了吗…… 失败…… 她开始接着向前走,步伐更慢了。 如果那个未来不存在……是不是代表你看到的尽头也是错误的…… 她再次停下,过了一会,我听到声音:我不会错。 她很肯定,很自信,充满了底气。可是我知道,她犹豫了。 未来本身是不可预知的,一条主脉,自然有无数分支。再自信的人,也会有动摇的时刻,唯一的区别是,动摇的幅度有多大。 那就走出去吧,看看你所预见的未来,发生了什么改变…… 她静立了几秒钟,然后继续前行。这一次的步伐,比之前快了些。 青色门户并不宽,只是这几步,我们已然从空间断层中走出。 她停住了。 我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在颈部,试着把头抬起来,把眼睁开,因为我要看到这一切。 周围是一片空地,没有山,没有水,也没有树林。她很谨慎,所以才选择了这处地方。 但是,这里同样不存在攻击。 这不是你看到的未来……你改变了它,结果也会改变……我说。 这一次,她终于转过身来看我。那脸上依然充满平静,只是眼睛,却不像从前那样稳。 天威 第三百四十一章 酝酿(6) 她静静地看着我,像一座木雕。旷野中的清风,让她有种出尘之感,过了半晌,她才问我:你看得到未来吗。 看不到。我老老实实回答。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淡笑:那你又怎么知道,我看到的就是你认为的未来。 这话,让我心里有些不安。 她脸上带着轻笑,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以动摇我意志做突破是不可行的。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哪,但我想,他们一定已经聚集起来。你说,如果我在这里布置一个陷阱,然后利用你把他们引诱过来一举铲除……这个计划怎么样? 我愣住了,纵然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抬头看清她的表情。我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如果是真…… 你会那样做吗? 你不是说,我看到的未来已经改变,那么,现在我把未来交给你。呼唤他们吧,让他们来围攻我。 她说着,一指点在半空,身上的青光绳索顿时爆裂开来,化作无数光点在空中消散。我跌倒地上,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慌乱。 不应该是这样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就站在那一动不动,没有半分想阻止我的意思。这不正是我所期望的吗? 可是……我突然感觉浑身发冷,因为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恶魔。 未来,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你很了解自己做出的选择,会在未来产生什么影响。她声音传来:连你都明白这个道理,我还会不明白吗。 我脑中轰隆一声,整个人都呆了。 这一切,都是她早已设想好的吗? 难道我在断层空间里所想的一切,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不可能! 为什么? 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 我趴在地上,视线有些模糊,就连意志都开始恍惚。也许是无意识的本能,意志破体而出,让我看清了这个世界。 一道道五彩的溪流,从四面八方涌进她的身体。 那是……那是道力的河流! 脑中一阵炸响,我终于明白,到底哪里不对! 被她骗了! 她不是不怕,而是为了拖延时间。 言语上的势,彻底压住了我,让我忽略她道力耗损的事实。 真是高明啊…… 我不再犹豫,意念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肉体,向五行道观的方向掠去。这速度,即便是她也不可能阻止。 之前她说的话,只是为了从气势上压制我,她没有任何可以阻挡我的手段。因为意志是无形的,它存在,却不可捕捉,更无法被道力阻挡。 五行道观转瞬即到,当看见山巅上聚集的那些人时,我忍不住用上所有的力量大呼:跟我走!攻击她!打败她! 意志的力量,让我与老道共享视野,我看到的,即是他看到的。 那些人手拉手挡在前面,老道抓住其中一人,另一手掐起了法印,同时一步迈出,从五行山上消失。 意志再次回到原来的位置,几乎是在同时,老道也到了。 这里距五行道观有很远距离,他能一步跨到这,几乎是耗费所有的道力。因为刚走出,便跌跌撞撞,差点就倒地。但老道终究是老道,他深吸一口气,硬是稳住了身形。只是,当他抬头,却愣住了。 不仅是他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住了,而我……早已化作了木头人。 因为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不存在。 她不在,我也不在。 肉身……我的肉身…… 我的肉身呢! 意志在那里不断徘徊,纵然眼中的世界与平时不同,可无论如何,我都找不到肉身的存在。哪怕是用意志,也无法回归。 这时候,脑海中响起她的声音:未来,终究要看你做出何种选择。你选择了离开,那么,我便选择带走他。 她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在脑海中不断的滚动,把我轰的一片空白。 她带走了我的肉身…… 原来她的目的是我的肉身…… 对啊……我到了现在才再次想起,她对我所做的一切,图的不就是这具肉身吗?可是,我还没有死…… 如果我此刻有躯体的话,一定会脸色惨白。因为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来,意志是什么? 意志就是意念,是人的思想,是人类精气神的类现实化体现。换句话说,这是另一种形态的魂魄。 意志离体后,与死有什么区别?或许身体还存在生命的特征,可是,魂魄不在,对人类来说,就等于死了。 原来,我在选择呼唤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她等的,不是被围攻,而是我的选择。 未来,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晚了吗? 天佑?老道的声音,在意志里出现。 他的声音有着不解与担忧,我从恍惚中回过神,不由望向他。在意志的视野里,所有人都是一团冲天的血气。这些血气混在一起,除了各自道力不同而产生的局部颜色变化外,再看不出其它区别。 我不知晓老道站在哪,因为血气没有五官。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难道,真的会死吗? 难道,会一直这样吗? 天佑?老道再次呼喊。 血气向前方移动了一些,代表他们正在前行。我知道他在担心我,纵然心里的慌已经像在经历天塌地陷的末日,却还是回了一声:在。 怎么回事?老道很是不解地问:这里没有人,你在哪? 我……望着四周的各色事物,我迷茫了:是啊,我在哪…… 天佑?你怎么了?老道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没事……我喃喃的回答:没有事,不会有事的…… 这时候,东方无尽遥远的地方,一道黑光冲天而起。那光在半空如火焰般摇曳而上,当冲至云层之后,突然静止了片刻。随后,化作无数黑雾。 撑天踏地的女娲虚影,被黑雾完全包裹,再也看不到了。 那里,是中皇山吧……望着那个方向,我知道,她的计划,已经进行到了最后。 在肉身刚被她提走之后,中皇山立刻爆发了异状,时间这么接近,是巧合吗?还是说,她早就算清了这一切。 我想起她之前说的那句话:你又怎么知道,我所看到的未来,就是你所认为的未来呢。 这一刻,我知道自己败了,败的彻底,败的无话可说。 无论我费多少心力,无论我想的多么仔细,始终还是斗不过她。 天佑,你在哪里?你没事吧?老道再次问。 我忽然很想笑,大笑,疯狂的笑。 我有没有事…… 我现在到底有没有事…… 我如今算不算有事…… 难道,一切都要这样结束吗?再没有回转的余地吗? 我不信…… 我不信! 没有真正天衣无缝的计划! 我要找出计划的漏洞!我要拿回自己的肉身! 八索意志是无敌的,一定可以! 只是,这些话不过是给自己打气,免得在末日到来前就彻底疯掉。肉身与意志之间的联系正在减弱,而没有肉身,意志又能做什么?等待我的,不是死亡,就是无止境的孤独。 不能等了! 要在她完成自己的计划前,把肉身找回来! 我要去找一件东西,你们离开五行山!我对老道传输了这句话,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用一直等我。 你怎…… 不等老道问完,我就掐断了彼此之间的联系,并迅速离开了那里。 意志的速度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快到无法想像。时间和空间对如今的我来说,不存在任何意义。我脑中想到的地方,就是我所在的地方。 如今唯一能阻止她的方法,就是重新回到肉身内。 因为她的计划中最关建的一环,就是让真正的“杨天佑”魂魄重新入驻躯体。那时候,死过一次的“杨天佑”,不再受天纲的诅咒,将成为冲破天地,长久生存,如仙如神的……怪物。 我能感受到,与肉身之间那若有若无的联系,很微弱,几乎不可察觉,更无法借此直接归体。所以,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感觉中的方向而去。 可是,无论我的速度有多快,走的又多远,都找不到她。 那种感觉依然存在,可是她不存在,“我”也不存在。 怎么会这样…… 既然能感觉到,就应该能找到啊! 我停在一个地方,拼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有冷静,才能正确的思考,只有正确的思考,才有机会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能感觉到肉身,说明我们之间的联系还没断,从侧面来说,代表就连她也无法彻底切断这层联系。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而能感觉到却找不到,只能说明一件事,肉身不在我所能看到的地方。 以我如今的视野,天地间的一切都清晰了然。大到高空的飞机,小到地底的虫子,一切都无法隐藏。可是,我却找不到她。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你知道这东西存在却找不到有几种可能呢?顺着这个思路思考下去,答案顿时被揭开了。 她不在人世间…… 肉身不在这个世界,只有这种情况,我才会找不到! 但是,这能阻挡我吗? 我没有丝毫犹豫,意志顺着感觉而行,所看到的画面猛然一变,已经来到一个特别的地方。 天威 第三百四十二章 怨(1) 这是一个少有人踏足之地,因为代表了死亡与轮回。 地府! 已经完全复生,彻底掌控轮回的地府! 十座阎罗大殿,分布整个地府,它们互相串联,构成了一个庞大的十角星。 阴气弥漫,到处是来回游荡的鬼差,一个个巨大的身躯,充满了惊人的压迫感。只是这万千鬼差,就足以横扫人间数十个来回了。 再看看那高耸入云端,散发着森寒鬼气的阎罗殿,回想当初所做的那些事,真不知哪来的勇气。 不过,她竟然带着我的肉身来了地府…… 意志是跟着感觉走的,刹那间,我看到了她。 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鬼差似乎对那里,或者对她有些畏惧,竟不敢靠近,只在四周来回游荡,不时投去可怖的目光。 离她越近,我越觉得这里有些熟悉,但是地府中相似的地方太多,很难说是在哪见过。 当我来到她身边不足十米的地方,她忽然抬手一点,轻念一声:出。 我顿觉意志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在瞬时像灌入上百斤的铁块,直坠地面。虽然这只是意志,但长久以来的本能反应,还是促使我用手护住了头部。 不过,与地面的碰撞并没有带来伤害,就像撞在了棉花上。 然而,这让我极其诧异。 因为意志是无形的,按理说,不应该有任何感觉才对。 知道这是哪里吗?她忽然开口问。 我愣了一下,转头扫视四周,随后摇头: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拿走了我的肉身。 你的肉身?她轻笑一声:那不是你的,你只是一个过客。可以来,可以走,如今,到你离开的时候了。 她的话让我有些愤怒,因为即便知晓自己曾经是老道的师弟,并非真正的杨天佑。可二十多年来的情感,怎么能这样说抛就抛。她认为我不是杨天佑,可我认为自己就是。 她的儿子是杨天佑,但我也是杨天佑,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过,她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而是说:看来,你已经忘记这个地方了。 她说着,手指点出一颗青色的圆珠。这珠子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地面顿时亮起了同样的青光。一道符咒从地下升起,将圆珠笼罩,随后两者同时消失。 这……我有些发愣,那符咒,好熟悉…… 这里…… 地府…… 我想起来了!这里,是封地之锁!是困住天帝之躯的地方!难怪我会觉得熟悉。 任我怎么想,也没想到她会来这。 把肉身还给我!意志将我的想法传递给她。 你来晚了,它们已经融合,不可能再分开了。 我顿觉如晴天霹雳一般,来晚了? 肉身再也拿不回来了? 怎么可能! 你在骗我! 我冲她怒喊,同时意志向地下俯冲而去。她没有阻止,却吐出一连串的笑声。那笑,像在笑我不自量力,又像在表示满意。 地府的土地,如昆仑一般,难以被人世间的力量毁坏。但是,它并不能阻挡住意志形态的我。顺着泥土一直向下,我看到了大片的符咒。 这些青色的符咒彼此串联,如蜂巢一样,将整个地下全部掩盖。 一层一层,密密麻麻。 眼前是无数的青符,然而,许多五彩的光带,不断地向上浮动。尤其是靠近青符的能量,在上浮的时候,会因为与符咒碰撞而消散。可是,能量是近乎无穷的,在不断交融之下,青符也在逐渐减少。 这一层,没有我要找的东西。 继续往下,封地之锁困住的,是天地间所有的五行能量。因此,青符的下方,是能量的世界。 我一直都记得,第一次接触力量长河的情景。那充斥在虚空,看不见,摸不着,却时刻存在的洪流,壮观宏伟到让人不敢相信。 而如今,我所看到的比那时更甚。 这已经不是河流,而是一个世界,一个能量无处不在,几乎将整个世界完全固化的世界。 意志在这里受到了一些阻挡,物质对我无用,但能量却有着特别的作用。 我拼了命的向更下方挤去,因为那里有我必须拿回来的东西。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意志几乎要崩溃的时候,我才终于看到,在整个能量世界的最中心,有一团黑雾。 而在雾气中,一颗黑色的圆珠不断沉浮。 说是圆珠,实际上它直径超过两米,大得吓人。周围的能量不断向其涌去,黑色圆珠就像吞天巨兽,无止尽地吞噬着这里的能量。 我能感觉到,与肉体间的联系达到了最强。但同时,这种联系正在淡化,好像有一层隔膜,正缓缓在我们之间形成。 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在地府之下会有这样一颗珠子,我的肉身,就被封在那里吗? 黑色的……珠子。 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封地之锁…… 黑色圆珠…… 对了! 九龙! 当初的九条怨龙! 在很久以前,她连同魏擎苍等人设局,坑杀了几万修行人。地点,就是在地府。 而那时,天帝除此被解封,原因就是她以极其惊人的手段,从九窍玲珑山,将九龙怨气引来。九条怨龙从虚空浮现时,曾追逐一个浑身乌黑的婴儿,之后,婴儿入地,九龙也随之冲下,这才打开了封地之锁的缺口。 我原本以为,与之有关的事情应该在那时就彻底结束,可是没想到,这里竟然又会出现。 之所以联想到黑色圆珠和那个婴儿有关,是因为当初九窍玲珑山被噶木他们打垮,而她第一次出现,不但还原明珠峰,更在其中藏下一颗婴魂珠子。 老道虽然发现了,却没能猜出她的目的。 如今,她带着我的肉身来到地府,并说:它们已经开始融合。 什么叫它们? 无非是我的肉身和杨天佑的灵魂。 婴魂婴魂,自然就是杨天佑的灵魂! 她当初在九窍玲珑山把婴魂珠埋下,实际是为了让九龙怨气与“杨天佑”产生一定程度的联系。只有这样,九龙怨气才会被她用婴魂为饵引来,只有这样,当九条怨龙冲击封地之锁时,“杨天佑”的灵魂才能在怨气的保护下,顺利通过那些青符,直达地底的能量世界。 这一切,终于揭晓。 她藏得太深,深到事情不到眼前,根本猜不透她想什么,又要做什么。 “杨天佑”的灵魂虽然自婴儿时期就被拘出肉体,但在她的保护下,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如今,肉体已具道力,并得了五典与八索的传承。 魂魄再次入驻肉体,便可以本能的修行,而这个能量的世界,就是促使他成为超脱天地的最大助力! 这一切算计,不得不让人称一声秒! 可是,她算计的越秒,对我来说,就越是一种困难。 如今我连能量的阻拦都无法冲破,又怎么拿回自己的肉身? 难怪她不阻挡我,反而在那里笑出声。 就像之前她带走我肉身的时候一样,不出手阻拦,不代表她不想,而是没有必要。她对一切都掌控在手,如果真有不稳定的因素,早就被提前排除,哪还会任由其发展。 眼前,是一场绝境。 人的意志力,并不是无穷的,哪怕我比常人更强大,却也无法永久的以这种形态生存下去。 可是,我能怎么办? 难道只有眼睁睁看着它们彻底融合吗? 一时间,我有种被“自己”亲手抛弃的错觉。 不! 一定有办法的! 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计划! 一定有漏洞的!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后,我感觉到了沮丧。因为在黑暗的断层空间里,我也曾这样想。可是我失败了,败的一塌糊涂。 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找到她计划中的任何漏洞。 完美,十分的完美,不存在任何瑕疵。 可是…… 我不服! 我不服! 凭什么就是我被舍弃! 凭什么我辛辛苦苦长大成人,却要遭受这些! 凭什么我修炼出的道力,得到的力量,都要为他人作嫁衣! 我不服! 这种强烈的怨念,让我心情激荡,连意志都开始不稳定。我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但是,在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它。 我感受到,在那黑色的圆珠里,有一双眼睛忽然看过来。 在意志形态下,所看到的是不一样的世界。虽然那是被黑雾包裹的圆珠,可是,我却似乎能看清里面的一切了。 我看到了一双眼睛。 平静无波,像一潭清水。它的眼眸不是黑,不是白,无法用颜色来形容,只有感觉。一种像清水流动,淡然无痕的感觉。 它看着我,就像在看一团空气,可是,这种行为又表现出它对我产生了兴趣。 它是谁? 是杨天佑吗? 不带一丝感情,如冰山一样的眼睛,让人有些恐惧。 可是,我为什么要恐惧。 如果它是杨天佑的话,那我是谁? 我也是杨天佑! 那么,我为什么要怕自己! 又为什么要怕一个即将夺走我肉身的家伙! 如果意志能化出一双眼睛,那么我此刻的眼神,一定十分凶狠。看着那团黑雾,我像在看仇人。 这时,一缕黑气突然从圆珠里飘出。它晃悠着,像闲散着蜿蜒而行的黑蛇,看似慢,实际上速度快得惊人。只是一眨眼,就来到我的跟前。 那时候,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它,仿佛就看到一个浑身被黑色武器包裹的婴儿,直直地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天威 第三百四十三章 怨(2) 这就是“杨天佑”吗? 这就是肉身原来的那个灵魂吗? 看着它,我有种奇妙的感觉,说不出来,只是一种感觉。 它看着我,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传来任何讯息。或许对它来说,我只是一件能引来兴趣的东西,看一看,过过瘾就…… 等等…… 它,它能看到我? 意志形态的我,是不可能被人察觉的,就连她也必须以道法为我聚形才能看到。可是,它虽然不说话,我却清楚的明白,它看的很仔细,像机器一样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不等我惊讶完,它便很突兀的消失了。 此时,黑雾中的圆珠有些波动,一股奇特的力量从内部爆发出来,轻易地将我弹出地底。 当眼前再次出现她的身影时,我有些发愣,因为就这么毫无抵抗之力的被打出来了。 她轻笑着,问:还要再试试吗。 我转头看向她,“咬牙切齿”地说:你够狠! 狠?她笑着摇头:我只是取回原本就属于它的肉身,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怎么能叫狠?强盗抢走了你的东西,拿回来让他因此身无分文叫狠吗。 我不是强盗!我是杨天佑!是你让魂魄进入那具肉身!凭什么你让我去就要去,你要拿走就拿走! 这个问题再简单不过。她笑着说:因为这就是我要做的。 我微微一怔,不是太明白她的意思,可是,那语气中的无所谓,让人心底的怒火直冲九天。 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其它办法,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把老道他们喊来。可是,这里是地府,是一不小心便会丧命的地方。那些鬼差虽然慑于封地之锁的力量不敢靠近,更不敢攻击,可是阎罗呢? 一旦引起十殿阎罗的注意…… 早在彻底复苏前,阎罗就敢借天帝化解封地之锁的力量,而如今整个地府都进入正常的运作,它就算直接冲进来也不足为奇。 我有些犹豫…… 但是转念一想,倘若无法阻挡她,那等待所有人的,只有死路一条。与其在不久之后毫无悬念的死掉,为什么不在此刻尽全力搏一搏? 这个念头在心里转悠一圈,立刻就促使我下了决定。 可是,该怎么让老道他们进入地府,并直接来到这里呢? 没有肉体的支撑,仅凭意念的我,根本无法沟通道力打开通向这里的大门。至于老道他们…… 想,是想不出任何办法的。我只有划开地府与人间的屏障,向老道发出询问:能不能来到地府固定的地点? 老道没有立刻回复,过了大约十秒钟,他终于肯定地回了一个字:能! 时间紧迫,虽然我很想只说一句速来,但想了想,还是多问了一句:这里很危险…… 将视野与我共享!老道直接打断我的话。 我不再多话,而是直接用意念把我们连接起来。那一刻,我感觉身体里好像多了一个人,我看到的,即是他看到的。 他们的到来,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光华一闪,一群人出现了。 老道脚步更加不稳,被旁边的魏擎苍一把扶住。 天佑,你在哪?老道虽然面色苍白,如大病初愈,却还是担忧我的状况。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只有撒谎:我被她困住了,如果打败她,或许我就能出去。 这虽然是一个谎言,但实际情况和这差不多,最起码从结果上来看,没太大区别。 打败她?老道转头看向她,深吸一口气后,将手平举:那就打败她吧! 赤地千里!魏擎苍是第一个动手的,他们早已知晓来这是为了什么,自然不会耽误任何时间。他双手赤红,浑身的青筋都在金铜色的皮肤上鼓胀。在意念的世界中,能看到的只是各种颜色。而魏擎苍,已经变成了冲天的暗红色。我看到代表他的颜色忽然一矮,紧接着,所有的颜色都冲入了灰褐色的地下。 暗红,在瞬时转移至她脚下,紧接着,紫色的火柱从地下冲天而起,将她裹在其中。我有些紧张,又有些愕然,转头看,却见噶木扶着老道站在一边,他身上的紫焰,竟不知何时消失了。 难怪魏擎苍的赤地千里,迸发出的是紫色。 紫色只是主体,其中,还有一些淡淡的暗红色交错。 但是,这一切只是无用功。 她的声音,清晰的从火柱中传出。 原来,这就是古旱魃的火焰,但人就是人,如何能用这种神火……她说着,浑身青光闪闪,从火柱中一步踏出。 在地府中威势更甚的紫焰,在青光外不断地灼烧着。可是,她体外的光芒如水波一般流动,紫焰像被水冲走,全部被导入了地下。至于那些暗红色的火焰,虽然将地府极其坚硬的泥土都融成了晶石,却无法伤她分毫。 一道黑光从远处射来,她抬起头,手指轻点在虚空,一抹青光在指尖炸开,与黑光碰撞,化作绚丽的双色光雨,在半空不断地落下。 她转过头,看向我所在的位置。我看到她脸上的轻笑,也听到了她的声音:这些,就是你最后的希望了吗。 眼前的这些人,无论谁对上,都应该心惊胆颤。 因为其中有人间第一的魏擎苍,有天尸脉排名第一的青符天尸,还有来历神秘,与巫有关的廖仙儿。在其后,更有老道在蓄势待发。 她再次转回头,看向正疾冲过来,顺势挥拳的魏擎苍。清脆的声音,从她口中吐出:这画面,我看到过,就像你说的,未来改变了。 魏擎苍的一拳,足以打碎岩石,可是当拳头击来的时候,她却猛然从原地消失了。 远处廖仙儿身上黑光一闪,再出现时,已然在半空。她双手在空中连续画出几道痕迹,口中吐出不明其意的音节,一个古怪的字符在半空微微一震。 在意志的世界里,我看到附近的空间都在抖动。只是,这种抖动无法被人所感知。字符有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只那一颤,就把她从虚空中镇出。见她出现,廖仙儿和魏擎苍同时从上下两方扑出。同时,紫符天尸从地下升起,化作我曾见过的紫色巨人模样,伸手向她抓去。 她立在半空,面对三方同时发起的攻击,没有慌乱,也没有逃窜,有的,只是淡然。 一只手点向了紫符天尸,青光乍现,如剑雨一般,在紫符天尸身上穿出无数个小洞。同时,那些穿透紫符天尸的青光没有消散,而是化作无数绳索,来来回回,在眨眼间将紫符天尸捆成了粽子。 虽然青光被紫焰不断焚烧,正逐渐溃散,可是对现在的情况来说,每一秒都是宝贵的。失去紫符天尸的威胁,她一掌拍出,包裹着青光的手掌与魏擎苍的拳头碰撞。廖仙儿黑丝舞动,如九天落下的巫女,带着神秘的气息,在半空忽然消失。 她的身形在与魏擎苍碰撞后,猛然加快,同时口中极快的轻喝一声:承天,行! 原本飞快倒退的身子,此刻化作了光箭,瞬间离开了原地。与此同时,一道半米长的黑色裂痕,在那个位置出现。 黑色裂痕像有生命一般,顺着她离去的方向疾射而去,速度快的无法想象。就算是她,也没办法完全避开。 虽然看不到其他人的模样,可是她,我却能看得很清楚。 黑色裂痕在刹那间追上了她,而她的眉头,微微皱起。裙摆飞舞,带着朦朦的青光如鞭子一样抽过去。 裂痕毫无阻碍的将之穿透,只是当它完全出现在裙摆上时,却像定格了一样。一阵轻风吹来,那裙摆竟真的裂开了一条缝。 我看的惊诧不已,这是什么攻击手段,之前还是能随处移动的裂痕,可是一旦印在物体上时,就立刻化作了实体。 她似乎对此有所了解,所以才用裙摆去化解这诡异的攻击,否则的话,当黑色裂痕印在她身上,就不只是衣服破裂那么简单了。 当这奇异的攻击被化解后,廖仙儿的身影才在下方再次出现。 之前的攻击虽然没有伤到她,却对其行动产生了影响。魏擎苍原本有些笨拙的身影,突然间加快数倍,如离弦之箭。他遥空一拳打出,红与黄交错的光芒,化作直径超过一米的火柱,向她击去。 在那瞬间,我只听到她轻喝一声:承天! 轰隆一声巨响,火柱像撞在了铁板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这时候,我忽然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来自右方。 转头去看时,却惊呆了。 元被被噶木扶住的老道,此刻站的笔挺。他右手平端,一团青色的光芒在其手中绽放。隐隐的,能看到几颗草芽在其中摆动。 如此简单的东西,却给人强烈的压迫感,仿佛那不是草芽,而是参天的巨木。 就在这时,整个地府都产生了晃动,昏暗的阴影,从后方压来。我转过头,却看到了令人骇然的一幕。 一个庞大如山的身影,从远处的阎罗大殿内站起。他如被笼罩在阴影下的巨神,只是一个站立的动作,就让人如见到了死亡。 那是…… 我骇然的望着那个身影:是阎罗!竟然是阎罗! 散!天空中一声轻喝,魏擎苍的攻击被人一掌拍碎,烟消云散。火雨四溢中,她浑身笼罩着夺目的青光,发出轻松的笑声:看来,你们已经惊动了阎罗,那么,还要继续打下去吗。 天威 第三百四十四章 怨(3) 阎罗不是神,却拥有比神更可怕的威能。 他掌控轮回,无论你前生是富是贵,是穷酸还是潦倒。无论你美艳绝天下,还是丑陋无人提,只要你会死,就必须接受他的安排。 下一世为人是畜,上天还是入地,都要看在阎罗殿中的宣判。 因此,提起阎罗,每个人心里都有些发怵。 当那庞大的阎罗之躯耸立,投下大片的阴影将我们笼罩后,气氛改变了。廖仙儿不再追击,而是迅速落地后撤,看那样子,似是准备随时离开地府。 魏擎苍犹豫了一下,才放弃与她的对峙,带着紫符天尸返回噶木身旁。唯一没有动静的,就是老道。 他托着掌间的青光与嫩芽,一动不动,如狂风中的山石。那种光,似乎有聚形的作用,即便是用意志的视野,也能大概看清他的模样。 她立在半空,为青光笼罩,见魏擎苍与廖仙儿都返身,这才缓缓落地。 这时候,庞大的阎罗之躯动了一下。他右手微微一甩,地府中顿时阴风大作,那些鬼差仿似应景的吼叫起来,将这里渲染的十分可怕。 生机与地府相违,你不可出现……从阎罗口中,吐出轰隆隆如炸雷般的声音。这声音直贯双耳,连我都被震的有些神志不清。 但是,他的话还是引来的惊呼声,原来之所以被惊动,并非是因为打斗,而是因为老道使出的道法。 那道法明显出自五典,因为之前曾经见老道用过。 地府是死亡的世界,作为掌控死亡与轮回的阎罗,他不愿在这里见到任何生机倒也正常。 但是,老道没有收手,掌间的光华反而愈发明亮起来。从一个碗口大小的光团,迅速覆盖了整个手掌,随后,甚至将整个人都遮盖住了。 站在旁边的噶木和魏擎苍,也不知是被逼退还是自己后退,总之,比之前要远离他一段距离。 大胆!阎罗怒喝一声,雷声震天,他探出一只大手,如遮天的乌云,向这边抓来。 我看的震惊不已,没想到老道这么坚决。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我们的预料,阎罗之威,绝不是我们所能抵抗的,哪怕老道用出五典道法也一样。 老道,快停手!我们不是阎罗的对手!我冲老道传输了意念。 意念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青光大盛,眨眼间扩散到数十米范围外。被青光笼罩的地方,迅速变成了绿地。齐膝的花草生长起来,参天的巨木摇摆不定,几秒钟内,原本荒芜而阴暗的地府,竟出现了一片绿洲。 不知是哪吹来的风,绿洲中的树叶随风发出哗哗的响声,这声音明明是叶片互相碰撞,可听到耳中,却不由自主想起翻书的声音。 放肆!阎罗怒喝声更大,探出的大手迅速下压。 这手如山峰一样,仅仅是下压,就让人产生无力抵抗的软弱之心。那些原本逗留在附近的鬼差,一个个都跪伏在地,浑身发颤,连头都不敢抬。 廖仙儿二话不说,隔空画出一个黑色字符,劈开了一条黑色裂缝,随后纵身一跃,从地府中消失。 魏擎苍和噶木就惨了,他们纵然有天大的本事,可在阎罗面前,还是不够看。无论当初还是现在,他们都不具备在地府自由出入的能耐。 我不想看到他们因为我死在这,更不想看老道因为我而冲动,也幸好幡然没有跟来,否则的话,事情可能更加难以收拾。 绿洲扩散了近百米,终于停下,一蓬蓬清亮的绿光从其中升起,像雾气一样,将整片绿洲覆盖。阎罗的大手下压,只听轰隆一声,绿洲被轻易的破开。 然而这时,一根平平无奇的绿棍从其中窜飞出去。这棍子在半空飞行的过程中,枯黄的表皮不断脱落,当它飞出十几米远的时候,已是一团流水般的绿光。 就在这时,一声惊天的龙吟传出。 我目瞪口呆,因为那绿棍竟在此时化作一条数米长的青龙。 虽然小,但鳞甲清晰可见,配上那徘徊九天的吟啸声,直让人心里发颤。阎罗的大手猛然一顿,像是本体已经愣住。 青龙的飞行速度快的吓人,眨眼的功夫就窜到她面前,龙吟声落,天空忽然降下了瓢泼大雨。 这雨噼里啪啦打在地面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承…… 她一声未落,脚下的地面突然晃动起来。我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丝凝重。 阎罗探出的大手迅速回收,一对藏于巨大阴影下的眼眸,散发着幽幽的黑光,向那边扫去。其目光所到之处,就连地面都仿若化作了透明。地府里,没有什么东西能瞒得过阎罗。 轰! 一声巨响之后,地面猛然爆开,大量的泥土炸起,与天上落下的青雨碰撞。 四散的尘埃中,我却听到阎罗大喝一声:不入轮回,是违天纲! 从他身下,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突然窜出,不是别人,正是黑白无常。 他们手持勾魂棍,赶魄棒,如流光一样,迅速扑向从地下蹦出的东西。 她脸上的表情不再平稳,而是有些愕然,同时,还带一点点说不清,类似愤慨的神情。 承天!破!轻喝一声,青光从她体内散出,将所有的雨点与泥土都弹开。 同时,她左手一伸,右手轻点在半空,开启了一道门户。 我看的清楚,她左手拉着的,正是“我”。 不,严格来说,那是我的肉身。 此刻,被“杨天佑”占据的肉身似在挣扎,它抬手望天,竟是想去抓那条在天上徘徊的青龙。 承天!禁!她再次轻喝一声,一连串的青光迅速将我的肉身捆绑,随后,她头也不回的带着肉身踏入门户之中。 昂! 天上的青龙仿似震怒,龙啸声响彻整个地府。 破! 踏入青光门户的她,再次高喝一声。 地下忽然涌现大量的青光,并一连串的爆开。大片的青色符咒从地底升起,随后砰然爆裂。 已经窜到跟前的黑白无常忽然身形一顿,被不知何时突然探来的黑色大手一抓,又给带了回去。 紧接着,五彩的流光从地下喷涌,如泉水一样流淌出来。 这些五行能量涌出的速度太快,连青龙也没办法立刻突破,因为其中不仅仅是木,还有金水火土四种力量。 青色的门户迅速被关闭了,这时候,阎罗身前忽然出现了黑色的台案。他一手摸在上面,抓起了黑色镇尺。 我转头看一眼仍浮现在地表的青色符咒,顿时明白阎罗想要做什么。 身为天纲的产物,他自然要趁着封地之锁未曾隐没的时候,尽可能的破坏。之前天帝脱困的时候,他就这样做,如今,自然也是一样。 我不敢迟疑,阎罗的威能实在太强大,镇尺一旦落下,那力量足以把在场所有人都彻底毁掉。 老道!快带他们离开!阎罗要毁掉封地之锁! 意念出乎意料的传输给了天上的青龙,那龙摇晃着身子,从天上落下。青光一闪,绿洲消失,老道的身形再现。 他脚步更加不稳,甚至直接跌坐在地上。 刚才的道法,一定耗费了他无数道力,那还有力量带着魏擎苍和噶木离开吗? 答案是肯定的。 虽然看似没有力气,但老道还是在噶木的搀扶下站起来,然后手掐法印,带着两人一步迈了出去。 只是,当他那一步迈出的时候,我忽然看到了淡淡的白雾从他身上散出。 那是…… 我脑中轰隆一声,那是生命的精气。 他这一步,竟是以损耗阳寿作为代价! 我顿觉心里压抑到了极点,老道本来就是勉强还阳,所剩的寿命不过几年。如今再损耗阳寿,他还能活多久? 地府…… 一声大喝,从远处缓缓传来。我回过头,看着阎罗将镇尺重重地拍在身前黑色台案上。 巨大如山一般的台案,发出了轰鸣声,这声音有着难以想象的冲击力。大片的青色符咒,如风中尘埃,被完全冲散,然后无声无息地湮灭。 只是一瞬间,至少数十里内的封地之锁都被清除。 更多的五行能量从地下涌出,并消失在虚空。 之后,阎罗立在那里。他那双眸子明明是在看封地之锁,可是我却觉得,他是在看我。 或许,这只是一种错觉。 因为之后没多久,阎罗便缓缓消失了。 巍峨的阎罗殿,再次显现。 看着四周空荡荡的地面,我不禁有些茫然。但念及老道的伤势,便再也呆不下去,立刻划开地府与人间的界线,回到了五行道观中。 我到的时候,正见幡然焦急的拿着毛巾给老道擦嘴。毛巾上有斑斑血迹,竟是从老道口中吐出的。 怎么回事!他被打伤了? 还是因为缩地法造成的暗伤? 老道!我急忙对老道传输意念,询问: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老道士微微一愣,他转头看向四周,但却看不到我,这让我有些颓然。 天佑?你在哪里?老道士开口问。 天佑?他回来了?幡然很是惊讶地问。 魏擎苍和噶木也四处扭头找寻,但是,没有一个人能找到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有沉默。 天佑?老道的声音突然传输过来,并没有被其他人听到: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在那里看到了……你的肉身呢? 天威 第三百四十五章 怨(4) 老道的问询,让我沉默。这个问题,到底是该回答还是不回答? 然而,我的沉默却让他有了答案。 你的肉身被夺走了?他的声音有些惊愕,随后显得有些低沉:第一次让我们去的时候,就出现那种情况了吧,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我不想你们担心这些。 这时候,黑光一闪,廖仙儿和廖老同时出现在山巅。 仙儿告诉我,事情出现了变动,你们惊动了阎罗。所以她的离开,不算违约。廖老直截了当地说。 没人搭话,或许是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廖老扫视四周,不解地问:你们怎么了? 老道士漠然的扫他一眼,这时候,魏擎苍靠近过来,低声问:天佑怎么了?他在哪? 老道士摇摇头,没有把真实情况说出来。 他仍在意念中与我传输彼此的想法:还有没有办法挽救? 不知道。我回答:肉身与魂魄之间有联系,但是现在入驻那具肉身的,是真正的杨天佑,我…… 真正的杨天佑?老道疑惑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我愣了一下,随后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顿时脑中一片空白。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是真正的杨天佑?你不是杨天佑吗?到底怎么回事?老道士连续追问着。 惊慌让我失去了冷静,竟然连这种事都下意识地说出来。错已铸成,就算我想撒谎,老道也绝不会信的。 其实,我不是真正的杨天佑。在我很小的时候,她把杨天佑的魂魄拘出来,然后将我放入那具肉身。如今,计划到了最后的时刻,她才将一切又恢复。 计划?你说清楚。老道士语气有些严厉。 之前的话是撒了谎的,但老道显然信了,毕竟大部分很真实可信。 我父亲,呃,就是那具肉身……反正就是我和你说过的父亲,他们家族受了诅咒,无人能活过五十二岁。所以,她让我的灵魂提前入驻,以抵消诅咒的力量。等我死过,她再让杨天佑回归那具肉身,这样就能创造一个不受天纲限制的八索传人。之前的八索传人,晚年都会力量尽失,八十多岁便离世。 所以,这具肉身因为死过一次,已经脱离天纲对八索的控制,晚年就不会再出现那种异状?老道士问。 应该是这样。我回答说。 老道沉默一会后,问:她想要做什么? 我只知道她想让天地重合,归于混沌。但是靠杨天佑做什么,就不是很清楚了。根据猜测,或许是为了让她超脱这个天地。 我记得你之前说,上一代的五典传人,也是为了超脱天地,所以才把一切都给了你。老道士说。 没错。我回答说:他在祭天的时候,召出了过去的自己。祭天之后,同样脱离天纲对五典的限制,而过去的自己,却拥有一切传承。所以,他才有了超脱的可能。他们的目的都一样,做法也有一定相似。 那你又是谁?老道忽然问。 我?我心里有些惊,很怕他联想起什么,便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孩子,也不知是谁家的。 老道嗯了一声,没再对这件事追问下去,我不禁有些冒冷汗。 这时,他又问:你刚才说,五典那人召出了过去的自己。如果我们也以同样的方法,召出过去你的肉身呢? 啊?我微微愕然,因为这是之前没想到的方法。 这……可以吗?我有些迟疑。 既然他都能成功,我们自然可以。 但是天纲之下,不会允许两个同样的人出现。所以,他才在祭天礼开始后,一切都烟消云散的时候施展道法。当过去的自己出现时,现在的他肯定已经完全消失了,这才瞒过了天纲。如今那具肉身在她手里,我们…… 的确是个问题。老道嗯了一声,说:不过既然有一个要消失,你怎么知道是谁呢。或许你他,又或许是召唤出的过去。但无论如何,你都没有损失。 这倒是。我回答说,不过想想要用过去的自己来对抗现在的自己,拼拼谁运气更好,总有种古怪的感觉。 对了……我又想起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怎么召出过去的自己,我们都不会啊。 我们不会,但你肯定会。老道士说。 啊? 别忘了,虽然没有肉体无法施展道法,但你的意志尚存…… 明白了……我立刻回答说。 也是之前太慌,竟然把这茬给忘了。只要有八索意志,就算不能施展道法,可问询一下总是没问题的。 没多久,我便明白怎么施展那种奇异的道法。 虽然方法并不算难,可是对施法人的道力要求却很高。而且,还有一个极为苛刻的条件。 想要用碎片召出天地间的旧物,就要以身化成一方小天地。 而天地间的碎片很多,但有一些是无法复原的。所以,当身化天地时,会召唤出部分独立的碎片。这些碎片被召出,未复原前是不会消失也不会出现在人世的,只会留在施展道法的人身上。 碎片多了,会让身体产生极大的负担,死后,更是可能因碎片的原因而无法正常轮回。因此,五典传承才需要祭天礼,将自己葬于九天之上,化为原始的能量,反哺天地。那时,所有的碎片也就会重新归于虚无。 这个条件,让人无法接受,起码,我不能接受。 因为这里唯一能施展这个道法的,只有老道。之前以缩地法减去阳寿,已经让我很愧疚。如果连正常的轮回也无法做到…… 不行! 绝对不行! 道法怎么施展我没有告诉老道,只告诉他这个苛刻的条件。 老道沉默一番后,只问我一句:天地若重归混沌,是否还有轮回? 我愣了,回答不上来。 是啊,如果天地重归混沌,轮回是否还存在? 恐怕……不存在了吧。 那样的话,是否能正常轮回,又有什么意义呢?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从心理上,我始终过不去自己这关。 老道没有劝我,只是说:如果你失败了,就代表我们都失败了。我们失败的代价,是与天地同化为混沌,无论是谁。只有你赢,我们才有机会。 他说的,我都明白。 有时候人越想做什么,这件事带给自己的愧疚感就越大,但是,你偏偏又不能不做。 但是如果我赢了,你却不能再入轮回了…… 任何一种结果,总要有所割舍。何为轮回,不过人生再世而已。老道士不以为意地说:活这一世,对这一世的我来说就够了。下一世,那不是我。就算你找到我,也已经不是我了。 沉默许久之后,最终,我还是把道法的使用方法说了出来。 到了此刻,老道才把一切说明。 当得知我肉身被夺走的时候,幡然有些发愣。蛟爷四处望着,想找出我的位置。而魏擎苍和噶木,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就连廖仙儿,脸上也有些愕然。最平静的,自然是廖老。我怎么样,对他来说没有区别。他只是想借我们的力量,完成那个所谓的世界而已。 施展碎片复原的道法,并不需要什么繁复的过程。只要了解怎么用,一切都会变得很简单。 山巅之上,云雨相随,一条数米长的青龙摇头摆尾,仰天长啸。 原本空荡荡的山顶平台,此刻已被花草树木覆盖,这里化出一块百米方圆的绿洲。青龙在云雨之中穿梭,带起了一阵阵朦胧的光点。 这些光点像胶一样互相粘结着,而后,大量模糊的画面与万物碎片,从四周飞来。这些东西,多半与我有关,但还有很多是与我产生联系,却并不重要的东西。 老道虽然道力足够,但他本身继承五典并没有多久,因此在控制上并不是很娴熟。能够化身青龙,召出万物碎片,已经很难得。 我有些紧张地看着那些碎片不断涌入绿洲,四周有十几张散发蒙蒙白光的空符在漂浮。那是老道早先画好,用来提供道力支持的符咒。 这片绿洲除了吸引碎片之外,还可以转化道力让老道能更持久的坚持下去。 这就是五典道法中另一个特性,力场。 专属青帝的力场,拥有无穷的生机,在这里战斗,除非遇到阎罗那种级别的敌人,否则的话,老道绝不会死去。就算受伤,也会转瞬间复原。 幡然和魏擎苍他们都在远处观看,顺便提防廖老和廖仙儿。虽然大家现在是合作关系,但廖老喜欢坑人的风格,已经让我们有种狼来了的感觉。 所以,魏擎苍和噶木一左一右,把廖老和廖仙儿夹在中间。 这种谨慎的态度,只让廖老笑了笑。他没提出反对,或许是觉得没必要。 碎片越聚越多,有很多东西,都逐渐露出了一角真实。 在它们中间,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逐渐显露。 我看的无比紧张,同时也有些激动。因为肉身终于要回来了,接下来,就要看怎么能保住它。 对了……她会不会来阻止? 这个可能性很大! 我连忙提醒魏擎苍和噶木,注意防范四周。他们应声后,离廖老稍微远了一点,然后警惕的在四周来回扫视。 天威 第三百四十六章 尘埃(1) 又过了一会,那个身影开始逐渐清晰。许多画面与人物,都涌入他的体内。这些东西,似乎有塑形的作用,让他越来越接近真实。 原本我不觉得有什么,可看了一会,我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发慌,脑子里,也有些蒙蒙的。 因为那些被吸入体内的画面,百分之九十九以上,我都没印象。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属于我的记忆,我却没有任何印象? 这时候,四周碎片汇聚的速度猛然加快,这是老道加大道力输出造成的。 我心里的慌乱迅速扩大,那些画面逐渐清晰,那个人影也愈发真实。当看清那张略显模糊的脸时,我惊呆了。 这不是我…… 不! 这不是我要的那具肉身! 怎么回事! 到底发生了什…… 等等……我忽觉眼前一片黑暗,因为那一刻突然想起一件事。 老道施展的道法,是召唤过去的我。按照我的想法,召唤对象应该就是那具肉身。可是老道呢?他所想的,是召出“我”的肉身。 那么……过去的我是谁? 我不是杨天佑……而是老道的师弟! 他召唤出来的,竟是二十几年前,属于师弟的那副肉身! 完了……我没有力气再想任何事,觉得天都要塌了,难道老道突然加快了进展,分明是看到那些熟悉的画面,明白了一切。原本要隐瞒的事情,在这一刻终于无法再瞒下去了。 肉身在转瞬间成形,他站在那里,身着白衣,有种出尘的气息。 从样貌来看,文质彬彬,可谁能想到,他曾奋力劈开石兽,踏向通往未知的道路。那种勇气,连现在的我都无法拥有。 可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咦?魏擎苍发出一声低呼。 肉身的成形本让他们欢喜,可是看到一副陌生的面孔,他们都愣住了。幡然有些惊讶的叫起来:你弄错了,这不是他。 青龙呼啸,踏云而行,四爪落地后,一阵清风吹来。绿洲与云雾统统消散,而老道却出现在那里。他脸上的表情有喜有悲,有惊有苦。望着前方的肉身,他身子微微颤抖,眼眶有些发红,嘴唇张了又合,[贼吧Zei8。COM电子书]竟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我很明白他现在的心情,正因为明白,我才觉得自己错了。 没有能被纸包住的火,就算现在他不知道,当世界走到最后一刻的时候,我是否还会瞒着他? 以我的性格来说,不会。 那么早说晚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是他……老道忽然颤着声音开口。 幡然连忙跑过去,一边好奇地打量那具肉身,一边大惑不解地问:你怎么召出个陌生人来? 老道没有回答,他忽然大步向前,走到肉身前面,先是仔细地端详着,随后,他叹息一声,张口说:天佑,你……还打算瞒着我吗? 他的语气不算激烈,显然心情已经平复许多。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说:不是想瞒你,只是…… 你怕我接受不了,还是怕我太容易接受?老道士问。 我愕然,这两个答案都不是,如今,连我自己都忘了,当初为什么要瞒他。 你在说什么?幡然的眼睛在肉身与老道之间徘徊,不解地问:你在和天佑说话?他在哪呢?怎么还不出来? 老道士转头看了眼幡然,再次叹息一声。 我知道,这不是沉默的时候,如果一直闭着嘴,所有的事情都会走向最坏的一端。 我不想骗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向他传输着意念:这件事,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我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是你的师弟。 我也没有想到……老道微微垂首,低声自语:师父当年留下的预言,真的应验了……杀掉地养尸,就可以找到你。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幡然在那边急的直挠头,一个劲地问到底怎么了。 这时,老道抬头看着眼前的肉身,他眼睛有些湿润。在深吸一口气,慢慢放缓呼吸后,他问:你愿意接受这幅肉身吗?还是仍想拿回之前的? 这个问题,让我有些发愣,因为还没来得及考虑。 现在老道问出来,让我觉得这实在太突然了。 那么,我该接受这具属于师弟的肉身,回归真实的身份呢,还是选择被夺走的那具? 难以选择…… 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恢复老道师弟的身份,她能抹掉我的记忆,却抹不掉我的过去。老道从天地碎片中,复原出这具肉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我打心底认为,我就是杨天佑。我的父亲姓杨,我出生在一个小城市。我的爷爷姓杨,他在一个小村子里去世。我还有一位石爷爷,我还有自己的根。 如果我变成了老道的师弟,那根在哪里? 肉身是五行脉的,可我的灵魂,我的心,不在这里。 我明白了……老道士点点头,语气充满了落寞。 我有些不忍,可又不想违背自己的真实情感。 老道士叹了口气,说: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 那一刻,他突然似老了很多。原本旺盛的血气,也开始减弱。幡然在旁边等的直跳脚,不断的追问。 老道士没有回话,而是问我:要告诉她吗? 我犹豫了一下,问:你觉得呢? 应该告诉她。老道士说。 我还是在迟疑,因为和幡然之间的关系,一直处于朋友和亲密朋友之间。当初老妇人似乎还想撮合我们,如果没在三生石里找回从前,说不定我真的会和她发生点什么。 但如今,我们的关系已经改变。 我是父亲,她是女儿,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可是…… 为什么这种理应称为畸形的情感,我却不想完全割舍呢? 我的犹豫,我的迟疑,都说明了这一点。 我喜欢她,像其他人喜欢一个女人那样喜欢。 她喜欢我吗?或许是的,因为偶尔我能从她的动作和言语中,窥探出一丝端倪。 但是,我们能像正常人那样接受彼此的喜欢吗? 这恰恰是我的迟疑的原因。 因为一旦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刚才的问题,答案肯定是否定。 但如果不说……假如我能迈过心里那道坎,一切就都顺理成章。 毕竟我是我,我是杨天佑,我的肉身和幡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老道师弟这个身份,相当于前世,我不需要为那一世牺牲一些东西。 人间世道,伦理伦常。 每个人都被所谓的道德束缚,灵魂上的牵绊,符合道德批判的标准。所以,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或许会招来无数人叫骂与不耻。 但是,因为他人的叫骂而放弃一世姻缘,值得吗? 你喜欢天佑吗?老道士忽然看向幡然,并问出这个让人想吐血的问题。 啊?幡然愣了一下,随后脸色十分不自然地说:你好端端的问这干嘛,天佑呢?他怎么还不出来? 如果你喜欢他,他就会出来。如果你不喜欢他……老道士顿了顿,随后用低沉的嗓音说:或许,你会在那一刻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啊?怎么会!幡然大吃一惊。 我有些发愣,但在老道把话说完后,我立刻反应过来。他在帮我,帮我找寻一个答案,帮我做出如何取舍的决定。 如今,这个决定的选择权,落在了幡然的身上。 我没有阻止老道,反而下意识凝聚出一副可看清现实的眼睛。 幡然的表情微有羞涩,她有些不安,更多的是不解。 好好的,你干嘛问这个……天佑到底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幡然追问着。 告诉我,你喜欢他吗?老道士的语气轻缓,带着少有的慈祥。 你……幡然的脸色微红,两手抓在一起,显得很扭捏。她很少露出小女儿姿态,这是为数不多的一次。 魏擎苍和噶木都围过来,小声地问怎么回事。 老道不回答,只盯着幡然看。 或许是旁边的人太多,幡然一直不说话,老道也不坑,安静的在那等。 场面有些冷,有些尴尬。魏擎苍和噶木互视一眼,都微微摇头,示意不明白。 喜欢他吗?老道士再次问出声。 这一次,幡然终于有了回应。她低下头,发出蚊蚋一般的轻声:嗯…… 老道士的脸上,有些怅然。但立刻的,又展露出一丝笑容。他笑着摇头,随后高声说: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选择。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你还是天佑,你不是他。 老道士笑着笑着,忽然一挥手。 属于师弟的那具肉身,挥手间烟消云散,化作星点缓缓消失。 你干什……噶木一惊,正呼出声,却被魏擎苍拦下。 幡然脸色还有些发红,但仍忍不住抬起头,惊奇地望着老道。 我知道,一切尘埃落定,不需要再想其它。意志带着我的思想,传输到他们每个人的脑海中。从肉身被夺走一直到现在,除了关于师弟的事情外,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们。 这件事,有些曲折,几人都听的发愣。幡然惊呼一声,捂着嘴,似有些不敢置信。 看她那副惊愕的模样,我忍不住调笑说:这很值得惊讶吗?比你说喜欢我还要让人惊讶吗? 她微微一怔,随后脸色通红。 天威 第三百四十七章 尘埃(2) 廖老说,可以帮我弄一具新的肉身,这自然是遭到了拒绝。 并非信不过他,而是忽然间觉得克隆肉身有些恶心,那时候我才明白,老道他们为何对克隆如此不屑。不是自己的,无论再怎么像都不会是。 围绕如何让我找回肉身,山顶的几人展开了讨论。按噶木的意思,直接找到她,先打个半死,提着领子丢沟里埋了,然后痛痛快快把肉身拿回来。 这是一个近乎梦想的法子,说句不好听的……有点二。 打,我们肯定是打不过。她在地府中的表现,足以用惊骇世俗来形容。哪怕是魏擎苍,此刻都不敢说什么大话。 廖老很谨慎,只听,不说话。 我们本就没把他当成自己人,也就随他去了。倒是可惜廖仙儿这么一个大助力,那诡异的攻击方式,可是连她都有些忌惮。 商讨很久,依然没讨论出结果。 廖老没有太多耐心等待,他随口敷衍了两句,然后就自行离开。庆幸的是,廖仙儿还在。 在意志的世界里,我看到的廖仙儿有些模糊。她就像一汪时刻被风吹动的水,能看到身影,却时刻在波澜状态。 在她身上,感受不到常人那种旺盛的血气,仿佛所有血气都收敛到了体内。 我其实一直都对她很好奇,因为廖老曾说,她之前也是被封在石头里,之后获得新生,却丧失了从前的记忆。 而廖仙儿的力量,与巫有关。 换句话说,她很可能就是某个我们熟悉的传说人物。这么一个活生生的神话站在你面前,能不好奇吗? 而且,在南京的那段日子,我们相处得很好。只是后来因为廖老,才发生了许多改变。 你真的愿意这样帮他吗?我向廖仙儿传输了意念。 她面色平静,回答说:他养我很多年,应该得到回报。 但这不是你帮他的理由,在我看来,他恐怕没有能力帮你找回过去。 你愿意回到过去吗?她忽然反问一句。 我呃了一声,随后想起关于师弟的身份,便说:有些过去,还是不回去为好。 是啊……有些过去,还是不找回来为好。她说。 这充满感慨的话,让人狐疑。我突然间觉得,或许在我们所不知道的某个时间,她早已知晓了过去。只是那个过去让她迷茫,甚至让她产生了憎恶感,因此,她才一直追随在廖老身旁,哪怕明知要做的事会伤人。 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过去了吗?我好奇地问。 她沉默,然后缓缓抬起头看向了幡然:你说,她会恨我吗?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吗。 这个问题实在难以回答,幡然的个性属于很刚烈的那种,一旦被她记恨,可能很久很久都不会忘掉。就像老道和老妇人之间的误会,让她足足恨了二十多年。如果不是老道之后三番五次的舍生取义,估计俩人的关系到现在还不能缓和。 但话说回来,廖仙儿虽然对我们不义,可是她所做的并不算太狠。当初在昆仑山,石爷爷就说过,如果她不留手,蛟爷就不会只是龙骨折断的伤,很可能当场就死掉了。 所以说,幡然能与老道和解,那和廖仙儿呢? 这个答案,不应该由我来解答,如果你想回到从前,应该自己来。我说。 廖仙儿轻轻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说下去。 这时,盘踞在中皇山的女娲虚影,忽然发生了剧烈地晃动。 冲天的黑光从她身下涌出,像海一般,迅速蔓延至方圆数十里。黑海之中,有一人自其中走出。 他身着盔甲,手持利剑,披头散发。一抹抹红色气息,从他体内散出。 意志所凝聚出的双眼,远比正常人看得更清楚。我看到,他高高地举起右手,掌间抓着一样东西,并张口欲喝。 我连忙再凝聚出一双耳朵,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将中皇山彻底淹没的黑色海洋上,那人踏着浪花,仰天高喝着四个字:秦王有令! 我这才看清,他手中抓着的,竟是铜制的虎符。 中皇山……虎符……秦王? 我正吃惊的时候,却见黑色的浪花飞卷,无数人影眨眼间从下方冒出。 那人一声喝叫之后,从海底升起,身着盔甲手抓武器的人轰然应声:喏! 杀!那人手持虎符,竟然指向了女娲虚影。 应声而起的甲士,蜂拥着朝女娲虚影奔去。 那么庞大的虚影,仅仅是仰望,就足以让人惧怕。可是,他们却毫无所觉地奔跑着,并向手里的武器向着前方“敌人”凶猛刺去。 杀!下令的人将虎符放下,一手抽出腰间兵器,腾空扑向了女娲。 所有人的身上,都冒出夺目的黑光。廖仙儿望向那边,发出了惊疑声。 我连忙问:怎么了? 那些人身上有巫力,还有很重的死气。她回答说。 巫力?死气? 我立刻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持虎符下令的,正是之前被巫灭掉的杀神白起!而那些悍不畏死扑击女娲的,正是被众多修行人斩杀的三千甲士。 但如今,白起复生了,被粉碎的三千甲士也复生了。并且被一种奇异的力量聚集在一起,共同向女娲虚影发起了冲击。 按理说,区区凡人,哪怕死而复生,也不足以对女娲虚影产生伤害。更何况,女娲身侧还有一座帝台。 但让人惊奇的是,女娲身周的朦胧清气,竟被那些甲士用削落了。悬浮在天上的帝台一阵晃动,隐隐有要落下的姿态。 这时候,白起出现了。 他身上的黑光几乎已凝成实质,青铜盔甲,此刻已被尽数染黑。女娲周边的清气与他碰撞,不断发出滋滋的声响。 帝台在天空中不断晃动,开始缓缓落下,按照它降落的趋势来看,当达到地面时,三千甲士将尽数被镇压。 然而,没有人退缩,这些非人非鬼的先秦士兵已经不知生死为何。我能看到他们脸上带着激荡的神情,那是一种狂热。 他们……是真的活了吗?我惊疑不定。 早先曾猜,她之所以和巫神医一起被帝台镇压,正是要靠这有着各种秘密的中皇山来破开女娲虚影,达到让天地重合的最终目的。 可是,靠这三千甲士就能完成? 白起虽在两千年前被称为杀神,但那只是针对凡人而言。女娲是神,白起能杀掉吗? 显然不可能! 老道和魏擎苍他们已经聚过来,皆目不转睛地盯望中皇山。 咦,哪里有人?魏擎苍第一个出声。 我把自己所看到的画面,通过意念传输给他们,并共享了整个视野。当看清中皇山附近发生的事情后,所有人都低呼起来。毕竟眼前所发生得太过诡异,老道第一个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地问:那些人,是山中死去的秦兵? 我嗯了一声,说:应该是。 他们不是早被毁掉了吗? 巫的力量,可以复生一切,就像五典传承可以通过天地碎片复原万物,巫也有异曲同工之能。廖仙儿解释说。 这么神奇?幡然下意识接口,但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接的是廖仙儿。脸色微微一沉,嘴巴一闭,不说话了。 廖仙儿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 这个充满迷茫的女人,很容易让人产生同情心。不过,我现在的注意力大半放在中皇山上,因为那里发生了令人难以想象的一幕。 三千甲士身上的黑光,忽然连接在了一起。他们身上的光愈发深邃,仿若能吸进一切。光越长越高,渐渐的,有数百米之高,这已经接近中皇山一半的高度了。 当杀神白起也融入其中,黑光开始逐渐收敛,一个巨大的人身耸立在那里。 他身上穿着黑色的盔甲,手持黑色的长剑,而那样貌,正与白起一模一样。 当黑光彻底收拢后,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睁开,怒吼声响彻天地:秦王有令!杀! 三千甲士连同白起所融汇而成的巨人,举着长剑,奋力一跃。这一跃,竟有上千米高。从天上落下的帝台也被其越过,巨人双手抓住剑柄,猛力挥动,狠狠地砍在了女娲虚影之上。 剑破开了无数清气,女娲虚影一阵颤动,如光影那般晃动起来。帝台上的青光一缕一缕的散开,朝着巨人卷去。 帝台的威能如何,不必过多描述,当初一缕光,就将巫神医打的倒飞出去。而如今,这散出的光何止百缕。 天空上向着女娲虚影奋力劈砍的巨人在被青光缠绕后,忽然不动了。 但这个时候,我看到令人心悸的画面。 巨人血红色的双眼中,竟缓缓流淌出两行血泪。这血泪从眼眶而出,顺着鼻梁向下流淌。深深的悲戚气息,在他身上抑不住的散出。 秦王……秦王啊!巨人仰天叫喊着,声音充满了哀与怨。 两千年的等待,两千年的失望。谁能体会到,他们满怀热血在山腹中等待数十年的心情。谁能体会到,他们从壮年甲士,等到连兵器都拿不住,等到个个头发枯白,最终只能老死在山腹的悲哀。 从期望到失望,再到绝望,几十年的煎熬,谁能忍受。 我忽然想到,当初巫神医从山腹中复生三千甲士时,所有的白骨都在那里。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哪怕等到死,也没有一个人离开。 所有人都忠实的等候那个命令,等待那个当年命他们隐匿于此的人出现。 两千年过去了,往日甲士化作白骨,如今白骨再次复生。他们的哀怨,彻底爆发出来。 秦王啊……秦王啊!巨人怒吼着,奋力挣扎,血流越流越多,可是,帝台的束缚哪是他能挣脱的。 到了最后,他突然安静下来。 我看到他在青光的束缚中跪下,面朝北方叩首,低垂的头颅中,有嗡嗡的声音发出,像无数人同时在开口:我等无能,愧于秦王。我等无能,愧于大秦。我等无能……愧于秦民…… 说话间,他的身躯逐渐散开,化作无数黑雾,将女娲虚影围裹。 一阵风吹来,嗡嗡的人声散去,三千甲士消失不见,白起消失不见。 我知道,这一次是真的不在了,哪怕巫有通天之能,也无法再复生他们了。 一件小东西,从黑雾中垂落,我下意识扫了一眼,却见那是一枚青铜做成的虎符。它有些黯淡,或许,就像那些逝去的秦兵一样。 两千年的等待,只换来这样一个无言的结局。 这时候,黑雾忽然像被点燃的爆竹一样,一片一片的爆裂开来。大片的清气被腐蚀清除,没过多久,女娲虚影身旁的清气就被一扫而空。 暴露在空气中的虚影,散发着迷人的光泽。可是渐渐的,这光泽开始消失。就像被氧化的铜铁,再不复之前的美丽。 原来,这三千甲士的真正作用,就是为了让女娲虚影失去清气保护…… 我看的有些出神,因为同时想到了天地支柱。 传说当年天柱被共工撞断,新的支柱为女娲所立。我在碧落黄泉中看到,天地支柱会被五行能量侵蚀。 那么,女娲是否也会这样? 很有可能! 那层清气,必定是隔绝五行能量的手段,但如今,被破去了。 中皇山开始晃动起来,如要崩裂一般。大量的黑气从地下涌出,逐渐的遮天蔽日。帝台微微一颤,数百缕青光自主的卷过去。 但是,青光再多,也多不过那黑雾。 眼看无法阻止黑气的蔓延,帝台猛然一落,向着中皇山压去。 就在这时,山崩裂了。 无量的黑气冲天而起,迅速凝聚成一个拳头。 足有小山一般大小的拳头猛烈的击打在帝台底部,连九首相柳都可以镇压的帝台,此刻竟被打的倒飞出去。 一声比之前巨人更甚的怒喝声,从黑雾中响起,那声音,连天都仿似承受不住。 我惊诧地看到,一直未曾动弹过的女娲,忽然缓缓地垂首。她的双目无神,但却看向了下方的黑雾。 有熊氏!还我帝位!还我命来! 有熊氏是谁?我愕然地问。 四周一片沉默,没有人回答,我回望时,却见老道他们个个脸色古怪,充满不敢置信的神情。 怎么了?我诧异地问。 有熊氏……帝位……魏擎苍低呼着:怎么可能呢。 女娲,原来是在镇压他。老道士脸色很是古怪的自语着。 至于幡然和噶木,早就愣住了,唯独廖仙儿不同。她脸上的表情虽然也很怪,可是却与老道他们不一样。 她是在惊,而不是无法相信。 到底怎么了?你们知道……咦?你们的意思,那是个人?我愕然地问。 人?魏擎苍看着我,面色古怪的摇头:他不是人。 那是什么? 是神!魏擎苍望向不断翻滚的黑雾,呢喃地说:一个曾与有熊氏争夺帝位的神。 神?我更加愕然:帝位?帝?帝…… 等等! 有熊氏…… 这三个字在脑海中闪过,我突然间明白,老道他们为何会有这种表现。 有熊氏…… 轩辕黄帝! 那是轩辕黄帝的名号! 那么,与他争夺帝位的神…… 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名字,此时,我也呆了。 天威 第三百四十八章 尘埃(3) 如沸水一般翻滚的黑雾不断收缩,凝聚,很快,一个高有千米的黑色巨人出现。 他没有面孔,一切都是黑的,只有形体很清晰。 耸立天地间的女娲虚影不断垂首,直至目光落在那黑色巨人身上。虽然没有清气护体,使得全身都不断因能量侵蚀而黯淡,但是,女娲此刻仿若活了一样。 她眸子中透射出清亮的神光,同时抬起手,朝着黑色巨人按去。 是有熊氏欺我!你不公!巨人怒吼着,抬拳就打。 拳掌碰撞,风波肆虐着整片山林。往日无比庞大的中皇山,此刻也只与那巨人齐高。余波的震荡,让山峰发出不堪重负的巨响,大块大块的乱石从山巅滚落。连续咔嚓巨响后,几条裂缝从山顶蔓延至山脚,整座山居然在这剧烈的碰撞中几乎要解体崩溃。 五行道观离那有百里远,但疾冲而来的劲道,让老道他们瞬间就被打飞出去。看着他们一个个血气迅速减弱,我不禁感到骇然。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居然在百里外都造成这种伤害。 难怪昆仑山会变得那么荒芜,假如神话时代轩辕黄帝真在昆仑展开了大清洗,那里遭受如此大的冲击,自然寸草不生,鸡犬不留。 而能与黄帝争夺帝位,甚至被女娲特意镇压在中皇山数千年的神…… 世间只有一位,那就是蚩尤。 古时与轩辕黄帝对战的神人有许多,例如刑天,例如共工,但是能势均力敌甚至曾占上风的,唯有蚩尤。 我本以为她的手段已经够惊人,但现在才明白,以前都是小儿科。 蚩尤是什么? 没有任何记载阐述他的来历,所有人对他的了解,仅有与轩辕黄帝一战。在大多数人看来,蚩尤的诞生,就是为了那一战。他存在的意义,就是打败轩辕黄帝。 但是,轩辕胜利了,而他,传说被五马分尸,葬于天的五端,永世无法复生。 女娲之手,被他一拳震开。脱离镇压的蚩尤虽没有真正的形体,可身为古往今来最强的“叛逆者”,他那盖世雄威,已经在世间达到了顶峰。 女娲虚影撑着天,本就无力去对付他,此刻黑雾所化出的蚩尤一步跃出,离开女娲手掌所笼罩的范围。 他大踏步前行,口中怒吼着:有熊氏!出来一战!还我命来! 女娲眼中的神光更胜,我惊骇地看到,她竟然俯下身,两手同时伸出,向蚩尤抓去。 这一刻,那种天塌下来的奇异压迫感再次出现,我抬起头,看到“天”正不断的降下。帝台散发着夺目的青光,微微一震,青光上下而冲,贯穿了一片天地。 天的沉降暂时止住了,但是更远处的四座帝台,如今光芒已黯淡许多。估计用不了多久,帝台的力量就会完全被消耗。到那时候,失去女娲虚影的支撑,天地重合再无法阻挡。 女娲的速度并不算快,但她身躯实在庞大,有数千里高下。一个俯身,便挡住了大片的天地。手一伸,数百里都是她的覆盖范围内。 蚩尤没有能逃掉,被女娲一双手抓住,随后紧紧拥入怀中。 神光逐渐柔和,像母亲慈爱的目光。但蚩尤仍不断挣扎,毫不留情地挥拳击打着。他的怒吼声震天,连附近的山林都破碎了。他身上不断滴落漆黑如墨的液体,在地面腐蚀出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每一次踏步,地上都会出现一个大坑。随着他连翻挣扎,其所在的数十里内,已经完全凹陷下去。 女娲眼中的神光慢慢收敛,但身上却重新弥漫出清气。这些清气与蚩尤身上的巫力交汇,双方不断侵蚀着,互相被磨灭。 有熊氏!你出来!你出来!蚩尤疯狂地吼叫着。 轰隆一声,中皇山彻底崩塌。漫天的尘埃向四处蔓延,遮天蔽日,对于那附近的生物来说,这是一场灾难。 不过幸好帝台存在已久,几乎所有活着的生灵,都被那无处不在的威压惊走了。 就在这时,一直散发着朦朦青光,代替女娲支撑天地的那座帝台忽然间消失了。而下一秒,它又再次出现。只是这一次,其通体冒出的不再是青,而是黄。 如泥土一般厚重的黄。 被女娲裹在怀中的黑色巨人猛地转头,看向那座奇异的帝台。 几秒钟后,他忽然举起拳头,朝着帝台击去,同时口中大吼着:有熊氏,还我命来! 原本他已离帝台很远,就算身躯庞大到惊人,也无法碰触那里。但是这一击,他浑身上下的黑雾都在不断涌动,击出的拳头也随之不断延长。 轰隆一声,黄色帝台一阵猛颤,而蚩尤的身躯也在这一击之后缩小了不少。 帝台不断的颤动着,黄光像水浪一般不断冲刷着表面。渐渐的,光芒开始浓郁,像液体一样流动起来。 蚩尤不再挣扎,他突然安静下来,似乎是在呆愣着。 光芒越盛,浓度就越高,而帝台也就越小。当帝台缩小到数十米高下时,黄光已在其前方汇聚起来,一个模糊的人形渐渐显露。 蚩尤在这一刻再次狂暴起来,他拼命的前奔,挥动自己庞大的拳头。拳头一次又一次震散帝台上汇聚起来的黄光,但那光芒却执着的不断聚集起来,再次凝聚成人形。 当蚩尤第二十七拳打出时,他自己的身躯已缩小到数十米高下。这一次,他没能再次震散黄光。 剖尤……一声悠悠的呼唤,在虚空中响起。 蚩尤第二十八拳停在半空,他体型虽然缩小,却显得更加清晰了。那一声喊,让他愣住了。 吾已逝,随吾去吧…… 声音悠悠然,显得极其飘渺。 逝……蚩尤的声音不再狂暴,而是充满了不敢置信。随后,他突然狂吼起来:不可能!你是有熊氏,你是轩辕黄帝,怎么会逝去!你骗我!你…… 随吾归去吧…… 我不信!你是有熊氏!你怎么可能会死!你怎么会死……你怎么会死!蚩尤有些疯癫地叫喊着,而一直拥着他的女娲,眼中光芒愈发柔和起来。 你骗我……你骗我……蚩尤的声音低沉,他望着漂浮在半空的帝台,浑身都在颤抖。缩小无数倍的帝台不再显得威猛,在我看来,它更像一座坟头。 或许,这就是最真实的帝台形象,因为它是帝坟。是大禹为了纪念五帝而立,承载了五帝的意志。 你真的逝去了……你竟然真的逝去了……蚩尤的声音充满了迷茫:连你有熊氏都逝去了……我该如何……我要如何…… 随吾去吧……帝台前浓郁黄光所组成的人形,忽然向前跨出了一步。在远处看,他如一个负手而立的帝王,浑身上下都充满不可违逆的帝威。 蚩尤望着他,不再做声,身躯被女娲双手拥着,不断上浮。当他与帝台平行时,前方的光芒忽然大盛,将其笼罩其中。 那光太过夺目,即便在意志的世界,也难以承受。我咬牙坚持,试图看清一切,因为我知道,这是最后的一幕。从今往后,很可能再无法看到了。 在那黄光中,我看到两个人对立着。 他们互视对方,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一瞬间,仿若永久。 黄光一闪而逝,随后,我看到天上的帝台落下。同时,女娲的身影越来越淡。她巨大的蛇尾扫动,被重重叠叠的清气包裹着,向天上而去。 在她怀中,隐约可见数人并肩而立。 那些都是谁? 这一切没有答案,因为女娲的身影逐渐没入天上,再也不见。 轰隆! 帝台重重的坠落在中皇山废墟上,它身上不再有任何光,就如普通的小山丘一般。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能感觉到,帝台“死”了。 它不再拥有五帝的意志,从今往后,只是平凡无奇的山石。 这世间,再无帝台。 我看的一阵发愣,猛然间听到幡然在惊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是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蚩尤与轩辕黄帝,是争夺帝位的敌人。 可是承载五帝意志的帝台,在化生出疑似轩辕的帝影后,为何会让蚩尤随他而去?而蚩尤在听到轩辕逝去后,为何如此消沉惊愕?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真的只是仇敌? 神话时代的历史,太难以理解,我们从书上看到的,只是后人的猜测,并不代表了真实。 或许在那个时候,发生了很多我们难以理解,或者说不曾知晓的事情。 代表了轩辕黄帝的帝台坠落,女娲虚影消失,天地间只剩下四座帝台。 还能支撑多久? 谁也不知道。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因为这个世界在此刻,几乎已到尽头。 咦,有人往这边来!魏擎苍忽然出声。 我凝神望去,的确见到密密麻麻的人潮向这个方向涌来。来的人实在太多了,铺天盖地,像乌云一般遮住了天地。 那些人是谁? 当我把目光放的更远时,当看清那些人的面孔时,却愣住了。 因为来的人里,有很多都是熟人。奔跑在最前面,一脸狂热的,竟是许久不见的沅陵老人! 天威 第三百四十九章 尘埃(4) 天空之上,女娲虚影逐渐透明,最终,像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再也不见。 向中皇山狂奔而来的一群人,忽然间都停下了。他们脸上有着各种表情,惊愕,诧异,失落等等…… 跑在最前面的沅陵老人还好些,他只皱着眉头,望着天上,一脸茫然。 我听到有人在交头接耳询问: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 剖尤大神呢? 来的人大多穿着奇异的服饰,其中有几位领头都很熟悉,正是之前在沅陵见过的各苗族老,还有黑将蛮大统领扎古衣。 其中有一些虽然穿着现代服饰,但他们脸上的狂热之情,不比旁边的人差。想来,这些都是各苗各蛮融入俗世的门人子弟。 之前蚩尤以巫力化形,对这些传承古代巫法的人来说,自然会产生极其强烈的感应。虽然不知道他们如何断定黑色巨人就是蚩尤,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来,只是为了拜见传说中的神灵。 如今神灵不见了,一群人自然目瞪口呆,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沅陵老人反应快,他知道五行道观就在中皇山附近,便领着几人向这边赶来。而其他人,暂且原地休息。 来的人都很熟悉,有扎古衣,有杨宗胥,还有几个年轻弟子抬着躺椅,上面卧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既然知晓他们的来意,我自然不会隐藏,便直接用意念将消息传递给他们。 天佑?刚接到消息的沅陵老人有些愕然,因为这种意念传输属于很奇特的方法。上次从沅陵离开时,我还只会那三板斧呢,如今却掌握了这种神通道法。 具体地说来很麻烦,等你们到了再详细说吧。我回答。 沅陵老人嗯了一声,随后埋头赶路。他们的脚程很快,几十分钟就越过百里到了山顶。我提前通知了老道他们,众人相见,原本免不了要寒暄几句。但沅陵老人心里挂着剖尤大神,哪顾得上客套,见我们后,张口就问:刚才是不是剖尤大神出现了? 在得到肯定答案后,沅陵老人又急问:那怎么消失不见了?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应该怎么回答才好? 蚩尤的消失,明显与女娲有关。但当时还有疑似轩辕黄帝的身影在呼唤他,所以,说女娲带走了蚩尤也行,说黄帝带走了蚩尤也没问题。 只是,这两种答案都匪夷所思,估计没多少人会信。 要知道,女娲是人母,开天辟地后,以她最大。 而轩辕黄帝呢,打败诸多敌手,开创了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从未有历史记载过的王朝。 大夏! 那是一个神人共存,充满各种不可思议的时代。 女娲把他带走了。幡然心直口快,张口就来。 神马!沅陵老人眼睛一瞪:她怎么敢! 我听的都快吐血了,他脑子里都装着什么,那可是女娲啊,她有什么不敢的。 是真的。老道确定地说。 这时候,躺椅上的那位老前辈忽然幽幽地叹口气,说:建强啊,回去吧。 这就回去?沅陵老人有些不甘愿:还没见到剖尤…… 见不到了……老前辈再次叹息一声,放在肚腹前的手轻轻挥动了两下:走吧。 沅陵老人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咬着牙抬头看天,像恨不得把女娲拉出来吞吃了。我知道,他与那位老前辈感情极深,虽为师徒,但实际却如父子一般。 老前辈年岁已大,哪怕护理的再周到,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蚩尤对赶尸一脉的意义,毋庸置疑,那是数千年都未曾改变,未曾动摇过的信仰。如今终于有机会亲眼看到膜拜数千年的神灵,可却因为来晚一步而错失,可想而知,那位老前辈心中会是什么滋味。 走吧……老前辈再次催促。 几个年轻弟子都看向沅陵老人,后者咬着牙,最后猛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这才恶狠狠地说:看什么看!没听到师父叫你们送他回去!赶紧滚蛋,少在我面前碍眼! 抬躺椅的人中,有柳毅几人,他们个个缩着脖子,一声也不敢吭,扛着椅子就往山下狂奔。沅陵老人在后面气冲冲地喊:跑那么快干什么!回头再收拾你们! 杨宗胥脸上露出苦笑,如果我肉身还在的话,恐怕也跟他有着同样的表情。刚才还让人家赶紧滚蛋,现在又嫌人家滚的快,这上哪儿说理去…… 对了,天佑那小子呢?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千里传音的功夫了。沅陵老人忽然想起了我,便问起来。 杨宗胥也很好奇,转着头四处打量。 别找了,你们看不到我的。我用意念传输与他们进行对话。 看不到你?沅陵老人立刻眼睛一瞪:你小子有两分本事就长翅膀了是不是!赶紧给我滚出来! 我呃了一声,这时幡然在旁边低声说:老爷爷,不是他不出来,而是没法出来。 没法出来?又不是黄瓜大闺女,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不是……幡然解释说:他的肉身被人夺走了,现在只能以意志形态存活。 肉身?夺走了?沅陵老人愣住了。 杨宗胥脸上一惊,连忙问:怎么回事? 解释是一件很累人的活,但人家问了,你又不能不说。没办法,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又重复了一遍。 这事很复杂,听的沅陵老人和杨宗胥都一脸惊诧。 原来你不是杨天佑。沅陵老人愕然地说。 或许不是吧……我说:但我觉得,自己就是杨天佑。 沅陵老人微微一怔,随后摇摇头,说:这的确很复杂,一般人也想不清楚,看不明白。不过……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就出了这么档子破事,你上辈子是不是干什么缺德事了? 他说这个当然是无意,但我却听的直冒冷汗。上辈子干没干我不知道,反正这辈子可能有点缺德。 这么说来,前些日子的感觉是真的?那四方突然出现的大山,就是传说中的帝台?沅陵老人十分惊讶地问。 没错。 老人顿时不吭声了,因为除了肉身被夺之后,我还告诉他关于天地重合的事情。当得知世界将在不久之后化作混沌,他心情似乎更差了。 还有没有办法补救?杨宗胥问。 有。我回答说。 什么办法?沅陵老人立刻问。 这个之前曾与老道说过,所谓补救,无非就是将碧落黄泉重新修复,并隔绝五行能量的侵蚀。但是,这种方法太难,难道几乎没办法完成。 老道,你研究的那法门怎么样了?我想起了这个问题。 已经有头绪了。老道士点头,随后冲幡然示意一下。 幡然缓步向前,她闭上眼睛,双手平伸。我看到,一条条能量组成的小溪,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这些纯粹的五行能量在她体内汇聚,然后顺着奇异的路线,在双手间重新出现。 随着能量越来越多,幡然的手掌逐渐亮起黄光。这光如一座山,像极了那座轩辕帝台。 这是……魏擎苍发出了疑问。 老道一脸淡然的解释说:独生脉的法门,是以吸取万物精气来提高自己。我找到了法门的关键处,在哪里进行修改,将吸取精气的功能去除,该做以更快而且效率更高的方式吸收所有的五行能量。这些能量进入她体内,相当于被吸收,同时,她不断施展五典道法。当两只手托着的轩辕帝山化作实体,就代表她的五典道法已有所成。但帝山能容纳的能量终究是有限的,哪怕将之化作最巅峰,也不可能吸走这尘世一半的能量。所以,最大的问题不是如何吸取能量,而是如何容纳。 可以把能量灌入世界中。廖仙儿轻声开口。 老道瞥他一眼,没有回话,而魏擎苍等人,也全当没听见。 沅陵老人这时才看着廖仙儿发出询问:这位是? 南京坑我们那位的孙女,但不是亲的。我说。 话刚出口,就见沅陵老人眼睛一瞪,一边鼻子里喷热气,一边挽袖子。我吓的够呛,连忙说:现在和我们是合作关系…… 沅陵老人这才愤愤的哼了一声,总算没有动手。我看见杨宗胥也在一旁擦汗,估计他也吓得半死。 如果说容纳……对了,天佑养的那只癞蛤蟆呢?沅陵老人忽然问。 癞蛤蟆?一群人都愣了。 就是把老子酒一夜喝的干净,连个屁都没放的,黑不溜秋,那么大一点……他一边说一边比划。 我一看顿时明白,这说的是蛙妹。 不过……癞蛤蟆? 在昆仑山。我硬着头皮回答说。 昆仑山?哦,想起来……沅陵老人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对了,怎么还没把它带回来?那家伙可是相当能吃,我看它有些古怪,当初化胎的时候,就吸走足以让那条小蛇化蛟成龙的能量。现在个头长了,应该更能吃了吧。 呃?沅陵老人的话,把我们都说愣了。 老道反应快,当即点头说:的确有可能。它属黑山老妖,本就是以能量为食。而且正统的黑山老妖只能吸取黑山能量,但它却属于变异种类,不在此列。倘若用来吸纳五行能量……天佑? 老道的呼唤,让我明白过来,他们是在打蛙妹的主意。 不过话说回来,好像蛙妹还真适合干这活。 知道了……我想办法把它从昆仑带回来。我回答说。 天威 第三百五十章 尘埃(5) 你现在这样子,怎么去?幡然担忧地问。 没关系,虽然肉身不在,不能施展道法,但穿梭空间似乎更方便了。我说:只是带它回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尽快去办吧。老道士说。 我没有过多耽搁,与他们告别后,直接去了昆仑。 意志形态与肉体完全不同,后者在想的过程中,还要以道力配合,但前者只需要想。有时候我很怀疑,自己所去的那些地方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如果是真实的话,为什么不需要耗费道力呢?但如果不是真实的,我当时所去的又是哪里……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当破开空间进入昆仑后,眼前的一切让我大吃一惊。 这里血光滔天,到处都是血红色的海洋。失去帝台的镇压,相柳怨血全面爆发,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几乎吞噬了整个昆仑。 唯一没变的,只有昆仑山。 相比之前,此刻它显得更加巍峨,通体散发着朦朦的宝光。在很久以前,老道说这代表昆仑山在复活,那些宝光,其实就是山体生机的体现。 那时候我们猜测,昆仑山其实是一种生命,所谓的天神,就是这座山“生育”的。 这个猜测有些惊世骇俗,一直也没得到论证,但此刻,我却觉得老道猜对了。 因为昆仑山上,竟然隐有人影晃动。那些人影距离我实在太过遥远,我感觉到它们的好奇,就像初生的婴儿想要探究这个世界。 难道这么短的时间里,那些天神就诞生了吗? 比起人间,这里有着更加浓厚的能量。而且,这种能量与五行不同,是一种纯粹的金黄色。无数能量汇聚成了长河,从昆仑山中散出去,我从弱水深渊上经过时,看到下方已有不少银色的液体在流动。 相柳怨血绕开了昆仑与弱水深渊,似乎对这两处地方多有忌惮。 想来也是,再怎么说,昆仑山当年也是众神天宫,相柳有再大的怨气,也不敢冒犯那么多神灵。而围绕昆仑山流淌的弱水,有着神奇的力量,它若真敢侵袭这里,必定有来无回。 看来,相柳怨血似乎还保留了一点智慧。 古代的生物,真是神奇到让人无法理解。 我没在昆仑山多逗留,离开弱水深渊后,立刻就去了黑山。 如今的黑山,已被相柳怨血重重包围。在四处流淌的血海不断翻滚,似是要把这山都给淹没。在意志的世界里,黑山就是通天的能量柱。它通天彻地,不断发出微微的波动。血海只在四周肆虐滚动,并没有能力侵入。 我略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找寻蛙妹的下落。 用意志来找人,实在太方便,虽然蛙妹不是人…… 当我找到它的时候,正见它蹲在一处山石旁,好奇的观望着什么。我凑近了看,却见它面前是一块黑色的石头,大约有碗口那么大。此刻这石头一阵晃动,像液体般不断变化着。渐渐的,一只兽的轮廓出现了。 我看的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黑山老妖的诞生方式么? 让我冷汗直冒的是,蛙妹忽然抓起那块石头,仔细瞅了两眼,然后,然后……然后就没然后了。 那只刚降生的黑山小妖,被它塞进了嘴里…… 我了个去,你是有多饿,连同胞都吃! 不过想想,当初蛙妹能从青蛙进化成如今的模样,不正是因为吞掉了那未成型的滕成兽吗。所以它如今吃掉刚产生意识的黑山小妖,也不足为奇。 这时候,一阵旋风从远处刮来,眨眼间,一只庞大的黑色巨兽出现了。 黑山玄豹! 这只体长数十米的黑山老妖,如今似乎更加威猛了,它冰冷的双眼,盯着蛙妹。我一阵心惊,难道它想教训蛙妹? 然而,蛙妹站起身,没有露出任何畏惧的意思。 黑山玄豹长数十米,高有三四米,站在那就像一栋楼房。而蛙妹呢,估计已经超出三米高,这与以前相比已经大了将近一倍,可跟玄豹比,就像个幼儿。 如果两只打起来,蛙妹肯定死的要多惨有多惨。 幸运的话,玄豹并没有攻击,只是低吼一声,像在警告。而蛙妹头一昂,扭着屁股就走了。 玄豹本要追上去,但它脖子那突然冒出一只黑色的小手。紧接着,一个浑身乌黑的儿童从它体内浮上来。 是它! 我很是惊讶地看着那个孩子,这就是陶天松在心中所说的第二具化身。不过,他怎么和玄豹混在一起了?还从玄豹的身体内浮出来。 或许,由能量组成的黑山老妖,本就能互相融合吧。就像海洋与河流,可以毫无阻碍的汇聚在一起。 我多看了那孩子几眼,然后才想起这次的目的。 蛙妹? 意念的呼唤,让蛙妹立刻停下来。它扭着头四处看,过了一会挠挠脸,又继续往前。看那样子,估计是把我的呼唤当成幻听。 我连忙到它附近,又喊了一声。这次,蛙妹听的真切。它有些激动的四处观望,同时嘴里不断呱呱叫着,像在回应。 看它这迫切的样子,我不禁感到欣慰,总算没忘记我。 不用找了,你看不到我的,这次来,是要带你回人间。我说。 它停止扭头,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像是在苦恼。这家伙,估计是舍不得黑山上不断降生的小妖…… 我忍不住想笑,便说:那里有很多好吃的,比这里更多,够你吃一辈子的。 它歪着脑袋,过了一会,用手在四周划了一个圈。 这是什么意思? 想了半天没明白,我只好再说:那里真有很多吃的,所有东西都让你吃,你要跟我回去吗? 它似乎是在思考,过了一会把手伸出来,然后如波浪一般抖动着。接着,它指指那根手臂,然后又指指自己的嘴巴,呱呱叫着。 这又干嘛呢……我一脑门黑线,也没学会娃语,早知道先交它说中文了。 也许知道我不能理解,它不断抖动的手臂回缩,然后用爪子捏住自己的脑袋,接着在四周转圈跑。一边跑,还一边呱呱呱的叫。 这画面……我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呢? 对了! 蛟爷! 它说的是蛟爷! 你在说蛟爷?蛙妹动作止住,然后飞快地跑回原地,不住地点头。 你想问蛟爷什么? 它又把手臂伸出来,然后指指自己的嘴巴。 这会,我看懂了。这家伙是在问,能不能把蛟爷也吃了…… 你大爷,这是有多大仇啊! 不准吃!必须跟我回去!不然,不然……不然?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不然什么…… 不过严厉的语气,似乎让蛙妹有些惧怕。它缩了缩脑袋,然后犹豫了半天,看看这,看看那,突然跑掉了。 几天没见,竟然敢逃跑了!我气的脑门冒烟。 可没过多久,它又回来了,我看到它怀里抱着一堆黑色的石头。一边不住的往嘴里塞,一边发出模糊不清的呱呱声。 你愿意跟我走了?我试着问了一句。 它一边吃,一边点头。 我这才明白,刚才哪是逃跑,根本就是去挖最后一桶金子了……真是个吃货,临走前都不忘带点零食。 那边黑山玄豹突然发出低沉的吼声,蛙妹一边吃石头,一边回头看它,然后扬起手冲它挥了挥。 我顿时乐了,这是在拜拜么。 而骑在玄豹脖子上的那个孩子,也扬起手冲这边挥,一边挥还一边发出与身体完全不相称的吼声:呱!吼! 我听的差点吐血,难怪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个老师。 陶天松如果在世,估计也能直接气死。他的第二具化身,喊出来的声音竟然是玄豹与蛙妹的结合。 得,这地方不能多呆,多呆一会都能笑死。 你知道怎么回到人间吗?我问。 蛙妹不断地往嘴里塞石头,同时拼命地点头,接着它身子一晃,竟在我眼前消失了。 我一愣,这又干嘛去了?难道觉得零食带的不够多? 在那等了很长时间,蛙妹终于再次出现,它歪着脑袋,发出不明意味的呱呱声。 我疑惑地问:你干嘛去了? 它呱呱叫着,然后一只手不断比划着。可无论它怎么比划我都看不懂,只能尝试着问:你去找吃的了? 摇头。 那你……去人间了? 这次它点了头。 我顿觉无语,真是诡异的行动方式。 那走吧,还记得老道的五行道观吗,直接去那。我说。 它点点头,然后再次消失不见。 我看了一眼前方,蛙妹的消失,似乎让玄豹有些消沉。它低着头,趴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蛙妹消失的地方。而那个孩子,则爬下来用小手拍着那楼房一般大的脑袋。 黑山上空荡荡的,除了玄豹与那个孩子外,暂时还没有新的黑山老妖。估计就算有,也被蛙妹吃光了。 或许,玄豹一直纵容蛙妹吃同胞,是因为太孤独了吧。它等的太久,所以不想再等下去了。一个成长起来的同伴,比那些新生儿更重要。 看着有些可怜的玄豹,我不禁在心里叹息一声,最后,我回望一眼远处庞大的昆仑山,与周围肆虐的相柳怨血,这才从昆仑离开。 刚回五行道观,就听到幡然焦急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扭头一看,蛟爷不知何时化作金黄色的巨龙,正追着蛙妹屁股后头怒吼呢。蛙妹张开背后的翅膀,以极快的速度在四周穿梭。这俩东西都有惊人的力量,一时间,整个五行山都被弄的尘埃遍布,乌烟瘴气。 这时候,老道忽然伸出手,冲蛙妹点了一下,轻喝一声:地五行,地灵神出!缚! 地下一片黄色的土气冒出,像绳索一样把猝不及防的蛙妹捆绑起来。紧跟其后的蛟爷,吼叫着上去就是一阵噼里啪啦…… 天威 第三百五十一章 尘埃(6) 蛟爷和蛙妹的打斗原因很简单,简单到让我气的脑门冒烟。 蛙妹从昆仑境离开后,直接就划开空间,到了蛟爷背后。 然后,然后……然后一张嘴把蛟爷吞了。 可能觉得吞掉的是人而不是那条小蛇,所以,所以……所以它又把蛟爷吐出来打量半天。 蛟爷或许被吞懵了,仰着头看它,然后,然后……然后就怒了。 你说蛙妹是不是个欠抽的……这丫不抽不足以平蛟愤! 所以我任由蛟爷把它噼里啪啦胖揍一顿,揍的都快缩水了,这才喊停。毕竟蛙妹的作用很重要,别真给拍死了。 蛟爷从巨龙化作人形,气呼呼的又在蛙妹身上踹了一脚。我又气又想笑,吃什么不好,非要吃一条龙,你以为你村干部啊! 蛙妹有点委屈地看看老道,又看看蛟爷,似乎还在疑惑那条蛇怎么变样了。 行了,别闹了。老道在那边喊。 幡然赶紧过去把蛟爷带走,顺便擦擦身上的口水。我用意志喊着蛙妹去老道那,嘱咐它听从一切吩咐。 魏擎苍和噶木第一次见到这么威猛的黑山老妖,俩人瞪着眼睛,一边看一边砸吧嘴。 这玩意吃什么?噶木上下打量着。 可能吃人肉吧。魏擎苍说。 真的? 哄你玩的。 你大爷! 这话当然不是噶木说的,而是我在心里怒骂。蛙妹怎么可能吃人肉呢,它都是吃石头的! 老道打量着蛙妹,然后举起手。在他掌心,一团青檬檬的光缓缓亮起。 能不能吃?老道问。 蛙妹看看他,又看看那团青光,随后大舌头一卷给吞了。 能吃就好。老道随后在它身上把口水擦干净,然后说:可以开始了。 现在就开始?是不是太快了?我问。 快吗? 不要它适应下环境么,别水土不服拉肚子什么的…… 老道压根就懒得搭理我了,叫来刚给蛟爷擦完头发的幡然,说:开始吧。 幡然点点头,平端两手,开始汇聚四周的能量。两座完全由能量组成的小山峰,在她掌间冒出。 老道看向蛙妹,又问:这个能吃吗? 蛙妹没二话,充分发挥吃货的精髓,舌头一卷,把两座小山都吞了。 湿漉漉的口水,让幡然皱着眉头,估计在嫌恶心。不过她还是很坚强地站在那,继续汇聚四周的能量。 看着小小的山峰从无到有,在意志的世界,可以清楚发现,四周的能量溪流源源不断。但是相比我曾看到的力量长河,这些溪水太不值一提了。 照这样下去,猴年马月能吸完? 现在只是初始状态,我会完成一座聚灵符阵,提高这里的能量浓度。不过这速度,的确是有些……老道眉头微微皱起。 这是如今最大的问题,哪怕是老道的符阵,也不可能在短时间让所有能量都汇聚过来。 如果肉身还在的话就好了……我想着。当初因为通冥宝玉而看到了力量长河,我相信,那一定是一个特殊的世界。如果能把蛙妹和幡然带去那,肯定能在短期内完成我们的目标。 但这一切只是空谈,因为没有肉身,我根本没办法施展道法。更何况,力量长河里的能量浓度太高了,如果肉身真到那里,短期还没什么,时间一长,肯定会被能量同化掉。 这么危险的事,如果真能去的话,我会答应吗? 不答应就是个死,答应了可能她死。 算了,这种选择题还是别想了,越想头越疼。 之后,魏擎苍和噶木回天尸脉继续催熟帝尸,廖仙儿没有离去,她找了一块空地坐下,安静地看着蛙妹不时卷下舌头吞吃帝山。 而老道呢,漫山遍野地跑,不断画出一道道空符。这些奇异的符咒,全部被他拍进山体。每多一张符,我就能看到更多的能量溪流被引过来。 看来等他把整座山都变成一道巨型空符的时候,这里也会出现堪比力量长河的画面吧。 如今最闲的除了廖仙儿和蛟爷之外,就属我了。 肉身的事情完全没头绪,我们之间的联系时有时无,根本无法确定位置。 我仰头看天,意志世界里,天不是蓝的,也不是白的,而是透明的。但是,你偏偏能清楚看到它覆盖了整个大地。 时间如流水,眨眼间,蛙妹来五行道观吞吃能量已经接近两周。 这段时间里,流向五行观的能量溪流,都够开个大浴池了。可是,四周的能量仍似无穷无尽,还在不断流动着。 幡然都累地站在那差点睡着,唯独蛙妹越吃越精神,最后干脆把舌头摊在幡然的两手上,每一分能量都顺着它的舌头直接被吞掉。 老道的巨型符阵昨天刚完成,这里的能量浓度越来越高了,幡然凝聚帝山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当然了,再快也比不上蛙妹吃饭的速度。 如今它比之前还要高,几乎有三米了。无论体型还是力量,都比以前高出一大截。这家伙的肚子好像无底洞,吞了那么多能量,除了让自己进化外,再无其它反应。 我很好奇,如果有一天它真能吞掉世间所有的能量,会变成什么样子? 说不定,它真会化作一个黑洞,然后将所有的东西尽数吞噬呢。 因为对它来说,吞掉能量来进化,似乎是一种本能。否则的话,在黑山它也不会把初生的黑山小妖吃掉了。 四方的帝台,最近光芒大减。 天本应该没有重量,因为它是由上浮的清气组成。但是天地重合产生了一种拉力,这种拉力,让天沉重的无法想象。 以四座帝台支撑,天仍在不断下沉,可想而知,这力量到底有多可怕。 原本耸立天地,有数万米之高的帝台逐渐缩小,现在已不足万米。而其光芒的浓度,更是大幅减弱。按照这个趋势,估计用不了半个月,天就再没有任何支撑物。 碧落黄泉虽然断裂,但在天地重合到一定程度时,仍然会继续支撑天地。当然了,这个前提是它不被五行能量继续侵蚀。倘若碧落黄泉被能量侵蚀的一点不剩,那一切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因此,幡然和蛙妹,如今可以算最后的救世主。 但是…… 幡然这两周,加起来还没睡十个小时。就算她是一个修行人,比普通人的体质更好,也无法承受这么高强度的连续作业。 眼看她浑身颤抖,几乎连手都快抬不起来,我就觉得一阵心酸。 什么时候世界需要靠一个女人和一只癞蛤蟆挽救了? 骑士和王子呢? 抽空我去看了一下碧落黄泉,五行能量仍然在继续侵蚀。老道把天尸脉的那些石兽都拿了过来,试图破解其奥秘。 但是他没有成功,这些石兽如今刀斧难伤,更不会被道力渗透。因为其中有一部分,身上的石质物几乎脱落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眼看再过不久,这些石兽就会真正复活。 原本没有通冥玉佩,这些石兽反而是很大的隐患。但蛙妹进化之后,简直跟吃奥利奥似的,天天抓着石兽没事就舔一舔。三舔两不舔的,那石兽就被他舔没了。 不过老道倒是从这里发现了一个解决困境的方法,他让蛙妹舔的时候试着把皮留下。 别说,还真行。 蛙妹吃的主要是石兽内部蕴含的生机能量,失去那些古怪的力量支撑,石兽也没什么特别的。一堆石兽被舔完后,老道收集了不少兽皮。 不过这么点皮,拿来缝条内裤凑合,兴许还能附带双袜子。可是用来遮盖天地支柱,别说一条内裤了,你把全世界内裤都拿来也不一定够用。 想象在五典传承中看到的末日画面,如果这些石兽都能化作原本的大小,聚集起来说不定会有用。但石兽完全复生的话,我们还能否治住他们?蛙妹还能否成功吸纳石兽的能量? 这都是个问题,而且是让人不敢轻易尝试的问题。 在第三周的时候,幡然终于支持不住了。 她直接晕倒在山巅,还是廖仙儿把她抱回屋的。 没有东西吃的蛙妹有些郁闷,但每次找蛟爷都被一脚踹回来的时候,它就显得更郁闷了。这家伙就是欠抽,不抽不痛快。 幡然休息的时候,老道心情也不是很畅快。 他不怕死,因为已经死过一回。 他只是怕辜负我们的期望,因为所有人都把希望押在他身上。 天尸脉的帝皇尸多重要?那么重要的事不做,魏擎苍和噶木专门跑来帮忙。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活下去。 如果到最后希望破解,最失望的不是我们,而是这两兄弟。 所以,老道整天都在想怎么提高能量的吸收速度。但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他能做的,已经全都做了。 看他整日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忍不住说:要是幡然能看到力量长河就好了。 力量长河? 就是由世间所有能量汇聚的河流。 怎么进去?老道有些迫切地问。 只有我能进,因为那是很特殊的空间,而且我还不知道那是肉身进去还是现在这种意志形态。但可以肯定的是,进去之后就能触摸到最本源的力量。 那幡然…… 她肯定不行的,她又不会八索道法,而且那里很…… 她是你女儿。老道士忽然说。 我一怔,紧接着听到他说:虽然没有八索血脉,但既然五典传承可以因灵魂而传递,那八索道法为什么不能。 天威 第三百五十二章 尘埃(7) 老道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四大家里,似乎都说由血脉传承。但什么才叫血脉? 常人以为,只有家族子嗣身上流淌的才叫血脉。如果按照这个说法,假如谁取走了四大家的血液然后灌入身体内,是不是就可以同时继承四家传承? 至今为止,我没听过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倘若真可以这样做的话,那么多年,为什么从没出现过类似的动乱? 这只能说明,血脉并不单指血液。 人们对一个家族的认识,是通过行为,语言。他们道听途说,或亲身经历。但提起某一脉时,人家往往不会说和“血”有关的字句,而是直接把某个人或某种家族风气挂在嘴边。 那么,人和风气是什么呢。 人身上流淌着这一脉的血,风气代表了这一脉的精神,两者结合,才能叫血脉。 什么叫风气,就是根骨,就是精神。这是一种深刻在灵魂之中,到了关键时刻,哪怕你是一滩泥就会将之发挥出来的东西。 它看不见,摸不着,却与你紧紧捆绑。哪怕你死了,灰飞烟灭,没有一滴属于这个家族的血,但你仍是这一脉。因为精神是无法磨灭的,它是无形而又确实存在的一种奇特物体。 正因为如此,当五典传承落入我体内后,幡然才会追溯着灵魂的根源,获得新的传承。 但是,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同。 之前我曾是老道的师弟,那个身体与八索毫无关联。如今我的灵魂虽然与八索血脉有了牵扯,可是否能让幡然也得到传承,谁也说不清楚。 终归要试一试,如果可以的话……老道说着,眉头便紧紧皱起。因为他也明白,如果真的可以,那等待幡然的并不是光明前途,而是一条几乎通往死亡的道路。 如果真的可以,你……老道迟疑了一下,然后低声问:你愿意让她去吗。 这个问题虽然突然,但答案我一直都有:不知道。 不知道……老道没有感到意外,仿佛这在他预料之内。过了一会,他叹口气,说:人生在世,难以割舍的东西太多,这世上,真有那绝对的轻重之分吗。 或许有吧……我说。 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 幡然休息了一天半,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廖仙儿一直在那里照看她,这会还在忙着煮粥。她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不再像之前那般迷茫,除了跟着廖老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如今的她,似乎正在缓缓恢复之前那清秀恬静,让人忍不住亲近的模样。 我怎么了?幡然见到老道后,第一句问的就是这个。 你太累了。老道士替她往上拉了拉被子,说:多休息一会吧。 幡然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除了因为过多劳累外,可能也是因为担忧与无奈。 是我太没用了……她忽然小声说。 老道站在门旁,转头看她,随后微微摇头:天地大势,你已做的够好了。 我们……还能成功吗?幡然抬起头看老道。 不知道。老道士回答。 说不定,我们真的活不成了……她低声说着。 不要胡思乱想。老道士开口。 幡然半倚在床头,脑袋垂着,两手在被子上紧紧握起。忽然间,她的身子颤抖起来,越颤,越厉害。 一丝哽咽声,突然的响起。 滴滴泪水,顺着她光滑而略显苍白的下巴滴落,落在了被子上,落在了手上。 你怎么了?我连忙问。 她微微摇头,可这哽咽声,却越来越大,眼泪也越滴越多。手里抓的被子越来越紧,手指因为用力而发青。 这时候,廖仙儿端着一碗粥要走进来。可当听见哽咽声,又看到幡然那副模样的时候,她微微一怔。然后停在门口,没有继续走。 我想见他……低低的哭泣声,在房间里回荡。 他? 我想见他一面……哭泣的声音,异常压抑,就像她咬着自己的嘴唇,不想让这声音传出去一样。又像心里憋着什么,不能随着呼吸吐出。 你想见谁?我愕然地问。 爸爸…… 这一声,让我惊的不知所措。她怎么会知道的,谁告诉她的? 我想见爸爸一面……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子……幡然的手抓着被子慢慢回缩,她的脸被凌乱的头发挡住,可悲伤的哭泣却无法被阻挡。 我想见他一次……真的很想……她突然双腿蜷缩,抱着被子大哭起来。 那样子,就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在怀念曾经陪伴身边的父母。 为什么他不来找我们……哭泣声因为棉被的阻挡显得异常沉闷:为什么,为什么从不来……我多想见他一面……为什么就是不可以!为什么就是不可以…… 我默然,到了此刻,我才明白,自己的思想是多么可笑。 我以为自己想的够多,想的够透彻,可是很多东西,都在这种透彻中被忽略了。 当她说出喜欢的那一刻,我以为,她只要我。所以,我放弃从前,选择了现在。我让老道彻底的失去了师弟,让支撑他心里的支柱崩塌。 我知道自己并没有错,幡然要现在的我,也想要从前的我。老道需要现在的我,更像找回曾经的我。 每一个选择,都伴随着一些失去。 三生石旁的那名女子回答得很好,她说:无论你怎么选择,都会懊悔。 是啊,无论我们怎么选择,总有失去的东西。 幡然的哭泣声,让我无法压抑心里的难过。 我很想告诉她真相,可一旦说出来,那她将得到一个“父亲”,并失去一个“爱人”。而我……将失去所有的。 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那个“父亲”。 哪怕我真把一切都说出来,她也不会成为我的女儿。 看着她头埋在被子里闷声大哭的样子,我心里像被压着一块石头。我看向老道,他刚刚叹了一口气,微微摇着头。 我错了吗?我问他。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因为我们生而为人,天之下,以人为尊。所以,你没有错。如果错,也是天的错。老道士回答。 这样瞒着她,她会恨我吗。我问。 如果不曾得知,又哪来的恨。就算有,也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恨。老道士回答。 唉……我叹着气,不说话了。 廖仙儿端着粥走过去,她把粥放在旁边的木椅上,然后弯下腰,用双手轻轻把幡然搂进怀里:会见到他的,一定会的…… 幡然的哭声,在那一刻变得更大,她紧紧地抱着廖仙儿,放开了嗓子,用尽了全身力气,仿佛要把二十多年的等待在这一刻统统用哭声表达出来。 人心都是热的,没有真正的冰冷。 幡然曾经的蛮横,只是为了掩饰她的软弱。 她的等待,她的期望,在这个末日即将到来的时刻,依然要留下遗憾。这就是她突然大哭的原因,我们总是不想人生有任何遗憾,但没有遗憾的人生,要如何去怀念。 没有遗憾的人生,就是一种遗憾。 之前找到五行道观的天生,此刻和蛟爷还有蛙妹趴在窗户那好奇地望着幡然。他们当然不能理解,为什么幡然会哭,他们只知道,这种时候,不要发生任何声音,也不要靠近,因为这里需要安静。 那天过去之后,幡然很快就开始新一轮的能量吸纳。 她不再提过去,也不再提父亲,仿佛一场痛哭,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哭走了。 关于八索传承的事情,我们之后试了试,没有任何效果。幡然对八索精髓能理解,但无法施展。 让她自己进入力量长河的主意,只能就此作废。 对此,老道和我在失望的同时,也大松了一口气。如果她真的成功了,我们才会进退两难,如今,倒是好事。 之后,老道不断穿梭在中华大地,找寻新的石兽。虽然石兽皮不可能完全遮盖碧落黄泉,但有总比没有好,毕竟这是我们至今为止能想出来的最有效手段,而且,是唯一的。 在幡然吸纳能量的第七周,四方的帝台光芒,终于彻底黯淡下来。它们随着天不断缩小,最终,泯然天地间。 当天地再一次产生震动的时候,我知道,帝台已经不存在,如今支撑天地的,是最后的碧落黄泉。 天,终于要塌了。 在那一天之后,天地间的能量浓度忽然大大增加。 并不是因为地府下的能量涌出速度比以前增加,而是因为天地重合造成空间缩小,因此能量的浓度才会提高。 许多不明其因的修行人都活跃起来,他们并不知晓什么叫天地重合,因为这个消息只在一个小范围内传播。大部分人,还活在美好的明天。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天不断降下,到第十二周的时候,天地间的浓度,已经非常惊人。老道的聚灵符阵所引来的溪流,几乎就像大河一般。蛙妹已经没什么时间休息,它的大舌头几乎和幡然黏在一起了。 这其中受益最大的不是修行人,而是天尸脉的帝皇尸。 能量浓度提高,让帝皇尸成型速度加快了数倍。魏擎苍几天前传来消息,帝皇尸用不了多久便可以成型。他想试着用通天尸阵打开一条道路,带领天尸脉冲出去。不过,这很难。 起码在我看来,几乎不可能成功。 天威 第三百五十三章 尘埃(8) 对于魏擎苍的决定,老道认为是意料之中。以那个男人的性子,肯定不会选择屈服在所谓的天纲之下。通天尸阵,是最强大的尸阵。在天尸脉的古籍中,甚至记载着此阵可直通九天,脚踏仙界的段落。 四十九只帝皇尸,原本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除了尸身难寻外,还要天量的帝王龙气。石爷爷从天帝那里截留了部分,并转送给魏擎苍,才解决了这个难题。 除此之外,想催熟帝皇尸还需要无数天地灵气。 一只活尸若要成型,便需吸纳整个极端地势中所蕴含的气。帝皇尸也是一样,哪怕是灵气十足的福地,最多也只能催生一只完整的帝皇尸。 如果是几个月以前,魏擎苍的计划根本不可能成功。因为天高地广,灵气分散在神州各处,他们想将之聚集需要费很多功夫。 而如今,天与地即将重合,空间被压缩,能量浓度的增加,让这一步从走直接变成了狂奔。 我原本是打算在帝皇尸炼成后,帮忙困住她,以此阻止后续的计划。但现在魏擎苍改变了主意,他决定自己动手,以尸阵打通一条路,并邀请我们共同参与。 我没有立刻回答,因为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这边的计划如今也进行了一大半,就此放弃,心有不甘。 最重要的是,我不相信魏擎苍。通天尸阵虽然厉害,但并不一定能打破天纲,冲出囚牢。所以,把宝押在他身上,恐怕最终的结果不会是好。 老道和我的想法一样,他觉得,只要把世间能量全部吸纳,就能阻止天地重合。 怎么吸纳,是一个难题,但如今的我们,也仅剩这一个难题了。 噶木来找过老道,自然是说邀请我们的话。他对通天尸阵信心十足,认为一定可以成功。 我不去。老道回答。 为什么?噶木脸一沉,说:都什么时候还这个性子,尸阵如果能打通仙界,就一定能打破天地。你们的计划虽然可行,但难度太大,根本不可能完成。 你们是拼尽全力一搏,赢了就赢了,输了就输了,没有反转的余地。但我不行,我不能只要眼前的一条路。老道士说。 噶木和老道面对面站着,两人都没有继续说下去。 过了很久,噶木才叹口气,他伸出手拍了拍老道的肩膀,说:你……算了。 紧接着,他转过身:天佑,你觉得你们能成功吗? 他看到的只是一团空气,因为意识形态的我,并没有固定的存在地点。我可以说在某个地方,也可以说在天地间任何一处,这是很奇妙的状态。 噶木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就像魏擎苍邀请我时,我没办法决定。 未来是如何,我们都看不到,而能看到的人,又不在这里。 噶木等了一会,在没得到答案后,叹着气离开。他走时只留下一句话:若有机会,来世我们做真正的兄弟吧。 这话,自然是留给老道的。 看着噶木离去的背影,老道神情有些落寞。他嘴唇微颤,似在说些什么,可声音也不知太小还是根本就没发出声,总之,没有任何人能听见他当时回答了什么。 第十五周,天沉降的越来越厉害。 只要稍微有点修行的人,就能感觉到从天而降的沉重压迫感。那种感觉不光来自肉体,更来自灵魂。仿佛在这天地间被压缩的不仅仅是空间,还包括空间内的所有东西。 已有数座高山崩塌,尽是那些近万米,几乎直插云霄的高峰。 在这场天地大祸中,第一个没能撑下去的不是活物,而是这些在天地间耸立无数年的大山大岳。 往日的磅礴大气,如今成了让它们走向终点的罪魁祸首。 世间不再有大风,不再有大浪,从天上传来的压迫,让风浪消散,让四海皆静。 偶尔,可以在天空中看到一蓬亮丽的烟花。 那不是烟火,而是普通人类为了探寻究竟放出的飞行器。因为“天”突然出现,已经让之前的卫星全部失去与地球的联系。如今恐慌的人类,只能派遣能步入高空的飞行器去寻找答案。 但是,钢铁与天的碰撞,只会产生火花。 该来的终究会来,无论你往日多么的位高权重,又或者失魂落魄,当世界走向终点的时候,所有人的命运,都是一样的。 第十八周,模模糊糊已可在天边看到一层弧线。 那是天与“天”的界线,能看到这个,说明“天”已经离我们很近。近在如今几乎一张口,就能吞掉无数能量。 天地间的能量浓度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老道曾试着施展一记火龙符,威力大得吓人。就像把爆竹扔进了火药库里,半座山都被火龙符炸飞了。 这对修行来说,是一件好事,但随之而来的,是因为恐慌与无解产生了混乱。 不知从哪传出天地要毁灭的消息,大量修行人从山林中走出,他们走向了世俗。 他们的力量对普通人来说,就像神话中的仙人一般。而他们的目的,很简单,既然天地都要灭了,还有什么规矩需要遵守的? 有些东西,应该属于我们这些力量强大的人,在如今这最后的时刻,就还给我们吧。 冲突在短短三天内,蔓延了整个华夏大地。每日都可听见炮火声,每日都可在天上看到穿梭的修行人。 五行道观,在这场席卷神州大地的动乱中,就像一艘小舟。 不过,小舟上的船长很安静,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 曾有仇家意图来报复,但实力大增的老道几手火龙符就把他们打发了,毕竟能量浓度的增加,获利最大的就是五行脉,因为能量的本质就是五行。眼看一道火龙符就能炸翻一座山,五行道观迅速成了禁地。 第二十周的时候,世界已经混乱的不像话。 如今四五千米的高山,也无法承受天的压迫,不断倒塌的山峰,在一点点吞噬所有人的希望。 幡然的能量吸纳并没有太大进展,虽然如今只需一两天她便可以凝聚出巅峰状态的帝山,可这种速度依然太慢,慢到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 没有办法了吗?我有些颓然,这一切,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 还有一个办法。老道士说。 他当时站在山顶的平台,望着远处不断弥漫的硝烟与尘埃:五典传承得自五帝,而精髓则是五行。若能聚集五个完整传承,就能重定天地。 这是不可能的事,世上最后的五典,只有我们三个人了。我说。 是啊……只有我们三个了。老道士声音有些低沉,也有些沙哑:三个人……如果我们两个愿意……或许可行。 什么意思?我问,老道的语气和表情,让人不安。 五典精髓是五行。他忽然重复了一句之前的话:在身化五典,召唤万物碎片的时候,我们就是一片小天地。这片天地,存在于大天地中,但又是独立的。可以说在那瞬间,就是超脱。那么,如果小天地无限扩张,撑住这整个大天地呢? 你的意思是……只要小天地不崩溃,大天地就只能在外面而无法重合?我愕然地说: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先不说小天地怎么才能扩张那么大,就单说这崩溃……就算身化五典,我们也不能长生不老,总有死去的那天。 如果是你,你愿意这样做吗?老道士抬起头,望向了虚空:为了延缓这死亡,舍弃你一生。 我沉默了一番,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老道的意思我很明白,纵然真的能成功,我们的延缓也只是暂时的。当小天地破灭后,天地重合依然势不可挡。为了肯定会来到的死亡,而选择独自承受数十年的孤寂,是否值得? 毕竟从结果来说,所做的事情毫无意义。 可是我觉得,这值得。 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重要。 哪怕是那些因为恐惧而为非作歹的人,他们正因为知道时间的宝贵,所以才想在最后满足自己所有的欲望。比起安静等死的人,他们更懂得“最后”有多宝贵。 只不过,每个人的做事方法和理念不同,所以,他们是罪人。 我愿意……我说:但我现在没有肉身,更何况,小天地怎么能扩张那么大。 五典的精髓,是五行啊……老道士悠悠然的出了一口气,说:当身化五典的时候,有五行的地方就是五典。天地间尽是五行,那五典为何不能扩张到整个天地。 这不太可能吧……我惊诧地问。 不知道。老道士摇头,说:这只是我的一个推断,根据推断,如果真的可行,那时候的我们,已经不能称为人。 我愣住了,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一个人看一样东西,可以很专注,但是当他眼前有一万只蜜蜂飞舞的时候,就会觉得头晕。因为那庞大的信息量,已经不是他所能承受的。在那个时候,人的意识会恍惚,因为不知道该先接收哪个信息。所以,当小天地无限扩张的时候,我们的意识可能就已经随之扩散,融入到整个天地中。那时候的我们,只会有无限扩张的意识,而不存在思考。 就是活死人么……我呢喃地问。 是啊……活着,死去……老道士摇摇头。 这时候,西北的方向,忽然有一道金色的光柱腾空而起。 这光柱离我们很远,但即便如此,依然有惊人的压力随之涌入心田。 那是…… 他们要开始了。老道士也转身望向那边。 谁? 天尸脉。老道士背着两手,腰微微拱着,充满了老态。 天威 第三百五十四章 最强大的尸阵 天尸脉位于西北之地,从五行道观的方向看,整个西北如今都被金光笼罩了。 一道粗大不可以理计的金色光柱,从地底蔓延,迅速笼罩了数百里范围。四周的空气都在嗡嗡颤动,那种骇人的波动,竟跨越千里传到了这里。 在意念的世界里,可以看到光柱中有许多人影浮空而立。他们以一个奇特的阵势,分布在光柱中,四周游离的能量不断向光柱底部涌去。 渐渐的,金光越来越浓郁,给人的感觉,也越来越特别。我这时才想起,金光与当初天帝身上散出的几乎一样。 吸收了越来越多能量的尸阵,不再扩张,反而逐渐收缩。 光柱中的能量几乎化作了实质,从无形变成有形,从淡淡的雾状变成流动的液体。我看到,那光柱几乎化作一道向上冲击的金色瀑布,一股股足以震碎大山的强烈波动,在其中不断膨胀。 这种波动不是因为攻击,更像一个充满生命力的心脏在跳动。 嘭! 嘭! 嘭! 声音越来越大,那个方向几乎无法看清,好像跳动的声音已经被空间都扭曲了。 这时候,光柱中突然有一滴浓郁的金色液体掉落。 说是一滴,实际上它堪比一座小山丘。这液体在半空垂落的时候,迅速舒展,化作了一条金黄细带。 紧接着,又是一滴掉落,同样化作了细带。 一滴又一滴,光柱中不断分离出的液体,化作无数金色细带。它们围绕着光柱旋转,在半空刮起了金色的飓风。 随之产生改变的,是尸阵本身。 那些细带紧紧的依附在光柱上,不断地变幻着,几分钟后,尸阵的变化已经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道三千…… 恍惚中,有声音从各处喊响,似有无数人的起念。 尸道为一!尸威如海,尸威如岳…… 声音从小到大,从模糊到清晰,就像天地间所有人都在拼命的呐喊。这咒声我不是第一次听到,但这一次,感受却更加奇妙。因为我清楚地看到,随着咒声响起,尸阵产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以尸为阵,以阵登天,尸阵成大道,帝身现! 当最后的咒声在天地间回荡,一个通体如液体般流动的金色巨人,逐渐耸立天地当中,原本飞舞的细带,此刻贴服在它身上,变成了金色的衣物。 他头顶天,脚踏地,身上的液体不断向头顶汇聚,最终,化作一顶如黄金浇铸的帝冠。 金色的帝王,这就是通天尸阵的最终形态。 这时,一道金光从其脚下蔓延,斜着直接插入云霄之中。 它身躯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后抬起腿,重重地踏了下去。 那一瞬间,整个大地都在晃动,其周身的许多山峰都被震塌了。 无数的能量从四面八方涌向西北,它们或注入金色帝王的体内,或徘徊在四周如护卫一般。渐渐的,巨人身侧出现大量的五彩雾气。 这些雾气就是实质化的能量,它们像帝王出行时的花瓣,在半空缓缓飘动。 巨人就像闲暇漫步的帝王,它俯瞰自己的国度,金色的眼眸中,只有冰冷无情的光芒。那光如此的刺眼,如剑一般人,让人无法直视。若要抬头,便会觉得眼前像迎面扑来了一条万里长的远古神龙。张牙舞爪,直欲将你吞噬。 它走得很慢,但每一步踏出,大地都会跟随着颤抖。 这就是通天尸阵,以四十九只帝皇尸起阵,再融合无数的能量,竟产生了如此惊人的变化。 看着那几乎堪比女娲虚影的庞大身躯,我不禁想,如果天尸脉不愿意走而选择留下,就算是她,恐怕也不是对手吧。 随着金色光路的上行,金色的帝王身影逐渐抬高。 但是,它太高大了,只走了不远的距离,便碰触到一层不可打破的阻碍。 那是“天”。 它抬起头,金色眸子中,射出两道光柱。这光柱撞击在“天”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天地颤动,让人心惊不已。 幡然也不继续吸纳能量了,因为此刻所发生的事情太引人注目,就连蛙妹也暂时停止吞吃帝山,转而看向金色的巨人,口水顺着它的下巴,啪嗒啪嗒滴在地上。 廖仙儿从屋里走出,她惊愕地看着西北方,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幡然回头看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说:是天尸脉的通天尸阵。 尸阵?廖仙儿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 实际上就算是我,也不太敢相信,尸阵竟然能发挥这么大的威力。 但仔细想想,四十九只帝皇尸,千万年来天尸脉从没成功过。如今,魏擎苍成功了,他不但催生了四十九只帝皇尸,更等来这千载一遇的时机。天地压缩,让能量浓度上升无数倍,连带着尸阵的威力都大了很多。 帝王眼中的金色光柱,并没能击穿“天穹”。 它的眸子如人般眨动一下,冰冷无情的眼神,让人心颤。它缓缓抬起手,指向了天,并首次张口,言道:此阵,通天…… 最后一个“天”字,仿若化作了无形的攻击。“天穹”震动,像被无数把巨锤不断的撞击着,轰隆隆的巨响在天地间不断回荡。 幡然惊叫一声,直接捂着耳朵蹲在地上,一脸的痛苦。 老道伸手画出一道空符,随手点散在地上,口中轻念一声:天五行,锁。 一道半透明的乳白色光罩,将他和幡然还有廖仙儿裹在一起。天上传来的震动,并不是单纯的物理上,还有直接对魂魄发起冲击的力量。老道的光罩,似乎能有效隔绝这种伤害,幡然此刻已然放下双手,有些惊骇地看向西北方。 金色的帝王一声之后,脚下的光路直接向上蔓延,在与天的碰撞中,光不断消散。更多的能量从四方涌来,进入帝王身躯中。 以这种情况来看,只要世间能量不完全消耗光,它就不会败。 这就是通天尸阵,简直无懈可击。 然而,天不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它是天纲的附庸。 哪怕眼前是无数年来最强大的尸阵,天依然会怒。 天怒,就会带来天威。 一道道金色的雷霆凭空而现,瞬间劈在了金色帝王身上。大片大片的金液被劈散,从帝王身躯上被剥落,但更多的能量也随之补充,将一切损伤复原。 或许是认为这种雷霆不能表达自己的愤怒,天穹震动,无数道细小的裂缝出现。而更多的,难以数清的金色雷霆从天而降。 那是一片雷海…… 天怒了,就降下雷海,无论你是谁,在这金色的雷海当中,只有灭亡一途。哪怕有能量补充,也赶不上被雷霆劈散的速度。 然而,这个时候金色帝王再次抬起手。金色的眸子望向天上落下的雷海,平静如万年冰山的脸上,竟露出了些许狰狞。那一双金色的眼眸睁大了,如帝王被惹怒的瞪视。 它的手缓缓抬起,一掌拍向了雷海,哪怕是那无数的雷声,也挡不住它的怒喝声。 轰隆隆的巨响…… 金色的大手拍进了雷海当中,无数的五彩雾气紧跟着冲过去,远远地看着,就像那手带起了一阵狂风。 金色雷海,就这样被狂风刮散了。 但这并不算完。 那只巨大的手掌,带着余怒未消的气势,狠狠地拍在了天穹之上。 那一刻,天地都静了下来,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这是什么感觉呢? 就像你在极度慌张的时候,会感觉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 而下一秒,所有的声音又都回来了。 天如海浪一般产生了波动,这简直,简直……我已经不知道如何去形容它,因为这实在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那是天…… 却被一掌拍的震动起来…… 难怪魏擎苍当初信心满满,更极力邀请我们同去参与。 难道说,他们真的要成功了吗? 可能吗? 在结果出来之前,谁也不知道答案,就连心中的五典传承,也没有任何提示。因为眼前的天,不是五典传承所能猜测与了解的。而眼前的尸阵,更超出五典传承所了解的程度。 这是千万年只有一次的机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可能再有人达到这种高度了。 然而,异状发生了。 天的抖动不断持续,金色帝王的手掌也一直贴在那里,一开始我还在惊诧,但后来,却渐渐感觉疑惑了。 因为除了天在抖动之外,那里再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为什么尸阵不动了?难道它在酝酿什么? 这个时候,金色帝王的手臂也开始抖动起来。它就像与天产生了共鸣,从手掌到手臂,再到半个身子,再到全身…… 当全身都在抖动的时候,它贴着天穹的手臂开始瓦解。 就像豆腐撞在了钢铁上,开始支离破碎。而破碎的地方,没有能量能补充,消失的,就是消失了。 当整条右臂都彻底瓦解的时候,金色的帝王忽然垮掉了。它如一件衣服,没有了内部支撑物,只能无力的脱落。 但是,从其帝冠之上,一道很细的金光冲天而起,向着天穹发出了最后的冲击。 那一刻,金色的帝王已然消散,它化作了无数金色光点,在空中缓缓飘落。天空,就像下起了金色的雨。 天威 第三百五十五章 最后的抗争 数百里内,都被金雨覆盖,只有那一道极细的光芒,如向天空冲刺的雄鹰,带着一去不复返的气势,发动了最后一次凌厉。 他们,会成功吗?我再次问。 老道仰望着那道离天越来越近的金线,他摇着头,用低沉的嗓音回答:不知道,但我希望,他们一定能成功。 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却恰恰显示出老道心里的些许惶恐。 因为我们都知道,从金色帝王的发冠中冲出的不会是别人,只有天尸脉弟子。 魏擎苍,噶木,他们必定都在那里。 那就是天尸脉费尽心力的最后希望,老道虽然不知道答案,但他心里却有着一丝期望。 我想,他们一定会成功的。我喃喃自语。 金色的光线,离天已经不远,却仍保持最高速的运动。 我从没看过那么耀眼的金光,仿佛是燃烧了生命,燃烧了灵魂。他们将一切都烧起来了,把所有的,包括性命,包括未来,都寄托在这最后的冲击上。 就像火箭里的燃料,在此刻,天尸脉子弟爆发了。 而这一刻,我恍惚中似看到魏擎苍冲我们挥手,噶木就站在他旁边。 那样一个死而复生,带着天生的大气,让人打心底信服的一个男人,就这样要走了吗。 他没有做过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每一件,都令人印象深刻。仿佛那影子早已牢牢的刻在你心里,这是一种无形的气质,犹如古代天神那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我仍记得他在南京笑着说:我是来帮你的。 我仍记得他从紫色的烈焰中走出,冷言一声:我很失望。 仅一人,吓退了整个秘尸脉。 这个人,是魏擎苍。 天底下,只有一个魏擎苍。 而噶木,他的存在感一直都很弱,哪怕是联合周家和其它三脉还原仙果,也只是起到一个中间人的作用。可是如果没有他,魏擎苍就没有机会复生。 他数十年都呆在西双版纳,就为了复活早已死去的大哥。 他与老道之间的情谊,说不清倒不明,他们曾是朋友,后来变成了敌人,后来又成了生死患难中的兄弟。 在我心里,他有些像邻家的大伯。 如今,这两兄弟都要走了,我很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可是,没有肉身的我,什么也做不成。 我们能帮他们吗?我问老道。 老道仍望着冲天的金线,轻声说:能。 怎么做?我问。 很难,但可以尝试一下。老道士像下定了决心。 他腰微弯,显得比以前苍老很多,但此刻,那腰板逐渐的挺拔。吸气声,随之响起。无数的能量,顺着他的呼吸而来。 老道画出一道空符,随后迈步而行,以缩地法瞬间离开了五行道观。 我怕他有不妥,连忙跟上,幸好意志的速度远超人想象,他到哪里,我就可以在哪里,如影随形。 老道一步跨出数百里,前方再过百里,就是金色的雨点笼罩范围。 他身浮在半空,遥望前方,随后伸出右手,平端着。 青色的光芒从掌间乍现,迅速将他的身子笼罩。紧接着,一条长达百米的青色巨龙凭空而现,龙啸声惊天地,一些来看热闹的修行人,都被吓得面无人色,惊望着这里不知所措。 老道身化青龙,浮空摇摆,龙爪指指点点,无数青色的丝线在半空冒出,将所有的金色雨点都包裹其中。 那百里范围内,一切都变幻了模样。被金色帝王摧毁的山林,此刻再度复原,并且更加茂盛。无数的花草随风摆动,金色的雨点落下,如注入新的生机,让这些花草显得更加茁壮。 没过多久,大地就开始抖动,开始断裂。 几乎贯穿南北的巨大裂缝出现,金色的光,破开了地底的黑暗。 那是…… 我几乎不敢相信,因为在意志的世界中,可以清楚看到,一个全身散发着金光,长有千百米高的庞大身躯,顺着地下裂缝缓缓走出。 它所到之处,一切化为金黄。康庄大道,在它面前铺就。 金色的帝王…… 它竟然再现了。 金光大道斜插直上,最终的目的地,是“天”。 我突然明白老道要做什么。 天空之上,巨大的青龙摇头摆尾,在云间穿梭。金色的雷霆不断落下,劈打在他身上,一团团清气从青龙体内冒出,被雷直接劈散。 那……看着那不断消散的清气,我仿佛也被雷霆击中,因为我很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混沌之后,浊者沉,清者浮。 下为地,上为天。 地下有地府,天上有天界。 地府中有阎罗,而天界中……有仙。 在昆仑山,我和老道曾研究从天而落的仙尸,现在证明,那仙尸就是刚刚升仙的独生脉子弟。但无论如何,他们是真的成仙了。 仙的身躯,无法被凡人摧毁,更不被道力渗透,因为仙的力量,来自于“天”。 因此,仙很重,但又很清。它重于质量,清于内在。仙的血肉,几乎是透明的,因为不存在任何杂质,有的,只是类似清气的东西。 如果有人问我,什么叫成仙,那我就可以说,当血肉化作清气,直升九天,那就是成仙。 老道体内被劈出的清气,很明显是与仙的血肉相同。换句话来说,如果凡人受伤流血,那么仙受伤,在流血的同时,还会流失清气。当清气散尽,就不再是仙。 我惊呆了,因为老道似乎已经成仙。 早在几个月前,我就认为,他的心境已经匹配古时成仙的标准。只是能量不够,无法飞仙。而如今,天地间的能量浓度增强到难以测量的地步,他陆地成仙,似是理所应当。 而我更惊的是,老道的行为明显因为天的震怒。 因为天降雷霆,欲劈散他的清气,毁掉他成仙的根基。 这是,这是在拿命去拼啊! 如果能成仙,老道就不会死,可如果根基被毁,他仍是凡人,逃不掉地府的召唤。 但我知道,不能劝阻他,因为这是他所选择的。我现在说任何话,都不会起作用,因为他是老道,是一个曾为了找寻失踪的师弟,而执着数十年的人。 这样一个人,是不会因他人而改变决定的。 那一刻,我深深体会到,什么才叫情谊。 不是我需要吃饭,你给我一百块钱。 不是我打架,你帮我揍人。 更不是我泡妞,你去帮忙送情书。 而是在你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我一定会出现,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结果如何。不用你说一个字,我用命去拼,我用命去帮,这就是最深的情谊。 我忽然想起,噶木在临走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倘若有下一世,让我们做真正的兄弟吧。 他没有看错人,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老道拼尽了一切。 巨大的青龙在空中承受雷霆的劈砍,清气四散中,那不屈的怒吼震动天地。 金色的光线仍在继续冲刺,雷声,龙吼声交错在一起,汇成了送别的乐曲。 在这曲子奏响的同时,金色的帝王沿着大道稳步前行。 这是五典传承的法,以碎片复原出本体,是一种极为逆天的道法。但是,天不会容许两个同样的东西存在,等待它的命运,只有毁灭。 或许是很快,或许是很慢,当金色的光线已经冲到天的跟前时,金色帝王终于走到了原来的位置。 它仰起头,再一次看向了“天”。 我不知道它是否有被毁灭的记忆,但我知道,那双金色的眸子中,仍然只有冰冷与无情。 天对万物无情,但万物同样对天无情。 金色的手掌,没有丝毫犹豫的,朝着“天”拍去。 这是金色帝王的第二击。 当那一掌拍在天穹之上,剧烈地震动再次产生,与此同时,又是一道金色光线顺着帝王之冠冲天而起。 此时,之前的光线仍在继续上冲。 违逆天纲的存在出现,因此天的惩罚更重了,一大片雷海将青龙整个裹住,再也看不到一丝身影,就连那怒吼声,都被滚滚的雷声所掩盖。 老道!我惊的不知所以,连忙冲过来想找到他。 这时候,一抹紫色在天空绽放出最绚丽的烟火。 那是紫符天尸,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它爆开了。 焚化万物的紫焰冲天而起,第一个向天穹发起了冲击。 紧跟其后的,是火红的烟。无法想象的高温,将空气彻底燃尽,连空间都有些承受不住,时不时出现了些许黑点。那是空间被烧穿的痕迹,证明我们的世界,与其它世界是相连的。 赤地狼烟…… 魏擎苍与噶木两兄弟,威力最大的组合道法。 当那紫色的烟火冲击到天穹上时,一切又安静了。当所有的声音再度出现时,金色光线带着决绝的气势,迎头撞上。 轰隆隆的声音,在天上炸响。 不在当时,你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面。 古往今来,恐怕从未有人敢正面冲击“天”。 因为那是天,是我们的天。 但如今,有人做到了。 他们无所畏惧,做出连神都不敢做的举动。 这就是人的抗争,是连天都无法阻挡的气势。 魏家兄弟,威勇如斯! 天威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一路走好 第一道金色光线与天的碰撞,产生了绚丽的火花。那里产生了最剧烈地抖动,赤地狼烟的威力,连天都有些承受不住。因为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一点爆发,让我惊奇的是,烟火之中,又有一道紫色的烟柱迎面撞上去。 隐约间,可看到那是一个人。 意志的世界里,看不到她的血气,只能看到漫天的紫色云烟。仿佛那个人的血液里,都是这种温度高到吓人的烟气。 但是,天的承受能力,超出所有人想象。第一次的碰撞,在绚烂中落幕。 但之后,又是一道金色光线撞上来。 可以肯定的是,魏家兄弟以及天尸脉弟子已经死过一次,因为降下的金色雷霆,此刻不再轰鸣。老道化作的青龙,逐渐显出身形。 它浑身都冒着腾腾的清气,不断有青色的血液从天而落。 巨大的青龙望向了第二道金线,它伸长了颈,须发皆张,用尽全力的力气,发出最后的吼声。 这是送别的怒吼…… 一吼之后,青龙化为人形,从天上落下。 老道!我大惊失色,连忙跟上去。 我没事……他声音很是虚弱,但勉强能稳住身形,一道空符托住了身子,缓缓落在地上。 退出青龙形态的老道,面色苍白,嘴角一道血迹仍留存。他浑身都禁不住地颤抖着,腾升的清气不断从体内冒出,消散在虚空之中。 你怎么样了?我担忧地问。 没有大碍。老道士深吸一口气,再次挺拔了身子。他扬起了头颅,望向高空上的那抹金光。 我知道他在说谎,但此时此刻,不能深究。就算真的有什么,也要等这场抗争结束。 金色的光线,第二次与天发生了碰撞。 天的抖动愈发剧烈,原本降下雷霆的黑色缝隙,已经完全合拢。但是,我却感觉到一种异样。 赤地狼烟的攻击力,绝对比不上金色帝王那一击,哪怕是加上之后的紫色云烟,也绝对不可能让天震动这么久。 发生了什么? 就在疑惑的时候,我看到令人惊奇的一幕。 赤地狼烟与紫色云烟的混合,似乎烧穿了天穹,一抹黑点缓缓的,似张似合,就算天在犹豫要不要打开这个“点”。 然而,结果是它打开了。 金色的光线再无阻挡,顺着黑点一闪而逝。 随后,黑点合拢,天穹的震动也缓缓停止。 怎么回事?我惊愕地问:他们呢? 成功了……老道士呢喃的望着天:他们成功了…… 成功了?我很是吃惊地看向老道:真的成功了吗? 不知道,但应该成功了。老道士语气有些低沉:只是,苍天之后,到底是什么……即便超脱了这层天,接下来的是生,还是死? 老道的自语,让人疑惑更多。 所有人都知道,天是清气,由混沌中生出。 什么叫混沌? 这其实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没有办法去详细阐述,但这实际上证明了,即便是神魔辈出的年代,也从未有人真正明白过什么是起源。 假如混沌概括了所有的世界,那天地理应是最上方与最下方,按照这个理论,就没有人能够超脱出去。因为天后面依然是天,你无论破开多少层,依然在天之下。 可是,魏擎苍他们成功了。 那个黑点,证明天之后,是一片黑暗。 不管那是什么样的世界,都说明它是存在的。 天,不是最上方。 很多人都想超脱这片天地,她想,五典那人想,魏擎苍也想。 但是,恐怕没有一个人知道,当超脱之后,迎接我们的会是什么。就算是五典传承,也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 这让我想起了一句话,当你走出监狱之后才发现,自己所站的是另一个更大的监狱。 可不管怎么说,他们终究逃脱了眼下的一劫。不管是生是死,如今这片天地里的一切,已经与他们无关。 就这么成功了……出乎人的意料。 但仔细想想,却并非没有道力。 老道遭受天罚,以碎片唤出了新生的金色帝王。第一道金色破灭的时候,魏擎苍和噶木已经死了,但是,之后还有另一个他们。 当金色帝王第二击打出后,天的震动持续不断。那个黑点的开合,似乎是很勉强。 倘若天有意志的话,我想它在犹豫。 因为五典那人曾说,逝去的就逝去了,逝去了,便超脱了。所以,祭天礼的时候,他以身祭天,以此超脱。 而老道的做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以说是祭天礼的另一个版本。 对于已经“不存在”的人,天应该怎么做?它阻拦的话,就等于让天纲之下多出一些不应该存在的东西。但如果不阻拦……结果显而易见。天宁愿让人超脱,也不想破坏天纲的正常运转。 这是一个超脱出去的好方法! 我看着老道,问:我们能不能也…… 不能!老道斩钉截铁地说。 呃?我愣了一下:为什么? 我在他们最后的攻击中,感受到特别的气息。炎热,无比的炎热,在他们当中,还混着一个不属于人类的存在。老道士说:它很特别,像一团火,又像一团烟,虽有人形,但又不是真正的人形。我们看到的只是虚幻的外表,这是让他们成功的一个关键。 老道所说的人影,我也看到了,想来,那就是魏擎苍所说的老祖宗。 只是到了如今,我们还是不知道老祖宗是谁。 可是,这为什么就成了我们不能用同样方法超脱的原因呢? 它很强大,超出了人世间的范畴。老道士说:一只蚂蚁如果想离开一个地方,可以狠狠咬你一口,引起你的注意。如果你不想捏死它,肯定会把它扔的很远,这样,目的就达到了。但如果蚂蚁咬你的时候,你一点也感觉不到,它自然就无法离开。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可能达到引起天注意的地步?我愕然地问。 是的。老道士点点头:它加上魏擎苍两人的攻击,经过尸阵的统合,几乎已经达到世间的巅峰。无论何人,都不可能超越他们了。你应该看到,那巨人的攻击,连天都被震动。这就是力量,只有力量足以惊动天的时候,才可能用同样的方法成功。 老道的话让人颓然,四十九只帝皇尸所组成的尸阵,化作了黄金帝王。那是多么庞大的力量,如果只有这种程度的力量才能成功,那我想,魏擎苍他们的离去,将成为绝唱。 因为世间只有一种通天尸阵,而四十九只帝皇尸,已然消散。 魏擎苍他们既然离开,肯定是带着天尸脉所有人。关于通天尸阵的一切,自然也不会留下,哪怕我们能炼制帝皇尸,也无法再现金色帝王了。 真是可惜啊……我叹口气:早知道让他们把尸阵留…… 正说着,老道忽然大声咳嗽起来,一滩血从他嘴里喷出。老道摇摇晃晃,跌撞着扶地半跪。 你怎么了?我大惊地问。 没有什么大碍……他依然摆手说。 我急的脑门都快冒烟了,血都吐三桶了还说没事,我又不是瞎子! 此时,老道身上的清气已不再消散,但他也显得更加虚弱了。我想起之前看到的及猜测的,便问:你身上的清气是怎么回事? 原来你注意到了……老道士用袖子抹了下嘴角的血迹,又咳嗽两声,这才说:那是青龙化形留下的力量…… 你少骗我了!我大声冲他嚷嚷:那种清气,根本就和仙的血肉一样。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刚才的雷海,是不是对你产生了什么根本上的伤害?你……你之前成仙了? 原来你真地看出来了……老道士微微摇头,说:不算成仙,只是有了仙的根基。不过如今,这根基被毁去了大半。 这么严重…… 无碍,对如今的修行人来说,成仙反而死的更快,失去了也未必不是好事。老道士说。 从仙跌落为凡人,怎么可能没事!就算不能飞仙,可是被雷海劈中,绝对要受重伤。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切了? 老道轻轻嗯了一声。 我气的都要发疯:那你还来瞎搀和!本来阳寿就不多,你还要…… 因为他们要走了……老道士淡然地说:朋友要远行,总要送一送。 我本欲再说话,可却说不下去了。因为老道的脸上,有着很明显的落寞之情。 朋友要远行……这一次,何止是远行,根本就是生死两别离。从此之后,噶木只存在于他的脑海,永世都不可能相见了。 对一个阳寿不多的人来说,什么最重要? 有的人要钱,有的人要女人,有的人要权力。而老道这样的人,要的是心安。 他不想看着朋友死在自己面前,就像老人们不想在逝去前,先参加儿女的葬礼。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悲痛,而这种痛,老道不想有。 我知道,他想安静地走,毫无牵挂地走…… 我还能说什么?什么也不能说了。虽然心里对他的行为很是气恼,可是,我说不出一个不字。 他没有错,他做的是自己想做的事。对如今的老道来说,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就是最重要的! 我唉了一声,然后抬头看看天。 风平浪静后的天,显得那么清新,但有谁知道,一个传承数千年的宗脉,在天的后面开始了新的旅程。 挣扎,是我们存活的根本。 我没有为他们提供什么帮助,只能在此时望着天,默默祝愿他们。 魏擎苍,噶木,一路走好…… 天威 第三百五十七章 意外 离去的,终究是离去了。 天尸脉举脉超脱,给世间留下了永远的震撼。很多人都不知道当日出现的金色帝王是什么,了解真相的,只有寥寥数人。 后来有一天,五行道观来了位熟人。 魏忠。 他可以算老道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当初在九窍玲珑山,他宁愿得罪魏家掌门人,自动让开了通往山腹的道路。 那之后,他很少出现,据魏擎苍说,他被魏家掌门人打伤了,很重,如果不是魏擎苍恰好在那时突袭魏家,杀掉了上任掌门,他肯定活不成了。因为是自家事,所以魏擎苍一直没有告诉老道。而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想说的时候,已经顾不上。 魏忠已经不复当初那个捕尸堂堂主威势,如今看起来很老迈,白发苍苍,腰驼的厉害。 我被掌门人打散了根基,毁掉了本命尸,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他说。 你没有和他们一起走。老道士皱起眉头。 我如今已是废人,没什么力量,去了只是一种拖累。与其让那些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搀扶我这个老头子,倒不如让他们毫无顾虑的拼一把。至于我……魏忠笑了笑,满脸褶子堆在一块:我也老了,不想到处跑。天尸脉这一两年的变化太大,太快,我已经跟不上步子了。而且,我不想让天尸脉就此消逝。这世间,总要有一个人去陪它才行。 老道沉默,我也沉默,魏忠是个好人,对于天尸脉来说,他更是忠心耿耿。一个门人能做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东西,是那小子离开时留给我,是给你们的谢礼。我腿脚慢,走了很多天才到这。魏忠把提在手里的包裹放在地上。 是什么?老道士问。 你打开看看。魏忠笑着说。 老道没有推辞,他蹲下身,将包袱解开。里面是一个桃木盒子,古色古香,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盒子没有上锁,老道直接抬手推开盒盖。 我一看,顿时愣住了。 盒子里的锦布上,放着一颗果子,淡淡的金光从果子里冒出。 这是……老道也有些惊讶:他们怎么还有这个? 上任掌门为了夺这个,几乎与其它三脉翻脸。那小子一夜杀掉了掌门和三位长老,把果子夺来后,两兄弟都不愿意吃,也就留了下来。他们走的时候,说离开了就再也用不上这个。与其带走,倒不如留给你。 老道把盒子盖上,然后拿起来递给魏忠:你吃了吧。 我?魏忠摇摇头,手背在后面转身就走:我只是来送东西,如今任务完成,就该回去了。别看天尸脉现在只我一人,可要打理的事多着呢。那东西你爱要不要,不想要就扔了喂狗。 我要!我要!天生一副狗鼻子,老远就嚷嚷起来。蛙妹也跟着哈哧哈哧的跑过来,我看的一脑门冷汗,又不是真的喂狗…… 老道拿着盒子,看着魏忠离去的背影,一动不动。 不送送他?我问。 不用。老道摇头。 我愕然,但转念一想,不送也好。魏忠当初是多么意气风发,如今老态龙钟,老道要真去送他,说不定反而会引起什么负面情绪。 魏忠没跟着天尸脉一起走,的确令人惊讶,也令人佩服。但噶木和魏擎苍把仙果留下,更让人吃惊。 这可是仙果! 如今天地复苏,仙果已经不会再石封,而且这东西可不是什么水果罐头,没保质期的。想吃就吃,吃了还不牙疼。 要不,你就吃了吧。我提议说。 先放放吧。老道士摇头,随手塞进袖子里。 天生和蛙妹探着脑袋,差点没跟着钻袖筒里去。老道随手把它们俩拨开,往道观里走去。 如今已是第二十几周,我已经忘记时间了,只知道天越降越低。现在哪怕是雄鹰,也无法在高空展翅,但那些修行人,却可以越飞越高。 空间里的能量,浓的都快滴水了,有时候蛙妹吃腻了帝山,就喊来天生,把四周的精气吸来,聚成一汪水,然后拿着洗脸刷牙什么的。洗完之后,再一口气喝掉。 我看的想吐,虽然那是能量,可这俩东西也太重口味了。而且听天生的意思,他准备试着多弄点“水”,然后给蛙妹洗个澡什么的…… 如今的天生,已经完全长大成人,看那模样,和中年的陶天松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了。我很怀疑,如果他这么长下去,会不会有一天直接老死? 幡然现在已经完全无视天生了,毕竟每天实在太累。那么多的能量,全指望她一个人吸收。 这项工作如今已经证实,非常不靠谱。但除此之外,我们别无他法。老道提出的那个身化五典,扩散到整个世界,没有经过验证,不知道是否可行。 他现在每天都神秘兮兮的,也不知在鼓捣什么,想来,应该与这有关。 忽然有一天,我突然感觉与肉身的联系达到这数月来的最高峰。这证明,肉身再次出现在这个世界,而且,并没有被“杨天佑”完全融合。 我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转到肉身附近。 在那里,我看到匪夷所思的一幕。 八索道法的精髓是意志,只要意志存在,道力有了支撑点,理论上可以做到任何事情。而如今,我看到了一片洪荒世界。在那水浪滔天,海兽密布的洪荒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手持黑剑追击着她。 如今的她,似有些落魄。在模糊人影的追击中,只能不断躲闪。她所释放出的道法,多半被人抵消的。而以八索道法消去她攻击的,正是我的肉身。 不,准确的说,是“杨天佑”。 他就坐在海浪之上,漠视着她被追击,一旦她出手,那“杨天佑”必然也会出手。 他们的争斗似乎已经持续很长时间,因为我看出她的血气已经减弱,就连身上也有了些许伤痕。 这是怎么了?他们两个怎么会打起来? 我的出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她眼中有些奇怪的神采,而肉身的眼中,只有冷漠。在那双冰冷的眸子中,我只能看到黑色的海浪。虽然如今只是意念形态,可我仍觉得浑身发冷,那一眼,竟看的我心慌。 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我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在旁边坐视。 看的时间长了,总算看出一点头绪。她虽然躲闪的狼狈,但实际上是为了节省道力。而且看似是那个模糊人影在追杀她,实际上,是她不断摆脱追击并趁势攻击“杨天佑”。因此,“杨天佑”才会出手。 这让我更加疑惑,她为什么要攻击“杨天佑”? 回去占据你的肉身。一道意念突然传进脑海,是她的声音。 我看着她,问:为什么? 他出现一点异样,已经超出我的掌控,必须你入驻肉身,与他争夺的时候,我才能得手。她解释说。 我哦了一声,随后忍不住呵呵笑起来,因为难得看她有做不到的事。也难怪,肉身得了五典传承,如今看起来,似乎已经修有所成,连世界都可以演化出来。而且,他还有八索道法辅助,两大传承集于一身,即便是她,想对付也不太容易。更何况,如今天地能量浓郁,道力之间的差距,已经被抹的差不多了。因为人能吸入体内的道力是有限的,当达到最大程度的时候,就会全身化作清气飞仙。他们两个,显然都没有达到这个程度,因为八索传承无需成仙,便已胜似仙。 你骗走我肉身的时候,可没这么好说话。如今说让我回去我就回去?再说了,回去争夺肉身可不是什么好活儿,弄不好我就没命了。我看,你还是自己搞定吧。我说。 她没有回应,以她的性子,能开口让我帮忙已经是破天荒的事了。求人?这不可能在她身上发生。 又过了一会,“杨天佑”似乎很不耐烦,他站起来,主动展开了攻击。海浪滔天,向她劈头砸去。天上地下,无数的巨木乱石飞舞,更有无形的束缚在她身边时刻出现。 这样一来,她的压力顿时倍增,那把黑色的大剑,时刻不离身侧。模糊人影我已经明白,是黑帝的一种化身,虽然是假的,但也具备本体的部分能力。 你如果现在不拿回肉身,以后就彻底没机会了!她的语气有些严厉:他现在被怨念掌控,时间长了,怨念彻底爆发,就会变得更加难以收拾。到时候,他就会追溯你与肉身之间的联系,第一个把你杀了! 她的话让人吃惊,“杨天佑”被怨念掌控了? 怎么回事?因为涉及到我的肉身,而且还与性命攸关,我不得不慎重。 当初他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我从身体里拘出来。我以为把他封存几十年,除了心智弱,其它不会有变化。但我忽略了,哪怕是一个婴儿,也会有思想。他在被封存的期间,产生了怨念,这怨念,是对我。≮我们备用网址:www.txt80.com 八零电子书cc≯但当他彻底变成怨婴的时候,就会伤害整个世界。 听着她的话,我不禁冷笑:伤害整个世界?这个世界也是你先伤害的吧。我为什么要帮你?你赢了,天地最终还是会重合。你输了,天地一样还是重合,所以,我为什么要随你的心意。 你不懂!天地重合后,并不是真正的混沌,而是再度演化新的世界。所有人都会获得新生,我们都会超脱这个世界,不再受原来的天纲限制! 这是你的猜测? 她沉默了一会吗,然后终于回答:的确是猜测,但我可以肯定,结果与我所想的一样。 我看着她,心里早已没了怨恨,或许所有的怨恨,都被“杨天佑”拿走了。我只是站在那里,低声说:也许你的猜测是对的,但是……我不信,因为这是一场赌博。 天威 第三百五十八章 归来 是的,这是一场赌博。 她懂的比我多,会的比我的,她是几千年来,八索一脉最有心计的女人。 她会错吗? 我不知道,所以才不能赌,因为赌输了的话,我们都会丧命。 我开始思考,如果不帮她会发生什么。 她说,“杨天佑”已经被怨念控制。这句话,我相信不会有假。因为哪怕是一个婴儿,也有善恶之分,他知道谁对他好,也知道谁对他不好。被封存了二十几年,就算是条狗,也该疯了。 她没能算到这一步很正常,因为她只懂得算天算地算人心,却不懂得怎么做一个母亲。否则的话,如今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而现在的恶劣情况,也是她无法算出的。 因为“杨天佑”如今已经算是超脱天纲的人了。 肉身因为我的离去,已经死过一次,他的回归,并不代表我活了。所以在天纲的计算中,他属于一种意外。 从理论上来说,天尸脉的那些尸,都算是一种超脱。只要力量足够,他们都能破开天地牢笼走出去。因此,尸由人掌控,这是天纲的一种束缚。 没有人掌控的活尸,极难成型,而且每次都必定毁掉一个极端的地势。 天不会做绝,它留下了一丝生机,重要的是你能否把握住。 超脱天地的“杨天佑”,如果不被天纲控制,就更不可能被她控制。所以一掌定乾坤的道法,无法算出“杨天佑”出现以后会发生的意外。 她所看到的,应该是一条未来的支线,并不一定是肯定会发生的事情。 又或者说,她也许能看到如今被模糊的人影追击,但却看不到是谁在操控。但如今,她肯定明白了。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她所看到的未来,都要与现实一一对应,才能知晓发生了什么。 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没有足够清晰的未来景象,她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完全掌控未来。 如果不帮她,或许“杨天佑”真的会变成怨婴。这样一个超脱天地的怨婴所造成的灾难,同样是这个世界难以承受的。 但如果我入驻肉身,会发生什么? 五典传承的记忆告诉我,人类的躯壳如果同时存在两个魂魄,那么会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肉身无法承受两个魂魄带来的混乱而崩溃。 第二种,两个魂魄过于混乱,导致双双崩溃,最后变成行尸走肉。 第三种,两个魂魄并存,根据特定的情况其中一个会苏醒,而另一个则陷入沉睡。 第二种和第三种的可能性很大,所以如果我去了,就是在拼命。 可如果不拼的话,意识形态的我还能存在多久?最近我已经感觉到有{'文}些恍惚,这是快要崩{'人}溃的前兆。没有肉{'书}身的束缚,纯粹的意{'屋}识是无法长久存在的。我能活那么久,完全得益于八索意志的功劳,这是其他人难以复制的奇迹。 同时,若我能够成功,便可以压制她。只要能压制她,这个世界说不定还有救。 思来想去,我才明白,自己终究还是要按她说的做。 但是,在这之前,我还要有一些准备。 所谓的准备,无非是留下一些后手。 老道在几分钟后赶到,他看看“杨天佑”,又看看被模糊人影追击的人影,随后冲我点点头。我知道,那是让我放心的意思。 老道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他既然点头,自然就有把握。我略微安心,随后对她说:我要开始了。 她轻嗯了一声,仍在附近领着模糊的人影飞天遁地。在此期间,她没有朝老道投入一眼,仿佛根本没看到他一样。 一切准备好之后,意志顺着与肉身之间的联系,瞬间返回。 当再次回归肉身的时候,我立刻就感觉到身上那股灼热的高温。那种仿佛连灵魂都能融化的温度,在体内不断攀升,似没有止境。 这就是怨念的力量,不但要毁去他人,更要毁掉自己。 脑海不断有针刺一般的痛感,那是“杨天佑”的魂魄对我本能的攻击。这种攻击完全是由魂魄来完成,而且无法控制。就算他想与我和平相处,也无法做到。 我强忍着那一波波令人发疯的剧痛感,哪怕觉得几乎要死了,也不能喊出声。因为我知道,只要撑过这一关,只要我的灵魂没有因此崩溃,我就赢了。 五典所化出的世界不断消散,那个模糊的人影与黑色海浪同时消退。她没有迟疑,伸手就点向我。但声音未出,老道就挡在了前面。 青光迸现,巨大的青龙于云间怒吼,地面的草木疯长,朝她席卷而来。 几乎成仙的老道,虽然被天劈掉了大半根基,可他所拥有的力量,已经超出了这个世界的范畴。 这是五行与五典结合所产生的奇迹,在此之间,五典传承从未出现过一位可以成仙的人。因为他们受之于天,只能在天之下。 可老道不同,他之前修的是五行,只能算一个普通的修行人。所以,他有成仙的可能。纵使之后拿到了五典传承,却因修行起点的关系,变成了一个另类。 一个成仙的五典传承,几千年来从未有过。 所以,他有对抗的资本。 有了老道在那纠缠,她只能放弃对我的攻击,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幕她必定早已预见。老道的纠缠,不可能持续太久。 剧痛在脑海一波一波的侵袭着,我咬着牙,感觉头都要炸开了。 那种感觉,实在难以形容。就像你的脑子里,被塞了一百斤的水泥。 鼓胀,无比的鼓胀,你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脑袋到底是变大了还是变小了。 我几乎已经麻木,只是在心里还存着一个念头。 一定要撑下去! 也必须要撑下去! 只要撑下去,我就赢了! 只要撑下去,我就能重生了! 这是一种暗示,也是支撑我的动力源泉。 “杨天佑”的坚持,超乎我的想象。我总想着他下一刻就会放弃,可是他没有。 妈的,比我还能撑!我都要骂粗口了。 这种情况下,时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对我来说,这一段可以当作一年,也可以当作一秒。因为除了“撑”这个字以外,我没有精力想其它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脑中忽然一片空明,久违的轻松感在身体里四处流窜。 我知道,自己成功了,而他,失败了。 实际上当时的我并不能算轻松,整个脑袋的血管差不多都被魂魄挤压的爆开了。随手用手一抹,满手都是鲜血。 看着手上的血,我忽然乐了。 因为这是我的手,这是我的血,我又回来了…… 就在这时,她的身形忽然一闪出现在我身前,即便天上的青龙怒吼着挥洒出一片片青雨,也无法将她阻拦。八索道法神乎其技,在速度上,绝不是五典所能抗衡的。 她之所以没有在一开始就使出这种手段,只是想等我和“杨天佑”分出胜负。否则的话,我们也许会本能的同时对她攻击。毕竟当时操控肉身的,是两个魂魄。而两个拥有八索意志的魂魄同时攻击,即便是她,也无法对付。 所以,当我胜利的时候,就是她展开最后攻击的时刻。 可是,我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 这一幕,在之前已经预料到了。重回肉身的我,甚至隐隐知晓一掌定乾坤的精髓所在。这是我从前一直没能领悟到的东西,如今在“杨天佑”留下的肉身记忆中,我得到了。 纵然千般辛苦,也只为他人作嫁衣。 看着她冷冷的伸出手,点向我的额头,我笑了起来。 这是很久以前,第一次在视野清晰的情况下,与她距离如此近。她的手,她的脸,她的神情,无比清楚的在我眼中展现。 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五典传承的法,在心中回荡,八索意志的力量,带动着这种奇特的法,在一瞬间完成。 荒野之中,一本巨大的木书耸立天地间。她手指上传来的力量,被弹了回去。 化身五典木书的我,已经不是八索意志所能撼动的了,因为此刻的我,代表了五帝意志。 在外人看来,我如今已是一本木书。可在我自己看来,与之前没有两样。我还是我,只是身立于一片奇异的虚空当中。 只有亲自施展这种道法,才知晓过程是多么神奇。 我能看到,虚空中有无数的碎片漂浮。它们时隐时现,一些新的凭空冒出,一些老的自动隐去。 这些,就是万物留在天地间的讯息。 我的眼睛,在这些碎片中穿梭,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那是令人向往的,从没想过,有一天可以将之再次复原。 我伸出手,冲那些碎片挥动了一下。所有与之有关的碎片,朝我飞来,迅速涌入了身体之中。大量的天地能量随之出现,它们进入碎片当中,将这些东西组合起来。 渐渐的,一些完整的画面出现。 正在复原的碎片有了画面充斥,就会更加完整。人生,就要有属于自己的记忆,这样才能称为人。 当碎片逐渐充实,并越来越接近终点,她的脸变了。 这是她第一次有了慌乱的情绪,我知道,自己想的很正确。 天威 第三百五十九章 归来(2) 涌入身体的碎片,在注入过往和能量,便逐渐的化作实体。能量就像粘合剂,把这些支离破碎的东西重新黏在一起,并恢复它们从前的样子。 天地的本质是五行,五行代表了一切,这就是五典传承的法。 当部分碎片被成功复原后,我挥挥手,将之从体内驱出。说是体内,实际上在别人看来,这些人与物已经凭空而现,伫立在他们眼前。 你……她望着我,又望着那个人,有些愤怒,又有些异样。 我没有理会她,只看着那个抱着孩子的男人。 很多年了,终于再一次见到他。 在很久以前,父亲离世的时候,我曾想,如果没有火化,而是将他冰冻起来。那么未来的某一年,是否就可以活过来? 现在我知道,即便被冰冻,他也不可能再以科技的力量复活了。因为魂魄已经离体,科技可以为身体注入生机,却无法召回消散的魂魄。 但是,五典可以。 父亲在天地间留存的讯息,被五典的法组合复原。 他抱着一个婴儿,有些茫然地站在那。 我脑中同样有些恍惚,竟下意识想进入那个婴儿的体内。 不,这并不是我的意识,而是“杨天佑”。 父亲怀里抱着的,正是婴儿时期的“杨天佑”。相比如今已经成熟的肉身,他显然更想回到过去,因为他的记忆,仍停留在过去。 父亲抱着孩子,看向了她。 你……他目中有些愕然。 被碎片组合起来的并不是完整的父亲,他只属于某个特定的时期。所以,现在的“父亲”,所拥有的记忆还停留在二十多年前。哪怕是我现出身形,他也不会认得。 你不可以这样做。她有些慌乱地看着我。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我问。 你不可以这样…… 你有退路,但我没有。所以,我只能这样做。看着她略显慌乱的神情,我心里没有成功的喜悦。因为这一切显得那么虚幻,让人无法相信是真的。 她曾经是我的母亲,而今,却是我的敌人。 天上雷云弥补,金色的雷霆怒吼着向下方劈来。我的行为,已经违反了天纲,就像老道所做的那样。因此,天罚到来。 天空中,巨大的青龙低吼一声,风云随之搅动,它带着无边的狂势,向落下的雷霆撞去。 轰隆一声巨响,风雨交加,雷霆被撞碎,而点点血迹也随之落下。 我知道不能再耽误了,老道已经被劈散成仙的根基,不可能再像之前在天罚下撑那么久。 最后一部分碎片,被我从体内驱出。 第二个她出现,同时手点在了婴儿的额头。一个小小的黑色人影,从体内被拘出,那就是“杨天佑”。 再一次目睹这一切,我体内的“杨天佑”怨念更深。他不再执着于我的肉身,而是自动离开,并飞快的入驻婴儿体内。 这就是我要做的,还原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切,一个空白的婴儿躯体,刚好可以让“杨天佑”入驻。同时,她的一切计划就此崩盘。 杨天佑的回归,让第二个她无法立刻将另一个灵魂送入婴儿体内,就这么一个瞬间,我挥挥手,一切烟消雨散。 父亲消失了,如来时那般茫然。 我感到了愧疚,可是不这样做,就无法破坏她的计划。 婴儿的躯体带走了真正的杨天佑,而以碎片还原出的灵魂,随着道法撤除而消散。这样一来,我,就只是我。肉身,被完全掌控了。 你失败了。我看着她。 在她脸上,已经没有慌乱,只有愤怒和些许颓然。 我没有骗你们,我的一切推论都是正确的。只要他在,天纲就可以被打破,没有人会死。 她的解释,配合苍白的面孔,显得那么无力。 老道化作的青龙仍在天空徘徊,没有违逆天纲的东西存在,雷海已然消散。 也许你是对的,但我不能赌,因为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人能赌的起。我说。 如果你愿意配合我……她看着我,语气淡然,仿佛没有期盼,只是随意的询问。 你应该知道我会怎么回答。 她默然,静静地站在那,一句话也不说。 忽然间,我觉得她很可怜,而我很残忍。因为我亲手把她的孩子葬送在了过去,她二十多年的布局,被我一朝毁的干干净净。 她没有了一切,这一生,已经毫无意义。 这等于毁掉了一个人…… 我并不想那样……我解释说。 但她并没有完全听下去,只是抬起头,问我:你知道,如果我成功了,会发生什么吗? 荒野世界散去,我恢复了身形,站在她面前摇头:不知道。 我们会获得新生,没有天纲的限制,我们会长生。在这个被天纲限制的世界,成仙也只是天的奴隶,仙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完成天纲的一些需求。因为天地重合,是一个正常的现象,仙的存在,是为了减缓这个速度。当天地必须要重合的时候,仙就会死。天无情,我们又何必有情。活在一个虚幻的假象中,就那么好吗? 对于你来说,这或许是假象,但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种假象就是他们生存的根本。蚂蚁住在蚁穴不是因为它们无法住进人类的高楼大厦,而是因为蚁穴更符合它们生存的需要。老道士从天而降,叹口气,说:每个人的执着都有自己的理由,我们无法说服彼此。 或许是吧。她一脸冷淡:我只是不想再让子孙重复祖先的道路。八索传人晚年都会归于天地,连生命印迹都无法在天地间留下。两千年前天地的重合就开始了,却被老祖宗视为灾难,找来其它三家,联合另外两人封住了天地。世间的能量,大多被引入封地之锁,就连八索自己也不例外。他们错了,我是对的。 她看着我,一脸的冷漠,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一切终究不可阻挡,你要怎么做。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回答:尽我所能。 她摇摇头,说:你无能为力,只有看着一切到来,然后回想如今。你会发现,如今的你才是错了。因为我的计划,是重生,而天的计划,是推倒重来。你才是亲手葬送了所有人,你会在怨恨与自责中死去,最后连同灵魂,带着无边的悔恨归于天地中。 她的话,更像是诅咒。我听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不是因为话语的恶毒,而是因为她所说的一些字句。 就像她说的,如果天地重合真是不可逆的,那么我如今所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按照她的计划来,或许我们真的有一丝生机。 可如今,一切都没有了,我们只有等待,就像罪人一样,等着最后的审判。 这种事,只有当那一天到来才能分出对与错。所以,我不后悔,更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或许是因为在我脸上看不出懊悔与自责,她朱唇轻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说。 一句话之后,她离开了,走的悄无声息,只有淡淡的青光仍在原地徘徊,仿若不甘。 待她走了,我一直憋着的那口气,才算喘了出来。 没事吧?老道走过来问。 没事,你呢? 无碍。他仍是那么简单的回答。 我望着逐渐消散的青光,忍不住问:你觉得是她对,还是我们对? 就像你说的,只有那一天到来,才能分出对错。如今无需去想,走你想做的,因为所有人都支持你,这就是对。老道士回答。 这样……就是对么。我呢喃着说。 天下人说你对,你就是对,天下人说你错,你就是错。老道士拍拍我的肩膀,轻声说:不要在意对与错的分别,人生一世,最重要的是对得住。 这是老道的道理,简单易懂,他这一生都遵循着这种道理而活。 不为别人,不为自己,只为对得住三个字。 或许,他是对的……我心里想。 如今肉身拿回,“杨天佑”的怨魂也跟随过去被磨灭了,剩下的事情,只有阻止天地重合。虽然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才是正确的,但我并不打算相信。 有了肉身,之前的许多想法都能完成了。 我打算试着带幡然去力量长河。我说。 决定了?老道有些诧异地问:你要考虑清楚,如你所说,到了那里,她很可能会被能量同化。 我会陪着她,如果她被能量同化,我会接替她的位置,直到我们都消失在那里。我说。 老道静静地看着我,过了很久,他再次拍了我肩膀一下,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有很多话要说,但性格决定,他不会把这些矫情的话语讲出来。有句话叫,一切尽在不言中,正适用于此刻。 我们两个一同回到了五行道观,看到拿回肉身的我,无论幡然还是廖仙儿都很是惊讶。 我把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挑拣着告诉她们,正准备和幡然说关于力量长河的事,她反而先开口了。而且一张嘴,就吐出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他苏醒了。 他? 陶师伯……幡然的表情有些别扭。 我几乎惊呆了,陶师伯?陶天松?苏醒了是什么意思? 他在留下化身前,把部分记忆印在了黑山石里。上次他带我回去,找到了那块石头,并融入体内。到了现在,才完全消化。幡然解释说。 这么说来,他就等于真正的陶天松了? 可以这么说吧……幡然低着头说。 天威 第三百六十章 离去 陶天松的完全复生,虽然有些意外,但我觉得很合理。因为之前我还在奇怪,他虽然留下两具化身,却不具备任何能力。 以陶天松的性格来说,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如今这一切明了。 不过,能把记忆封存起来给他人使用,这种手段真是神奇。但想想黑山石本身能储存魂魄,而记忆又与魂魄密切相关,倒也不算什么了。 他现在在哪?我问。 恢复记忆后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幡然的表情古怪,似担忧又似难过。 担心他? 没有!幡然飞快的回话,但立刻又别过脸去:我只是觉得那是天生,不是他。 我笑了笑,用手揉揉她的脑袋:放心吧,我去带他回来,你不要乱跑。 她轻嗯了一声,随后,我和老道打声招呼,便以道法离开了五行道观。 拿回肉体后,对八索道法已然融会贯通,从前不会的,现在都会了。我不知道陶天松去了哪,但我不需要知道。因为这整个天下,我所想的,就是我要做的。我要出现在他面前,就会立刻出现。 当我看到陶天松的时候,他很安静地站在一片土坡前。我扫视了四周,看到一些倒塌的房屋和被毁掉的农田。原本茂盛的草木,如今一片枯黄。 这里是……脑海中迅速浮现起曾经的画面,我突然间明白,这里是以前的独生脉所在。 他来这里……是为了缅怀过去么? 我走上前去,脚步声惊醒了他。他回过头看我一眼,然后笑起来:没想到你会找来。 我也没想到你会做出那么疯狂的计划。我站在他旁边,顺着那眼睛望过去,看到的是一片废墟。很久以前,那里曾有一栋二层小楼,里面住着一位慈祥的老妇人。 幡然……陶天松望着那片废墟,缓缓地开了口:她在恨我吧。 算不上恨,但肯定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我没有看他脸上的表情,因为每每想起老妇人,这心里就一阵难受。陶天松那张脸,很容易就让人想上去揍两拳。 呵呵,是吗……他轻笑两声,但声音很沉,也有些哑。 我错了吗?他问。 不知道……我摇摇头:老道有一句话说得很好,这世上的很多事是没有对错的,天下人说你对,你就是对。天下人说你错,你就是错。你自己认为,你错了吗? 以结果来说,我错了。陶天松叹息一声:我亲手杀了她,也亲手将独生脉葬送。成仙,呵呵……真是讽刺。未成仙能活,成仙反而要死,这天,太不公。 我嗯了一声,没再说下去。 过了一会,他忽然向前走去。 我看着他在废墟前用两只手扒着土,一点点的抠出个脸盆大小的坑。接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放了进去。我看得仔细,那是半截玉钗。 他把玉钗放进坑里,然后看了几秒钟,又将坑填上了。 他抠土的时候,一直是跪在那,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那是因为愧疚还是为了让自己动作更方便。我没有问,因为没什么好问的。 他跪在那很久,一句话也不说,更没有放声大哭,以纪念逝去的过往。 山风吹着,发出呜呜的声音,如人在哽咽。在这声响中,一片片碎叶和尘土飞扬,他的身影显得落魄。 很久以后,他才站起来,轻轻拍打一下膝上的灰尘。当他走到我面前时,脸上已一片平静。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他问。 你?我不知道你能做什么。 他嗯了一声,不再问了。 随后,我带着他一起回了五行道观。临行前,我向废墟的方向拜了拜。 不仅仅是因为我尊重老妇人,更因为从前的身份,与她有很深的瓜葛。这一拜,算是彻底了了过去。 五行道观中,幡然看着陶天松不说话,而陶天松也看着她不吭声。 两人就那么沉默地站着,我等了一会,见气氛并没有缓和,便对幡然说: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嗯?什么?幡然抬起头看我。 如果为了这个世界牺牲自己,你愿意吗?我问。 她有些愕然地看着我,这时陶天松问:什么意思? 我们原本的计划,是由幡然来凝聚帝山,然后让蛙妹吞掉,以此消耗天地中的五行能量。但是这速度实在太慢,天地重合的速度正在加快,我们没有时间了。因此,我想把幡然送进力量长河,在那…… 力量长河?陶天松疑惑地问:那是什么地方? 那其实并不能算一个地方,因为它很虚幻。既真实存在,又无法在现实中触摸。那里聚集了天下的能量,除了力量之外,没有任何东西。没有见过的人,可能无法想象,如果非说清楚的话,那里就是把这个世界完全能量化并浓缩的地方。 你想让幡然去那里吸纳能量?陶天松问:很危险? 有被能量同化的可能。所以……我走到幡然的旁边,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感受那微颤的身躯所传来的热度:所以,我准备和她一起去。 幡然抬着头看我,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异样神情。她没有拒绝我揽住肩膀的动作,只是脸蛋微红。 陶天松看着我们俩,有些意外:你们两个…… 我冲他笑了笑,没过多的解释。 他也笑了,点着头说好。我低下头看幡然,轻声问:你愿意,和我一起去那里吗?哪怕只能做几年的救世主,哪怕一切都是徒劳。 幡然看着我,就那样一直静静地看着,正当她张嘴准备说话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我愿意去。 我愕然的转过头,因为这话是陶天松说的。 你们两个都不用去,有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他脸上露出了微笑,说:这,应该就是我能做的事了。 去那里需要吸纳能量,你……我话语戛然而止,因为突然想到,陶天松之前是天生,而天生是可以吸纳万物精气的。事实证明,他吸纳精气只是为了尽快成长起来,这或许是陶天松留下的一种本能,并不代表他无法吸纳能量。 之前他曾吸引来许多能量汇成一汪水,让蛙妹在里面泡脚。 如果去那里的话,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被能量同化的后果,就是从天地消失,再也没有任何痕迹留下。哪怕是五典的道法,也不可能复原一个被能量同化的人。我提醒说。 幡然的身子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什么。她把头重新低下,不看我,也不看陶天松。 面对我的提醒,陶天松并没有过多犹豫,他笑了起来,说:你忘记,我本就是一个已经消失的人吗。之所以留下化身,不是为了活过来,而是为了让独生脉传承下去。如果这天地毁了,那我即便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黑山那里,我还有一条路可以走下去。总有一天,你们会再见到我。 陶天松话说的直白,我默然。之所以在他和幡然同时在场的情况下提起力量长河,我本身就带着一点私心。 如果可以让幡然和我活下来……为什么不可以呢。 这或许有些自私,但陶天松毕竟还有一条命,而我和幡然,死了就死了。假如能以最小的代价来完成一件事,为什么要说不呢。 道德是一种束缚,让太多的人失去太多不需要失去的东西。 面对陶天松,我没有什么内疚感。因为他夺走了老妇人的生命,所以,他应该用命来偿还,哪怕还给的是幡然。 一定要去那里才能办到吗?幡然忽然低声问。 我低下头,她的头一直没抬起来,此刻的问话,也像在自言自语。我知道她心里在挣扎,在害怕,但负面情绪,不应该成为被阻止的理由。 只有这样做了。我说。 一阵沉默之后,幡然挣脱了我的手,默默地离开了房间。 陶天松目视着她离开,过了一会,才说:你觉得这样好吗? 这个问题有些怪,我平视着他,反问:你觉得好吗? 他笑了:挺好。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唯一让我心怀愧疚的是蛙妹。 我要送你去一个有很多好吃的地方,那里有吃不完的东西,你要和他一起去。我指着陶天松说。 蛙妹歪着脑袋看我,又回头看看站在不远处的蛟爷,伸出爪子指指,嘴里呱呱叫了两声。 那一刻,我明白了它是在问:蛟爷也一起去吗? 我的鼻子一酸,感觉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它不去,它会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的时候,你们再一起……我已经说不下去,因为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能够欺骗它。 它从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从与蛟爷化胎伴生而出的时候,就与我有种天生的亲密联系。或许在它心里,我就是类似父亲的角色。 然而如今,我要用谎言哄骗它去那个危险的地方。 这一去,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蛙妹虽然是异变的黑山老妖,但它的心很单纯,在它的世界里,只有吃,还有我。 蛟爷冲它吐舌头,发生不屑的冷哼声。蛙妹用爪子挠挠头,冲她呱呱叫了两声,像在进行临别前的招呼。 随后,它伸出大舌头,在我脸上用力的舔了一下,接着走向了陶天松。 如今的它已经变得很高大,那背影本应无比的宽阔,可在我看来,它太小了。就像一个孩子,就像一个被父母亲手送走的孩子。 我实在忍不住那种憋闷的心情,不得不大口地呼吸,只有这样,我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天威 第三百六十一章 离去(2) 所谓的力量长河,不是一个完整的空间。它是介乎现实与虚拟之间的存在,所以,要把人送到那里并不容易。 平复心情以后,我走到陶天松和蛙妹之间,一手一个拉着他们。 要和她告个别吗?我低声问。 陶天松目视前方,微微摇头:安静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我嗯了一声,又听到他说:好好对她。 会的。我说。 蛙妹的爪子很大,我的手握上去,连婴儿都不如。它的皮光滑,散发着一股子寒气。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默默将意志散开。 这是我之前想到的唯一办法,既然无法直接将人送去,那就让他们看到。只要看到了路,我们就可以走上去。 在意志的作用下,力量长河再次出现我眼前。它比之前更加宏伟,无数各色的洪流在眼前翻滚,长短不一,但都无法望见尽头。 就是这里吗?陶天松低声问。 我点点头,说:只能把你们送到这里了,你可以试一下是否能进去。 他应了一声,随后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竟真的踏在了那个虚幻的空间中。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产生变化,不再像之前那么真实。 陶天松停住了步子,他打量这个奇异的世界,忍不住感叹说:真是神奇的地方,我感触到无穷的力量,这就是一切的发源地吗。 或许是吧……我说。 他回过头,冲我笑了笑,说:记住,好好待她,不要给自己懊悔的机会。 他说罢,便回过头,并松开了我的手。虽然不再有八索意志的支撑,但是他已经成功踏入了那个地方。 我成功了…… 呱呱…… 旁边传来两声叫,我转头,看到蛙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我。 看到它,我忍不住会难过,便垂着眼皮,说:去吧,跟着他。 蛙妹再次呱呱叫两声,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我知道,它还在找蛟爷。到了如今,谁也说不清蛙妹和蛟爷是什么关系。 从化胎的情况来看,它们明显是仇敌,因为蛙妹吞掉了蛟爷的精气。但是从人的角度来看,它们更像兄妹。 回过头来的蛙妹,伸出大舌头在我身上舔了一下,然后放开了手,跟在陶天松后面。 一人一兽,就这么迈开了步子,逐渐步入力量的河流之中。 五彩的浪花不断滚动,将他们的身影彻底遮掩,哪怕我瞪圆了眼睛,也再找不着他们了。 我知道,从此以后,世上不再有这个陶天松了。 他们的命运如何,我不知道,只是心里盼望着,有一天还可以见到他们。 意志收回到体内,一切都恢复原样。没有力量的长河,也没有他们,眼前只有几双关切的眼睛。 成功了?老道士眉头锁在了一起,看得出,他也有些紧张。 我点头,下意识往手上看,陶天松的暖,蛙妹的寒,依然在掌间留存。 他们……还会回来吗?幡然低着头,小声问。 不知道……我摇头,但又不忍心让她彻底失望,便说:说不定有一天,他们还会回来,毕竟他们和我们的体质不同。 幡然抬起头,虽然她在尽力掩饰,可眼中的期盼依然很明显。 之后的几天里,我们等待并观察。 也许是真的起了作用,这几天天地间的能量浓度似乎有所降低,幅度很小,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虽然之前和蛙妹总是见面就掐,可蛟爷这几天明显闷闷不乐,整天耷拉着小脸,一句话也不说。 廖老在五天后到来,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两位老人。这两人白发苍苍,穿着布满白黑圆点的衣服。如果意志力不够坚定,只看他们的衣服一眼,便会觉得头晕眼花。 他们是星罗棋的当代棋主。廖老介绍说。 老道看也不看他们,背着手走到平台的边缘望天而立。我也没什么心情和他们聊天,便问:带他们来干什么? 两位棋主并没有因为我和老道的态度而勃然大怒,但他们脸上有着高傲之色,像是自己很了不得一样。见识过五典,见识过她的道法,更见识了地府阎罗,秦岭天帝等大人物。哪怕星罗棋的手段与三坟有关,对如今的我来说,也不过如此。 世界的讯息已经收集完了,再有几天,便能为世界灌充足够的能量启动它。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廖老问。 和你们?我摇摇头,说:你们走吧,我想留在这里。 年轻人,拼死一搏的勇气值得敬佩,但没必要让自己毫无理由的牺牲。一位棋主开口。 或许吧,但也有可能我不需要牺牲。更何况……我看着廖老,说:我不相信你。 廖老呵呵笑了两声,说:你不相信是应该的,但这一次,我没有骗你们。驾驭世界,绝对可以突破天地的桎梏。而且在世界里,我们就是仙,我们就是神,我们可以得到长生。 那我只有恭喜你,达到长生的目的了。 廖老摇摇头,随后看向廖仙儿,问:仙儿,你是与我一起走,还是留在这里? 这个问题,让我觉得有些意外。因为按照情理来说,他根本不需要问,可是,他的确问了。这说明,廖仙儿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是走是留,只是随意地问一句而已。 廖仙儿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廖老也没有催促,很安静地等着。 我已经找到了过去……她忽然说。 廖老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立刻又舒展开来。 廖仙儿的目光越过他的身子,看向了中皇山的方向:我看到了从前的自己,看到了自己的挣扎,也看到了那悲惨的一切。我知道,自己早就该死去了,但你把我从那里解封。我应该感谢你,所以为你做了许多事,但如今……我不想离开这里,失去蜂房的蜜蜂,命运只应该是死才对。 廖仙儿的话,着实让人惊讶,她字句中连续说了好几次死。我能看到她心里的那片黑暗,廖老不是傻子,他自然明白廖仙儿的意思。 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三天后,我们就会离开,你若要走,可以来找我。廖老说。 廖仙儿冲他鞠躬,低声说:谢谢。 廖老站在那,受她这一拜,很久都没有动弹。虽然他一直以来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长生,虽然他一直都是在利用廖仙儿,可是我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伤感。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是一句名言。 廖老就那样看着廖仙儿,过了很久,他才张开嘴巴轻声叹出一口气。 几分钟后,廖老和两位棋主离开了五行道观。他来这的目的,似乎仅仅是为了通知我们一声。我知道,他在窥探五典与八索。但是得到了一个世界,这种来自天的能力,已经不重要。 为什么不跟他一起走?我问。 廖仙儿站在旁边,目送廖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下,风吹起了她的发丝,让她的声音显得有些飘忽:这里才是我的家,我怎么离开…… 我以为你们就像真正的亲人一样。 从前,我们就是真正的亲人。她挽起耳边垂落的一缕头发,轻声说:是我让他看到了那些希望,如果他看不到希望,我们就会像你所看到的那样,一直简单的生活下去。 其实……我很羡慕幡然。她忽然说。 哦? 还记得以前我说过,很想出去到处走走吗? 嗯,我记得。 但是现在,我不想走了,因为走出去才知道会有多累。她轻叹一声:我累了…… 她的感慨似毫无来由,但又绝对有着自己的理由。我心里有些好奇,她究竟知道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这个问题,她给出了一个答案。 我曾经是一个巫。她说:十巫升降天地,掌握不死药与天梯。一场场的混乱,让巫失去了原有的地位。她不公,同为她的后裔,她选择了另一个人。你之所以和她做对,其实最初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对你不公吧。 之前所说的“她不公”,是一个人。之后的“她”,指的是我“母亲”。 廖仙儿没有说错,最开始与她对抗,就是因为不公。 因为她对我冷淡,因为她毁掉我“前生”的一切。 她是谁?我问。 廖仙儿依旧看向了中皇山,一脸淡然:你应该明白是谁。 是的,在她第二次看向中皇山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她说的是谁。 蚩尤复生的时候,也曾喊过“你不公”这三个字。他怒吼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女娲。 巫,源自蚩尤。 道,源于轩辕。 可以想象,在那久远的年代,一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就像老道猜测的那样,在类似昆仑的地方,或许发生过战争,或许有过一些阴谋。 古人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愚昧,他们既然拥有强大的力量,又怎么会没有与我们并肩甚至超出的智慧? 这个问题,我并没有深究,因为廖仙儿的话,让我想起了她。 我们两个,似乎都拥有过同样的处境。 最凄惨的事情,源于自己最亲近的人。这种心情,是他人无法体会的。 她累了,我也累了,否则的话,我当初不会想着与幡然一起去力量长河,哪怕再也回不来也无所谓。 心累了,人也就死了。纵使清醒,也只是迷茫的清醒。 天威 第三百六十二章 离去(3) 廖老没有说谎,他果真在三天后离开了。 那一日的天,变成了绿色。久未的小雨,淅沥沥的落下,树叶被无端而起的清风吹动。 这是难得的景象,自天地重合开始以后,阴云不再有,四季似乎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作用。每一天都晴朗,每一天都能清楚看着太阳从东方升起,至西方垂落。 我并不是很明白廖老所掌握的世界是什么,只知道,当天发生变化的时候,似乎有一种无形的波动从某一处传来,瞬间扩散到整个世界。 世界启动了……廖仙儿站在我旁边,她望着某个方向,一动不动。那里,应该就是廖老所在的地方。 你真决定不和他一起走吗?我再一次问。 她微微摇头:走与留,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去一个不该去的地方,倒不如留在这里。 她的面容恬静,一如最初见到的那样。看得出,她是真的不想走。 这一走,可就再也见不到了……我感慨着说,并不是因为我与廖老有什么情谊,而是因他想起了魏擎苍和噶木。 廖仙儿没有搭话,只是安静地站着。 当那种奇怪的波动将整个世界包裹后,又在刹那间回收。西南方向,猛然亮起一道冲天的黄白光柱。 在光柱中,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立方体。 它缓缓地旋转着,四周不断有能量被抽出注入其中。 那就是世界吗?我呢喃地问。 廖仙儿轻轻的嗯了一声,说:黄帝随身所带的棋盘,有化天地控决断的能力,发挥到极致时,与我们所在的世界无异。但是…… 她没有说完,我也没有问。 光柱中的立方体不断旋转,一点一点的向上浮动。没过多久,它便与天接触了。 黄白色的光,与透明的天互相碰撞,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这是一种挑衅,天的震怒,引来了雷海。金色的雷霆降下,不断劈打在光柱上。然而,这光柱似拥有非凡的力量,连雷海也无可奈何。 黄帝的棋盘么……我低声自语,同时看了一眼廖仙儿,她脸上没有丝毫异样之情,就像在看一件很普通的事。 就在这时,天上再次打开了一个黑点。 当初魏擎苍和噶木向天发起冲击的时候,这个黑点也曾出现。不同的是,他们那次是通过黑点离开,而这次,却有一团气从黑点中降下。 这团气透明而轻盈,它飘飘荡荡,将黄白色的光柱围拢,并渗透进去。 能抵抗雷海的力量,却无法阻挡这团清气。 因为…… 在我的注视中,立方体开始瓦解。从一个角,到另一个角,从一个面,到另一个面。短短几分钟内,整个立方体瓦解了大半。 我知道,自己没有想错。 这就是你不愿和他们一起离开的原因吗?我轻声问。 廖仙儿沉默着,没有回答。 我觉得,你不像想让他死的人。我说:但是,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他,这点我不明白,但是很好奇。 你不也没说吗。她开口。 我与你不同,有一段时间,我很想亲手杀了他,千刀万剐都不能解我的恨。但是你不一样,你们两个的关系更加亲近。 他不能算一个好人,所以,这种结局或许是最好的。廖仙儿轻声说:就像你希望的那样。 我看着她很久,直到立方体彻底瓦解,化作同样的清气,消失在虚空之中。天色再次明亮,雨点不再落下,树叶不再抖动。 廖老想错了,他手中的世界,的确拥有挑战天的力量。但是,他不知道,这种力量是谁赋予的。 黄帝的力量再强大,也是天之下的神人。以现实世界化出另一个世界,纵然独立天地间,可它仍受天地的掌控。因为两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完全相同的。 因此,他死了,在他最有希望得到长生的时刻死去。 我一直以为,廖仙儿不愿和他一起离开,真的只是因为心死了。可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心死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从她告诉我的话中可以听出,廖老的结局在她预料之中,但是,她从未开口提醒过一句。 为什么? 她始终没有告诉我答案。 我不明白,她就像廖老的孙女,虽然曾有利用的关系,但终归是有感情的。廖老最后一次离开的时候,为什么在她面前沉默那么久?不就是因为有不舍吗。 纵然欲望战胜了亲情,可这不舍,是真实的。 没有人能想到,廖仙儿会这样做,她不应该有这样做的理由。 当立方体彻底消失后,廖仙儿微微垂首,返身走去。我看着她的背影,就像在看一团迷雾。 自始至终,这个女人都带着我无法解开的谜存在着。哪怕到了如今,她身侧仍有迷雾遮掩。 我回头看了一眼立方体消失的地方,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的确不是个好人,只是想活的更久一点罢了…… 之后的几周里,不再有任何特别的事情。而这几周的时间,让我确定,陶天松与蛙妹已经发挥了作用。 天地间的能量正在不断减少,虽然幅度仍然不大,可相比之前幡然所做的,已经提高了十数倍。 我抽空看了看碧落黄泉,能够侵蚀到这里的五行能量已经很少很少。 只是,虽然解决了碧落黄泉的问题,天地重合却仍在继续。我们解决了一个问题,但没有解决根本。以碧落黄泉的如今高度,想再撑住天地,起码要等天离我们不过两三千米左右。这种距离,别说普通人了,就连修行人都受不住。 巨大的压迫力,足以震死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活物。 越是强大的生物,就越能活的久,活的越久,也就越强大。可伴随他们的,将是比其他人更长时间的恐惧。 强大的力量,如今已经不能为他们带来什么快感。 只有恐惧了…… 坐在山顶的平台上,我平躺在那,仰望着天空。 蛟爷趴在我旁边,时而抬头望天,时而摆弄自己的头发,将之在手上缠来缠去,然后发出清脆而欢快的笑声。 没有风的日子,是寂静的,但却无法令人心旷神怡。 沙沙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幡然坐在了我的旁边,她抱着双腿,团成一团。我望着她拱成虾米状的背部,忍不住想叹气。 我们还能活下去吗?她把脸搭在胳膊上,偏过头看我。 我笑了笑,说:肯定能。 就会骗人。她哼了哼,过了会,又耷拉着眼皮,轻声问:他们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他问的是魏擎苍和噶木,还是陶天松与蛙妹,但无论是谁,我的答案只有一个:一定能回来的。 真的? 真的。 她轻啊了一声,像在吐气,然后仰身躺在我旁边。 真不舒服,你不觉得石头太多了吗?她问。 是有点多,不过这样感觉更好一些,起码,不会让我以为现在发生的都是梦。 她轻声笑起来,说:你的嘴越来越会说话了。 爸爸?蛟爷忽然扯了扯我的头发。 嗯?怎么了?我抬起眼皮看她。 她指了指山下,说:有人来了。 哦?我坐起来,这种时候还会有谁来?该来的人,都走光了。 几分钟后,两名身着古装,衣服上画着山河纹络的年轻人走上山。他们看看我,又看看幡然,问:请问这里是五行道观吗? 嗯,你们是?我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我们来自九丘。一个年轻人回答。 九丘?我有些吃惊,连幡然也颇为惊愕地站起来。 我们没有恶意,这一次来,是为了……说话的年轻人抬起手,指了指天。 你们有办法? 两个年轻人同时点头,说:有! 幡然,去把老道叫来。我吩咐说。 她没有迟疑,转身就走。蛟爷躲在我身后,抓着衣服,怯怯地探出半个脑袋,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两个九丘门人。 只有你们两个来?我望了望山梯,没有别人上来了。 九丘,只有我们两个了。一名年轻人回答,他说话时,并没有伤心与难过,好似所说的话很平常。但我却不觉得平常,九丘只剩下两个人了? 想想当初移帝台的时候,他们已经死掉了数人,还能剩下两个,已经算得上厉害了。五典,八索,两家加一块还没九丘一家人多呢。 老道很快就赶来,他看着两个年轻人,待对方拱手施礼后,才问:说说你们的办法。 两名年轻人互视一眼,左边的那位回过头,说:这个办法,其实是父辈留下的。他们说,倘若帝台镇压失败,就来这找你们。这里有他们留下的书信,你们可以看一下。 年轻人递来了一封信,我接过来打开看了看,顿觉无比吃惊。 信上所说的方法,实在太过惊人了,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我把信递给老道,幡然也好奇的探着脑袋去看。 老道看的很仔细,像在一个字一个字的审读。 你们觉得,这方法可行吗?他把目光从信上移开。 我相信他们。两名年轻人同时说。 这种答案,等于没回答。 为什么不早点来?老道问。 因为要做最后的确认,准备工作,如今已经做好。一名年轻人开口:但是,我们还需要时间。 时间……老道重复了一句,他的头微微垂下,将目光落回信上。 我知道,他是在思考。看过书信的幡然,捂着嘴巴,一脸惊诧。她走回我身边,低声说:这能做到吗? 没等我回答,就听老道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时间,我来争取! 天威 第三百六十三章 离去(4) 老道的话,让我大吃一惊。 你怎么争取? 老道看着我,一脸坚定:只有我来做,也只有我能做到。 你是想……我猛然想到他之前提到的那个方法,顿时脑子轰隆一声:不行!你不能…… 我的事,无需你来管。老道冷声说,然后看向两名九丘门人:什么时候开始。 随时可以。 我不同意!我大声说。 老道转过身来看我,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看。在他的注视中,我的头缓缓低下来。我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他,更没有一个理由可以阻止他。 你们两个怎么了?你要做什么?幡然在我和老道身上来回扫视,疑惑地问。 我低着头,声音有些沉闷:他要身化五典,把整个世界撑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做到……幡然张大了嘴。 如果是以前,或许老道真的做不到。但如今,他身具仙的根基,从本质上来说,与虚空中所存在的五行能量并无区别。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说,黑山老妖与仙是相同的。只是黑山老妖先具有能量体质,然后才诞生了意志。而仙有了意志之后,才将身体转化为能量。 天下大道,最终走向的是同一条路,因为这条路,是天留下的。 也正因为如此,老道具备吸收能量无限转化的可能。在这无数的能量支持下,他把五典世界扩散到整个现实当中,并非天方夜谭。 可还是那句话,当意志分散到整个世界时,留下的只有本能。那时候的老道,就相当于死去了。 如果你非要这么做的话,把仙果吃掉吧,或许能…… 没有用了。老道看着我,缓缓摇头:你忘记,我的命从何而来了吗?你忘记,地府轮回中曾有我的一个位置吗。不能成仙,就是仙果也无法挽救了。 老道的话让人绝望,如果连仙果都无法为他续命,那天下还有什么宝物能做到呢。 成仙? 成仙只会让他死的更快。 你们去准备吧,给我一周时间,一周后开始。老道士说。 九丘两名门人同时应了一声,然后冲老道拱拱手,转身下山离去。 记住……老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活着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对得住自己。我要让你们活下去。 那一刻,我的心颤抖起来,连带着身体都颤抖起来。 一周并不漫长,可以说很短暂。 这一周里,老道没有走动,他一直盘坐在山顶平台,闭目调息。 这是为了将精气神提升到最巅峰的状态,为了能与世界更好的契合,也是在推断道法施展的整个过程。他不能犯下任何差错,因为一点点小差错的结果,就是身死道消,并让这个世界失去最后的希望。 而在这一周里,发生了很多事。 天地的重合,在这一周变得更快,它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妥,所以拼命的加快了速度。原本离我们有几千米的天,在第四天的时候,已经降到不足两千米。 整个大地,已经没有千米高峰。所以超过这个数字的山岳,全部崩塌了。 每一日,都有尘埃在弥漫,每一日,都有人心在惶恐。 许多修行人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压迫力身亡,许多普通人无法承受这灭世的压抑而自杀,最后的混乱,在这一刻揭晓。只是混乱中夺走的不是他人生命,而是自己的。 我曾以道法查看过沅陵县,那些三苗各蛮的首领,如今都带着弟子聚集在那。没有人慌张,年轻人只瞪着迷茫而惶恐的眼睛,望着天不断垂落。 老人们,眼中同样有着迷茫,而他们的脸上,更有无比的沉重之色。他们望向年轻子弟的目光,带着不舍与惋惜,因为那是延续生命的火种,也是将剖尤大神的巫法传递下去的水源。 院子中,沅陵老人坐在一个小马扎上,他手里拿着一个大碗,旁边杨宗胥抱着酒坛静立。老人就这样安静地喝着酒,喝完了就把碗伸出去,让杨宗胥添满。 他喝了很久,喝到整个人都像烧红的虾子。 师父,你说,我们是不是到头了?他转过头,看着躺椅上的老人。 老人依然卧在那,他没有回话。旁边的杨宗胥忽然大颗大颗的眼泪就落了下来,他抱着酒坛,哭的像个孩子。 沅陵老人没有训斥他,只是把小马扎向躺椅移的更近一点。然后他端着酒碗,醉醺醺,乐呵呵地问:师父,你老说剖尤大神保佑我们,可是你也看到了,剖尤大神走了,他不能再保佑我们了。可是……呵…… 老人笑了起来,他笑着笑着,就哭了。 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哭了。 可是……可是您怎么也就跟他一起走了呢!您怎么就没跟我说一声呢!您怎么连句话都不给我留!他哭着哭着,忽然把手里的酒碗往地上一摔,腾地站起来破口大骂:老子他妈的是你徒弟!老子是你一手带到现在的!老子!老子,老子…… 老子想你啊师父……他噗通跪在躺椅旁,把脸埋在了手里,眼泪顺着他的手掌流淌,滴落在地上。 只有那时候,他才真正像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哭声,在院子里徘徊着。 悲凉的气氛,让远方的我都忍不住想落泪。 我有些震惊,躺椅上的老人逝去了? 这,这……太突然了。 有一句老话叫,哀莫大于心死。 当眼睁睁看着信仰崩塌消散的时候,还有多少人能顽强的活下去。他是一个百岁老人,而不是年轻小伙子。 当剖尤大神升天时,当一辈子的信仰在那一刻破灭时,他没有挣扎,没有愤怒。 我仍记得,他当时只是对几个徒子徒孙摆摆手,叹息一声:回去吧。 师父啊……沅陵老人的哭声,从院子里传到了外面。 三苗各蛮的人,在老一辈的带领下,全部站起来,然后冲着院子跪了下去。他们把头深深的磕在地上,浑身都在禁不住的颤抖,那是同样的悲哀。 我一直不明白,为何湘西的这些奇人,对那位老人如此看重。 有些事情,只有了解的真相,才会明白。 我收回了道法,并没有去吊唁。因为我相信,沅陵老人不会希望我这样做。他的刚强,就像一个孩子。把这个孩子宠溺到大的,正是躺椅上的那位老人。 所以,我不应该去打扰他。 第五天的时候,天降的更低了,已经不足一千五百米。这种距离,哪怕是我,也感觉无比难受。五行山都在不断晃动,仿佛已经无法承受这种压力。 天地间的压迫,在这一刻达到了最大程度。 再往下,再无人能承受。当天与地的距离小于一定地步时,世上的一切都会爆开,那时,能量会被极度压缩。当连能量都无法承受压力而产生爆炸的时候,混沌就到来了。 这是一种与科学中宇宙大爆炸起源相似的理论,或许,的确是这样。 我知道,我们等不下去了。 老道还需要时间去调整自己的状态,没有巅峰,身化世界失败的可能性很大。 我们还需要时间…… 时间……是最宝贵的东西。 山顶平台上,一团烟气忽然凭空冒出,随后,石爷爷的身影在烟雾缭绕中出现。 石爷爷!您怎么来了?我连忙迎上去。 来看看你。他笑呵呵地看着我,问:怎么样,还好吧。 嗯……我正要回答,可抬头望天,又忍不住叹气:也不能算好了。 呵呵,能活着,就是好事。石爷爷笑了笑,然后说:你母亲来找过我,她说你成功了,她失败了。但最终谁是赢家,只有天才知道。 她回去了?我愕然地问。 没有。石爷爷摇摇头:她只是来看看我,或许是因为失败后的一点颓然吧。你知道,失落的人最希望看到亲近的人,那会给他们一些安慰。 我默然的点头,最亲近的人么……对她来说,这个人不是我。 她还说,如果你成功了,她会更努力的活下去。石爷爷说: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看到你的绝望。她要看着你懊悔,要看着你明白什么才是对,什么才是错。 您觉得,我错了吗……我看着他。 不知道。石爷爷摇头:对与错的区别,因人而异,因为我们不是天,无法站在那么中立的立场上说话。 您说的话,与老道真有点像。我说。 石爷爷笑了笑,他看了眼盘坐在旁边的老道,然后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调整状态,准备身化五典,把世界撑起来争取时间。我回答说。 哦?石爷爷有些讶异的多看老道两眼,然后转回头:看来,你们已经有了计划。 我嗯了一声,然后叹气说:就是时间太少了,这天,恐怕不会给我们把计划完整进行下去的机会。 时间?你们需要多少?石爷爷问。 我看了眼老道:起码也得两天吧。 呵呵,我来…… 嗯。呃?我立刻反应过来:您? 两天的时间,我来争取。石爷爷笑着说。 您怎么?这不可能……没有人能挡得住两天。 是啊,没有人……石爷爷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看向了更远处:所以,天不应该只由人来阻挡。 轰隆隆的巨响,突然在天地间传递。 整个大地都在抖动,无数的山峰颤抖着,像在恐惧着什么。纷乱的尘埃,将天都遮蔽了。 我大吃一惊,不明白这震动从何而来,却听一旁的石爷爷呢喃说:我听到了呼唤,到了回家的时候…… 天威 第三百六十四章 龙 回家?这晃动是怎么……您要去哪?我愕然地问。 石爷爷没有说话,只望着远方。幡然和廖仙儿都从道观仅存的一间屋子里跑出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我摇头,尽力想止住不稳的身体。 这时,幡然忽然捂着嘴,手指远处惊呼一声:那里……那是什么! 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顿时也愣住了。 耳边忽然传来了石爷爷略显飘渺的声音:天佑,爷爷走了,好好活着。 石爷……我转头再看,哪里还有石爷爷的影子。一团白色烟气,以极快的速度向远方掠去。此时,我明白石爷爷所谓的回家,到底是去哪里。 秦岭…… 在那远方,我看到无数的山峦迭起,它们像活物一般的抖动,却又如普通的山峰一样崩裂。漫天的尘埃,将那里彻底遮掩,只能看到无数大山的影子在其中晃动。 从前最雄伟的秦岭山脉,在几周前已经不复往日,许多高山倒塌,留下的,只是小山丘。 而如今,这一切终于引来了秦岭的震怒。 很多人都知道,秦岭是一条贯穿华夏大地的山脉,是天下三龙之一。 也有很少有人知道,秦岭地下藏着一条雄伟的龙脉,而这条龙脉,曾在两千年前化作人形统治了整个秦岭。 更不为人知的是,他曾被八索逼迫去封地,在地府中忍受了两千年的煎熬,最终脱困而出,回归了秦岭大地。 石爷爷说,天帝回归后,将陷入沉睡。 但如今,天帝再次苏醒了。 天地重合所引来的变化,不仅仅是天降。 地的变化,是我们无法感知的,但它肯定存在。龙脉深藏地下,虽然地下与“地”并不完全相同,但其中却有一些相同之处。就像“天”是从天而降,那“地”上浮,自然也会引得地出现改变。 作为三条主龙脉之一,秦岭龙脉自然有感应。天帝虽然陷入沉睡,但就像人熟睡时会被惊醒一样。 他被惊动了,惊动他的,是天。 秦岭龙脉当初的志愿是什么?伐仙成道。 但后来他变了,他想要突破天地的桎梏,从龙脉转化为真龙。可是在如今这个天地里,这种志愿不可能成功,因为天纲不允许。 所以,天纲就是龙脉的敌人。 敌人惊醒了你,你会做什么?显然不是一起坐下来喝茶。 披甲摸刀,畅饮敌血,这才是唯一的结局。 因此,天帝再度复苏,他将会以最强大的力量,向这片天地发动最后的冲击。 石爷爷作为龙九子之一,在这一刻受到了召唤,因此他来找到我。没有其它目的,只是为了再看我一眼,并告诉我,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这句话,并不止一个人对我说过。 石爷爷说了,噶木说了,魏擎苍说了,老道说了,幡然也说了。 尘埃不能完全掩盖龙脉的身形,当秦岭的山峦全部爆开,当大地裂开一条缝隙,当冲天的灰色龙气将尘埃都驱散时,天帝出现了。 一个金光闪闪的巨人踏步走出,与金色帝王不同的,在他身边,有龙形在环绕。 然而,这巨人的形象似乎只是一种幻觉,因为下一刻,眼前的画面猛然一变。 无法估量,无法计算,首尾相连几乎跨越了整个大地的石龙破土而出。它身上的鳞甲大如小山,灰色的龙气附着其上,一股股龙威铺天盖地的将整个世界填满。 这一刻,我想起当初秦岭人借龙脉一爪之力打开地府通道的情景。当时老道对他们敢这样做很震惊,因为龙脉的任何变动,都会对华夏大地产生巨大影响。可是,秦岭人依然做了,因为他们想找回曾经的信仰。 那个在最后以秦岭御山诀,化作大岳向封地之锁冲击的男人,至今我仍难忘。 昂! 已经不可用巨大两个字来形容的石龙,探着如山的头颅冲天怒吼。雷霆瞬时劈下,将它整个身子都映成了金色。 它的动作有些缓慢,因为实在过于巨大,光破土而出,就几乎把整个华夏大地分成了几块。四处的地面都在震动,不断有大如峡谷的裂缝出现。 蛟爷躲在我身后,小脸苍白的望着秦岭石龙。 无量的龙气对她来说,是大补之物,但当这些龙气化作一条神龙时,留给她的只有畏惧。 说是石龙,实际上,那是天量的龙气浓缩化作了类似石头的模样。我曾在地下看到过这样的鳞片,老道说,如果被龙气同化,就会变成如此模样。 天……巨大而模糊的声音,在那一片天地中回荡。 不公! 怒吼声,再次响起。 恍惚中,我似看到一团云烟从天而降,没入了石龙的额头。 昂! 一团金光,从龙身内绽放。 多么熟悉的颜色,仿佛可以驱散一切黑暗。这光带着汹汹而来的气势,周围的一切摧枯拉朽般的被扫荡干净。没有任何东西,能在那片金光下存在。 一切都消弭了…… 唯一留下的,只有龙吼声。 一只堪比山峰的爪子猛然抬起,向地面狠狠按去,当大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时,石龙腾空而起。在它身上,仍残留无数山峰。当石龙腾空的时候,无数山一样的乱石从天上落了下来。 石龙的脑袋向下垂着,当接近天的时候,才猛然抬起。在它眼眸的位置,惊人而夺目的金光射了出来,像愤怒的火焰,彻底的燃烧了。 轰隆隆的巨响,比雷鸣还要响亮。 天震动了,这是比当初金色帝王的冲击还要剧烈的震动。因为这一次向它发起冲击的不是人,而是一条存在无数年的龙脉。 龙脉,仅有秦岭产生了意识。 天的疏忽,为它自己带来了最大最可怕的敌人。 天上出现了黑色的裂缝,金色雷海再次将临,然而,浑身包裹在金光中的巨龙丝毫不惧。它的尾巴带起了狂风,瞬间扫荡上千里。 嘭一声巨响,庞大的龙尾抽打在雷海之中。 金光与金色的雷霆碰撞,炸开无数火花。在这巨响中,雷海被一分为五。 巨龙摇头摆尾,在有限的天地间扭动着身躯,然后再次向天狠狠地撞去。 龙躯实在太过庞大,将整个天都染成了金色。 这凶猛的撞击,让天在震动之余,发出了一连串的声响。 惊诧中,我忽然感觉到来自天地间的压迫力正在减弱。 这是…… 天竟然被逼退了…… 从没有哪一刻让我如此激动,仿佛连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因为向天发起冲击的,是秦岭龙脉,是养育无数华夏大地子民的龙脉。它守护我们无数的岁月,在我们最需要它的时候,它出现了。 它逼退了天,就像是我们逼退了天。 因为它是秦岭,是我们的秦岭! 昂! 巨大的石龙怒吼着,咆哮着,不断地撞击着天。那声音中,带着不屈,带着愤怒,带着坚定不移的信念。 从龙身上抖落的碎石,如山丘一般庞大。它们就像雨点一样落下,更像是石龙身上的热汗与鲜血。 目光所到之处,能看到有无数人在仰望天空。 许多人跪倒在地,向天空上不断发起冲击的巨龙膜拜。他们口中念着,说着,以最虔诚的心,在这一刻祈祷。 更有许多人激动而狂热的望着天空,他们用尽全身力气,哪怕撕裂喉咙再无所谓的发出呐喊。 龙! 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我们是龙的传人! 我的眼睛有些热,因为我终于明白,什么是龙的传人。那不是来自远古的图腾信仰,也不是因为我们体内流淌龙的血脉,而是因为我们被它守护着。 就这一点,足以让我们为之发出所有的呐喊。 一切吼声与咆哮,带着人类不屈的信念,带着人类狂热的信仰,化作滚滚的洪流冲天而去。 连天,也仿佛被震惊了。 连天,也仿佛畏惧了。 它不断的后退,不断的后退,不断的…… 一团团白云烟,龙身内涌出,随后立刻被光染成了金色。这些云烟托着巨龙,让它不会坠落,让它能够毫无保留的,用尽所有的一切,向天发起冲击。 天上降下的雷霆,不断劈打着。金光不时被劈开,但白色的云烟迅速涌上,将缺口覆盖。随后,更多的金光从龙身内冒出,冲散了雷霆。 看着那仿佛没有生命的云烟,我的眼眶一片湿润,因为我知道那是石爷爷…… 回归龙脉的石爷爷,并不能影响天帝的意识,但是,他在以自己的方式,为他所说的话而努力。 加油……身畔传来呢喃的声音。 我转过头,却见幡然的拳头在胸口紧紧握着。她睁大了双眼,望着天上,口中不断念着:加油,加油…… 耳朵仿佛通达八方,我知道,不仅仅是幡然。还有更多的人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他们把信念寄托在这一刻,默默地念着:加油…… 加油…… 加油…… 这声音在心里越来越像巨浪,翻滚着,汹涌着,直到无法再阻拦。 我忍不住挥舞着拳头,冲着天空拼命的大喊:加油! 加油! 天威 第三百六十五章 龙(2)下 呐喊声铺天盖地,巨大的石龙裹着金光,向天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 天的倒退,给予我们无穷的信心。所有人都在期盼,期盼那条纵横千万里的巨龙能将天粉碎。 我想,这或许也是天帝的愿望。 如果能够破开天的阻挡,他就能化成真龙,不再受制于地。 没有人想到,天帝可以坚持那么久。 整整两天,他对天发起的冲击次数已经超过了两千次。金色的雷霆在天空中从未消散过,而龙身内散出的金光却越来越弱。 哪怕强如天帝,哪怕以龙脉之身在地下温养了无数岁月,可如今他对抗的是天。 当第七天的烈日逐渐落下,当月牙儿缓缓升起的时候,一样东西从天上落下。那东西大如山,在半空便已消散的差不多了。 我凝神细看,却猛然一惊,连忙用道法将其引来。 当那东西落在我手中时,已不足巴掌大。 这是……我抬头望着天,心里的担忧瞬间将所有的激动与狂热驱散。因为在我手里不断消失的东西,正是天帝鳞甲。灰色的龙气不断破灭,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天帝的鳞甲掉落了……这代表了什么? 不等我想明白,就看到又是几块山一样大的东西落了下来。同样的,当它们掉在地上时,已所剩无几。 天帝的本体,就是秦岭龙脉。龙脉是没有血肉的,它通体由无穷无尽的龙气所组成。在天帝还未离我如此遥远的时候,我看到过,它身上有无数山丘一般的鳞片。那些,都是龙气在最外围凝聚成的防御手段。 但如今,这些鳞片开始掉落了…… 天帝…… 我抬起头,盯着上空。 一块又一块鳞甲从天上落下,大量的龙气于虚空消散,我明白,这些龙气已经重回龙脉所在。当天帝所凝聚的龙气全部回归时,这位在两千年前屹立人世间最巅峰的“人”,就要消失了。 难道,强如天帝也无法成功吗? 幡然有五典传承,对此自然也有所了解。她比我更加担忧,时不时地看向老道。 已经第七天了,老道依然没有动静。他盘坐在山顶,像一块顽石。 虽然石龙把天顶到更高的地方,可是没有支撑物,天的反弹,要比以往更加可怕。两天时间所换来的距离,很可能在短短一瞬间便失去。 我默默地看着老道,盼望他能快一些醒来。 到了如今,我已经无法去思考其它事情。心里只有那一个念头,倾尽全力,阻止天地的重合。 大量由龙气组成的山峰,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向地面坠落。我的心,随之越来越沉。 蛟爷在我身后蠢蠢欲动,无主的龙气对她来说,有难以控制的诱惑力。 我叹息一声,没有阻止她。与其让这些龙气回归龙脉,倒不如趁机送给蛟爷。对这片天地,我已经恨之入骨。 蛟爷欢快地从我身后跑出去,她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看天上的巨龙,然后才身子一晃,化出了神龙原形。随后,龙吼震天,她朝着天上坠落的龙气大山摇曳而去。 一块块山峰大小的龙气,被她直接穿透而过,那些龙气自主的渗入其身躯。蛟爷很聪明,她知道这么多龙气,想全部拦下来根本不可能,索性一块一块的穿透,能吸收多少就吸收多少。 这些龙气如今没有主人,虽然多,却不至于让蛟爷被同化。看了一会,见她没有什么异样,我便转回头,继续看天空上的巨龙。 巨龙的咆哮声,越来越大,与天碰撞产生的震动,在四处回荡鼓动。一些不够稳固的山峰,因这种震荡而倒塌。许多修行人都抱着脑袋逃窜,到了如今,坚持两天两夜的他们,也无力再全神贯注的呐喊和注视了。 累了…… 人累了,龙也累了…… 不累的,是天,因为它没有生命。也正因为没有生命,所以天是无情的。它就像一个设定好的程序,只会按照固定的模式运转下去。 魏擎苍他们,显然是这个程序里的BUG。 可天帝不是。 虽然三条主龙脉,只有一条诞生了意识,但这只是异变。天地间,只有一个天帝。没有人帮忙的话,他不可能突破天地的桎梏。 从龙脉中得来的力量虽然强大,甚至可以将天不断逼退,但这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天给予你的力量,不可能超过天,这是一种必然。 天帝……已经开始弱了。 我能看得出,它不再像两天前那样勇猛。金色的雷海如今已经很难被立刻驱散,它们如附骨之蛆,将龙身团团围住,不断的劈砍着。 石龙的怒吼,虽然仍带着不屈之音,但却比之前弱了许多。 唯独那接连不断的撞击,仍像之前一般有力。可是,随着一块又一块鳞片的掉落,它的溃败只是时间问题。而且,这种溃败一旦来临,将一发不可收拾。 吾欲长存于天地! 高喝声在天空上徘徊。 有何不可! 声音带着愤怒的不屈。 天不可挡! 地不可留! 一声又一声的大喝,在耳边爆响,四周都因这声音而更加剧烈地震动起来。 只因…… 声音中,金色的光,再次耀眼,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耀眼。 一个人影,在金光的环绕中,从石龙头部走出。他的手缓缓贴在“天”上,如神一般的伫立着。雷霆的劈打没有让他低头,更没有让他后退。 金色的龙角,从他额上伸出。一团一团的金光,就是从对龙角之间涌出。 他抬起了头,看着手掌所贴附的天,再次开口:只因……吾名,秦岭天帝! 那声音不再激烈,反而有种淡然的味道。可是,无比剧烈的金光波动,却随着他的话冲出去。以手掌为中心,那附近的天完全变成了金黄色。那种金黄,并不是光亮染成的,而是天仿佛被他同化,变成了一整块黄金。 他的手放下,却没有回归石龙体内,而是仍挺拔着身躯,望天而立。 巨大的石龙身上,最后一块鳞片掉落下来。如今它的身体已经灰蒙蒙一片,不再像之前那般凝聚成一体,这是即将溃散的征兆。 昂! 龙吼声,最后一次响彻天地,连正在吞食龙气的蛟爷,都停下来昂起头颅望天。 嘭…… 这声音,就像玻璃被撞碎了一般,被天帝同化的那一块黄金天,应声而碎。巨大的龙首撞开了所有的碎片,摇头摆尾,张牙舞爪,首尾长达千万里的龙躯,逐渐没入其中。 这是,这是破开了吗? 不……当我仔细看的时候,又立刻否定了这个答案。因为我看到,被破开的天之后,不是黑暗,而是光明。那里有一团团的清气在浮动,是一个云雾状的世界。 那不是破开天地之后的出路,而是“仙界”。 吾欲成道……唯有伐仙。 龙躯一截一截的没入通往仙界的道路中,而那声音,却不受阻挡的传了下来。 天欲阻……唯有破天! 淡然的声音,却充满了天生的霸气。这是一种在仰望中投去不屑的态度,代表了天帝的最终意志。 但是,我的心却彻底沉了下去。 因为天帝败了,败的很彻底。 他终于明白,自己无力破开这天地,龙脉的力量,终究不能给予自己所需要的帮助。所以,他选择破开通往仙界的道路。 如今的仙界有什么? 空无一物,所有成仙的人都死了。 正天卷中提到,天之陨,有仙落,有物出,物以墨为体,遮天蔽日。 我曾经以为,那是指什么特别的物体。 但如今却明白,所谓的物,指的是天之后的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只有黑暗。 想来,当初老祖宗书写正天卷的时候,也曾遇过通道被打开的情况。只是,他没有走出去,而是忠实的把这一切写在纸上,并流传下来。 天帝破开仙界为的是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但结局已经注定。 当最后的龙尾在通道里消失,被打碎的天,逐渐还原。那些碎片不断的结合在一起,一切又恢复成了原样。 但是,耀眼的金光,以那一片为点,突兀的爆开了。 这光刺眼到极点,让人无法抬头。我只能把手放在额上,低下头,勉力去看四周。 金光爆射而出,洒向了大地。 一缕缕极淡的龙气从天上垂落,同时还有那淡然的声音,仿佛跨越了空间的阻隔,传递到了每个人的心里。 若不能破天,吾当毁于天。 我的心一颤,知道已经无法挽回了。 金光持续了很久,像天帝在不舍的观望这片土地。但这不舍终究是要消失,金光逐渐的收敛,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茫然的抬起头,看向天空。 被金光爆开的地方,一团团清气落下,那是连天也无法立刻修复的大洞。 不成功,则成仁。 天帝做到了这句话。 他不愿再回到地下,去做那天下三龙之一。 只因……其名为天帝。 这就是真正的帝王气质,没有人可以阻挡他。哪怕是天,也不行。 天帝自爆于仙界,做出了最后的抗争,虽然这是一种失败,但仍然证明,天无法阻挡他的意愿。 消失了…… 连天帝也消失了…… 在茫然中,我看到天正以极快的速度降下。这种速度,是前所未有的。不出一时三刻,它便会回到原先的位置。 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低声的叹息:再见了,天佑…… 天威 第三百六十六章 定【上】 这声音…… 是老道! 我连忙转头,却箭老道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浑身都散发着清濛的光亮,在那温和的光彩映射中,他的脸显得那么平静。平静到,我已经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廖仙儿从道观的废墟中走来,她站在幡然的旁边,看着老道,低声说一句:走好。 什么走好!你凭什么让他走好!幡然突然冲她大声地嚷嚷起来。 廖仙儿没有吭声,更没有叹气,她能来为老道送行,已极为难得。我知道,幡然心里有着惊慌。她的慌,与我相同。 以前老道曾经离开过我,但他每次都能回来。 他也死过,可我从地府中把他带了回来。 但是这一次……走了,或许就是真地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我张了张嘴唇,觉得自己有无数的话想对他说。可是喉咙里却像有东西黏住一样,任凭我怎么用力,都无法说出话来。 老道安静地看着我,他脸上的周围慢慢挤在一起,然后露出少有的笑容。 我听到他说:这一世,虽有憾,却不孤独。 我愣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他掌间青色光华爆射而出,瞬间将整个人吞没。一头百米长的青龙凭空出现,龙吟声中,有风雷相伴。 我仰望天空,脑子里空白一片,心里有种被堵满的感觉。 青龙仰天长啸,在天空中游走,徘徊五行山一圈又一圈。 但它没有太多的时间,因为天正以极快的速度降下来。随着龙啸声,我的鼻子里突然窜进了花草清香。 低头看,却见往日荒芜的山顶,如今有绿色的草芽冒出。 这一片绿,飞快的向山下蔓延,向四周延伸。五彩的雾气,从虚空中被抽出,并灌入了草地当中。有了能量的补充,这些草芽儿像加足马力一样,以更快的速度将大片土地覆盖。 短短两分钟,绿色的世界已充斥方圆数百里。但是相对于千万里的整个世界,这点范围实在不值一提。而如今,天已降下不少。 就在这时,天地忽然发生了剧烈的颤动。这种颤抖不同于天被攻击,更像当初在中皇山时感受到的那样。 我抬起头,望向某个方位。那里的虚空,被打开了一个口子,或者说,世界的隔膜被什么力量撕裂了。我看到的,是一汪血海,以及耸立那一方天地中的巨山。 昆仑! 这就是九丘的方法! 上一代九丘深知,仅凭帝台,很可能无法阻止山河破碎。想要将一切彻底镇压,唯有请出神山昆仑。 但是,以九丘之力,不可能将昆仑山移出。他们想了很久,最后想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大计划。 那就是,让昆仑境与现实合而为一。 但这样的话,相当于让古世界重现,神魔出世,在这个俗世中生存的人类,是否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谁也说不准。毕竟古时的先民与如今的人类,有很大不同。 这个计划虽然带有强烈的危险性,可谁也无法反对。因为除了碧落黄泉和帝台之外,这世上还能撑住天的,只有那庞大的神山了。 想要让昆仑境与现实合而为一,需要完成很多事。九丘掌控山河,在两个世界融合的事情上,不需要我们担心。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让天停留在昆仑山所能支撑的最高位置上。 这件事或许很多人不太容易明白,简单一点说,如果在屋子中间先竖上一根圆柱,那么天花板落下的时候,就会落在圆柱上。只要柱子足够坚固,房顶就不会坍塌。 但如果在柱子放好之前,房顶先塌了下来,想再成功只有两条路。要么用柱子把房顶重新顶上去,要么打破房顶的阻碍。 后一条没有任何意义,而前一条……无论是谁,都没有这个力量完全控制昆仑山。九丘的极限,也不过是推动那个世界,跨越空间的阻碍,与现实融合而已。 因此,在昆仑境完全出现前,老道必须顶住这片天。 天帝已经为我们争取了两天时间,如今,剩下的只有自己来做。 成功,就能活下去。 天空中的青龙,没有去看露出一角的昆仑境,而是继续徘徊在附近。他所绕动的范围越来越广,可龙躯却越来越淡。 我看向幡然,冲她点头:我们也开始吧。 幡然看着我,又看向老道化成的青龙,低声问:我们,能成功吗? 一定能!我回答说。 她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反手掏出一个木盒递给我,说:这里是最后一颗仙果,你要做的事情,比我更加费力。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把它吃掉吧。 我不需…… 不等我在惊愕中把话说完,幡然的身形一闪,已然离地而起,奔向了昆仑境。 看着手中的木盒,我嘴里一阵发苦。这仙果,原本是打算给老道吃的,但他不愿意。之后给了幡然,如今,她又给了我。 世人竞相争夺的宝物,在我们三人之间传了又传。 看的出,她很喜欢你。廖仙儿在一旁轻声说。 我嗯了一声,叹着气,把盒子收起来,然后看向她:你打算怎么办? 廖仙儿望着昆仑,缓声说:我与幡然的关系,自她很小的时候便已经如姐妹。我知道你们的计划,倘若成功了,我便去陪她,做那守山的巫。 在那里,或许你会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过去。我提醒说。 会比你们所看到的过去,更加让人痛苦吗?她看着我。 我微微一怔,不等想明白,廖仙儿的身影已经化作黑光消失。 这个女人,神秘的让人觉得可怕。 看着不断蔓延出去的绿地,我再次叹息一声,然后也向昆仑境掠去。 九丘的计划中,我和幡然也是很重要的一环。他们提出,昆仑境因为帝台被移走,相柳怨血肆虐不堪。如果不想波及尘世,只有挡住怨血,将其固定在一个范围里。 这件事,想来想去唯有我能做。虽然不知道能否挡住怨血,但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而幡然…… 看着一个小小的黑点飞向神山昆仑,我不禁觉得有些痛苦。 昆仑虽为神山,但与这片天地不为一体,若是进来,虽能撑住天,却也会引来天的震怒。所以,要有阻隔昆仑与天接触的东西。 这件事,之后被交给了幡然。 因为她掌握了中央黄帝的传承,她能够凝聚出帝山,将之覆盖在昆仑外表,形成一层伪装。昆仑山何其雄伟,想要把它整个包裹起来,就必须化出五典世界。 虽然昆仑与现实世界相比要小很多,可幡然所做的事情,依然有极大的危险性。而且,更有很大可能会和老道一样,失去自我意识,成为只拥有本能的力量。 九丘的这个计划,太过于惊人,以至于最开始看到时,感觉像在看童话故事。 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相信他们。 眼见我离开了五行山,还在吸收龙气的蛟爷长啸一声,也随之而来。吞食无数龙气的她,如今已有上千米长。浑身金光灿灿,身下隐有风云显露。 龙气对她的滋养,太过惊人,竟然让这个石爷爷口中的陆地神龙,有了成为真龙的可能。 虽然比之前长大了数倍,但蛟爷依然还是那副心性。她自脚下穿梭,让我站在她的身上,然后朝着血海飞去。 我手扶着龙角,感受到那种温热的触感,心中不自禁有些激荡。 前方已可见数十米高的血海,正四处的拍打着。似乎是察觉到新世界的气息,相柳怨血比之前更加活跃了。 它不断地冲击世界隔膜,想灌注到现实中来。以怨血的威力,一旦侵入现实世界,必定造成难以想象的大灾难。 蛟爷的速度很快,可站在她身上,却只能感受到微风。这微风,更像是从她体内传出的。 神龙腾天,风云相伴。 这句话,一点也没有错。 现实与昆仑境的隔膜,只会阻挡怨血这种介于生命与非生命之间的奇异物体,对我和蛟爷来说,隔膜等于不存在。 在进入昆仑境之前,我再次回望天上飞舞的青龙。 也许是明白这种速度不够快,它摇头摆尾,冲上云霄之上。 一抹青光,自云间绽放。 这光从天上落下,四通八达,转瞬间覆盖了整个世界。无数个绿点,在世界的各个地方出现。这些绿点不断蚕食原先的土地,将其转化为五典世界。 我感受到了奇特的波动,当所有的绿色完全连接在一起,当整个大地就像铺上了绿色毛毯时,世界忽然静止了一下。 紧接着,一次轻微的颤动,然后再次静止。 这一次的静止无比稳固,四面八方的极远极深之处,能看到一层淡淡的绿光。这些光就像一层膜,覆盖了整个世界。 天,不再沉降,地,不再上浮。 然而,青龙亦不再出现。 老道没有和我告别,他在沉默中,完成了这一切。 这就是他,一个有些固执,不矫情的老男人。 那时候,我心里没有太多的悲伤,更多的,反而是坚定。 他成功了,我呢? 蛟爷载着我,突破了那一层屏障,正式进入昆仑境。两个世界的气息,彼此互通,怨血像闻到腥味的鬣狗,咆哮着扑了过来。 昂! 蛟爷不甘示弱地吼声响起,看着那参天的血浪,我心中一片平静。 右手缓缓抬起,指向了那肆虐的祸害:承天,定! 天威 第三百六十七章 你若不离【下】 在昆仑境内,道力可以得到比现实中更快速的补充。八索道法在这里,有着比以往更强大的威力。 一声定,眼前数百米的血浪戛然而止。意志带着汹涌的道力,顺着浪花内部不断前进,所过之处,一切都静止下来。 但是,相柳怨血实在太多了,哪怕定住百米定住千米,可万米之外的滔天血浪依然凶猛地扑来。 暗红色的浪花中,隐隐传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嚎。在极北之处的血水尽头,一个庞大的虚影,若隐若现。哭嚎声,便是从那里传来。 那就是相柳怨血,在肆虐之后的实体化形态。如果给它足够的时间,或许会让古时的九首相柳再现。 古神话中的生物,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很难真正死去。所以,即便是大禹,也只能用帝台来镇压。 面前被静止的血浪,变成拦阻的大坝。后续的血水蜂拥着,带着恐怖的声浪不断拍打过来。每一次的冲击,都让我有种不堪重负的感觉。 怨血实在太强大了…… 可是……看着那个已经没入昆仑山的身影,我不得不咬牙硬撑。 整个昆仑境都在不断地抖动,与现实世界的融合没有那么简单,不仅仅是时间,还有许多其它的因素。 蛟爷从我脚下窜出,它在空中滑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翻过身子,龙首朝下,对着极远处的相柳虚影发出巨大的吼声。 这是一种挑衅,怨血存在的目的,除了因为不甘之外,还有吸收精气重生的本能。蛟爷如今成为神龙,本身蕴含的生命精气非常惊人,自然引动怨血的注意。 一部分血浪被分流,朝着它扑去。 我大吃一惊,正要一指点去,却见蛟爷双目中透射出璀璨的金光。这光如驱邪的宝剑,将大量怨血轻易搅碎。一条康庄大道,出现在蛟爷面前。 被金光驱散的怨血,似被克制了,竟无法再重新补充。我心里又惊又喜,同时还有些疑惑。那种金光,与天帝所用的极为相像。难道是因为吸收了天帝身上掉落的龙气?还是说,龙脉的力量本身就是这样,所以才在蛟爷身上体现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有蛟爷帮忙,我的压力就小了很多。只是,想彻底困住相柳怨血,并不是那么容易。只用八索道法,实在难以做到。 意志是万能的,但不是无所不能的。 人力终究有限,我不可能无限制的引动所有力量去完成想做的事情。因此…… 身后隐有阴影投来,我回过头,却见是一座高百米的小山。这山就立在两界屏障前,眨眼间,就被撞上。 无声无息的,这座山峰消弭了。 不是折断,也不是崩塌,而是与昆仑境相接触的地方,很突兀的消失了。 但是…… 当我回过头时,却在血海之中看到了一座小山头。在之前,那里根本空无一物。 这是…… 山头在血海中如梦似幻,它是真实的,更像是虚幻的。能吞噬一切的怨血,没有对这座山头产生任何影响,仿佛那山是不存在的。 对昆仑与现实的融合,我突然有了更直白的了解。这样的融合,真是神奇到超乎想像。 对现实来说,如今的昆仑境,一切都是虚幻的。对昆仑境来说,出现在其中的现实世界,同样也是虚幻的。但是,当两者合而为一,彻底融合时,一切都会在刹那间转化为真实。 我再次回头,看着现实世界四面八方的绿色光幕。是这层绿色的薄膜,撑起了整个世界,使得天不再降,地不再浮。 如今的天,仍在极远处,而地,仍在极深处。 被极度压缩的能量,为绿色的五典世界提供了充足的能源,使之不会被天地压垮。 看着那平平无奇,却充满说不出味道的绿膜,我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回过头,蛟爷已经将部分怨血驱散,清出了一条道路。 我抬起腿,顺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走。 身侧,尽是暗红的血,血中还参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也没兴趣知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困住怨血的去路。 昆仑境中奇异的能量涌入身体,迅速将失去的道力补充完整,并使我能持续定住那些怨血。 别人走的是光明大道,而我走的,是一条血路。路上阴森恐怖,充满各种诡异的情景。蛟爷在天空飞翔,低吼着似为我指路,又像为了震慑相柳。 我很明白自己的目的地是哪,正是那个九首不断舞动,立在血海尽头的影子。 昆仑境不断地移动着,从原先的世界脱离,向现实中落去。九丘的准备很齐全,他们动用了最后的手段,化作足以推动一个世界的力量。 从这一天起,世上将再也没有九丘。 想起撑起了现实世界的绿膜,我的脚步微微一顿,暗叹着,或许,也再没有五典了。 她还活着,但受到上天诅咒无法再育,八索也将逝去。 或许,这恰恰从侧面证明,她真的是正确那一方。五典八索九丘同时逝去,等于三坟也不存在,连天的使者都消失了,难道不能说明这是一个轮回吗? 可是…… 脚步更加坚定了,因为我始终记得老道那句话,不管是对是错,做了就做下去,只要对得住自己。 或许,这其实是一种自我安慰和逃避吧…… 那么,老道也是为了逃避吗? 想着,走着,那影子已离我越来越近。 无论是女娲虚影,又或者窫窳虚影,都比九首相柳大数倍。 但是,它们对我没有任何威胁,反而让人心安。如今的相柳虚影,高不过百米,九颗头颅在血海中沉浮,时而发出惊心动魄的哭嚎声。每每有这声音发出,血海的冲击就会更大一些。 八索道法已经在心中形成了本能,我所到之处,一切都被静止。 这样做,需要花费很多道力,即便道力能够及时补充,可是想一直持续下去,必须付出代价。 朦朦的光亮,从昆仑山的顶端亮起。 我停住步子转头看,那光一开始还很微弱,但眨眼间,便如明灯一般。神山昆仑高不知多少万米,这么远的距离光亮依然清晰,说明了什么? 她要开始了…… 不!是已经开始了。 那一片光,如液体般流动。它们就像火山喷发出的岩浆,顺着山体,不断流向山脚。当整座山被完全覆盖的时候,幡然的任务就完成了。 她能做到吗? 在我心里,幡然还是那个冲动的小女生,这么重的担子,不应该由她这样一个女孩来扛才对。 加油吧。默默祝愿了一下,我继续前进。 血海的尽头,与昆仑有一些距离,它在原先五座帝台围拢的位置。让人奇怪的事,怨血只向昆仑这个方向肆虐,并没有顺着黑水流淌的方向继续疯狂。 是那个方向有什么不让它喜欢?还是说,有什么东西让它害怕? 昂!蛟爷的吼声,在头顶的天空中回荡。金色的神龙,在高空游走,大片的金光,将附近的怨血驱散。 这家伙真卖力……我心里想着。 走着走着,不知多久,当血海中的山头越来越多,甚至逐渐出现城市的影子时,我终于站在了相柳虚影的面前。 周围有很多人,他们是真实的,但在这里是虚幻的。 这些人望着周围的血海和奇景,脸上充满了恐惧与惶恐。有一些人,甚至掐着脖子,脸被憋得通红。或许,他们以为这种血海就是一种水,是可以淹死人的。 心理暗示,能让人出现并不存在的死因,是一种很可怕也很诡异的杀人技巧。 我看着他们,没有想着去解救,因为实在太累了。 定住那么大范围的血海,几乎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我觉得,自己是在刷卡,而且马上就刷爆了。 相柳虚影是没有真正意识的,它只有本能留存。因此,我站在那里,并没有遭到攻击。血海的反击,只是针对道法。 看着那无意识舞动九颗脑袋的怪物,我站在原地,默默推算着。除了定住血海之外,还有一件事要做。 我不能让幡然死在昆仑山上,因为老道希望她活着,老妇人希望她活着,陶天松希望她活着,我也希望她活着。 而过去的我……恐怕更不愿意看到她死去。 所以,我有必须不让她死的理由。 这样看来……我瞅着眼前庞大的怪影,突然就傻乎乎的笑了。因为这个时候,我想到了一句英文。 If you d"not leave me。 I will by your side untill the life end。 这句话如果正规翻译的话,意思是:你若不离,我必生死相依。 但用在现在这种情况…… 望着面前的九首相柳,我的嘴越咧越大,笑容愈发的傻了。因为对它来说,这句英文只有一个意思:你要是不走,哥只有跟你同归于尽了。 黑色的光,在掌间绽放。 五典之书翻开了第一页,霎那间,荒野世界将血海掩盖。 黑色的海浪中,一个模糊的人影走出,他手中持着一把黑剑。 黑帝,颛顼! 他端坐于海上,望着前方,目光漠然。 这只是他的法相,但却有迫人的气势。当初杨天佑控制了肉身,她明明可以以力破法,将这荒野世界击沉。但是,她不敢,因为怕力量泄漏,破坏这个世界。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三坟便会出现,抹去一切。 所以,她一直在躲避,狼狈是寻找接近杨天佑,并一举制服的机会。 只是,那个机会被我把握住了。 在外人看来,此刻的我,已经化作一本巨大的木书。 木器相击的声音出现,这本由我幻化而出的参天木书,翻开了第二页。 帝言,广仁惠,正法度。汝道为逆,消以正道…… 模糊的声音,像从我口中发出,又像端坐于海面上的黑帝颛顼在开口。 这声音于荒野世界不断回荡,所经之处,像充满了奇特的魔力。那些被荒野所覆盖的血浪,不断地消散,如逆流的溪河,回到了九首相柳这个源头。 血海逆流,让虚影显得愈发真实,从它体内散出的气势,也越来越强大。 一开始的哭嚎声,逐渐变成了怒啸,刺耳的声音,令人不堪忍受。 在血海逆流的时候,昆仑境的震动愈发剧烈。我抬眼看向远方,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皑皑白雪。 世界的极端之地…… 抬起头,已能看到不同的天。 现实中的山峦,草木,城市,人群,在昆仑境中不断出现。科技所产生的战争兵器,例如飞机,坦克,舰船,都已整装待发。 许多战机从相柳虚影与黑山上掠过,他们没有在惊慌中第一时间攻击,而是谨慎的在观察。 玄豹站在黑山上,仰头咆哮,它警惕地望着山下,望着那些突然出现的“东西”。 让昆仑与现实合而为一,是好是坏? 人类有科技,但昆仑有天神与妖怪,古代与现代的碰撞,或许就要开始。 我无法预知人类最后的结果,只知道这种情况,起码目前来看是好的。 收回了目光,体内的道力以更快的速度涌出。化身荒野,相当于这个荒野世界都是我的身体。以此所吸收来的力量,比人身更多。这就是为什么这个道法,是五典的最终手段。 荒野的世界,以更快的速度,将更多的怨血笼罩。 帝言的力量,让怨血不断被回收。 远处的昆仑山,如今已有大半被黄色的光芒覆盖。那种光无比温和,却让昆仑山显得更加雄伟与厚重。 若是幡然的力量足够,或许这将成为阻隔天神与人类发生冲突的屏障。 绿色的隔膜,没有阻挡昆仑境的侵入,反而像润滑剂一样起到了助力作用。原先包裹着现实的绿膜,此刻更像反过来将昆仑境包围。 相柳怨血此时几乎被全部收回,那虚影,已如同实体。黑色的躯壳,硕大的头颅,锋利的牙齿,不断滴落的涎水。庞大如山的天神相柳,再次显现人世间。 它仰天咆哮,声音中充满了不可知的味道,是庆幸,是欣喜,还是愤怒? 但不管它是什么情绪,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在今世,代替帝台,将它镇压。 这是我的任务,必须要完成的事。 所以……我傻乎乎地看着他笑。 荒野世界,在同时回缩。 化身出的木书,向着九首相柳罩去。它似没有反抗的意识,被轻而易举的裹入其中。 说是木书,其实不过道力在体外产生类似法相的东西。因此,相柳实际上是被收进了我体内。 只是这个体内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身体,更像我体内有一个奇异的世界。 当相柳被罩住后,木书合拢,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感到头晕目眩,有种要被撑爆的错觉。怨血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根本不应该是我能收服的。在昆仑力量的帮助下,我做到的,可是,能撑多久? 或许,只有化作无意识状态下的荒野世界,才能长久的支撑下去吧。 不过,在那样做之前,我还要去做一件事。 望着已几乎将整个昆仑完全覆盖的土黄色光芒,我心里感到了一丝欣慰,她也在努力,并没有让我们失望。 身形在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前方已能看到幡然的身影。 她立在那,手上不断流出黄色的光芒。这些液体般的光,顺着手掌流向山下。光芒将她的身影掩盖了大半,显得模糊而又充满奇异的魅力。 看着她,我竟不由出了神。 你来了。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惊醒过来,回头看,却是廖仙儿站在那。她没有看我,反而望着山下:快完成了。 是啊,快完成了……我叹了一声。 我会在这里看着她的。 或许不用……我带着侥幸的心理,说:如果完成后还…… 不可能了。廖仙儿打断我的话:你看幡然的腿。 我愣了一下,然后按她说的,看向幡然的腿部。这一看…… 幡然的腿,被黄色的光完全包裹着,因为这光芒遮盖全身,之前我并没有注意。此时近距离仔细观察,才发现,她的腿部,竟已化作了土黄色的石头模样。 这是……被能量同化了……还是因为五典道法,所以与神山昆仑融合在了一起……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都代表一件事,幡然真的不可能从这里离开了。 我沉默了,侥幸之所以是侥幸,就是因为悲剧大于喜剧。 告别吧,我想你们没有太多时间了。廖仙儿提醒说。 这听起来更像是催促,但我没有觉得恼火,因为她说的是实情。 我们都没有太多时间了…… 我走过去,看着山下最后一点光芒,逐渐将整个山脚笼罩。此时的神山昆仑,已尽数被包裹在土黄色的光芒当中。这些光,正逐渐变化成黄色的山石。 作为施法者,幡然自然也受到了影响。腿部的石块,向着她的上半身逐渐蔓延。 这时,一切都忽然静止了。 嗡嗡的震动声,铺天盖地的在天地间传递,这异景和异声持续了很久,持续到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土石将她的肚腹,将她的胸膛,将她的脖子彻底覆盖。 当她彻底化作石头的时候,就是再也无法还原成人的时候。 我不能看到这一切发生! 因为绿色的光膜,已经将昆仑境彻底覆盖。 那不是膜,它代表了老道。 老道全力维护了这个世界,他要看到我们成功,要看到的是我们活下去! 我死死的咬着牙,道力在那一刻疯狂的汹涌着。被静止的世界,一切轨迹都停止了。 但是! 八索的意志,让我有挣脱的可能。 当手指能动的那一刻,我的心扑通扑通以更快的速度跳动着。 当腿能迈动的那一刻,我感觉到口舌的干燥,感受到心里的惶恐与焦急。 当我冲向她的时候,手掌翻开,一个木盒直接被粉碎。散发着光芒的果子,在手掌中绽放出迷人的色彩。 我没有任何迟疑,即便感觉脑子已经一片混乱,即便知道强行挣脱世界融合所产生的束缚会带来无法想像的伤害,即便……我知道自己可能永远无法活着看到她醒来了。 可是…… 最后一颗仙果,化作了流光,顺着我的手指,涌入她的体内。当所有的光芒消失在她口中,当她全身都因仙果的力量而冒出五彩的光时,我的意识逐渐丧失了。 那个时候的身体,已经变得很轻松。 因为天地的融合已经结束,两个世界,被奇异的融合在了一起。彼此的虚幻,在那一刻转变成了真实。 巨大的昆仑山,第一次在世人面前显露出无穷的力量。 它不再像之前那样,反而通体土黄。 就是这座高数万米的黄色巨山,直挺挺的插入云霄。 轰隆一声巨响,一些透明的碎片掉落下来。 那是天的碎片,因为天被捅破了。 老道的动作,终究是慢了一些,没有及时撑开世界,把天抵住。因此,昆仑山显露的时候,靠近山顶的位置,已经超出天所在的高度。 我从山上滚落,顺着碎片露出的缝隙落下人间。 意识几乎要彻底丧失了,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可我不甘心。 因为我看到了一片黑暗,在黑暗之中,昆仑之顶,孤零零的伫立在那里。 我看到了一个黑衣的女子,她恬静地站在一尊石像旁望着我。 我看到了那尊石像,我看到石像眼中流下的泪水,我甚至听到那传到心里,用了一切力量所喊出的话语。 杨天佑!一定要活着等我!我一定会找到另一颗仙果!我要你和我一起活下去!我喜欢你! 那拼尽全力的话语,让我在意识消失之前,终于笑了起来。 我是在笑吗…… 是吗…… 老道啊…… 真的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啊…… 耳边,隐隐传来了什么声音,是蛟爷吗……原来它没有来得及下来啊…… 那一刻,我仿似看见老道站在我面前。 他脸上露着欣慰的笑容,却转身背向了我离去。 怎么走了呢…… 那背影如山一般高大,越来越高,阴影逐渐将我覆盖,黑暗,终于来临了…… 天威 第三百六十八章 我必生死相依(最终章) 在最终的时刻,一刹那就像经历了无数年。 也许是一掌定乾坤的道法,也许是一种幻想,又或者,那是真实的将来。 我看到了一个小山村,就像小时候呆过的一样。 周围的世界,绿蒙蒙的,像有草芽儿在天空中生长。 我看到了一位老人,并本能的知道,他像杨,而我也姓杨。 他穿着一身晴纶加上一杆红木龙头拐杖,在别人扛着锄头,夏汗冬抖,忙着翻地的时候,他却种着花。 那花,是蔷薇。 每隔一段时间,他会在村口的地里给这些蔷薇修剪,除虫,浇水,施肥。 我听到许多人说,这是在浪费地,是要遭天谴的。 他从没理会过别人的话语,天旱的时候,家家都收不到粮食,唯独他的蔷薇,依然独自存活着。那条平整的路,是他掏钱修的,年年都修。 方圆几十里,就数这条路是最上尖的。他对待这条路和这两片蔷薇地,比对待自己更用心。 他的眼睛,一直望着那条路口,像是在等什么。我转过头看了几眼,什么也看不到。 有一天,他的房门紧闭,却如鬼魂一般从门内走出。他安静地走着,没有理会打招呼的人,更没有去看路边的风景。 他一直走着,走到了那片蔷薇花中。 他站在花丛中,依然望着那条每年都修的路,一动不动,像个雕塑。 小孩子,大多是好奇的。一个跟来的孩子好奇地问他:杨太爷,你看什么呢? 孩子说话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的身体忽然猛地抖了起来。那种抖,不是颤抖,而是像波浪一样。孩子的话,就像投入湖中的石块,在他身上划出一连串的涟漪。 他已经扭曲的嘴微微张着,眼睛瞪大大的,他的手慢慢抬起来,微张的,像是要去抓什么东西。 我顺着他的手望去,看到在远处,有一个人影。而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啵”声响起。等我听到声音回头时,他消失了……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在那时候能想到什么?我想,只会有一个字,鬼。 如果他长大了,可能会多加一个字,见鬼。 那个孩子呆愣地站在那,任由手里的军绿旧帆包从手臂上脱掉,啪嗒掉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小弟弟,这里是杨家村吗? 我回过头,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她很漂亮,长长的头发,白色的纱裙,像仙女。而且,我感觉她很熟悉,熟悉到一见她,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激荡。 站在花丛中问话的孩子下意识地点点头,指着那条平整的路:往那走。 她笑眯眯地拍了拍孩子的头:谢谢。 随后,她看了看左右两边的蔷薇地,笑的更欢了。低下头,露出很好看的酒窝:这两片蔷薇花,是一个姓杨的人种的吗? 孩子点点头,呃了一声,或许是因为想起老爷子之前像鬼一样消失的场景。 那个姑娘再次笑着摸摸他的头,然后踏着轻快地步伐向村里走了。我无意识的跟随着她,像村里去了。然后,便听到许多人在喊:杨老爷子走了!杨老爷子走了! 家家户户的人都从屋里走出,带着惊诧与茫然的神情。 那个女人也在惊愕,连步子也更快了一些。她越过无数不认识的人,走进了一个院子。 院子里,有一棵很高很大的枣树,树上每年结出了枣,都被村子的孩子,用砖头,用树枝,用木棍给砸下来。有很多时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会越过高高的枝杈,落进他的家里,接着发出啪的一声响。那是他的屋顶砖瓦,又被砸坏了的声音。 但孩子从来不怕,因为他从来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责怪。他总是在听到声音后,乐呵呵地一手夹着烟,吐着大大小小的烟圈,从屋里走出来,然后冲这群小伙伴轻笑一句:小顽皮猴子,等着…… 孩子们等来的,是他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然后打下了无数颗甜滋滋的枣儿。 有时候,一些孩子会拿着枣,一边吃一边看着老爷子吐眼圈。也有时,会问他一句:杨爷爷,这烟好抽不? 他笑着拍了拍孩子们的头,说: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也有很多次,他会突然把烟放在手里看着,安静又沉默地看着。脸上,总是充满了迷茫,就像是魂丢了。 枣儿有青有红,红的甜,而青的……有种涩,有种酸,有种念。那是怀念,是一种思绪。 院子里的人很多,一堆堆的白布发出呲啦呲啦的声音,那是村里的女人们在做孝布。白色的粗布被撕成了一条条,缝成了一件件。很多老人看着那堆放整整齐齐的孝布,一边叹息着,一边拿起来穿在了身上。他的灵堂,就设在院子里。 或许是因为太突然,没有棺材,我看到他还穿着那镂着青丝花纹的蓝布鞋,就躺在灵堂里。 我又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人,站在灵堂门口,安静地看着,一动不动。我想,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但没有任何人会反对她为老爷子凭吊。 她的美,在村里引起了轰动,很多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是因为惊艳与渴望。很多女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是因为羡慕与嫉妒。 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一大堆人蜂拥着从外面进来。然后,便是一堆人扛着花圈灵幡什么的进来了。 我听到,那几个衣装笔挺的人说:这事儿,一定得通知所有人,把附近村的人也都给我通知到。县里面的领导马上就到,你回头跟张书记一起去接一下。还有,灵棺的事,一定要弄好,最好的材料最好的木匠最短的时间,不能耽误出殡。这件事,县里很重视,据说连市里省里,都有领导要来。办不好,你我都得下台。旁边的人连连点着头,一脸认真,像个学生。 这时,那几人都看到灵堂前站着的女人。他们愣了一下,随后有人问:这个女人是谁? 谁也回答不上来,之前问话的孩子就在一旁,不知哪来的勇气,喊了一声:她认识杨爷爷,从外面来的! 那几个人又愣了一下,互相看看。之前说话的那人低声和周围的人说了几句,一行人谁也没上前问话,都站在灵堂前只看着。唯独那孩子,跑到他的灵堂前,看着他穿一身晴纶布料,裁剪得体,边缘绣着一缕缕花纹的衣裳。 他就躺在那,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见到那双常年因为抽烟而泛黄的大手。 孩子走到仙女姐姐的身边,看看她,再看看他。姐姐,你是杨爷爷的孙女吗?他问。 她笑了,这是她第一次在灵堂前笑,也仅这一次。 不是。她回了这两个字,随后牵起孩子的手,带着走到他跟前。她就那样看着躺在灵床上的他,一动不动,脸上笑着。可笑着笑着,泪就流下来了。 那微咸的东西,落了眼眶,落了鼻梁,自下巴滴着滴着,就落到孩子仰着的脸上了。 很凉,也很香。 或许那孩子从来不知道,人眼里流出的东西,是可以散发香味的。 就如同沙子进了蚌的肚子里,时日久了,就成珍珠了。 所以,他有些吃惊的摸着脸上的泪水,带着好奇的目光审视着这一切。 我来晚了……她忽然说。声音清脆悦耳,如同仙音。 我看着她,听着她,忽然觉得心里像被堵满了。 她后来说了第二句话:我找到了仙果,可是,可是…… 她的眼泪越流越多,已经无法说出话来。她从口袋里掏出半截玉钗,轻轻的掰开他已经僵硬的手,将玉钗放了那里。然后,就那么紧紧地握着。 他下葬的时候,来了很多人,大多开着车。有年轻的,年迈的,男的,女的。画圈摆满了整个院子,实在放不下,便把旧的撤了,新的换上去。 这是一场盛事,方圆近千里都惊动了。人人都知道,杨家村的杨老爷子去世,来了很多人凭吊。他入土的时候,那女子就站在旁边。没有阻拦,没有说话,安静的像个死人。 那一站,就是七天。 在他下葬七天后,一个下着暴雨的晚上。一通通炸雷在天空响起,炸的房子都好似要抖起来。那雨,如同江河自天上倒灌,噼里啪啦的声音像炮竹一般,打的房顶噼啪作响。 密集的雷电,壮观,又极度的恐怖。远远的还在千万里外,瞬间就到了眼前。 你只能见到一道光,带着蜿蜒,撕裂天空的阴云就落了下来。 雷,不重要。 雨,也不重要。 因为那里出现了一道光。跨越万里高空,从天而降,落在了坟地之上。在那瞬间,大地都抖了起来。昂! 奇异的吼声,从光的中心传出。那声音,带着极度的悲伤,带着无法言语的凄厉。其中,还似乎带着孩子般的哭声。就像一个婴儿,被父母遗弃时的悲伤。 当光消失的时候,一切都不见了。 她不见了,他的墓也整个翻开,从里到外,一片焦黑。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坟地只留下一个大坑和隐约几条深邃的裂缝。这是幻觉吗? 看着那些裂缝,我仿佛看到了流着血泪的巨龙,悲伤的驮着她和他,向这绿色的天空冲去。 好熟悉,我是在哪里见过他们吗? 或许……真的见过吧…… 天空之上,像是能看到血色的烟花在绽放。 一瞬间的无数年,在这一刻崩塌了,黑暗,笼罩了一切。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